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异史 作者:呱呱叫-第2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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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可望眼珠子一转,忽然说道:“与其这么等死,不如奋力一搏!”
“你是说打?”艾能奇问道。
孙可望“呸”了一声,说道:“你还打得动?”
“那你的意思是……”刘文秀觉得孙可望好象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已经模糊的猜到了他的意思。
孙可望说道:“前些天官军不是射信入营来招降我军吗?不如我军向官军投降,那样不仅可以免于全军覆没,而且说不定还可混个官儿当当。”
屋子里顿时变得寂静无比,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刘文秀方才开口说道:“我军曾在湖广投降过官军,但是后来却又反水而走,此次官军能够放心的收留我们吗?”
孙可望说道:“那些当官的都喜欢银子,咱们只需撒出大把的银子,就不怕他们不收留,粮食咱们没有,可是这银子却还有不少。”
“那,不知我军应向何人投降?”站在屋子角落里的一名将领终于开口说话,“如今包围成都的有三支人马,一为杨展,二为曾英,三为镇虏军,他们看似亲密无间,但恐怕不会是铁板一块,要想混个好出路,必须找个好靠山。”
孙可望望着那名将领,问道:“那依你之见,我军应该向何人投降?”
将领道:“那曾英不过是一总兵而已,而那杨展更不过一区区参将,他们在这四川能够暂时呼风唤雨一时,但却毕竟官小权微,在朝廷中说不上话。”
孙可望略微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那你的意思是向镇虏军投降?”
将领点了点头,说道:“正是!末将曾听部下讲过,那镇虏军是大明威毅侯部下,而那威毅侯可是当朝大红人,如果找到他做靠山,那么咱们今后的前程就不可限量啊!”
听到那将领这样说,屋子顿时又热闹起来,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好象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们主子的尸体还冷冰冰的躺在地上,等着他们去安葬。
李定国将双手一挥,呵斥道:“你们都在干什么?现在是这样乱起哄的时候吗?莫要忘记了,咱们是大西的军队,咱们已经不是当年的那支流寇了!”
孙可望不满的看着李定国,问道:“那依你的意思,咱们就在这成都城里等死?”
李定国低着头看了看张献忠的无头尸体,随即将桌子上的一条被面儿拿起,盖在张献忠尸体上。他静静的蹲在地上半天,随后站起身来,扫了眼众人,说道:“皇上驾崩了,可是我军还有皇后做主,何去何从,我们应该听从她的安排才是!”
孙可望“呲”道:“大老爷们居然要听个娘们的话,说出去也不怕别人笑话!”
李定国将声音提高了些,说道:“我再说一遍,如今我们已不是流寇了,我们是大西军!一切都要按照规矩来!”
孙可望道:“那,假如她不同意呢?”
李定国沉吟道:“她应该会同意的,因为现在我军已无路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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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声已经平息,硝烟已经散尽,成都城城头上的大西旗帜已经落下了旗杆,一面绣着凤凰的战旗升起在城头,成都城在陷落于张献忠之手两年之后,再一次换了主人。
秦侃高兴的看着那面烈火凤凰旗,随后转头问莫不计:“莫先生,你带来的这面旗帜可真是不错,看着就比原来的旗帜好看。”
莫不计笑了笑,说道:“这面旗帜可是楚国公亲自命人制作的,此次入川之时,他特意命我带来几面给你们用,等沈猛的军队到了之后,我就把剩下的那几面给他,让他也见识一下我军的新战旗。”说到这里,莫不计忽然又问道:“沈猛他们什么时候到?”
秦侃说道:“按照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今日下午就能到。”他望着城中遍地的白骨,叹道:“没想到成都城中这样凄惨,百姓好象死光了,只剩下那些张献忠的匪兵还在苟延残喘了。”
莫不计点头道:“是啊!要不是他们识时务的话,恐怕他们也饿死了。”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面残破的大西军的旗帜,问道:“此次一共招降多少人?”
秦侃道:“一共有八万人投降我军,另外还有两万人被杨展收编了。现在那些降兵已经全部集中到了城南一带,正等着我军给他们喝粥呢!”
莫不计冷哼一声,说道:“一群禽兽!居然吃人!真是禽兽!”
秦侃叹道:“没办法,人饿起来就不是人了,莫先生可能没有挨过饿,不知道这其中的滋味。当年山东大旱,颗粒无收,遍地饿殍,树皮、草根都被吃光了,然后就开始吃人,先是吃死人,接着吃活人,当真是惨不忍睹!我也是在那时候入的响马,幸亏我们去直隶南边干了一票买卖,抢了几百石粗粮,寨子里的弟兄们才没被饿死。”
莫不计无言以对,虽然这饥民易子而食的事情他在书上读到过,而且游历湖广一带的时候也亲眼看见过,但他始终无法理解这种吃人的行为,他一向认为那些吃人的人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今天进了成都,那惨烈的景象再一次刺痛了他的心,那遍地的人骨,人骨上留下的刀刻痕迹,都显示着城中曾经发生的那一幕幕可怕的人间悲剧。
莫不计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方才问道:“张献忠的那些部将怎样?他们还在他们军中吗?”
秦侃道:“他们说部下需要他们维持纪律,不能离开军营。实际上,他们是害怕我军出尔反尔,将他们杀死,因此不敢到我军中来,看来只有慢慢的让他们消除疑虑了。”
莫不计道:“不能让他们太舒服,免得养虎遗患。”
秦侃道:“这个我想到了,我已经命令部下,在给他们吃的东西的时候,尽量不要让他们吃饱,一天只给两碗粥,免得他们吃得太饱,有了力气以后又要造反。”
莫不计道:“我军粮食也不多,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必须想办法将这些人尽快的安置妥当。”
秦侃说道:“我部下有人曾建议将这些人全部都……”他提起右手,在脖子上横着划了一下。
莫不计摇头道:“楚国公特意叮嘱过我,一定要尽量少杀人,现在这些人既然已经投降,那就不能杀,否则的话,以后谁还敢向我军投降?那样一来,岂不是自毁名声吗?”
秦侃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同意。不过,这八万人这么吃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军的粮食又要告罄了!”
莫不计说道:“我已经给楚国公写信了,送信的人已经出发,如果顺利的话,最多半个月,楚国公就能收到信,我曾听说河南的麦子长势很不错,如果丰收的话,应该能够抽出一部分运过来。”
秦侃说道:“这全靠当年楚国公让人修的水渠和堰塘,当年我也挖过沟,现在想起还真是有些让人舍不得呢!”
莫不计笑道:“怎么?你不想当将军了?”
秦侃说道:“等天下安定了,我一定回家种地,看着那壮实的庄稼,心里可是高兴着呢!”
由于张献忠已经死亡,因此大西军群龙无首,再加上张献忠诸义子,特别是孙可望与李定国两人互相争位,因而大西军大势已去,当官军在第二天一早发动猛攻之后,大西军就决定投降。在混乱之中,剩下的十万大西军有八万人在张献忠四名义子的率领下投降了镇虏军,而另外的两万则投降了杨展,成都城终于被攻破,不过,此时的成都城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座兵城,城中除了大西军的士兵之外,再也没有了百姓的身影,因为那些百姓要么饿死,要么被大西军的饿兵杀死吃掉,整个城中到处都可以看到人吃人所留下的残留物,这让镇虏军士兵非常的惊讶和愤怒。
虽然战事已经结束;但是城中各处还是乱哄哄的;到处都是跑来跑去的士兵;他们正在四处寻找着可以当做战利品的东西;他们的收获很不错;因为城中的百姓差不多已经死光了;由于粮食才是最珍贵的;因而银子和铜钱已经不算什么了;况且由于没有遭到百姓的反抗;因而他们收获甚丰。
看着那些在街上走来走去,虽然瘦得皮包骨头,但却眉开眼笑的士兵,莫不计摇头叹息,他向秦侃说道:“这些兵士都是杨展的人吧?怎么如此的贪婪?”
秦侃看了看那些士兵,随后说道:“不只是杨展的人,还有曾英的部下,看起来他们已经安顿好了降卒,开始放手抢东西了。”
莫不计猛的一震,他拉住秦侃的衣服,小声说道:“我曾听说张献忠从各地抢了不少银子,现在在那些降军之中应该还剩下不少吧?”
秦侃说道:“我听士兵们说过,他们看见张献忠部下护送着大批马车在城南集结,看起来那马车上应该就是他们多年搜刮来的银子,不过,现在不能打他们的主意,万一将他们逼急,恐怕又是一场兵灾。”
莫不计与秦侃领着众卫兵径直向城中走去,不多时就来到了张献忠的行宫前。
望着那庞大的行宫群,莫不计叹道:“想不到张献忠倒挺会享受,皇帝没当几年,行宫倒是修的很漂亮。不过,可惜呀,可惜!如今这万丈宫厥恐怕已经不是他的了!”
两人边说边走,不多时便进了行宫。
与外面的街道上一样,这里也到处都是杨展与曾英的士兵,他们正忙着从行宫中搬运大量的东西,其中既有桌椅板凳,也有绫罗绸缎,众人忙得不亦乐乎。
这时,几名士兵抬着一具尸体出来,当他们走到莫不计身前时,却被莫不计叫住,因为莫不计已经看出那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莫不计问道:“这是何人?因何而死?”
那群士兵本不想答话,但他们随后看出莫不计身边站着的秦侃是一名镇虏军将领,便有一人说道:“听宫女们说,这是张献忠的皇后,她是上吊死的,我等正准备将其抬往军中,也好领取赏钱。”
秦侃将手一挥,放这些士兵过去,随后对莫不计说道:“想不到张献忠的皇后也死了。”
莫不计摇头叹息,但却并未接过话头,他只是看着那些士兵远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摸着胡子。
两人只在混乱的行宫中待了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又出来了,因为那行宫里乱哄哄的,到处都是哄抢东西的兵丁,他们将整个行宫搞得一塌糊涂,而且还有少数士兵为了争抢东西而互相殴打,这种情景让莫不计与秦侃很是厌恶。
他二人最终决定马上返回部队,并派人向张献忠的降军传话,命他们派人前来商议善后事宜,免得又发生什么意外情况。
作为大西军的全权代表,李定国被推举出来往见秦侃,他虽然也不太信任自己这个新的上司,但为了表示自己投降的诚意,他还是决定独自一人前往秦侃军中。
秦侃很吃惊于李定国的大胆,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名张献忠的义子,对他面不改色的表现很是佩服。他与坐在身边的莫不计对望一眼之后,便指着莫不计对面的那张太师椅,说道:“李将军不必拘礼,请坐下回话。”
李定国落坐后,便一言不发的看着坐在对面的莫不计,他对于眼前的这个读书人很是不屑,认为他们都是一路货色,只会出歪点子。
莫不计也在看着李定国,他已经从李定国的眼睛中看出了李定国的不屑,但他并未生气,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武人一般来说都是看不起读书人的,象林清华那样礼贤下士的人确实是很少见的。
三人沉默片刻,秦侃首先开口,他看着李定国的脸,说道:“听说张献忠已经死了?”
李定国神色黯淡的说道:“是的,大西皇上已经驾崩。”
莫不计笑道:“非也,非也!张献忠并非皇上,怎说‘驾崩’?”
李定国愤然道:“登基之后就是皇上,谁敢说不是?”
莫不计道:“李将军莫非没有听说过‘成王败寇’的道理?如今大西军已经败了,这张献忠就自然不再是皇上了!况且你如今已然降了楚国公,那么你以后就不能再称呼张献忠为皇上,你要一心一意的辅佐楚国公才是,否则的话,怎能让我军放心用你?”
李定国心中一惊,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分明是在向对方示意自己仍然是张献忠的部下,这可真是不妙,万一对方因此而心生杀机,那么自己肯定不可能幸免了。
想到这里,李定国神色又是一变,忙站起身来,向秦侃作揖道:“小人刚才说漏嘴了,还望秦将军莫怪。”
秦侃看了看莫不计,随后笑着站起,走到李定国身前,扶着他的手,命他直起身子,随后说道:“我也知道李将军为张献忠义子,感情菲浅,平时说惯了,自然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我是不会怪你的!不过嘛,这以后你可要注意了,不仅自己不能再呼张献忠为皇上,而且还要约束部下,因为现在你们已经是我镇虏军的部下了,是官军了,不再是夕日那些士人们口中的流寇了,这些事情你要千万记住了!”
李定国心下凛然,他赶紧表白道:“小人遵命。”
莫不计也站起来,走到二人身边,笑着说道:“李将军此话就不对了!”
李定国心中又是一凛,茫然转过头去,看着莫不计那笑眯眯的脸,问道:“不对?”
莫不计道:“当然不对!现如今你已是秦将军属下,自然应该自称‘标下’、‘末将’或是‘属下’,这小人二字可听得不大对头啊!”
李定国恍然大悟,他看看莫不计,又看看秦侃,尴尬的笑了笑。秦侃随后也笑了起来,他拍了拍李定国的肩膀说道:“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要全心辅佐楚国公才是。”
李定国肃然道:“我军军势疲敝,多亏有镇虏军收留,否则的话前途渺茫,小人……标下自然是不会有二心的!请秦将军放心好了。”
莫不计随后也笑道:“这就是了,大家从今日起,就是自己人了!”
三人相视大笑,帐篷中的阴郁气氛一扫而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