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玲珑全集(完结)-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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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尘瞧她一眼:“现在竟会给四爷脸色看了?”
碧瑶觑了觑门外:“我哪敢啊。”
“还说不敢?”声淡,却微沉。
碧瑶咬着嘴唇,虽心里对夜天凌略有腹诽,却正容说道:“碧瑶知错了。”
卿尘微微一笑,用手捂着那温热的汤盏:“府里毕竟是有规矩在的,千万别像千洳那样一时糊涂。”
“我知道了。”碧瑶点头答道:“可是,四爷对那千洳夫人的事,就没什么好说的吗?”
“没什么。”卿尘淡淡道。
“怎么会没什么呢?那是他的侍妾啊。之前从来都没有提起过,都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现在又闹出这事来,还得郡主去救人。”碧瑶不由得打抱不平抱怨起来。
汤盏平平稳稳的溢着一丝安定的气息,“对啊,都忘了还有这么两个人。若早特地的提了,岂不就是记得清清楚楚?”
碧瑶愣了愣,低声说道:“自己的侍妾都半点儿不放在心上,怪不得人家都说四爷心冷,也忒无情了。”
“那么你是要四爷记着,念着,还是宠着她们?”
“那怎么行?”碧瑶一急:“虽然说一两个侍妾是没什么稀奇的,可四爷和郡主感情这么好,我看不过有别人。”
卿尘不禁失笑:“如此四爷岂不是有情也错,无情也错,总落得个一身不是。所以,不如不说。”
碧瑶被问住,眉头皱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只不过……哎呀,总是别扭着嘛。那千洳夫人往后不是要一直留在四爷身边!”
卿尘微微叹气,窗边风淡,远远是她喜欢的水的气息,她勾了勾唇角:“我也是个女人,而且,我不是个三从四德的女人,一样容不得自己的夫君同别的女人有什么纠缠。但千洳,她虽比我早识得四爷,却永远入不了四爷的眼。因为她只有在四爷低头的时候才可能被看到,四爷他的心在凌云九霄,他只能看到能跟上他步伐的人。他是四爷,你若用那寻常眼光去揣摩他,那便错了。”
碧瑶似懂非懂,只有说道:“郡主真的能容她在府里?四爷如今也该对郡主有句话才是。”这两个人,怎么就总叫人看不明白说不清楚呢。
卿尘容颜微展,却掩唇轻咳了几声:“有什么不能容,他心里认定了你,身边有什么人也一样。朝堂上那么多事,何必让他为这点儿小事缠扯不清,这府里上下,难道我还管不了了?”
碧瑶终于放开了这话题,替她披了件石青薄缎单衣,不无担忧的道:“这还没立秋,郡主身上怎么这么凉,这咳嗽听着也不轻,也该传医侍过来看看。”
卿尘拢了拢衣服:“我自己便是大夫,还用别人看。”
碧瑶低声嘟哝道:“自己是大夫可总不上心自己身子,今早的药还没吃。”
碧瑶现在是越来越像白夫人了,总跟着叮嘱个没完,卿尘笑着摇了摇头,眼前却突然浮起夜天凌方才提到殷家时的一抹神情,极复杂的,不仅仅因那串冰蓝晶而不满。是户部里夜天湛的手段开始显现了吧,她沿着那水榭远远的望出去,浮光掠影淡笼着如烟水色,若是植了满塘荷花,倒有几分像湛王府中荷塘,想必轻粉玉白露珠凝翠,那荷塘今年也是开得极好。
卿尘将目光投向清远的一片天际,领仕族之风骚,聚天下之贤德,夜天湛岂会容人动摇了那些阀门的根基,早晚便有硬碰硬的时候。之前还算携手抗着九皇子的势头,如今道路渐清,恐怕再也没有因由同心齐力。
看似温润,看似清冷,这两个人,却是谁也不会轻易罢手的吧。
等闲变却故人心
入秋过了几日,那日头依旧似火的炙热,风中似是偶尔带了几分微凉,却被晒的不及一转便全无了踪影。倒是空气中浮动着草木干燥的气息,不时送来身畔,叫人觉得还真是晚夏近秋了呢。
许府的园子里,南麓珺白石砌的一片颇具峥嵘之态的假山将园子西北角占了大半,奇花异草间引水而下的一幅水瀑溅着珠玉飞泻,飞阁建檐,有高亭成临渊之势,俯瞰之下山水并成的美景,可谓煞费苦心。秋风带着高爽水意荡入掩在树荫影里的相府书房,天朝首辅大臣,右相许克宗却正着恼。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让你胆子别那么大,你倒好,如今兵部到户部一条线查下来,你还来和我商量什么,趁早自己去刑部投案痛快,省得丢我许家的人!”那声音抑着怒气,连着燥热的空气一并冲许府大公子许骞去了。
许骞扭头避了避老爷子的大怒,手里弄着块雕坐佛的玉佩扔着把玩,却拿眼觑着母亲。许夫人瞪他一眼,将手中帕子一握,说道:“老爷,话不能这么说,骞儿可是咱们的亲生儿子,哪有不管的理?”
“管?”许克宗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管的好儿子,上次他做下天舞斋的事,湛王和凤家双双盯着不放,若不是我着人咬死了郭其替罪,你今天还能有这个儿子?他倒好,非但不知道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放肆,弄出这么多亏空来,你叫我怎么管!”
许夫人道:“不就是几十万的空缺嘛,咱们又不是拿不出来,补齐了不就得了。”
“妇人之见!”许克宗叱道:“那也得由你补的进去,你知道这次是谁在查?你知道户部殷家身后是谁?怎么补?”
许夫人急道:“这又不是就咱们一个挪用,自上而下朝里多少人都这么办。怎么偏偏就骞儿这里查的紧!”
许骞将手里坐佛一扔,不耐烦的弹着身上精制的云锦长衫:“户部也不是整过一次了,我就不信这次还能往死里整。”
许克宗冷哼一声:“这等事落在凌王手里,什么时候见过轻办的先例,你一个死已是好的。户部唯一能和他抗的住的便是殷家,咱们同湛王历来便是两边,哪一个能叫你好过了去!”
许骞随口道:“谁让父亲总是同九皇子亲近呢。”
许克宗道:“你以为我愿意,若不是太子……唉!”
提到太子,许夫人便想起惨死的女儿,哭道:“我不管,老爷,我已经没了一个女儿了,这个儿子说什么你也得想办法。”
这一哭更是填堵,又不好斥责,许克宗紧着眉头想,户部这亏空查的确实蹊跷,明明从天帝处都有收手的势态,唯有许家被盯着不放,说不得还真得从湛王那里寻出路,凌王是想都别想。却听外面小厮禀道:“相爷,户部殷尚书来了,见不见?”
“哦?”许克宗倒一愣:“什么事?”
“殷大人没说。”
“请去客厅奉茶,我稍候即来。”
“老爷,这殷尚书此时来,会是什么事?”许夫人不禁停了啜泣问道。
“我如何知道。”许克宗敲了敲桌沿:“来的真巧啊。”
“不管是什么事,老爷便从他身上想想办法,说不定便有转机?”许夫人急忙叮嘱:“对了,殷家那叫采倩的小姐已到了出阁的年纪,前几日倒有媒人提起过,老爷若觉得殷家肯松口,不妨这事上拉拢着他们,倘真成了亲家,他们难道还见死不救?”
许克宗点点头:“待我先去见见他再说。”
客厅里殷监正品着上好的冻顶乌龙,贡窑冰纹白玉盏,微微的润着抹茶香。剔透白瓷衬着橙明,观色已是一品,入口香久而醇回,清中带着三分绵厚,是南王今年新来的春贡,宫里有的也不很多,许相府里却是拿来待客用的。
他眯着眼往那三脚檀雕镶青石的架子上一看,一尺余高的珊瑚树成对摆着,天然奇形衬在正红的色泽里极为抢眼,映的近旁几件玉雕都没了光彩。但若近看便知那是整块的翡翠琢成的青瓜缠藤,但看瓜下嘻戏的孩童眉眼传神栩栩如生,手笔定是出自“一刀斋”的刻功。单这几件拿出去已是价值不菲,这主人还真是奢华不敛的人呢。
想想许克宗当年若不是力保天帝登基即位,首辅大臣哪里便轮的他当,却也就是这一注押对,赢得半生富贵。殷监正忍不住捋了捋颌下微须,眼前在朝为官是务必要选对了主子才好。一抬眼,见许克宗迈进门来,起身拱手迎了上去,“许相。”
“呵呵,叫殷大人久等了。”
“是下官来的冒昧。”
起手端茶润了润喉,许克宗将茶盏搁下,开口道:“殷大人此来……”却正瞥见殷监正看了看刚奉茶上来的小丫鬟,许克宗会意:“你们都出去吧。”
看着客厅的透花门微微掩上,殷监正一笑,声音压了压:“许相,宫里出事了。”
“哦?”许克宗首辅大臣的气度倒稳得住,只抬了抬眼,什么事是他这丞相都不知道的。
“今日大理寺皇宗司封了九皇府,九王爷被软禁在府中了。”殷监正沉声道。
“什么?”许克宗明显一惊:“所为何事?”
“谋逆。”沉沉二字,如重锤敲入许克宗心里,几乎叫人一抖,这是重罪啊。听殷监正继续道:“说是九爷一个叫紫瑗的侍妾在府里发现了魇镇仁王的巫蛊,那侍妾原是慈安宫的宫娥,便入宫上禀了太后。皇上即刻便下令锁拿九爷,皇宗司接着在九皇府里搜出了紫金九龙朝冠和明黄龙袍,这不是谋逆是什么?”
许克宗只觉得手尖已凉透,此事自己身为首辅大臣竟都不知情,立时想起最近同九皇子走的甚近,难道是失了皇上信任?想到此处,浑身一阵冷汗。见殷监正正看着自己,道:“你来告诉我此事,又是为何?”
殷监正不慌不忙道:“七爷常说许相乃是国家重臣,向来行事明白,此等事得同许相多商量啊。”
“七爷?”
“七爷。”
这向来不算和睦,却亦是不得不留心的主。自前些日子众人举荐之后明明被压制着,谁知不声不响便扳倒了九皇子,并分明是不计前嫌的行事。想必最近户部的事也是握在他手里吧,便无怪单许骞身上查的严紧,整个的温煦风雅,处处透出的凌厉可真叫人喘不过气来啊!
许克宗深深的饮了口茶,抑住心里波动,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已有了计较,便叹了口气:“最近朝堂上诸事杂乱,人心惶惶啊。”
殷监正却像能知道他心思一般,“听说许相问过户部的事?”
许克宗道:“还不是那逆子惹祸,着实叫人烦心。”
“户部里怎样,全在七爷一句话。”殷监正笑道:“不过小事一桩,许相大可放心。”
“不愧是七爷。”许克宗终于下定了决心:“便请先代为回七爷的话,改日我必当亲自答谢。”
殷监正领会了话中之意:“如此甚好。”
许克宗却想起夫人刚刚所言,正好探问一下,便道:“听说府上千金正当妙龄,不知可许了人家?”
殷监正却摇头叹道:“别提小女了,都是被我宠的无法无天,婚姻之事也要自己做主,这几日正闹着呢!”
“这是为何?”
“天都多少英俊才少,她偏偏看上个不能招惹的主,愁煞我也!”殷监正倒不似做戏,看来是真的毫无办法。
许克宗笑道:“小女儿家难免闹闹脾气,不妨让她和骞儿多去游玩,说不定反而能成了一桩喜事?”
“呵呵!”殷监正一愣笑说:“说的是,说的是。说起喜事,最近倒有一桩,皇后娘娘做主为七爷纳了卫家小姐为正妃,不日便要行大礼了,届时天都可又有一番热闹。”
“正是。”许克宗被他一说,倒没注意已撇开了自家儿女的婚事。卫家虽及不上凤家殷家,但也稳立朝中不可小觑,湛王是当真成势了啊!
情海无边天涯岸
秋夜清浅,月色隐隐的笼在云后,一片淡淡的暗寂。
九皇府中早已下了灯火,除了九皇子禁押在内院,府中所有家眷都被集中在偏阁看守,进进重院悄无声息,黑暗里掩着沉闷的不安。唯有府外皇宗司守卫职责所在,偶尔能听到长靴走动的声息。
夜已中宵,府中一道偏静的侧门处微微响动,一人悄然推门而入,周身罩在件黑色斗篷里,连着风帽遮下整张容颜,丝毫看不清晰。
几乎是熟门熟路的入了内院,那人微微抬头,廊前一盏若隐若现的风灯轻晃,在她苍白的脸上掠过丝光影,眸中是片深寂的黑暗。
院里香桂坠了满地,风过后,丝丝的卷入尘埃。
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盛时花开飘香砌,零落又成泥。
那人伫足,似乎看了看这花木逐渐凋谢的庭院,伸手将室门推开。
秋风微瑟,随着她卷入屋内,带着片早凋的枯叶,吹得本已昏暗的烛火一晃。
夜天溟却还未睡,神色微见憔悴,眼中一抹魅冶却竟在烛火中显得分外美异,抬头看去:“是你?”
那人将手中一个小食盒放在桌上,冷冷的注视着他:“不,是我。”她将斗篷的风帽向后掠去,露出张消瘦的容颜,映在夜天溟魅光微动的眼底。
夜天溟长眉一皱,将她打量,突然神情大变:“是你!”
“对,是我。”那人微微冷笑道:“没想到吧?”
夜天溟眸中满是惊骇:“不可能,你……不可能!”
“你太低估凤家了。”那人极冷的一笑,自食盒中取出一壶酒:“没想到今日是我来陪你饮酒吧。”
夜天溟此时已然镇定下来,走到桌边再次将她打量,终于说出两个字:“鸾飞。”
鸾飞提壶斟酒:“九爷。”
“怪不得他们事情策划的如此周详,原来是你。”夜天溟眼中阴鸷的目光一闪。
“那日你应该看着我死才对。”鸾飞目光微寒。
“你来干什么?”夜天溟心中暗怒,冷哼一声道。
“来陪九爷饮酒。”鸾飞面上却带了温柔神情,将斗篷解开丢在一旁。
底下是一袭流云轻彩鸾红色衫裙,其红耀目,似血般浓浓的婉转而下,宽幅裙裾衬的身姿俏盈,轻罗抹胸,长襟广带,似是整个人带着回风起舞的风情,惑人心神。
鸾飞托着酒盏,步步轻移,“常来夜醉酒,月下霓裳舞,胭脂玉肌雪,唇齿琼液香,笙歌满春院,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