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成璧-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边说要做着做那,憧憬着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事迹,听得静影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没想到身边的丫头竟然被传奇小说毒害到如此地步,她实在为这个丫头的将来十分的担忧。
终于在米苏日复一日翘首期盼中,在她无所谓的态度中,在萧然依依不舍的目光中,静影的十二岁生辰到了——
姒朝女子的元服是少年礼,准备学文习武,做个真正的好女子。表示不再是个女童,要开始注意女男大防,离开母亲内宅,有自己的居室。元服到十八岁冠礼前,女子可以纳侍,不过迎娶正夫要等冠礼后才行。元服有告别孩童、独立生活和选择人生方向等三个意义,因此在元服过程包括三个仪式,分别称为小礼、中礼、大礼。仪式前皆需要沐浴更衣,换上新礼服。
然而就在这么一个重要的早上,静影却因为前一日太过不安睡的昏昏沉沉的,没一点意识到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分水岭已经到来了。
“小姐小姐,起来了!崔家、史家、沈家、周家、濮阳侯、镇远侯家的人都来了,你居然还睡得着!”冲进来的米苏抓狂地看着正没有一点形象窝在床上和周公喝着好茶的静影,如果有摩丝定型效果的话,米苏现在已经是爆炸刺猬头了。
“急什么啊。”抓了抓被她不良睡姿拱得乱七八糟的头发,静影的眼睛仅仅眯开了那么一线,然后立即闭上,继续陪着周公喝茶。“你!”顾不得此刻是冒犯了,米苏抓住被子一把扔到了旁边,唰得拉开了将整个屋子罩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什么啊。”被这么一折腾,刺眼的阳光一照,静影满身的瞌睡虫跑了个精光。不满意地揉揉眼,“也不怕我痒痒你。”“那也没有今天的事情重要。”米苏小脸板的紧紧的,看样子她再不起来真要采取什么过激手段了。
“起就起,这些天你有没有虐待它?”因为白泽最近染上了个乱咬东西的毛病,所以静影不得不暂时忍痛在出发前把它交到米苏手上。
米苏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元服礼重要还是一只貂重要,小姐你也太本末倒置了吧。”利索地指挥着下人把洗澡的大木桶抬进屋子中,米苏很有指挥若定的大将风度,充分展示了自己将来作为管家的潜质。静影伸了个懒腰不太甘愿地坐直身子,眯着眼睛发着呆等着屋内的人倒满热水放好花瓣,挥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打了个呵欠准备自己沐浴。米苏是知道她这个习惯,也就没做声退了下。
浴桶中的静影有些怔然。元服礼之后她真的要离开,真的要离开这个已经生活了三年多,每个角落都曾留下她回忆的府邸?
这次的离开是她自己主动选择的,在这之前她没有问过,也根本不知道楚随风到底是何想法。
视线茫然转过去,书案边刻着“夏”字的紫色玉佩上边雕刻着一朵朵散开的清莲,宛若活生生在她眼前盛放。作为夏家的女儿,然而她这三年多只顾在三千红尘闲散打滚,却不曾把自己肩上应该担负的责任尽过半点。对于这样的她,楚随风到底是如何看待?
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始终不曾适应女尊男卑的社会制度。别人说她懒散也好,说她“郎郎腔”也好,说她不争气也罢,她只想过得遂自己的心愿。
其实最初的本意她并不想沾惹半分尘埃,可即便从没有想过为父母之死报仇,但围绕在她身边全是纠葛父母过往的千情万事,她永远也撇不开生做了夏家的女儿的事实。这么多困扰前代的纷争纠葛慢慢一天天地缠到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逃脱。她不可能在楚随风的羽翼下躲藏一辈子、也不屑躲藏一辈子。
这次的游学也算是她做出的一点小小的抗争吧,也不知道到底前路会如何……
不过除却她们——你希望我怎么做呢,叔叔?你看了我游戏红尘、碌碌无为三年却沉默无声,即便我说了我要外出增长见识,你也不曾对我说过你对我到底有着什么样的期望。你想我怎么做呢?你是否希望我为夏家的灭门向姒帝讨回一个公道?
为什么都这么多日子了,即便是我离去的时期越来越近,而你却依旧还是如一往那般对我没有半点要求,为什么——
泡在浴桶里的身子逐渐滑下,水面已经淹到了嘴巴附近,可是她恍若未觉。那年马车中偷听到的话还历历在耳——我必不会委屈了林幽的一双女儿。我自会让她们堂堂正正站在大姒的国土上,站在她姒帝的面前!男子的声音低沉却有力。可是看了三年的她却始终未曾明白。
她和璧儿是站在了姒帝的面前,在皇帝的注目下站的堂堂正正,可彼时的她叫李静影,妹妹叫楚沉璧。她总觉得楚随风不像是这么容易甘心的人,但三年中他除了偶尔带着她到楚家老宅,其他基本上没有什么奇怪的举措,他已经这么甘心了?心甘情愿让他所爱慕女子的血脉以另一种身份活下去?
不,他不会的,不会的!静影在浴桶中用力晃了晃脑袋,水已经漫到了鼻尖。
楚随风绝对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可是她看不透他,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那个平时灿菊修竹如芝兰玉树般绝代风华的男子总是用一双含笑带怜的眸子看着她在府上扑蝶戏猫,调戏萧然,懒散度日。怒她不争的人未必不在少数,连王妃偶尔也是忧愁地提醒她一下,夫子的功课也该交了。可唯独这个人,唯独这个应该对她抱有最大期望催促她奋发上进的人却从没有管过她。即使她在别人眼中是个完全男儿气不合这个世界要求的女孩,他却始终不曾训斥过,要求过她。
眼前渐渐一片灰蒙蒙,可她却没有半分心思理会,只是执着地想着这个最近十分困扰她的问题。呼吸逐渐沉重,她不觉,一双空茫的眸子中有着看不到边的迷茫散乱。
“你在做什么?”一双修长如玉的手及时伸到水里抓住她的头发将快要窒息在水中的她提了上来。
“叔叔,是你啊?”静影恍恍惚惚地笑道。
“你是怎么了?”楚随风心疼地看着浴桶中神智不清醒的少女,扫视四周怒道:“米苏呢?上哪里偷懒去了,看来管家得好好整顿你院里的内务了,连丫头也敢丢下主子一个人跑了。我现在觉得游学这一路根本不能要她跟着你!”
“别怪米苏,是我洗澡的时候不习惯被别人看。”若是因为这个缘故米苏没法子跟她出去乱跑,估计那小丫头能气得哭死,绝对绝对得赶紧说情。偷偷抬眼看了楚随风此刻的脸色,静影简直怀疑面前是不是换了一个人,看来他要动真格了,估计是被她气得不轻。只好假作赧然道,“我那料到泡着泡着居然会睡着了,可能是昨晚有点太激动了……”
“那也不是她做丫头该干的事,由着主子溺死在浴桶里?!”被她一阻拦,楚随风的脸色总算好了点。“唉!你这丫头啊。”无奈摇摇头,刚习惯性伸手想敲她头,而那光滑如脂,细腻无比的肌肤一入眼中时,楚随风整个人脸一热,手便卡在了半空敲不下去。迅速背过身,他佯做无事道:“快点穿好衣服出来吧,满堂宾客都等你一个了。
“等等,叔叔,我问你个问题好不?”她大小姐此刻还没意识到哪里有不对,只是奇怪与楚随风此刻反常的表现。
“你说。”他还是背着她,声音僵僵的。
“我在王府三年,叔叔不曾要求过我什么,可是这次离开,难道叔叔也没有别的话要跟我说?”她的声音怏怏,觉得问题闷在心中不吐不快。
“……”楚随风怔了一下,“你这丫头心中一般都有自己的打算,我又何必多言多语。你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就成,不必顾忌我。”
“哦?”迷迷怔怔回答,真的可以这样吗?
“别乱想了,叔叔和王妃在大厅等你。”说完不等她出声挽留,楚随风脚下生风几乎是冲了出去。
他到底是怎么了?静影糊涂地抓了抓头发,“不想了!”她哀怨地想,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定出去游学碰上什么事情她的念头便给改变了呢?
元服
因为刚才差点自尽在浴桶里事情的发生,米苏现在是一步也不敢离开她,生怕因此错失了外出逃离她爹爹魔爪的机会,小脸可怜巴巴只差没在上边写上‘小姐,你别惹事’这几个大字。看着她红彤彤的两只耳朵,静影想想觉得挺过意不去,自己想事情害得米苏被李管家拉出去教训了一顿,实在是不该。于是自觉老老实实坐在院中由着米苏给她套好内衣,头发束成一髻。
轮到换衣服的时候,米苏为难了,眼前两套礼服。一套深红色是敬亲王妃在京都专门为贵族制衣的博雅阁订制的,另一套月牙白礼服是楚随风在两月前托人在南方带回的,样式古怪前所未见,衣摆下方一串串镂空的布料柔软顺滑如发丝,不知是什么古怪料子做成的。这件衣服整体发黄,像是在箱子中放了很久。本来以静影现在身形是偏大,不过经人巧手改制后便合身了。
静影抚了抚月牙真丝礼服的下摆,嘴角浮起了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没有料错啊,衣服款式繁复复杂、高领紧身,袖口领边匝上了那么一圈蕾丝,绣着一朵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若是下身换成蓬蓬裙的话,再执一柄象牙扇,那估摸着就是个翻版西方贵妇装。看来她那个逝去的娘亲还真深藏不漏啊,好笑扬了扬眉:“没事,穿这件吧,反正小礼是拜别叔叔,等中礼再换义母准备的衣服。”而且这次的拜别实在真的要离家,而不是形式上的……
穿好后对着发黄的铜镜一照,只看上身的话貌似标准的女骑士装扮,要是来顶垂着羽毛的宽严大帽更好了。她那位母亲这一身衣服想必在冠礼上出尽了风头,也不知这次出席元服礼的老人家们看到她一身如此的装扮后会感觉如何。
贵族女子的元服礼必须在家庙中举行。静影换好衣服后由米苏陪着,端坐在东厢等候。家庙大厅外面喜乐洋洋,人声喧嚣吵闹。偷眼望去,来往的人确实不少,看来王妃对她这次的元服礼可是一点都不曾含糊。
身边的米苏小脸绷紧,嘴巴死死抿住,脸色难看几乎想要哭出来,想必她大小姐平时频繁出状况的事例正一遍遍在小脑袋瓜中放幻灯片。静影由此不得不感叹做人的失败,她平时记得时时提点米苏做人不能像她的名字一般一咬就化,免得将来她娶不到一个娇滴滴的夫君来埋怨自己。
可是这些年的教育似乎完全的失败了,小丫头越来越爱哭的惨兮兮,再这么下去可怎么办呢?女尊国的男子估计没人愿意嫁个软弱只知道哭的妻主。将来被桓叔埋怨可怎么办?他可是自小一心把米苏往女强人上培养的。
这么强悍至极的桓叔叔,也不知道怎么生了个只知道哭的小丫头,想想就奇怪。基因变异?还是来自母方的基因太过于软弱?闲来无聊想想八卦也不错,只是得忽略了这有煞风景的丫头一枚。外边的乐声渐渐去了,遥远似从天际传来的背景乐。噪杂渐渐静止,然后有个苍老的女人声音开始呜呼哀哉之乎者也讲道一番,语气时快时慢,感情十分的充沛,不过对于她这个古文学得半吊子的人来说无异于听天书。那边的丫头估计这时做好了壮烈成仁陪着她丢脸的思想准备,沉着脸给理都不理她一下。
终于等着那老女人一通长长的文言结束后,静影侧眼看到她义母走上前去开讲。这三年王妃整个人越发沉静冷漠起来,雪白的一张脸看着就让人打寒蝉。今日依旧是一身紫服玉冠,即使容颜冷漠如玉,可也把身边一帮子皇亲国戚给比了下去。其实不看人的话,王妃的声音很好听,低低带着磁性的嗓音在女声中真不多见。若是在广播台做DJ,还不迷倒一堆小男生。
敬亲王妃的话挺简短,说完就就坐下了。旁边是着暖玉色长衣通体素净没一丝绣纹的楚随风,领口露出同一色的里衣,长袖低垂几乎盖了整个脚面。漆黑的发裹了根玳瑁簪子束在头顶,面容平静微波不动。他的神情要比王妃轻松,甚至带点散漫的神态。这可是稀奇事情啊,她可不记得何时见过楚随风有这种表情,马上就要别离了他竟然……
显然看到了好奇视线满场跑的她,楚随风嘴角渐渐绽放了一抹笑意,然而在看到她那身古怪的衣服时表情怔住了。种种依恋不舍、怨恨、忧伤情感一一悄然在他眼中闪现,静影心中一疼,默不作声转过视线,不再看大厅中的情形。
所以说离开是对的,她不能再任由自己这么沉溺下去。她不想在一辈子结束回望一生的过往时落得无比后悔的结局,珍惜能拥有的每一天,不使时光枉费空度……
正伤心着,身后的米苏猛然推了她一把。“干什么?”静影无言瞪视她。米苏白眼朝天一翻,心中直感叹怎么跟了个这样的主子。静影再回头,那边一个身着墨绿色锦衣的女子已经在王妃的西边就位。
看看神情如临大敌的米苏,没好气撇撇嘴走了出去。然后果然她这身衣服加人一亮相,满堂的视线如探照灯一般齐刷刷照了过来。我忍,我忍。静影就只当没看见,只是保持着一副安静面孔慢慢走着,直到踱到中央的王妃和王君面前。
然而一看到楚随风空茫的眼睛,她的平静便再也维持不住——他视线虽然落在她身上可是神思却飘到了看不到尽头的远方。静影心中一酸,眼眶却湿润了起来。她尽量瞪大眼睛,面对楚随风,双手叠加,先行揖礼,然后双膝着地,身子缓缓下拜。
这一拜,拜谢他的养育之恩。
她此生虽有父,然而八岁以前那孩子并不是她。她此生醒来第一个见到的成人是他,是他自一地血污中向她走来,将惶恐无助的她拥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