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功舞系列--太簇角舞-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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岐阳本就是吓唬他,看到他真的怕了,实在是比较得意,哈哈一笑,还没有计划好要如何“整治”圣香,身边一阵风拂过,一个人先挡在他身前,弯下腰,为圣香把了脉。
她掠过来的样子像一方丝巾被风吹过来那么轻,无声而自然。
很美,有一种不像是人影的自然和不太有烟火的淡然,是一种,年轻女孩子少有的沉稳和可以依靠的感觉。
岐阳本来要“整治”圣香的,微微失了神,忘记了阻拦。
神歆就非常顺畅地一掌拍在圣香背上,默运真气,疏通他的血气。
一掌拍下来,岐阳也就瞪大了眼睛看,连失神也忘记了。
“哇?”他赞叹,古代标准救人法,他就没有这样的本事,这个尼姑也是这样的“武林高手”,真是令他羡慕。
“他没事,只不过可能太累了一点。”神歆为圣香疏通气血,一面很不赞同地道,“岐阳公子,医者父母心,你如何可以随便诬赖他的病,然后戏弄人?身为大夫,就要有大夫的原则,既选择了为医,就不应当轻浮,存玩闹好笑,或者出言讽刺的心态。”她一双眼睛很和蔼地看着岐阳,非常坚定地道,“当轻浮的事情,可以轻浮,但是生老病死决非儿戏,请公子尊重一点。”
岐阳怔了一怔,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他是权威,是骄子,到哪里都被人重视,被人捧着,没有人这样认真地说过他,从来没有。
她——竟然有这样坚定的气质,岐阳一时间没有想到该不该生气,而是惊异,她这样一个包着小脚的女人,整齐得像个被模子印出来的包子,竟然,有着这样坚定的信念。
她并非盲从,并非被所谓的世道理法所束缚得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女人,而竟然,是如此的坚定,如此地明白——她所要的,所坚持的,所视为珍贵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作为一个“大夫”的最崇高的人格和品德,她所视之为最重要的,是她身为大夫的品德,所以,她和蔼,她谨慎,她一本正经,她让她自己看起来像个老祖母,而不是一个小姑娘。
因为在她心里,她已经不是一个小姑娘,而只是一个大夫,一个救人于生死危难的大夫。
一个如此——光辉的女人。
岐阳突然觉得自己很无聊,突然觉得这个尼姑有点——值得人尊敬,摸摸他自己的头,耸耸肩,“我下次不玩了就是。”
圣香一边听,嘻嘻一笑,又将那折扇“啪”的一下打开,扇了几扇,偷笑,岐阳遇到克星了,竟然有一天,他也会乖乖说出“下次不玩就是”,哈哈,让M大的众位师姐师妹听见了,不集体昏倒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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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尼姑山庄
那边处理的结果,是则宁后来放火烧掉了振辉殿,三十五个太监没死,活了回来。
神歆本就是私自入宫,还没等皇上回来,她就先行离开。
圣香和岐阳交待清楚剩下的事情,也就结束了那件事。
至于为什么会有人在皇宫里面下毒,那就要让聿修去查,不是岐阳、圣香可以管的。
岐阳被神歆请回家——因为神歆希望他可以向龙太医交待清楚关于病毒的事情,他们管Ebola叫做“斑蛊”,据说,又是一种从苗疆传来的毒物,来历其实是不明的。
岐阳本来是不愿意去的,他忙得很,这一连五天没有去上课,不知道学校里又有什么新鲜的消息,如果万一说什么明天交一篇论文出来,他岂不是要去跳海?
但是屈指一算,他走的那天是星期一,过了五天,不就是星期六?
星期六放假!岐阳苦笑,为什么他每次想要上学,都是放假?
这是什么世道?
算了,反正回去又没事,尼姑要他陪她回家就回家吧,管吃管住也不错。
一路上,其实天气也是不错的,要风有风,要太阳有太阳,既不冷,也不热,岐阳坐在马车里,非常无聊地拿着衣袖纳凉扇风——其实他更愿意随便一点,但是呢,人在古代,基本的礼貌还是要讲的。他自然可以和什么法国人美国人谈裸奔,裸奔的人性自由与自然奔放,还是什么伦理道德与人性浪漫的关系,但是对着眼前这个一根头发都不乱的尼姑,不要说裸奔,就是露出一截手臂,她都会皱眉,虽然她也不说话,但是,她就会低头看着车板,不看他——她遵守着她的道德,非常标准——她不能管你如何穿衣,但是,她“非礼勿视”。
这样多么没趣,岐阳是绝对不喜欢外加很讨厌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却是没话讲很尴尬的局面,为了他的愉快心情着想,他还是决定开口和这个尼姑说话。
“神歆姑娘,”其实他还是更愿意就叫“神歆姑”,这样更能体现神歆的特质,但为了避免神歆这一路都不睬他,他会闷死,所以还是多说为妙,“我们还要这样坐多久?”他其实也不是喜欢说这样没有水准的话,但是他又不知道要和神歆说什么。
“很快。”神歆听见他开口说话,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就快到了。”
她这样就一句解决了他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惟一的一句共同语言?岐阳好伤心,挥着袖子扇了两下,转头东张西望,“咦?”他又回过头来看神歆,怀疑地问:“你出门还有保镖的?”
“保镳?”神歆微微一怔,“什么保镖?”她虽是女子,但是孤身行走江湖,从来没有伴侣,哪里来的保镖?名医山庄是绝对不会专门为了她,而出动本就不多的人手保护她的,她既然已经出师,就表示名医山庄相信她的能力。
岐阳一边扇袖子,一边指着外面,“你看,那里啊,一个穿很难看的黄衣服的人从早上跟到现在了,他不是你的保镳,老是跟着你干什么?”他的眼睛一向都很好,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别的大本事,不过就是他的观察力好,而且一旦被他观察到了,就很难摆脱岐阳的继续观察——他有这种天分,会本能地对他注意到的东西持续地观察——这种本事用在研究上也不错,用在这种场合也——还可以。
“那不是保镖,”神歆看了一眼,平心静气地道,“是敌人。”
“啊?”岐阳傻笑,“什么?”
“敌人,”神歆微笑,“打伤我的敌人。”她说得理所当然,就像她天经地义就是该被外面那个人打伤的样子,一点惊诧或者变色的反应都没有。
敌人?岐阳的反应已经算快了,还是忍不住自动停止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他跟着我们,没安好心?”他看见神歆眼中闪过一抹奇异的神色,立刻又自动接下去,“也就是说,要打架了?是不是?”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他那个样子,好像很希望会真的打起来。神歆微微一笑,“不会打架的。”她温和无情地打破岐阳的幻想,“他已经跟着我们一路了,既然到现在没有动手,那就不会动手。”
岐阳一下子失望之极——他到现在,也没认真看过几次真真正正的打斗,虽然他也算在古代混了五六年了,但是他人在开封,认识的都是皇亲国戚,哪里是可以随便撩起袖子就动手的?一个比一个来得正经,一个比一个来得讲究优雅尊贵,动手他没见过,动手之后的结果他倒是见过了不少——伤患和死人,个个都是等着他来救的。
竟然又看不到打架——岐阳无聊之极,叹气,“他为什么不动手?”
“我不知道,也许,是在等和什么人会合。”神歆依旧脾气很好,说得很认真,“也许,他忽然不想杀我了。”
“杀你?”岐阳这才把对武侠电视的想象放到现实中来,有点毛毛的,“真的杀人?”
神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看他的样子不像是装的,而是似乎从来没有把“打架”和“杀人”联系在一起,缓缓眨了眨眼睛,“当然。”
岐阳缩了缩脖子,就像只乌龟,“他干吗要杀你?”他现在才反应过来,神歆受了伤,这车上又没有其他“武林高手”,难道竟然要他去挡刀?不好意思,这种事情他是绝对不做的,时代已经进步,男女要平等,男的不一定比女的强,为什么他要为这个尼姑去死?不过话说回来,他如果不出面,那怎么办?想来想去,岐阳摸摸头皮,还是除了自己要挡刀之外,没有想到其他任何妙法——而自己去挡刀好像也不是什么妙法,“他不觉得留下你,万一病了还可以找你救命,多么好啊!杀大夫,多么没有头脑的事情。”
神歆听见他显然是心惊胆战,却还是胡说八道,不禁莞尔,“他要杀我,是想阻止我救另一个人。”
“那就更不对了,他杀你,目的是为了让另一个人死,那么,他不如直接去杀那个人,少杀一个人,还来得快一点,少造一点孽,阿弥陀佛——”岐阳合十,“显然,外面那个人是个数学笨蛋。”
“他不是笨蛋,”神歆耐心地解释,“那个人很难对付,不是他可以杀得了的,难得他中了一种剧毒——”她沉吟了一下,“告诉你也无妨,他所中之毒,正是斑蛊。”
“Ebolavirusdiseasa?”岐阳皱眉,“现在很流行Ebolavirusdiseasa?没有道理,完全没有道理。你们之所以研究Ebola,也就是因为这件事?但是你们并没有完全解决脱水与休克的问题,还不能算可以治病,只不过找到了一种比较有效的抗生素,这不是杀死你一个人还是不杀死你一个人可以解决得了的问题。你不死,也未必救得了他;你死了,他也未必活不成——例如,还有我。”岐阳大摇其头,“笨蛋,外面那个不是笨蛋是什么?”
神歆微微一笑,“但是我代表了名医山庄,江湖第一神医是我。”她姿态美好地伸手拂了一下鬓边,“他们并不清楚救人的过程,只是知道,要我死。”
“你就故意把目标招揽在自己身上,然后让你家的其他人继续研制解药?”他看着眼前这个一根头发都不乱的女人,很难想象她有如此的智慧,“你是故意要人杀你?”
神歆似乎也是很惊讶他如此容易拆穿她的想法,“也不是故意。”她顿了一下,淡淡地道,“只不过没有刻意解释罢了。”
岐阳瞪着她,“一个奇笨无比的女人。”
这一句来得莫名其妙,神歆虽然是涵养好,但是也忍不住一怔,“什么?”她虽然没有被赞过绝顶聪明,但是绝对不笨,如果真的笨,她是不可能从名医山庄出师的。但这个有些怪异的男人竟然毫不客气,理所当然地说她笨?
“你当然是笨蛋,Ebola可是会传染的,你不赶快把他治好让他走人,把他收在你名医山庄,你自己一个在外面招揽敌人的注意,你喜欢你名医山庄所有人都得了Ebola病死?剩下你一个?”岐阳简直要给她气死,“又不是什么宝,赶快治好赶快事了,拖得越久越不妙。现在离你家还有多久的路程?快点快点,不要以为是名医就不会得病,Ebola的传染力太强,就算你们一身武功,那也是不管用的。”他坐在马车的位置上比手划脚,“快点回去救人!”
神歆看着他暴跳如雷的样子,不禁微微一笑,“不会传染的,”她和蔼地,一点也不担心地道,“名医山庄的夫子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大夫,他们自己会很小心的。”
“真的?”岐阳怀疑。
“真的,”神歆就像安慰一个脾气暴躁的孩子,“那个人,被安排在名医山庄的另外一个地方,接触他的人很少,就算是接触,也用的是隔空传物,不是亲身接触。”她很少对人说这么多的话,更不用说是对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人,说她名医山庄的内情,那一直是江湖上一个秘密,无比神秘与庄严的地方。她一向都是很能守规矩,很能守得住秘密的人,所以山庄里的老夫子们才放心让她孤身出来,但现在岐阳那样毫无隐讳地表现出他的关切焦急,她假如不解释,那怎么对得起这样一双眼睛?
那眼睛里,是一种关切,是一种很动人的关切,她曾经对镜照过,在焦急的时候,自己眼里也是同样的神色,但是却很少,很少。
有一点向往,一点恍惚。
“隔空传物?”岐阳又“哇”的一声,羡慕得不得了,“早知道我花力气学武功了,还可以防病治病,我怎么就没想到?早知道不念书,直接学武功好了,枉费有那么多人想教我,我竟然太懒不学?暴殄天物啊!”他又开始放松下来,东张西望,“你也可以隔空传物?”
神歆微笑,“勉强可以吧。”她开始了解眼前这一个男人,几乎毫无心机的男人,干净明亮得像这样充满阳光的空气,而绝没有沾染了任何污染。
一个没什么心机,却很聪明的好人。
似乎没有经过挫折,也没有遇到过风浪,没有吃过苦头,他的一切,一直一直都是很顺利的,所以他才保持住他的真心,可以毫无顾忌地付出,毫无顾忌地对人好,毫无顾忌地笑。毫不顾忌——是不是会受到伤害?神歆唇边的微笑更深了一些,因为他从来也没有被伤害过。这样一个男子,是要叫她羡慕好呢?还是怜悯好?
她一边想,一边伸手,运劲,把车厢那边的一个杯子引了过来,那杯子一飘一荡,危险地隔空过来,却没有到她手上就“砰”的一声落地。
“很勉强,是不是?”神歆微笑道,“这本来就是很难的一门功夫。”
“嗯,好厉害。”岐阳看得眼睛发直,“练到这样,你练了多久?”
“大概十四年吧,”神歆回想,“我五岁开始练功学医,到现在,已经十四年了。”她很少想往事,因为她选择做了一个大夫,就已经不是她自己——山庄的夫子们,给她的第一个戒条就是,作为一个女人,学医救人本就比男人困难,要得到承认,要被人尊重,首先,就必须忘记,你是一个女人。
你只需要是一个神医,而不需要是一个女人。
你的荣誉就在于,你身为一个大夫的职责和品性,医术和道德,这些是一个大夫必须花一辈子精力去到达的东西,病人才是你的一切,而你自己,是不需要存在的。
只为病人而存在——
“十四年?”岐阳想想,“我六岁读书,现在二十五岁,我也读了十五年了,差不多,彼此彼此。”
神歆惊讶,“十五年书?你没有考中科举?”她不明白,十年寒窗,假如不是为了考科举,那么念书用来干什么?
“科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