神殇·蜉蝣之羽-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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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务相记起来,这是在丹城的监狱里。
“务相,醒了就说话,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似乎和他挺熟,又似乎对他有气。
务相努力撑起身子,转头却看见一张披头散发的脸,牙齿在黑漆漆的监狱中显得尤其白。那张脸贴在木栏上,从隔壁牢房中正正地看着自己,手里还捏着个盛水的空陶罐。
“乌岷叔叔?”务相终于借助天窗中微弱的光线认出这个人来,正是前几日因为袭击丹城士兵而被拘禁的族人乌岷。
“务相,听说你杀了须岩那个王八蛋?”乌岷忽然大声道,“你这个混小子,有这个计划干嘛不早点告诉我?我至少不会在遭遇追兵的时候扔下你自己去逃命。”说着,乌岷伸出手,隔着木栏拍了拍务相的肩膀。
乌岷的拍打触动了务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务相不由闭住气,没有立时回答他。
“是哪个混蛋抛下你逃走了,害你被他们打成这样?”乌岷的眼中闪动着愤怒的光芒,“这样的懦夫真是给我们巴人丢脸!务相,你告诉我他是谁,等我出去后找他算帐!”
务相支撑着靠墙坐好,四下打量了一下并没有旁人在场,只有寂静漫长的甬道在牢房外延伸。然而即使没有封丹国人在,他也不想跟性子急躁的乌岷解释自己和承钧的种种,便低下头苦笑了一声:“反正须岩已死,乌岷叔叔你就别问了。”
“是不是承钧?”乌岷此刻倒是警觉起来,压低了声音在务相耳边道,“我知道你和他走得近,你杀须岩的事他应该知道吧。”
务相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他,却没有从他闪动的目光中看出任何虚伪和矫饰来。不过事到如今,务相对任何人都不敢信任,何况也没有必要对乌岷说。
“他?”务相故意冷笑了一下,“他是巴不得和封丹国人搞好关系的,我哪里敢告诉他?”
“不错,那个外族女人生的承钧是个胆小鬼,当日如果他不阻拦大伙,我又怎么会被关到这个鬼地方来!”乌岷越说越是生气,砰地把水罐一脚远远踢碎,“一想到这种人要做巴族的首领,我心里就是不服!务相,都怪你当时不听我话,偏要拥立他做首领继承人!”
务相由着乌岷在一旁骂骂咧咧,懒得分辩。如果能让封丹国人误以为承钧是一个怯懦无用之人,正好方便巴人骤然起事,割据城池。于是务相只是靠墙休息着,不再浪费力气和乌岷唠叨。
由于中箭后又与追兵对抗了一阵,务相小腿上的伤口迅速恶化,后来竟让他无法站立,眼睁睁地被丹城守军活捉。不过不论守军怎样折磨,务相都没有吐露一丝一毫承钧的信息,使得他们无奈之中只好把他暂时扔进了监狱里。此刻务相躺在腐朽的草堆上,看着仅有一尺见方的天窗中光线越来越暗,只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重,神志也越发不清楚起来。
“务相,你怎么了?务相……”耳边似乎是乌岷在大声唤着自己,不过务相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
第六章 狱中计
眼前混混沌沌的似乎身处一条幽长的隧道中,只有前方还有一线光亮。他迷迷糊糊地向前走,身边似乎还有不少人与自己一起前行,然而他却看不清他们的面目。
逼仄的隧道中似乎空气也凝滞起来,他大口地呼吸着溷浊的空气,一心向着那一线光亮奔去。终于,随着乌压压的人群,他走到了那光亮的出口。一步踏出,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是的,那是另外一个世界。漫天倾泻的阳光下,一座雕琢得美仑美奂的白色建筑群扑面而来,墙垣庑顶交错着镶嵌着,那么巍蛾地耸立在狭窄的山顶上,仿佛随时要凌空飞去。他耳中响彻了飞檐上传来的金铃声,身子不由自主地慢慢陷入这座云晶石建造的白色宫殿深处。
一扇又一扇镂花的石门后,是一座又一座空旷的大殿。他急匆匆地在这些殿宇中穿行,心里似乎想要找寻某种东西。终于,穿越朝拜人群的头颅,他看到了她——骄傲而孤独地立在瑶草交织而成的宝座上,黑宝石一般的眼光只那么一闪,就仿佛在万千民众中单单看到了他,将他的心倏地吸了过去。
他呆呆地站立着,注视那圣洁美丽的仪容,忘记了她只是一尊云晶石刻成的雕像。他相信当年那个雕刻她的人一定见过她的真身,否则光凭想象绝对无法勾勒出那样摄人心魄的容光。
一旁有人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襟,让他不由自主地在那雕像前跪了下去——巴人的祖先啊,请宽恕我吧,今天你的子孙违背祖训向神界下跪,不是因为拜服,仅仅是为了震撼于那超越一切的美。
“务相,快醒醒,求你快醒醒……”似乎有人在他耳边急促地呼唤着,将他从那迷蒙的幻境中唤回了现实。务相睁开眼睛,正看见面前一张与梦中一模一样的面孔,不由啊地一声,身子下意识地往后蹭了一步。
“务相,是我啊。”面前的人反倒被他吓了一跳,也赶紧直起身去。务相凝了凝神,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正是瑶影。而此刻牢房中一片漆黑,连墙壁上的火把都燃到了尽头,火焰奄奄一息,应该已是深夜了。
“务相,他们打你了吗?害你连梦里都不安宁……”瑶影看务相一身狼狈,声音忽然哽咽起来。
务相靠着墙力图让自己坐得直一些,心中咒骂腿上该死的箭伤让自己无法站立,眼见瑶影重新在自己面前蹲下,务相有些窝火地道:“有什么事快说,小心被狱卒发现!”
“啊,是承钧让我给你送这个来的。”瑶影转过头忍下泪意,从怀里掏出一卷羊皮纸来,递给务相,“别担心,那些狱卒已经被我施法睡死了。”
“封丹国君的告示?”务相一见那羊皮纸边缘的金粉,便猜出了它的来历,“给我这个做什么?”
“承钧说现在只有这个能救你的命,你一定要收好。”瑶影将那卷羊皮纸塞在务相手中,“承钧说你一定要找机会自称接到神谕,自愿到雪魇谷去为封丹国猎取怪兽穷奇之皮,这样就可以先离开这里,以后再想办法。”
“仓促之间想到这个办法,也难为他了。”务相低下头不再看瑶影,“谢谢你了,这里危险,你快回去吧。”
“务相,你别动。”瑶影安静了一会,忽然伸手朝务相面上摸来。务相抬眼对着她如同黑宝石一般的眼睛,心中突突乱跳,开口想要问她做什么,整个人却如同冻僵了一般动弹不得。
“紧张什么,我帮你治伤。”瑶影嘻嘻一笑,手掌中慢慢溢出淡淡的银光,如同流水一般将务相各处的伤口笼罩,特别是小腿的箭伤,更是费了加倍的灵力。
渐渐地,周身如同火炙一般的痛楚减轻了许多,眼见瑶影仍在施法,务相赶紧阻住了她:“已经好了,别再浪费法力了。”
“不给你治好的话,怕是你真去了雪魇谷就回不来了。”瑶影白了务相一眼,恢复了她平时待他的娇蛮模样,反倒让他的心稍微安定下来。
“替我谢谢承钧,我会见机行事的。”为了打破自己和瑶影突然出现的沉默,务相只能再次催促她离开。
“好,我走了,你保重。”瑶影眼看务相已经可以利索地站起来,舒了一口气,忽而笑道:“对了,我今天又学了一个字。”
“什么?”务相不解地问。
“就是监牢的‘牢’字,不就是房顶下面一头犟牛么?”瑶影笑着说完,不再看务相一眼,转身扑扇起翅膀朝天窗飞去。
眼看那天窗只有一尺见方,务相心里不由诧异她如何能穿越如此窄小的空隙。然而下一刻,瑶影已如同一缕烟雾一般从窗口穿梭而出,就仿佛她这个人如同她的名字一般,只是一个影子而已。
“啊,真神奇,她就是那个神界派来的使者吧。”务相犹自微笑回味她最后一句玩笑,不妨寂静中传来一声赞叹,倒把他吓了一跳。
此刻务相才反应过来,瑶影的行踪已完全被隔壁牢房的乌岷看在眼里。于是他嗯了一声,算是承认。
“看她对你这么好,莫不是喜欢上你小子了吧?”乌岷的口气似乎在打趣。
“没有的事——她喜欢的是承钧,也只有承钧才配得上她。”务相不以为然地回答着,重新躺倒在草堆里,打算好好睡一觉。
“承钧啊?”乌岷冷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正要合上眼睛,却听乌岷在一旁忽然开口:“务相,你能不能给封丹国人说这榜文是同时赐给我们两人的?我想和你一起去雪魇谷。”
“好啊。不过你不是死罪,何必和我去冒险?”务相疑惑地道,“我这可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就算到雪魇谷去冒险,我也宁死不去接受封丹国王八蛋的审讯!”乌岷乐观地笑了起来,“务相,你够有种,不愧是我们巴氏的嫡系子孙。不过如果我们真得到了穷奇的皮毛,干嘛送给封丹国的王八蛋?干脆披上它直接把丹城踏平了,由我们巴人来做主人!”
务相闻言静默了一会,方才回答道:“这个念头我也一度想过,不过料来封丹国人也不会那么愚蠢,定会有辖制我们的办法。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当主管刑律的封丹国官员再度提审务相的时候,务相向他们出示了瑶影交给自己的榜文。面对惊异的目光,务相侃侃描述了一番如何在梦中遇见神人,如何被神人授予使命前往雪魇谷寻求穷奇毛皮的境遇。至于神人的样貌,他自然而然地照着瑶影描述出来。
“你遇见的,莫非是炎帝的二公主瑶姬殿下?”将信将疑中,那个封丹国官员立刻派人去请了丹城神庙里的巫官前来,让他查验务相身上愈合的痕迹是否果然是神迹。
那个老巫官拿着一面小镜子在务相身周照了半天,口中喃喃道:“是正宗的炎族神力,外人根本无法模仿……”然后他忽然扑通一声朝着门外跪了下来,双手向天空伸展开,激动地道:“神啊,你终于眷顾你虔诚的封丹国仆人了!难道你正是借由这个巴人,预示封丹国将会免除它的灭顶之灾吗?”
相比之下,那个封丹国官员就冷静得多。他吩咐人将务相安顿下来,自己则立刻进王宫面见国君和长老会去了。
务相忐忑不安地等了一阵子,终于看见那个官员兴冲冲地小跑进来,大声吩咐下人道:“快给他沐浴更衣,大祭司要在城门处给他做法送行呢。”
趁着下人们准备的机会,务相向那个官员提出要让乌岷做自己的副手。那官员问清楚乌岷所犯的不过是打架斗殴的轻罪,也就乐得顺水推舟,请示长老会将他特赦了出来。
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务相和乌岷便出发前往丹城的城门处,见那里已经搭起了一个临时的祭台。站在祭台下等待大祭司前来的时候,务相惊讶地看到承钧带着许多巴人聚集在城外的空地上,显然是来为他们送行。不过,瑶影并不在其中。
迎上务相的目光,承钧缓缓地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务相仍然为他的镇静感到一阵心安。对于务相而言,如果只有一个人可以全心信赖,那个人必定是承钧,无论是他的忠诚还是能力都勿庸置疑。
正出神间,繁琐的仪仗已簇拥着封丹国大祭司来到了城门口。那大祭司身穿一袭用银线绣着神兽狷的黑色法袍,抹额上一粒硕大的猫眼宝石寒光隐隐,似乎可以看穿每个人的内心,也让务相不舒服地避开了目光。
大祭司在祭台上行礼祷告的当口,一直站在务相身边的乌岷忽然悄悄问道:“对雪魇谷你有多少了解?”
“只知道是有去无回之地。”务相低声答道。
“那么你觉得承钧送你去那里,是什么用意?”乌岷忽然冷笑着问了一句。
当然是为了让自己不给须岩偿命。务相有些恼怒地盯了乌岷一眼,没有作声。
“务相,你真是实心眼。由于不是嫡系血脉,他那个继承人位置可不牢靠,唯一可以和他争的就是你……”乌岷还想继续说下去,冷不防周围的封丹国官员严厉地制止了他们的交谈,也将务相的反驳噎在了喉中。
看着乌岷似乎为自己忿忿不平的样子,务相心想自己以后还是应该找机会消除他对承钧的误会。好在他们要一起去雪魇谷,这个机会不愁找不到。
正思量这个事情,祭台上的仪式已经结束,一个小巫官疾步跑下台来,将务相和乌岷召上台去。
“你就是神选的前往雪魇谷的勇士吗?同时也是杀害我们封丹国参政须岩的凶手?”大祭司目光炯炯地望着务相,抹额上的猫眼不断闪动着幽绿的光芒。
“是的。”务相低下头向他致意,没有多说什么。老实说,面对这样城府极深的人,务相认为最聪明的法子就是尽量少说话。
“服下这个。”大祭司往务相和乌岷手中一人交了一粒药丸,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既然你们自称祖先也曾化为穷奇,神界选你们巴人去求取它的毛皮也有一定道理。”
知道事到如今根本没有抗辩的余地,务相一仰头便将药丸服了下去。只有乌岷服了药后沉不住气地问了一句:“这是什么?”
“这粒药丸可以保证你们三个月内不饥不渴。”大祭司沉着脸道,“不过药丸内被我施加了咒语,三个月后如果不解除咒语,你们必将痛苦地死去。”
“你……”乌岷正要抗议,大祭司已经不耐烦地转身向祭台下走去:“三个月之内,你们带穷奇之皮来解咒。”
第七章 林中曲
虽然平素早已耳闻雪魇谷的大名,务相却始终不知道它的方位。听说为了防止里面的恶魔出来作祟,封丹国君以自己的血为祭品,终于请来神界的力量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将雪魇谷整个笼罩了起来。
尽管知道去雪魇谷不是那么简单,务相却依然没有想到居然是要坐船前去。
大祭司早已吩咐人为务相和乌岷准备了一艘小船,除了他在船头以手指刻成的符咒,那小船与普通船毫无区别。临上船之际,务相看见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