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成璧-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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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了，课也不上找人将郑家的女孩堵在一边痛打。等到静影得知消息赶去看的时候，郑家的小姐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这下子惨了，南疆的苗民和姒人之间的冲突又上了一个台阶。为了平缓冲突，静影只好自己担了一切责任，灰溜溜带着米苏离开了南疆前往泉州同在别院中散心的萧然集合。恰好在离开苗疆的时候遇到了四处云游的暗组首领莫邪，就这样三个人一起踏上了回去的道路。
谁知道这一路赶来颇不太平，姒国内部灾难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一路上的惨状看得人心有余悸。好不容易紧赶慢赶到了青州城外，却又被灾民止住了行程。
米苏这些年来跟着她四处奔走，见过各种风浪，鲜少有如此沉不住气的时候，足见这次的水灾对她的震动有多大。“小姐，明明在书院你跟别的学子讨论的时候不是说人权公平吗？每个人的生命价值都是一样的，没有高低卑下之分，只有的是各自的际遇，为什么你现在却对我说人命不值一钱？”小丫头甚是不服气刚才她的言语。
一直抱着剑闭着眼睛像是在打瞌睡的莫邪懒懒将眼皮睁开一线：“笨丫头，你小姐那些话其实都是唬人的，听的倒是很舒服，可是真正能在如今社会上你自己想想到底有几条？”虽然是明辉帝姬的传人，可是这二十七八岁的黑衣女子对自己所一直要宣扬的思想也不抱什么狂热之情。她就像置身事外一般，从不管这些事情。
“对，还是莫邪聪明。”静影点点头：“我的话在现今的社会体制之下确实空洞的比较多。”没法子，不是民主自由的社会制度，又能有几人在乎贫民的生死？像这次水患，明明青州知府可以放这些饥民入城乞讨的，然而她却怕因为一时之间管不了这么多人从而引发动乱或是其他什么事情，影响她的升迁，所以下令禁止灾民入城。
“那小姐还在兰葛书院跟学子们说那些话做什么？”米苏拉着脸非常的抑郁不乐，感觉是被自家小姐欺骗了内心最深挚的感情一般。
姒国内部有三大书院，分别是当年静影入读的怀远书院，青州的青芜书院和泉州的兰葛书院。其中兰葛书院便是明辉帝姬所建，它与普通书院最大的区别便是所传授的知识不止限于儒家千年来的传统思想，所接收的学子更是不论出身。也许这样的做法让泉州很多贵族世家不满，所以她们宁可把子弟送到帝都或青州，也不愿就近入读。不过这座书院在广大的商贾平民中颇受好评，朝堂上很多出身兰葛书院的官员更是不畏强权，努力为得平民求得一席之地。
“咦，米苏你什么时候把我的话如奉圣旨记在心头了？明明不是很不齿的吗？”静影奇怪，明明那时米苏不是听她完和别人的辩论很不屑一顾吗？没想到这丫头还真的给听进去了。
“……”米苏气结，扭过头去不再理她家小姐。而此刻莫邪也把车帘掀起一条缝，一向冷然的脸上在看到前边的惨状时也忍不住眉头悄然一皱。
静影也是沉默了，忽然感觉腰间的袋子拱了拱。小小紫貂好奇地从口袋中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叫了好几声后，熟练地四肢并用顺着静影的手臂往上爬。静影摸了摸蹲在她肩头不停地舔着皮毛似乎是想在讨吃的的白泽，抓了把香料递在它跟前。
一时之间车厢内气氛沉重而压抑，只闻得白泽啃香料的“噼啵”之声。
青州
马车在城门口被守卫小小刁难了一番，即便有路引也只有在递过去几两银子之后才顺利入城。这中间米苏一直拉个着脸，神情忿忿不知在小声念叨着什么。静影一边心不在焉地摸着白泽的脑袋，一边看着城门边东倒西歪衣不蔽体的灾民，轻声感慨：“如此时期进城也不容易啊！”
“如此腐化的官员，真不如一剑去杀了！”莫邪一向不常说话，然而一出口必然十分的惊人。
静影无奈地一笑：“又不是按照江湖规则来，你杀了她又能起什么作用？换个下手比她还黑的知府，青州的百姓们又该叫苦连天了。”侠以武犯禁啊，而她身边这位更是侠客里边的侠客，修为都达到宗师级了，查遍整个江湖也不见得能寻出个把来。万里之外取人头颅也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她在这个时侯来这么一句话能不吓人？
莫邪听她这么一说，继续抱着宝剑睡觉，看样子新冒出的念头并不打算在近期实施。
静影松了一口气，视线继续在外边飘着。施粥附近的棚子官方一半，民间一半，然而却不知到底那粥中大米会有几成。眼神寂寞了一瞬，这一路的行来她算是完全明白个人之力对抗起天灾人祸来说到底有多么的渺小……
无论如何，身边总有人不断的离去——鲜活的生命在她眼前一点点逝去，即便她再努力又能起到多大作用？葭荫关附近的战火，狼烟缭绕的小村庄；南疆苗民姒人的冲突，鲜血淋漓流之不尽；而如今满目饿殍，灾情严重……
她到底到底能在其中起到多少作用？
沉璧在刚过十二岁的时候便袭了楚家的爵位，如今守在葭荫关算算时间也快一年多了，也不知道那个小孩子一个人在遥远的边关过得好不好……
静影在洛州一带闲晃听到这个消息后几乎都蒙了，还为此专门丢下一堆事务跑回王府找楚随风抗议。可是木已成舟，她那时再说也只是白问。并且楚随风对着厉声质问的她也只是轻轻扔下了一句，当年在给沉璧安排这个身份的时候便是注定的，所以还只是个孩童的沉璧在楚家老家人的陪同下去了陈国和眠州的葭荫关，那里再不远处便是楚随风的娘亲当年生生战死的风回谷。
这一年多，至少在钱粮上属于夏家的商号都不曾停止过对葭荫关的支持，她更是不断派人寻找楚随风的旧部协助沉璧守关，另外不断的发掘新人……她衷心的希望在沉璧的守护下那一方土地上的平民不再遭受战火的洗礼，不再有流血……
建在南疆的云麓书院，其实她更多的是想起潜移默化的教化作用。使得当地的姒人和苗民不要再起冲突，多流无谓的鲜血。首领小女儿阿幼朵的入读真的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想必开了这个好头，以后的事情就容易许多了吧……只是背了黑锅离开真的很不爽耶！
但也没法，毕竟山高皇帝远，苗疆是镇远侯的地盘。这人早年似乎就跟敬亲王妃就不对盘，顺带的在怀远书院上学时镇远侯嫡女郑云涣跟自己关系就不好，所以她如今落得个没人袒护被赶出来的下场也只能认命。不过静影最最好奇的便是镇远侯一提到王妃就忍不住青了一张脸，让静影十分不厚道地怀疑王妃年轻的时候是不是曾给过镇远侯绿帽子戴，要不然为什么那权掌一方的女人看她跟看生死仇人一般？
一路上背黑锅的郁闷终于渐渐还是自我开解了开，只要苗民和娰人的冲突不要再恶化就好。反正云麓书院也算上了正轨，离开也不会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情。只是，茫然地在满目疮痍中看过去，这次到底到底她还能做些什么——
漫无目的游荡的视线猛地一滞，也不能怪她咋看之下如此意外。实在是任谁在看到乱民之中多了个衣衫整齐，看样子出身也不差的年轻公子都会稀奇。因为离得有点远她一时之间也看不清那年轻人长相，只感觉那人就像一丛修竹般站在人群之中，身姿极为挺拔。他的穿戴并不华丽，不过第一眼看去会让人觉得十分的舒服。
静影一向觉得有一种人不管他怎么样的状况下，即便作为背景的周遭十分的狼藉，可是依旧能给人如在画中的感觉。楚随风是，德惠皇后是，无疑，那位青衫的年轻公子也是。
周围的灾民对他似乎都很恭敬，不时有人去跟他说话。静影有些奇怪，难道那位公子也是逃难的吗？看他的穿戴似乎并不会被守卫阻拦不得入城，而他逗留在城郊又是为何？
不过在他转过身，静影看到那人脚边放着的药箱时明白了。难怪他要在灾民之中，原来是悬壶济世，妙手回春的杏林高手，还是如此的宅心仁厚。嘴角泛起一抹柔柔的笑意，她放下车帘随着马车进城了。
城内的景象依旧是该繁华还继续繁华。小贩们挑着摊子来来往往，高声吆喝；行人闲人们交错往来；街道两边的酒楼旗帜挑的高高的；青楼楚院中的小倌们画着浓妆，挥舞着手帕，娇娇娆娆地站在楼上迎来送往，好一幅热闹繁华之画。若是静影不曾看到过城外的惨状，还真以为在知府的治下这青州城到底有多么的歌舞升平。
马车内的三人都沉着个脸，再没有一人有心情开口说话。寻了家客栈住下，米苏率先出门去寻夏家在青州中的管事打探关于灾情的消息，莫邪抱着剑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只留下静影一个在房内。先拿毛巾随便在脸上擦一擦，她站在窗台便推开纸窗眺望这一城的景色。
乱世也好，盛世也罢，只要有高贵卑下之分，那么“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种情形就必然不会消失。她知道她想管得太多太多，这些即便在她原先的世界之中也不曾实现过，然而她只想尽自己的力，至少救得眼前的一个算一个吧……
白泽可是对于能进城十分的兴奋，一直叫个不停在她肩上胡乱爬来爬去，还有几次甚至想蹲在她的头顶上。静影拽着它的尾巴不让它乱扭，谁知白泽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和她茫然对视，似乎在指责她的莫名其妙。静影一叹气，只好撒手由得它去。
静静地歇了一会，果然米苏在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过来敲她的门：“小姐，小姐……”“进来吧。”无意识地应了一声，她看着米苏推门而入。本来有些忧心的面容一看到此时的她，竟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有什么好笑的？”静影不解。
“你自己看吧。”米苏随手从衣袖中摸出一面铜镜递给她。静影接了住，没看自己的样子先批米苏：“怎么随身还带着这种东西，就这么爱美？若是被桓叔看到了，指定又说我没有教导好你。”她可是这些年尽心尽力栽培米苏，想到时候争取还给桓叔一个女强人。
米苏无言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之哀怨让人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可是静影敢对天发誓，她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
不过看进去镜子人的第一眼她也抓狂了。手狠狠往桌上一拍，她张牙舞爪：“小白，死小白，你果然是个白痴……”可惜此刻静影已经找不到把她的头发抓的比鸡窝还乱的罪魁祸首。白泽早在玩弄够她的头发，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后，出去溜达消食去，估摸着一时半刻之内不会到她身边凑热闹。
“好了好了，一会我再给你梳好。先听听最近两日内的情形吧，夏家济生堂的老板还等在楼下有事要说……”其实有时候米苏比她家小姐还看起来沉稳可信的多，做起事来非常有条不紊。
“她来有事？”济生堂前身曾是夏家的私家医师，后来她娘亲夏林幽可能是觉得不应该独占杏林圣手而应该放出去造福大众，便在姒国的重城内开了不少家分店。
“嗯。”米苏肃然点头，“最近几日的情况不容乐观。属于夏家的商号不少管事都出资赈灾，也在城外设了施粥处，可以说前半月的灾民都是靠商户救济才得以活下来。然而最近青州城内的存粮越来越少，粮价居高不下。也不是说买不起，而是几个商号的管事凑头一商议，觉得是有人故意在暗中囤积粮食，想借这次的事情大发横财。所以她们想问小姐是从别处调粮来借机压价，还是找出在底下动手脚的人。”
静影一手托腮，另一支手在桌椅上轻轻打着拍子，若有所思：“若是要从别处调粮，最近的应该是泉州。可是泉州也与尧州接壤，我只怕不少灾民也会冲着泉州去。并且说不定暗中囤粮的奸商泉州也有，毕竟真正能发大财的机会也只有在一个国家灾难和新建的时期。”丝毫没留心自己的一席话到底让米苏有多惊疑和不解，她的手指重重叩在桌案上：“商号们的存粮还能维持几日？”
“大概还能坚持半个多月吧，这次的洪灾突如其来，很多人都不曾料到，家中存粮原本便不曾备有很多，如今更是捐出来大半。听说过几日尧州的灾民还要再来一批，也不知……”说着说着米苏自己都愁的没办法了。
“官府呢？”她们又是如何做的？
“……”米苏面有难色，似乎也不知该如何回话。
“还是我来说好了。”不知何时莫邪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的窗台上，抑郁的眉眼间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似是刚才出去溜达完一圈非常的不爽。静影知道她想必是抓到点什么线索出来，也便不答话任由她说。
“你也知道尧州是二皇女的封地，而青州是大皇女的。”莫邪说着挺秀的眉很不耐烦地皱起，一提起皇室内部的龌龊事她便是如此模样。
“这个我晓得。”静影点了点头，这两州都是相当富硕地方。不过这次尧州一遭水灾，估计二皇女那里要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了。“太女之位最近争夺的越来越厉害，青州知府揣摩她家主子的心思。所以只是象征性的意思意思，本意根本就没想过管外边的人的死活。”
咦？莫邪气成这个样子还没有一剑跑去杀了她所谓的腐化官员，真是难得，难不成有什么说不的的原因？“底下还有没有别的话？”静影觉得莫邪的话有点不尽不实。
“嗯。”莫邪一点头：“符家的小姐也在青州城中……”这句话确实让静影十分吃惊，关于莫邪怪异的表现暂时抛之脑后。想了想，她几乎不太确定的磨牙：“最近哄抬粮价的是不是她？”
“……”莫邪不说话，似乎是彻底的默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