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耳朵宛如贝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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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丽丽不敢说，她怕那个字眼。
医生突然恍然大悟：“哦，你是怕她得白血病，都是小说、电影看多了，哪里来这么多白血病！即使是白血病，现在医学也有办法治愈。像你这样紧张有什么用？事情还没来，家长先倒下来了，真是没有承受力！”年轻的男医生愤慨道。不过他还是开了一张验血单：
“去验个血色素吧，你女儿可能有些贫血，身体太弱了，马上要考试了吧？”
“是的，升高中。”
“哦，怪不得……”医生被触动了话头，“嗨”地开了个头，便滔滔不绝地高声赞扬起自己来，说起当年如何过关斩将，一路考进重点高中，考进重点医科大学的丰功伟绩。
验血报告出来，果然没别的事，只是晓微的血色素偏低，11克。
季丽丽手颤颤地，简直是心花怒放，拉了陈晓微出去吃肯得基快餐。
第一部分 意外第6章 吐血的“螃蟹”（4）
“晓微啊，我们没事啦。”季丽丽舒心地对女儿说。
“我知道。”晓微头也不抬。
“妈妈放心了，身体最要紧，其他都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考不进高中也没关系？”晓微紧接她的话头。
“高中总是要考上的，这是你的底线。”季丽丽正色道。话刚出口，母女间的气氛又变味了。
季丽丽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为这事，甚至她的办公室里也展开了争论。几个家里没有适龄孩子的同事一致认为这种时刻必须让孩子放松，决不施加压力。
而另外一个和季丽丽一样情况的同事说：“不敢松口哪，你们懂吗？小孩子最希望家长先松口，我有钱，考不好出钱给你上什么的。咱们又不是大款，十万五万的赞助费谁出得起！这孩子考上高中考上大学就是为家里挣钱哪！”
季丽丽也说：“考不上没关系这句话我不敢说，这个结果不要说孩子，我当母亲的也接受不了。”
“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大不了当普通劳动者，也很好。”一个高级编辑说。
“哼哼，当普通劳动者，掏粪工时传祥是不是？小扁担杨怀远、修马桶的徐虎对吗？说得倒轻松，没有轮到自己头上。不适应时代啦！当代人需要学历、文凭，知识经济时代！笑话，谈什么劳动明星，五一劳动奖章能当饭吃吗？唯有读书高一定是对的。季丽丽，你不要听他，害人的！”一个因为没有正式文凭在评定职称上屡屡受挫的编辑骂道。
“他妈的，我们这一代没机会就算了，孩子有希望就要逼，逼，逼煞伊。”另一位司机接着粗口道。
高级编辑连连摇头，推推眼镜框，不和这班没文化的人一般见识了。
季丽丽坐在椅子上拿了张报纸，却什么东西也看不见。突然，她跳起来，去买药，买红桃K生血剂给晓微吃，昨天晚上看电视广告时决定的，怎么转眼又忘了。季丽丽打自己的脑袋，真的不行了，人整天恍恍惚惚的。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1）
大隆做最后冲刺的时候，发现和小龙女失去联系了，她已经有5天没有给他来电话。大隆有些心不在焉，索性把手机一直打开着 ，可还是等不到她的电话。
李大隆在舅舅的别墅经过3个星期的封闭式训练，转眼就到了中等美术学校专业考试的日子。
在李大隆忙着和石膏脑袋打交道的时候，他的妈妈也没有闲着，顶着大太阳，一到星期天就去上海各个角落的招生学校打探消息，制订了最佳的方案。
因为历年来有两个名气特别大的学校为了抢到好生源，故意把考试时间放在同一天同一时段，让你们考生没有办法两处都报名，要么投奔我，要么投奔他，有我没他，有他没我！这样一来，有些考生只好择其一，放弃考另外一个学校。而其他比较软档的美术学校骨头就没有那么硬了，只好委屈求全，把考试时间和他们叉开，以使投考的学生在几个学校都能重复考一考，你好学生如果在好学校落了榜，就上咱们这儿来吧。
大隆妈妈想不到上海有这么多美术专业的中等学校，工艺美术学校啊，纺织中等学校啊，手工艺学校啊，而且都是很实用的专业，听说4年毕业了马上就可以找到月薪1500以上的工作。其中甚至有大隆衷心喜爱的卡通画专业。
大隆不懂轻重，在舅舅面前流露出最好考进卡通专业的心思，他想，画卡通漫画，那不是玩吗？大隆兴奋的脸被他舅舅的牛眼瞪住，足足看了10分钟，最后结论是“没出息！”
按舅舅的想法，考环境美术或者考室内设计，最不济也考个服装设计、装帧设计什么上档次的专业，长大和他一样成为长头发的艺术家。但是舅舅也知道，外甥这只癞蛤蟆是吃不到天鹅肉的，所以听到姐姐向眉为儿子报了5 所学校的名，里面各种专业都有，估计录取分数从高到低排列的方案，他也无奈地点了头。只是苦了李大隆这小子，一连3个双休日，天天排满，拿着画笔、画夹奔东奔西，投五投六奋战考场。
美术专业考主要考的是一张素描和一张静物色彩画，舅舅每天让大隆练的就是这两张，翻来覆去，周而复始，让大隆产生了几欲呕吐的生理反应。临考前，舅舅做了三大指示，核心是考试时决不要真的当场按着考场上摆放的头像素描，和看着一堆黄瓜、番茄写生，你一定要背画，背出你平时练习时画得最好的那一张，不要自由发挥，不要自以为是！
开始舅舅是不愿意解释的，可是大隆这小子横竖不理解舅舅的意思，梗着脖子想不通。舅舅没辙，只好告诉他：因为批分数的老师是不会看着考试用的东西批考卷的，而且他根本不知道你坐在哪一个角落画的，他怎么会知道你眼中看出来的阴影是怎么样的呢？老师是按照感觉评分的，很随意，你的画招他喜欢了，看着顺眼了，就有好的分数。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2）
大隆这才明白过来，敢情是和小学毕业的时候一样，语文老师让他们背出三篇好文章，到时候做作文套上去，才能八九不离十。如果你不听他的话，搞当场发挥，肯定要昏头的。什么呀，本以为学美术是最自由最能发挥自己个性的，是素质教育，想不到还是应试教育那一套。
大隆眼前又出现了一个牢笼，形状和以前有所不同，但是……他不敢往下想了，已经不能后退了，他清楚地认识到。
就在可怜的大隆做最后冲刺的时候，他发现和小龙女失去联系了，她已经有5天没有给他来电话。
画室里端坐的大隆有些心不在焉，他索性把手机一直打开着，一天24小时开机状态，可还是等不到她的电话。也许小龙女生病了吧，也许外出旅游了，也许，她也是和我一样在冲刺中考吧？不要听她胡说什么退学之类的谎话，说不定和我一样可怜呢，嘿嘿嘿，不去戳穿她的把戏。大隆每每经过心理自我安慰以后，聪明面孔上会露出男子汉宽容的笑。
一鼓足气，终于熬过了5场美术专业考试。总体感觉上还是不错的，总会有一个学校收留我的，大隆想。
甩掉了包袱，李大隆轻装上阵，回到原来的班级上课，不拚命的哦，只争取及格。因为今年中考由一考变二考，毕业考试和升学考试，李大隆只要参加那种程度容易的初中毕业考试，拿张毕业证书而已。
回到学校的同时，大隆也回到了自己的家。现在家里的气氛可不同以往了，他在父母眼里像一个得胜的将军，虽然已不太受到好吃好喝的东西专门端到嘴巴边的待遇了，但是大隆宁愿不要那样的待遇，因为伴随着特殊待遇的，还有无穷无尽的数落和唠叨。如今，大隆似乎听见浑身的骨头“咯咯咯”地松开来，每晚睡得好香好香。
可是俗话说，“好花不常开，好事不常来”。随着美术学校即将放榜，大隆的妈妈又紧张起来，天天晚上吃饭吃到一半，突然就要他回忆回忆那5场考试，问他，心里究竟有没有底？
大隆起先一直志满意得地向妈妈打保票，不让她搅乱自己的食物神经。可是问得多了，逐一反思，他的眼前不由地播出了这一场铅笔不顺手，那一场颜料打翻，手指哆嗦的画面，心里没有了底，吃饭也不香了。嘴上在打保票，脚下可不怎么的，有点抖豁豁。
越想越害怕，大隆哭丧着脸，瞒着妈妈去给舅舅打电话，企图让舅舅去通通路子，找找关系，帮他拉一拉分数。想不到舅舅这个人看上去很有交际能力，但是生平最恨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尤其是自己的亲外甥画画的功夫是临时突击出来的，不和朋友说他们也不知道，一说脸都丢光了。舅舅一口拒绝了大隆，回答他说：“凭你自己的本事去。我已经帮你帮到底了，难道还要我包你毕业、找工作、结婚生儿子吗！”
于是，大隆和妈妈一起，又开始过上了惶惶不可终日的一天又一天。大隆坚持不告诉妈妈自己心里的事儿，因为他太了解向眉了，知道妈妈得知儿子的底细以后只会发愁，只会数落他，火急火燎地跳脚。一个普通营业员，那个年代的人，说是中学毕业，其实小学毕业的水平，没什么文化，什么路道都没有，还不是再厚着脸皮去向她弟弟乞求帮助。而舅舅的意思已经十分明了，再去求他也是白搭，只会再一次使自己颜面尽失。
一个孩子，有心事和没心事毕竟不一样，大隆好像感到少年这个概念正离他远去，远去。
一天，外婆打来电话，她对大隆说，大隆考试前，外婆特地到普陀山去拜了佛烧了香许了愿，听说那里的佛祖是很灵验的，如果这次真的如愿以偿，一定要和外婆一起去那里还愿的，否则佛祖以后就不会再帮你了。
大隆听了，那张脸顿时成了苦瓜，他的压力更加大了，考试的事竟然惊动了76岁的老外婆，她一个人为了外孙竟然“离家出走”过，那可怎么了得，考不进学校，真的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3）
录取通知也不知究竟什么时候到。大隆每天要上学，上午便委托妈妈等邮递员，晚上由他自己等，双休日两天都不敢出门，就怕错过了邮递员。家门口那只信箱像安放了定时炸弹一样，大隆每次走过，都要小心翼翼地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以后，才敢用钥匙打开它。
在漫长的翘首等待后（其实不长，才20天）大隆家的信箱里终于躺了一封郊区工艺品学校的专业通过通知。大隆吁出一口大气，有这张通知垫底，还怕什么呢！
可是当向眉兴高采烈地将消息告诉她的同事时，有一个臭嘴巴的女人告诉她，据情报，那个学校是专门教雕刻的。学雕刻有什么不好？向眉反感她诡秘的神色，反问道。臭嘴巴压低了声音说，是专门雕刻红木骨灰盒的！
向眉大惊失色，回家后不敢讲给大隆听，只是嘱咐他，不要再出去大声报喜了。
大隆不懂得轻重，接到喜报，便准备携老外婆一同去普陀山还愿旅游，他欢天喜地把手机带上，随时随地等待小龙女的电话，让她和自己一起分享快乐。
大隆不在的时候，向眉把那个不幸的消息告诉弟弟。大隆的舅舅沉默了一会，劝姐姐说，算了，本来死马当活马医的，能活过来不错了。接着说，那个学校有很多专业，不可能只有学那个的，他托朋友去打个招呼，让大隆学包装设计吧，如果学得好，以后还可以考大专，升本科。
“真的？”向眉转眼就高兴了，对弟弟拍马屁说：“毕竟你比我多读书，有文化，什么都知道……”弟弟打断她，吩咐说，让大隆同时读业余高中，拿高中毕业证书！
现在大隆的老师对他可亲切了，分流考这个新发明太好了，大隆和另两位“烂山芋”处理掉以后，剩下的同学看上去都能考上高中，完成百分之百升学率，这样便提高了老师的名气，提高了整个学校的名气，新的招生计划可以顺顺当当完成。要知道，现在学生越来越少了，好的生源都往重点中学奔，愿意出个3、5万元资助教育事业的家长不在少数，像大隆这种一般中学如果再不提高升学率，可能就抢不到学生要关门大吉，老师要回家养老了。
大隆的班主任一反以往的面孔，整天对他笑嘻嘻的。看见大隆趴在桌子上睡觉，他也装作没看见。只要他不影响周围的同学，简直是太懂事的孩子了。
可是大隆寂寞啊，睡觉睡醒了，就要东张西望看有谁对他有兴趣，然后画一张漫画像投篮一样投过去。
第二部分 天才和疯子第7章 分流（4）
那些漫画中，一男生一女生画在一起的，喜剧效果往往最好。于是，大隆便为班上的同学配对。林子建配初一年级的小美眉，小胖秦天配丑女孩苗金琳，班长时莎莎有一个隔壁班的帅哥来相配。大隆的初恋情人简小苹旁边他谁也不舍得画，画了一个热播电视剧中的“机灵小不懂”。
画完了传说中的对子，大隆胡乱画起来，张三配李四，强装榫头，这样效果更好了，接到纸团的同学当场就前后左右进行了猜谜活动，搞得教室里人头攒动，气氛热闹。
一天，秦天的妈妈气呼呼地找到班主任，说大隆双休日不断地打电话骚扰秦天，拖他去网吧玩电子游戏，一去就是半天不回来：“这个害人精，他上职校是咎由自取！我的儿子可是一定要读高中，读大学的！”另外一些男生的家长也跑来告状，说是儿子回家太晚了，调查下来竟然不是去补课，而是被李大隆拽到其他地方踢球、打球去的。
班主任被大隆气得要发疯了，这颗老鼠屎！差点要坏我一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