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离人-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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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捉住了一只死手】
那人一面说,一面塞了一张纸在我手中,就走了开去,我打开纸一看,上面是一个
地址。我不知那个地址是在甚么地方,我只好召了一辆街车,将那个地址给那司机看。
那司机皱了皱眉头:“这是一个很远的地方。”
我先将一张大额钞票塞在他的手中:“你照这地址驶去好了!”
钞票永远是最有用的东西,那司机立时疾驶而去。正如司机所说,那是一个十分之
遥远的地方,车子足足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在一幢白色的小洋房前,停了下来。
那幢小洋房十分幽静,也很雅致,在开罗,那是十分高级的住宅了。
我抬头向那屋子看去,屋子的门窗紧闭著,里面像是没有人。但是既然我已到了这
个地址,我自然要设法进屋子去看一看。
我下了车,来到了屋子门前,按了门铃,几乎是立即地,就有人来为我开门。替我
开门的是一个埃及仆人,他一开了门之后,便以一种十分恭顺的姿势,将我延进了屋子
之内。
屋内的陈设,可以说得上十分华贵,但是太古色古香了些,使人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在一张宽大而舒适的沙发上坐了下来,那个仆人退了开去,我等许久,仍不见有人
来,正在感到不耐烦之际,忽然,我所坐的沙发扶手中,有声音传了出来:“卫先生,
是你来了么?抱歉,使你久等了!”
那声音突如其来之际,不免令我吃了一惊,但是我随即料到,那只不过是传音机之
类的玩意,是不值得我吃惊的,而且,我也听出,那果然是邓石的声音。我怒道:“哼
,果然是你。”
邓石续道:“当然是我,卫先生,由于你太不肯合作,所以我才出此下策,胡博士
已被带到了一个秘密地方,你是决定能否使他恢复自由的人。”
这该死的邓石!本来,他是要听我们提出条件来的,但是如今,我却要听他的条件
了,就是因为胡明到了他的手中。
我沉默了片刻,才道:“甚么条件?”
他冷冷地道:“那片金属片。”
我又沉默了。这令我十分为难,胡明是我的老朋友,如今他落到了这个不择手段的
邓石的手中,我当然要尽一切力量去救他。
而且,我也确信,当我将那片金属片交给邓石之后,邓石他的确会放回胡明来。
但是,问题就是在邓石如果得到那片金属片之后,那我们就再也没有法子可以知道
邓石的秘密了。我更可以相信,胡明在恢复自由之后,得知他的自由是那片金属片换来
的,知道他再也不能知晓邓石的秘密之际,他是可能立即与我绝交!
过了好一会,我才道:“还有第二个办法?”
“没有,独一无二的办法,就是那金属片,你将那片对你来说,一点用处也没有的
东西交出来,就得回你的朋友。”
我尽量拖延时间:“那金属片对我来说,倒也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的,至少,有一
个时期,它值得十分可观的金钱。”
邓石“嘿嘿”的笑著道:“可是,你白白地错过了这机会。”
我用拳头轻轻地敲著额角,突然间,我想起如果我能够在将金属片交给邓石之前,
便了解到那金属片上的秘密呢?我需要时间,于是,我道:“请给我时间,我要考虑考
虑。”
我是意思是,我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以便去尽量设法了解那金属片上的秘密,却不
料邓石道:“可以,我可以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考虑。”
我不禁陡地站了起来:“十分钟?开玩笑么?”
邓石道:“听说你是一个当机立断的人,如果你肯答应的话,现在你就答应了,如
果你不肯答应,那么,给你一年时间去考虑,也是枉然的。”
我怒气冲天:“好,买卖不成功了,我将立即去报警,看你有甚么好收场。”
邓石的声音,却异常镇定:“我本来就没有甚么好收场了,还在乎甚么?可怜的是
胡博士,竟交了你这样的一个朋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邓石,如果你肯开诚布公,将你现在遭遇到的困难,切切
实实地向我讲,那我或者可以帮助你!”
邓石冷然道:“我不需要你的可怜,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去考虑,十分钟之后,
如果我还未曾得到你肯定的答覆,我毫不犹豫地先开枪射死你,然后再去对付胡明,你
知道,杀一个人和杀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我还想说甚么,可是邓石讲完了之后,立即道:“从现在开始。”
从他那种近乎疯狂的眼色中,我知道他真有可能照他所讲的那样去做的。
十分钟,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
我在他手枪的射程之内,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射中我,看来我除了答应他的“勒索”
之外,没有第二个办法可以想了。
但我当然不会立即出声答应他的,我只是试图踱步,但是邓石制止我。我抗议道:
“我需要考虑。”
他冷冷地道:“你可以站著考虑。”我的只眼盯在他的持枪的手,心中在盘算著,
如何才可以将他手中的枪夺下来。就在这时候,怪事发生了。
我听到在邓石的喉间,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来,接著,他的腕骨上发出了一阵如
同拧开旋得太紧的瓶盖时所发生的轧轧声。
然后,他的右手,竟突然离开了他的手腕,向上升了起来。
他的右手是仍然握著手枪的,手和手枪一直向上升著,升到了将近天花板处才停下
,我的视线一直跟了上去,等到那手和枪停了下来,枪口仍然对准著我的时候,我仰著
头,只觉得颈骨发硬,几乎难以再低下头来。
邓石已分裂为二了,一部分是他的全身(除了手),另一部分,则是他的一只右手
。
而他的右手,虽然已离开了他的身子,却还仍然是听他的思想指挥的,因为那支巨
大的德国军用手枪的枪口,仍然对准了我。
我听到了邓石的声音:“九分钟!”
原来还只是过了一分钟!
我慢慢地低下头来,邓石正以一种十分阴森的神情望著我:“你看到了没有?你是
全然无法来和我作对,不论你用甚么办法,只要你在十分钟之后,不答应我的要求的话
,你都不免一死!”
邓石的话虽然听来令人反感,讨厌到了极点,但是却也使人不得不承认那是事实。
如果不是邓石的手,和他的身子分离了开来,那我或者还可以设法冒险扑向前去,
将他手中的枪夺了过来,可以反败为胜──这样做,可以说是我的拿手好戏了,我是曾
经在种种恶劣的情形下,夺过对方的枪械的。
但如今,我还有甚么法子可想呢?他的手离开了他的身体,上升到了天花板上,但
是枪口仍然对准我,手指显然仍可以活动,而我却无法将它夺下来。
这使我感到一阵昏眩,我失声道:“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邓石突然怪笑了起来:“你还不明白么?我是一个支离人。”
我重覆地道:“支离人?支离人?”
老实说,在这以前,我从来也未曾听到过“支离人”这个名称。
我吸了一口气,邓石已然道:“还剩七分钟了。”
我抬头望了望邓石,才道:“你是如何才能做到这一点的?我相信你是唯一的这种
人了,这实在是……十分令人恶心的。”
邓石冷笑著:“不论你怎样说法,我是你无法对付的一个支离人,六分钟了!”
我后退了一步,当我后退的时候,我偷眼向上看去,看到那只手也跟著我的移动而
动了一下。我知道我是无法退出门口去的。
邓石道:“别想离开去,五分钟了。”
我不安地动了一动,不再说甚么,脑中却在急促地转著念头,邓石则每隔一分钟,
就提醒我一次,直到最后一分钟了。
我听到了头上响起了“卡”的一声,那是手枪的保险掣被打开的声音。
我忙道:“好了,你赢了。”
邓石立即道:“拿来。”
我道:“当然不在我的身边,我要去拿。”
邓石道:“可以的,我会跟你去。”
我是早知道邓石会跟我去的,我之所以愿意在最后一分钟屈服,当然也不是真正的
屈服,而是因为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而如果情形改变了一下的话,譬如说,他和我一起走,那么我便有机可趁了。所以
,我并不怕他要跟我一起去取那金属片的。
我又抬头向上看了看,他的手仍然在原来的位置,我立即听到了邓石的命令:“转
过身去,低下头。”
我只能照做,就在我刚一转过身去的时候,突然之间,像有甚么东西,钻进了我的
外套之中,我猛地一怔,道:“甚么玩意?”
邓石“桀桀”地笑了起来:“这是我的手,我握住了枪的手。”
我惊怒道:“这算是甚么?”
邓石道:“我说过了,我要跟你去,我的手握著枪,始终在你的背后,你是没有法
子摸到它的,一个人不能弯过手臂来摸到自己的背心部分,这是最普通的常识,是不是
?”
邓石的话,使得我遍体生凉。
而邓石继续所讲的话,更是令我垂头丧气!
他又道:“我给你一小时的时间,你拿了那金属片,到我这里来。一小时,我想足
够了,一小时之后,我就发射了。”
我忙道:“一小时是绝对不够的,至少两小时。”
由于邓石的话,将我原来的计划全打乱了,所以我显得有些慌乱,竟只讨了两小时
的时间!
因为我本来是想,在我答应了他之后,情形便会有一些好转的,可是如今却并没有
,我仍然处在毫无反抗余地的情形之中!
邓石道:“好,两小时。”
我再想改口,邓石已经道:“行了,两小时,你还是快去吧,告诉你,如果有甚么
东西碰到了我的手,或是你除下了外套的话,我就开枪!”
那枪的枪口,正紧贴在我的臂上,我实在是不能想像,这枪若是发射了,我的身子
会变成甚么样子。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我当然只好听凭他的吩咐。
我向外走去,到了马路边上,沿著路急急地走著,走出了相当远,才有一辆街车经
过,我连忙上了车子,向司机讲出了酒店的名字。
那司机驶著车向前去,我无法将背部靠在椅背上,因为我背后有一只手,有一支枪
!
我只能以一种奇怪而不自然的姿势坐著,再加上我面色的难看,这使得司机频频转
过头来看我。我自然无法向他说明甚么。
到了酒店,踏进了房间,我看了看时间,化去了五十分钟。我要用五十分钟的时间
赶回去,也就是说,我只有二十分钟的空档可以利用。
我怎样利用这二十分钟呢?
我在房间中团团乱转。
要命的是时间在那时候,过得特别快,转眼之间,便已过了十分钟了。
我可以利用的宝贵的时间,去了一半!
我还是想不出办法来,我的手弯过背后,碰不到邓石的手,我努力地试著,背对著
镜子,我突然心中一动,我的手不错是碰不到邓石的手的,但是,如果我手中有枪的话
,我却是可以弯到背后去,射中邓石的手的!
我立即取枪在手,以背部对著镜子,慢慢地将手臂向后弯去,直到我手中的枪,离
开背后的隆起部分,只有一吋许为止。
在那样近距离射击,是断然没有射不中的道理的。
问题就是在我射中了他之后,他的手,是不是还会有发枪的能力,我的心猛烈地跳
动了起来,这是比俄罗斯轮盘更危险的赌博,但是我却不得不从事这样的赌博!
我下定了决心,已经要发射了。
但是,在那一刹间,我却想起了胡明!
我这一枪若是射了出去,肯定会害了他。
但是,如果我能够将那只受伤的手捉住,不让他回到邓石的手腕之上,那么,邓石
为了得回他的手,是不敢将胡明怎样的。
我一想到这里,连忙跳了开去,将所有的门窗,一齐关上,使得受伤的手没有逃走
的可能!
然后,我再度背对镜子,我扳动了枪机。
我的枪是配有灭音器的,是以我扳动枪机,只不过发出了极其轻微的“拍”地一声
响。然后,我闭著眼睛,等著。
我是不必等太久的,只消十分之一秒就够了,如果邓石的手还有能力发射,我在十
分之一秒内,必死无疑,但如果他已无力发射的话,我也可以看到他的手“逃走”的情
形。
这要命的十分之一秒,长得实在使人难以相信,我遍体生凉,头皮发麻,然后,我
才听到了“拍”、“拍”两声响,有东西跌下来。
我连忙转过头去,眼前景象的骇人,实是使人难以逼视的。
那支德国军用手枪跌在地上,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在地上乱爬。
我那一支枪,射中了他的三只手指,但是却没有令他有一只手指断折,但是他的手
指却已没有能力发枪了,我连忙一脚踏著了那柄枪。
就在那时,那只手向上,跳了起来。
一只鲜血淋漓的手,向上跳了起来,那种恐怖,实是难以形容!
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出了一步,那只手滴著血,撞在门上,它立即沿门而下,去握
住了门把,但是却无力旋动。
我这时,仍是呆呆地站著,因为我实在是被眼前的情形,吓得呆了。
那手又“拍”地一声,跌到了地上,然后,迅速地移动著,到了窗口。在那只手到
达窗口之前,我已经恢复了镇定了。
我顺手掀起了一只沙发垫子,向前抛了出去,刚好击中了那只手,使那只手在未曾
飞到玻璃窗之前,又落了下来,我立即又脱下了上衣,向那只手罩了上去,罩住了那只
手之后,我用力按著,而那只手,则以一种可怕的大力在挣扎著。
我竟可笑地叫道:“别挣扎,别挣扎,别动,你是逃不了的,如果你快些停下来,
我还可以快些为你裹伤!”
我竟不停地那样说著,虽然我明知我的话,那只手是绝听不到的,由于那只手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