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破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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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关闭他和他的伟大理想的漆黑洞穴里，人们不是已经听到他抖动锁链的声音了吗？他脸色苍白，充满对那些居于统治地位的花花公子们的憎恨。
要离法国人远点！他的目光仍然盯在故乡海岛上。为此，他还有了新的国家观，他写道：“宣布自己的行为是上帝的旨意，禁止人们反抗篡权者的压迫，这是多么荒唐的想法啊！如果真是那样，每一个登上皇位的篡权者都马上得到了上帝的保护，而那些失败者则被砍头。为了驱逐入侵的诸侯，一个民族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啊！这难道不是为科西嘉人说的吗？……所以，我们应该摆脱法国的枷锁，就像我们过去粉碎热那亚的奴役一样。阿门。”
这颗年轻的心要跳动了。他写了一部关于科西嘉的小说和一些短篇故事，这一切都出自对法国的憎恨，但没有一篇完成。在贫穷、狂热的感情激励下，他仍在继续他的事业，用想像力去统治世界，但只有枪炮才能实现想像。“我除了工作，别无选择。我每星期只换一次衣服。自从我得病后，我睡得很少……我每天只吃一餐饭。”
他学习大炮和弹药知识，整天与数字打交道，大家都说他是个天才的数学家。现在，他一面描绘着他的完美计划，一面又在科西嘉地图上，精心画上了很多点，在哪儿修炮台，在哪儿挖战壕，在哪里驻兵，只要他有这个权力，他就会实现这一切！
在他周密地思考科西嘉问题的同时，他的目光又射向了远方，他在世界地图上划上了标志大炮的十字架。地图，越来越多的地图！在咖啡店的隔壁房间里，他又重新研究了任何他想到的东西，他抄写了英国议会的整篇演说词，并且把地球上最偏僻的地方都绘到他的地图里。在他的笔记的最后一页写道：“圣赫勒拿，大西洋中的一个小岛，英国殖民地。”
他收到母亲寄自家乡的一封信：“尊敬的总督元帅去世了，现在我们失去了帮助，桑园把母亲辞退了。约瑟夫也失去了职位。”母亲需要次子的帮助。他便立刻请假乘船返家。他是一位正返回他的计划和梦想中的小岛的征服者吗？我们看看他的日记好了：
“我虽身处人群中，却永远孤独。我回家，就是要献上我那孤独的梦和抑郁的波涛。现在抑郁的思想将走向何方呢？走向死亡啊。但我还正站在生命的门槛上，并希望能呼吸更多的空气。最近六七年间，我远离我的祖国。再次见到我们的人民，我是多么高兴啊！什么魔鬼引诱我，走向自我毁灭之路呢？……因为我永远不幸，没有欢乐，已不需要再去忍受一个充满失败的生活……祖国是怎样一个悲剧啊！我的带着锁链的同胞们必须亲吻毒打他们的手……法国人到来之前，科西嘉人骄傲、自尊、生活幸福，他们白天为国家而工作，晚上则躺在爱妻的怀抱中——自然环境和温柔爱情使他们享受着神仙般的生活。自从失掉自由之后，这美好时光也像梦一般地消失了。法国佬！你们不仅夺去了我们最宝贵的财富——自由，还在破坏我们的社会风气！看看我们的国家吧，但我却无力去帮助她。如今，我已有充分的理由来逃离那个必须赞美，内心却十分憎恨的世界……如果为了解放，必须有人牺牲的话，就从我开始吧！生命已成了我的负担，我已没什么乐趣，只有痛苦……并且因为我不能如我所愿地生活着，一切都变得面目可憎。”
第一部分 岛第5章 法国大革命的火种
他在科西嘉的这一年当中，终日为了钱和家庭琐事而操心，日子过得很不舒心。假期结束了，他必须返回驻地，这一次去的是奥克桑俄，但这种改变又有什么用呢？
好了！终于有人看中他了，新任将军发现他学识广博，就任命这位仅十九岁的少尉负责在训练场上建几个工事的工作。“这需要复杂而困难的计算，十几天以来我从早到晚都在领着那两百人干。这个非同寻常的任命给我招致了同僚们的敌视，他们骂骂咧咧，不满这项重要的应由他们来做的工作却交给了一个少尉。”
他又被排挤下去了。看来，他只能缓慢地升职，升到上尉时，就该退役了。但领法国人的养老金是要被家乡人所耻笑的。死后，被埋在故乡的土地上，这是科西嘉人惟一没有被剥夺的权利。那么，书中那自由之梦的描写都是幻想吗？如果强大的法国不能从贵族的压迫、贪污受贿和裙带关系中解脱出来，小小的科西嘉怎么能够从法国的手中获得解放呢？
这位小作者又在他的日记本上写满了计划。这本日记如果落到上司的手里，肯定要惹来大麻烦。他写道：“我在构思一篇关于皇权的文章，它将详细描写欧洲十二个国家中的篡权上台的皇帝。他们当中只有几个人能胜任其职。”他在日记中写下这样革命性的字句，但在外面，每当参加皇子命名日活动时，他却要身穿盛装，并高呼：吾皇万岁！
在枯燥的例行公事中又过去了一年。他静静地等待着，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写作和数学上。
命运转折之年来到了，就是在那仍沉睡着的省份里最偏僻的地区，虽然还未敲响战鼓，却已有了号角欲鸣的征兆。这是在一七八九年的六月。这个忧郁的少尉觉得复仇的时刻到了，那些骄傲自大，并长时间侮辱他的贵族将要自行毁灭了。大众的呼声不也正是解放科西嘉的战斗号角吗？他把他的关于科西嘉的信札寄给了正在流放中的英雄波利，并且写道：
“将军！我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正赶上祖国灭亡。围着我的摇篮的是那些临终之人发出的喘息和悲观绝望者的眼泪……他们的希望破灭了。做奴隶是我们投降的代价。叛徒们为了替自己辩解，就对您大加诽谤……当我知道这些后，我的血液沸腾了，并决心清除这些乌烟瘴气。现在我要用刷子把那些叛徒们涂黑……公开批评当权者，揭露所有的罪行……假若我住在首都，我定还能找到其他一些办法……因为我太年轻，我做的事可能有些鲁莽，但对于真理和祖国的热爱及热情一定会帮助我的。将军，您如果能在工作中鼓励一位您曾目睹他出生的青年的话，那我就有信心了……我妈妈是拉蒂西娅夫人，他叫我请您回忆一下在考尔特所度过的时光。”
这简直是一种新的旋律，由这种新旋律所组成的交响曲将充溢着时代的激情。文采斐然的句子里隐含着杀死暴君的意图。他一改日记中的那种颓废低沉的情调，字斟句酌，力求效果非凡。
有一件事对于拿破仑来说是独有的、奇特的创举：在信的开端就由非常果断的“我”来开始。这个“我”是直面世界的大题目。无穷的自信第一次辟开自己的道路。一个新时代的鼓声已经响起，胜利者不再只是出身高贵的人，而是有所成就的人，从而为勇士消除了所有障碍。一个前所未有的要求已被提出来了，它从今天起将不断被重复。但在信的结尾，他的语气转为谦卑，并提及往日情谊，表明他希望得到波利的保护。在这位半大小伙子的信件中显示出了多巧妙的心计，何等有礼的态度，而他个人的态度却是生硬的，令人难以捉摸的。
而属于另一个时代的波利却不喜欢拿破仑的心高气盛，他很有礼貌地反驳说：“青年人不应企图创造历史。”
但四个星期后，青年人就开始创造历史了，这恐怕也是几百年来的第一次：他们冲进了位于巴黎的巴士底狱，革命的信号发出来了，法国陷入了混战之中。就是在年轻少尉驻防的城市里也发生了暴动，直到有产者和军队联合起来。街头大炮的旁边也站着这位少尉，他在向人群猛力射击。这是波拿巴生来第一次开枪射击，既是奉上级的命令，也是他自愿行动，因为他厌恶群众并不亚于他讨厌贵族。
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把这件事只当作是外国人之间的纷争。法国人打法国人关他什么事！他的头脑只被一种思想缠绕着：解放科西嘉的时间到了！这是疯狂或仅是热情，这是理想或仅是一个口号？但不管怎么说，也要把革命的火焰传递到科西嘉！立即请假，返回家乡，并做这场运动的领导者！
第二部分 湍第1章 征服意大利
群峰巍然耸立，白雪皑皑的峰尖直刺蔚蓝的晨空。阿尔卑斯山的冰峰熠熠闪光，如同冒险家拿破仑一样，英气逼人，雄视山野，笑傲众生。在这时，造物主向统帅象征性地展示了她是不可战胜的：她用阿尔卑斯山这座天堑阻断了拿破仑的前进之路，他要从法国进军到他祖先的故土。
但是他，拿破仑，向来就不独钟情于武力征服，而是倾心于以智谋取胜，他积年累月地思虑着这个老难题。汉尼拔曾经翻越过阿尔卑斯山，而拿破仑却欲绕山而行。假如能与敌军遭遇于他们最薄弱的环节，也就是亚平宁半岛紧挨阿尔卑斯山的地段，自然为上上之策。该处地势低平，易攻难守，那么何必非要等到夏天呢？动手越早，积雪就越坚硬，雪崩的危险性也就越小。挺进吧，挺进到我祖辈的故国去！
裹足不前就意味着失败。要知道现在敌军对他并未构成威胁，他们正在冬哨所里休整，安然地睡着大觉，驻于伦巴底东边的奥军，西边的撒丁军，以及四分五裂的意大利的大大小小的共和国和大公国，在融雪之前，都不会预料到法军会突袭的。可是法军正面临着饥荒。因通货膨胀导致经济趋于崩溃的巴黎督政府，除了供给他们一些几乎毫无价值的纸币外，余无它物，况且就是这些东西也被军火商们公饱私囊了。“法兰西定会战栗的，”波拿巴到达之前，一位军官在家书中写道，“如果能查明所有在这里因饥饿和疾病而捐躯的战士的数目的话。”倘若不能解决军队给养问题，这位新统帅将怎么办呢？
“弟兄们！你们正饥寒交迫，向政府告急，却有求无应。你们驻军荒山野岭的勇气和耐心，令人肃然起敬，但却毫无荣誉和益处可言。现在我将带领你们向世界上最富庶的平原进军。那里欣欣向荣的城市，物产丰饶的乡村正期盼着你们。在那里你们将获得功勋、享受和财富。意大利方面军的弟兄们！难道你们缺乏勇气和毅力吗？”
初次阅军时，他慷慨激昂地发表了上述演讲，行列中仅有寥寥数声微弱的欢呼作为回应。重又躺到营房里后，士兵某甲对某乙说：“新头头面黄肌瘦、文质彬彬，看来是个新手，只会纸上谈兵，空谈什么‘富庶的平原’吧。得了，他最好还是给我们弄些靴子，不然我怎么去那里？！”当年以色列人听摩西许诺“希望之乡”时，不也是这种感觉吗？司令官在这里遇到的只有反对。
在这山顶上困驻三年的军队里有谁是拿破仑的知音呢？这支军队四分之一的人员躺在医院里，同样数目的士兵不是阵亡、被俘，就是业已开小差溜之大吉了。军官们呢？他们还不是像七年前的奥克桑那的上尉们一样，并没有全心全意服从这个古怪的年轻首长，难道是消极抵制他吗？当他坐在办公桌边写写算算的时候，扑金的刘海与双目相齐，脑后长发垂肩，衬衣几乎无纹饰。这个外国佬在房里来回踱着步，口授着各种命令，法语讲得错误百出。司令部里除了他带去的三四个随从之外，无人对他有好感。有人告知他的一个随从：“他被视为一个数学家或空想家。”
要是他两者兼而有之呢？他正是这种天才人物！
最初他似乎仅是一个算术家，其实不然。他马上给巴黎督政府的执政官们发函，以此发动了一场书信战。这也恰如他用大炮和骑兵进行战役一样，投入了同样的激情，获得了同样的胜利。他说：“你们要求我创造奇迹，很抱歉我对此无能为力。须知举凡宏业，皆深谋远虑所成。胜负之间，仅一步之遥。从重大事件中我深知：千里之行，取决于微步；一趾之疾，可丧七尺之躯。”可是在给杰出的军事组织家加诺的私人信件中，他却讲了许多公函中不能道出的苦衷。“您也许不相信，”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连一个工兵指挥官都没有，连一个参加过攻坚战的指战员都没有！……我根本没有炮兵，您能想像我是这么的愤怒吗？！”事实上他总共仅有二十四门大炮，四千匹劣马，三十万枚银法郎及供他的三万人的部队按半额制配合的一个月的口粮。就靠这些杂碎他得去征服意大利！
但他既然敢于夸下海口，也就只好以此为基础开始行动了。他像狂飙一样用不倦的努力迅速地把这支军心涣散、萎靡不振、业已重新唱起效忠专制王朝赞歌的军队改造成一支效忠于共和国的军队。
他到任第三天的文卷记录如下：派遣一百一十名工人修路；弹压一个旅的哗变；组织两个炮分队；命令两名军官调查窃马案，回复另外两名军官的管辖要求；命令土伦的一位军官率部前来尼斯；命令另一位军官集结安提贝斯的国民自卫军；命令另一军官查出哗变旅里的主谋将军，给总参谋部写报告；发布阅兵命令。在最初短短的二十天之内，仅关于部队给养问题的文告他就发布了一百二十三道，其中有无数对于贪污盗用、缺斤少两、以次充优的警告。所有这些，他都完成于行军途中，十二次司令部拆迁之间，六次小战之内。
刚一跨过狭窄的关口，他就立即按照新作战计划展开行动。他采用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方法，两次小战之后就切断了敌对盟军之间的联系。其实这些不过只是锋线部队的交锋罢了，很适合法国人的性情和法军平时的操作，对于那种大规模行列式的阵地战，法官尚是门外汉。但话说回来，交战初期，速度和勇敢比指挥官的指战艺术素养要管用得多。
纵马飞驰间，穿山越谷时，炮声隆隆中，遮护约瑟芬肖像的玻璃片忽然震碎了——他把这幅肖像装于贴身口袋里，曾经千百次地亲吻——他神色黯然，勒马而立，对布里昂说：“震碎了。我的夫人不是生病了，就是有了外遇，不忠于我了。走吧！”
一切都取决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