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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淮南子的玫瑰-第1部分

小说: 淮南子的玫瑰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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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夏天刚开始,我就逃离长沙。我不会说CC是我逃跑的理由。两年前在成都那个倒霉的冷餐会上,我期盼遇见的端庄淑女就是这个CC。不由分说我们就开始了一段危险的感情,然后很快,日子就危如累卵,我不得不仓皇逃离“现场”。CC年轻轻的就体态丰盈,肌肤似雪细腻如丝,才华横溢充满奇思异想,真是好色男人的艳福。马上我就发现,她身上那个叫兴奋点的东西简直就是古代的城堡,攻打起来异常艰辛。挖壕、水淹、火攻、搭云梯、野牛阵,疯忙一气死伤无数,也只是有一点城破山河在的荒芜景象。这时的CC黑发乱云争涌,通体红潮奔腾。    
    就是那时候,隐隐约约,有耳语般的声音掠过身体深处,我告诉了CC,她说这是命在说话。我并不太相信“命”,只有星座我觉得很有诗意。诗意就是不可知的宿命。我是射手座,CC说这个星座的人注定要到处逃亡。    
    现在,应验了。初春我从成都逃亡到长沙,接下来不冷不热的好日子一晃而过。眼下突然,酷热又莫名其妙地一夜之间摧毁了长沙。    
    午后空气臃肿滞重,黏黏稠稠,缓缓蠕动,从丰腴女人油汗淋淋的裸腋下溢出的气味,游走于负重的鼻息之间。炎热难耐,夏季还是这般性感。我在办公室安置一张竹榻,在空调制造的寂无声息的午后躺在那里,懒洋洋想像深夜的图像:那时蚊虫会拽着热风而来,网住睡眠的房子。房子里惬意冰爽。白日感受到的丰腴和黏稠此时此刻全部具体起来。每逢这时,我就无比想念女人,我就禁不住冒险起身,一头冲进屋外已然停止流动的空气,跳上一辆奄奄一息的出租车,叫司机哪里有女人就驶向哪里。我知道这样下去总有一天会玩完。结果CC真地就及时出现,来终结我的长沙驿站。入夏以来,这样的潮汐甚至在午后就提前来临。它们喧哗吵闹,在我的瞌睡里幻影重叠。就是在幻影中,CC突然清晰地出现在电话里,令我的头脑晃晃荡荡许久而不知所往,愣愣地听她说话。整个这期间,我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像CC那样清晰:她又逮着了我!她兴高采烈,说半年没有跟我联系,现在她马上要生孩子了,又会忙半年,所以提前跟我打个招呼。我不吭声。脑袋里占据满了CC胖乎乎的身子,她马上要生产了,那身子应该是要爆炸了吧?不是她半年没有跟我联系,应该是我突然失踪了半年。    
    两年前在成都遇见CC,她陪同领导前来出席一个商贸洽谈会。在冷餐会上看见她的裙子背后印出里面胸罩的勒痕,我跟随着注视她,忘记了采访。紧接着,我突然发现那个勒痕不知怎么的不对称了。我认为那是有一边脱了钩。我以最快的速度悄悄蹿到CC身边,告诉她这个事实。她盯着我看了有两秒钟,然后朝洗手间走去。她回来时直接走到我面前,告诉我,她刚才就注意到我是一个比较成熟的男人。CC说,成熟的男人懂得欣赏不同类型女人的不同的魅力,言下之意就是我懂得享用她那雪白超重的身体。我们的关系立刻就好得一塌糊涂。我被CC胖乎乎的身子背后的勒痕颠倒,做爱时我就迷恋着她的背部。她更希望我欣赏她的丰胸,她说那才是勒痕的源泉。我又转而迷恋源泉。CC疯狂的喊叫像惊鸟掠过空城像飞花覆盖视线。围裹CC的兴奋点的铠甲被我卸了之后,我才意识到:城堡的崩溃始于城墙被突破,最终的陷落却有待巷战的结束。在一次又一次徒劳的努力之后,我知道企图完整地占领CC几乎是一个梦想。于是,我只能铤而走险,在她的身体上自杀式地推进。当最后的角落在一阵阵巅峰般的高潮中像炸飞起来那样被瓦解时,CC喜极而泣。她长久沉浸于被瓦解被粉碎的感觉之中,竭力拒绝失去理性的身体从迷失中返回,她要让它继续留在死一般的迷醉之中。她说李清照酒醒之后的“暗香盈袖”就是对没有高潮的极度迷失。一朵野花,应该被揉碎于男人的肋骨之间,而不是凋零于醉得不省性事的女人的袖口。后来CC突然结婚了。一年没有听见她的肚子有什么动静。我曾问过她是不是不想要孩子,她说想要,他老公也想要,他们当然不会采取什么避孕措施。再后来我们又好得一塌糊涂,她突然就怀孕了。她说是一个意外,一点也没有想到。当时我没有说出我的疑虑,怕CC反应强烈。我觉得不可思议。从认识开始,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突然。    
    CC说她要挂电话了,我就问她,准备怎么办。CC很吃惊:“当然是生下来了!”我说:“如果是女儿就好……”CC说:“你喜欢?”我说:“那就会像你一样漂亮。”站在编辑中心空调制造的冰凉中,隔着玻璃注视窗外那些坚强的绿树,身上鸡皮疙瘩一阵阵涌起。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那些汁液饱满的枝叶令人想起女人在近乎暴力的做爱中柔韧的身体,还有近乎被屠宰的生产过程中承受极限的嘶喊。    
    半年前,突然听到CC怀孕,也是这样的鸡皮疙瘩一阵阵涌起。我设想在一群身着白大褂的医生中,丰满肥白的CC在手术台上双腿朝天鲜血淋漓的情景,自然联想到与CC初遇的第一个周末,在度假村一个可以俯视山间风景的房间里她接受我的姿势。鸡皮疙瘩猛然变成击晕我的电流。有一天我就突然玩失踪,跑到了长沙,参加一家报纸的创办。我以为从此跟成都一刀两断了,没料到现在CC还是找来了。我第一次感到了美国人对信息时代所怀有的恐慌。只要在信息乱窜为所欲为的领地里,人就找不到安全感。你无处藏身,信息总会抓住各种通道来出卖你。    
    CC什么时候挂断电话的也不知道,我想,现在应该是利用子玲和sy博士的时候了。


第一部分第2节 两个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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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玲和sy博士是两个网友,子玲在安徽,sy博士在南京,我在成都上网聊天时认识她俩。我没有暴露我的真实情况,只说我在北京当记者。自从上网聊天后,生活就退出了我的视线。自从与CC相遇后,我就想退出世界的视线。    
    现在,我要去找子玲。去年冬天她曾经给我许诺。我们聊天时我给子玲敲打许多漂泊故事。那些故事从我指尖敲出,我都不相信主人公就是我自己。我虚构的本领超过了我生存的能耐,怪不得我一直热衷于生活在悬念重重的未来。我把自己包装得历尽沧桑往事如烟,我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最后泊居在一个宁静的小城,开一间小茶馆,住在木地板房间里,阅读金庸的作品。我的书柜里有一套《金庸全集》,从未碰过。我觉得金庸的江湖就是现在我们经历的这个世界,里面的人物就是我们。子玲很久没反应。我狠狠敲字:“在吗?”“在。”“我讲半天没反应。你在跟别人聊吧?”我听不见子玲的指头是怎样飞快地敲击,一句话却是飞快地跳出来:“如果你来找我,这些东西就有!”“什么东西?”“小茶馆!木地板房子!!”我可能是风流成性,从没有过对后果的顾忌。子玲却让我第一次考虑我这一辈子的归宿。在一次又一次混合着欲望和倦怠的深夜聊天里,我饱尝身份模糊的尴尬和绝望。我比子玲大十多岁,比她叔叔小几岁,聊天内容和语气始终游移于大哥哥与小叔叔之间。现在,突然间,子玲轻描淡写又仿佛开玩笑似的说出她的许诺。我呆若木鸡,难以应对。我想,这就是劫数了!对她,对我,都是!    
    第一次跟子玲聊天后,我查阅了一本书,知道她居住的那个城市曾经有过一位大名鼎鼎的王子。我问子玲王子是不是好色,子玲就说欢迎我到王子的城里实地考察。不管怎么样,至少去年冬天以前,我并不知道王子是谁。在大学读中文时好像听说过他的名字,那时不会想到这个名字跟一个弥天大谎有关联,还有一群壮美的女人和几千名文人学士,一场趣味索然的屠杀,一系列古典学的行刑。在我到达那里之前,整个故事对我来说,迷雾仍然是迷雾。所以,我在一天深夜,借着酒意敲了一句话:“我很好色。”子玲迟疑很久才敲了一个符号,是“?”号。我又重复了一遍“我很好色”。这次子玲回答我:“王子也很好色。”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因为她说过她从没读过王子的书。    
    接到CC电话后一周,一个窒息沉闷的凌晨,我到达了淮河边上的那个小城。这一次,我玩失踪游戏来真的。我要藏到古代里去。CC应该不会找到我了。走出火车站检票口就看见王子。他骑在马上,马孤立在一个高高的塔座上,他们阴沉沉地站在黑暗的火车站广场中央。还来不及瞻仰这位运气糟透了的王子,子玲已经站在眼前。“哈!你比照片漂亮多了。”我说。“你也很帅嘛。”她说。我盯着子玲看,她确实比照片漂亮。我说我们应该为“第一次亲密接触”有所表示,子玲挨过来让我抱一下。我的手指触到子玲的腰。隔着细腻的棉裙,她的腰肢像受惊而无处躲藏的鱼,静静地战栗。    
    她说我身上有股气味,我说就是鱼坐一天一夜的车也会有气味。她说不喜欢鱼有味,喜欢人有味。一辆出租车滑过来停在我们身边,钻进车门时我回头再望那高高在上的王子,发现他和马正对着的正好是灯火闪烁的市区。我们将沿着他的视线驶向城中心,那里曾经是他的城市。车开动时,我回头看王子。我说:“你们的前任市长好寂寞啊。”子玲在黑暗中笑:“怎么对石头人感兴趣了?”驾驶员插话说:“别小看那石头,人家是王子。”这哥们真有学问,他一句话就澄清了历史的含混之处。诸侯王、淮南王等等,都他妈不明不白。那个石头人是王子。这才是本质。    
    出租车很快驶进市区,街道冷冷清清,随处可见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桑拿洗浴中心,灯火辉煌。子玲定好的宾馆的隔壁是一家大药房,我看到大药房二十四小时服务的牌子就笑。“你笑什么呀?”她非常惊讶。“二十四小时服务。很好。”子玲一脸茫然。我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说王子好色了。”子玲就笑。她已经发现我正在打量一家最气派的桑拿浴的红灯牌子,居然叫做“淮南王芬兰浴”,还附有各种“贴身”服务项目及价格,在暧昧的闪烁中令人浮想联翩。子玲告诉我,有一次她婶婶闯进这里,跟她叔叔大吵大闹。婶婶和叔叔的争吵还没有结果,我们已进了房间。在狭窄的门道里我贴住子玲。她也贴紧我。莫名其妙的耳语再次出现。这一次,它不再藏匿于骨肉之间。它蹿到了我的唇畔。子玲的脖颈修长白皙,我双唇轻轻拂过那里,一些绒毛风似的煽起我的欲望。我把指尖托住她修长的腰,那腰顿时就呻吟一样轻摇。手往下滑,揽到了很小很圆微微翘起的臀,一用力,子玲年轻挺拔的胸脯就顶住了我。一阵清清的香皂味从她的领口处溢出,我想像着这些气息飘悠的曲线,在一阵阵眩晕中勾勒它们,那应是掩映于雨水中油绿的芭蕉叶间的裸体。在长沙禁锢的半年突然崩塌,洪流沿着血脉袭遍全身。我用力嵌进子玲的身体,她便逆来顺受地让软软的身子填满我凹凹凸凸的冲动。我克制住了。我问子玲:“你就叫子玲?”她笑:“怎么现在才想起问?”我说:“以前没有想到会见面……现在,在现实中了……”子玲又笑:“以前不是在现实中?”我也笑。网上聊了半年,天天通电话,都在鬼扯。子玲说:“叫我玲子。子玲是网名。”我开始洗澡。子玲帮我收拾东西,洗我的衬衣,就像一个妇人。这时天已经亮起来,我推开窗户,7月暖烘烘而闷热的空气涌进来。连忙关上窗户,房间里被空调摆弄得冰凉安静。我站在冰凉中,听见子玲在卫生间里洗衣服的声音,隔着玻璃注视外边的酷暑,安静地想:我要在这搞鬼的城市里跟一个年轻女子玩感情游戏了。


第一部分第3节 心中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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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长沙的方式有点暧昧,至少让人怀疑我心中有鬼。德国老花花公子歌德说,爱情就是逃亡。我在长沙没有爱情,逃亡没有理由。离开前夜,我在一个叫“飘”的酒吧里为自己饯行。我盘桓到深夜,酒吧里早已没有一个顾客,只有一个侍应生留在吧台里等我,他反复播放一支林忆莲的歌,木然地听着。有几句歌词我都听烂了。“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直到感觉你的皱纹,有了岁月的痕迹”。太可怕了,这种爱情。还有“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这是不可能的,没有这么超级傻的女人。最后因为“我怕时间太慢,日夜担心失去”,干脆“恨不得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老天!干脆一起跳楼跳河吃老鼠药吞安眠药紧闭门窗打开煤气或者来一瓶伟哥做爱至死算了。为了“永不分离”,宁愿马上去死?神经!    
    第二天,前往合肥的长途大巴上,卖票的小姑娘也不断地播放这支歌。我就想,这首歌应该更名为“离婚进行曲”。结婚有《婚礼进行曲》,离婚也应该来点音乐。不然的话,天下如此众多的同床异梦者简直要没有了继续寻找一张床的信心。从《我想有个家》到恨不得在一张床上“一夜之间白头,永不分离”,人们的危机感分分秒秒向末日靠近。流行歌就是在流行人们的恐怖。恐怖愈巨,流行愈快。也就是说,经营流行歌的一帮家伙,包括歌手、经纪人、演出商、唱片公司等等,他们是把自己获得暴利的快乐建立在人们越来越恐怖的迷惘和痛苦之上。一路胡思乱想。偏偏乘客中有一群尼姑,都不过是十八九岁二十岁的平常女子,脸色红润,神情端庄。她们的头儿是一个中年肥胖和尚,一路打瞌睡。他的一个小包突然不见了,小尼姑们都趴着在车座下搜寻。紧张,没有一点声音。不一会,小包被发现是被胖和尚自己压在车座旮旯里。我看见一个模样乖巧的小尼姑靠窗看一本小册子,上面印有普陀山的字样。尼姑和尚什么时候成了一家了呢?中途下车吃饭,小尼姑们围桌端坐,胖和尚一人忙来忙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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