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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情长路更长-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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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以你选择的方式度过一生一个男生名叫木瓜

    一天放学,我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穿一身工作服站在校门口,竟是半年不见的木瓜。    
    他是我读小学时的一个男同学。现在我已经叫不上他的大名儿了,只知道他有个绰号叫“木瓜”。这是一个很丑陋带调笑味道的绰号,如同他这个人,常常被一帮人拿来开涮。    
    新来的班主任把我和他编排在一张桌上。为这点,我恨了那老师一个学期。我怎么能跟一个留级生坐一块呢。    
    每天,他总是迟到。等大家坐下后,他才急急忙忙赶到教室。落座时,又总是把书什么的弄得“稀里哗啦”响,不是碰倒文具盒就是掉下一本书,引得全班同学回头讪笑。第二节课,他就开始打盹,头一栽一栽的。老师走过来,敲敲桌子,木瓜这才从梦中惊醒。老师问:这半天了,钓了多少条鱼?全班同学哄地一笑,木瓜红着脸,垂下了头。    
    木瓜好像从来也没穿过什么新衣服。直到我们分手,他一直是一件蓝布衫。    
    木瓜在班上哑子似的,很少说话。他也绝不像其他留级生,仗着个子大欺负小同学,倒是常被那群皮猴子捉弄。瞄准他进门了,在门框上放一把扫帚,门一推,扫帚正好落在他的头上,于是教室里掌声跺脚声响成一片。或者在他上课“钓鱼”时,画些乌龟,贴在他的背后,下课了,就支使他去擦黑板,全班同学看着他背后的那些个纸条,笑个不停。    
    奇怪的是,木瓜有时明明知道是谁干的,却从来不报复。我敢说,论打架,班上没人是他的对手。    
    和木瓜在一起坐,其实我挺占便宜。卫生值日时,我的任务就是擦黑板抹桌子。拎水扫地搬桌子,稍重些的活他都包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喜欢他。直到发生后来的事情,才让我对他的歧视略有改变。    
    期末考试之后,木瓜一直没有露面。我找到他家给他送成绩单时,已经放暑假了。    
    木瓜的家是我想象不到的破旧,房里除了几张木板床,一张四四方方的吃饭桌,再没有其他陈设了。我去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大木盆边剁猪食。他对我的到来很是吃惊,也显得有些窘,站了下没站起来。我说我是来送成绩单的。    
    后来我在他们家的另一间房里看到一个卧在床上的老头。木瓜说是他的父亲,因工伤得了脑震荡,长年在家养病,有些神志不清。母亲给别人做保姆,还包洗好几家人家的衣服。木瓜要照顾三个年幼的弟妹、要打柴做饭、要挑水种菜、要拔猪草熬猪食……    
    木瓜原来是一个那么能干那么懂事那么乖顺那么可怜的男孩。我明白了他为什么每天迟到,为什么上课老犯困,为什么一年四季都穿那件蓝布衫,为什么整个夏天不吃一根冰棒,为什么书老读不上去……艰难的生活沉重的家庭负荷,令他不得不辍学。    
    “明年我可能要顶父亲的班。”他说话时,脸上有一种与他年龄不相符的沉重。    
    “像大人一样上班下班。”我故作轻松地问。    
    “是的。”他红着脸,低下了头,“其实,我很想上学读书。”    
    之后,他果然没有来上学。我的边上又换了另一个男同学。    
    第二年,春暖花开时节,一天放学,我看见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穿一身工作服站在校门口,竟是半年不见的木瓜。他比在学校时精神多了,还背了一个帆布包。看见我,不好意思地从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文具盒,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他红着脸说:“我不小心把你的文具盒摔坏了,第一个学期的时候,我不敢告诉你。现在赔你一个新的。”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木瓜只有十三岁。    
    几个月后,父母工作调动,我们离开了那座矿山。又过了几年,说那里窑洞塌方,死了不少人,其中有人说到了木瓜。说到底是榆木脑瓜,就在洞口都没有逃出来。    
    我很难过,很想替木瓜辩解一声:不,不是那样的,是木瓜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别人。但那话一直没说出口,因为我还没长大。    
    如今,我已为人母。当孩子在优越的环境里读书,并不知珍惜时,我会情不自禁地给他讲木瓜的故事,讲至深处,心总会有些疼痛。


第四部分:以你选择的方式度过一生那一年我十七岁(1)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很不好,但我无法抵御那份诱惑。    
    “艾佳,有人找!”前排同学喊我,带一丝惊讶。    
    门口,果然是他,一件红白相间运动衣,越发衬托出他的明眸皓齿;翩翩然的样子,俨然就是hand…some的生动注解。    
    “你回不回家?”他问。    
    匆匆收拾好书包冲出去,把一些疑惑的目光撇在身后,特别是薛维的一瞥,我注意到了。一路走着,和他的谈话不特别投机,也不算乏味。我和他的家隔着一条路遥遥相对。在路口,他说:“明天还去找你?”他不用任何语气词,听起来又像问话又像叙述。我说:“当然。再见,假惺惺。”“假惺惺”,是我给他起的绰号。    
    第二天中午,我和薛维照例散步聊天打排球。人围成一个大圈,球被传来传去。江东得了球,总是恰到好处地传给薛维,也传过来莞尔一笑。偶尔传偏了,球飞向我,我就干脆把球径直打回给他。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但一时无法说服自己。    
    打完球回去,薛维的脸红扑扑的,一副茫然又快乐的表情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来。    
    “假惺惺”出现得很是时候,一身笔挺的西装,手里却拍着一个篮球,不伦不类的。    
    “嘿,艾佳!”他向我打招呼,总是一种随便的口吻。    
    我故意亲热地抢过他的自备球拍了几下,和他开着玩笑:“穿西装打篮球,真潇洒!”他粲然一笑,接过蓝球:“放学见!”薛维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我装作没发现。    
    外语卷子发了下来,我和薛维又是平分秋色,都是班里的最高分。下课后,江东走过来找前桌的薛维问问题,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薛维笑个不停。江东是个风趣的男孩。文科班是典型的阴盛阳衰,男生人数不到女生的一半,有气质的就更少。江东是文科班男生中首屈一指的人物,高个儿,相貌不错,学习也好,做着体委兼宣传委员。物以稀为贵,何况江东又的确出色,他赢得了几乎全体女生的好感。    
    晚自习,江东坐到薛维旁边,说是做功课,却总有笑声传过来。我坐到最后一排,头也不抬地做作业。    
    “艾佳,有人找。”    
    门口,是“假惺惺”,“我去打球,走的时候到后操场找我。”    
    “好。”我尽量柔和地笑一笑。    
    “是谁?”薛维终于忍不住了,问我。    
    “是不是上次独唱比赛得亚军的那个男生?”江东问。他也看见了?    
    “对。”我淡淡的回答,清楚地看见薛维目光闪烁了一下,欲言又止。    
    江东什么都好,就是五音不全。    
    心里有一种快意泛起来,虽然酸酸涩涩的并不舒服。我背起书包去找“假惺惺”,忽然一个念头冒出来:艾佳,你到底在干什么?你自己清楚吗?    
    从小学,不,从幼儿园到初二我一直是班里最得宠的学生。因为我学习好,人长得好看,又总是活活泼泼的,玩游戏有了我总是格外有趣。我也习惯了这种受宠的甜蜜日子。直到薛维直到初三转来我们班。    
    薛维的成绩总和我不相上下,这个圆脸女孩唱起歌来十分甜美,就像她甜甜的模样。    
    她一到,我的“一枝独秀”就变成了和她“平分秋色”。各方面几乎同样的出色使我们投机而且默契,我们很快成了极好的朋友,令人羡慕、珠联壁合的一对好朋友。    
    而同时,我是班长,她是团支部书记。成绩单上的第一名不是我就是她,各种竞赛,有了我就肯定少不了薛维,有了薛维也不会没有我。那种在暗中处处都要争个高下的对手关系,在我们之间早已心照不宣了。    
    考高中,我俩双双考进这所全市最好的高中,又分在一个班。高二文理分科,我和薛维又都进了文科班。    
    几年来,就像马拉松,只要有一点儿落后于薛维,我就咬牙赶上去,薛维也同样。从小潜移默化养成的骄傲好强使我无法容忍自己输给薛维一点儿。阴差阳错,为什么会遇见她呢?就像针尖和麦芒,就像诸葛亮和周瑜,就像一山中的二虎……    
    这场马拉松一直不分高下地并肩跑下来。江东闯了进来。    
    不知从哪天起,江东开始没话找话地和薛维说笑。薛维的谈话中也越来越多地提到江东,津津有味地讲他的许多琐事,语气又快乐又带一点陶醉。    
    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而我的心情却越来越糟。至于原因,我自己也说不清,并不是对江东有什么非分的好感。十几天以前,我也不会想和他有比学友更深的关系,但现在却不同了。有人欣赏总是一件很幸福很足以自豪的事。难道我什么地方比不上薛维吗?为什么……这种想法卑劣得我自己都不敢仔细去推敲。自己难道真这么浅薄,这么浮躁吗?会只因一个男孩对自己好朋友的关注和爱怜就难以自制地心动神摇?    
    其实,如果江东以对待薛维的方式来待我,我并不会接受他。我不是薛维,我不会为江东的几句风趣话就头脑发热。我心里喜欢的是那种深沉稳重的男孩。而那样的男孩我曾遇到过,我为他的气质而心折,但他并不知道,除了我没有人知道。这是一个秘密,我宁愿把它埋在心底,独自守住它,等它发芽或腐烂。


第四部分:以你选择的方式度过一生那一年我十七岁(2)

    可现在,我竟无法战胜自己可笑又可悲的虚荣,居然为这样一件无聊的事折腾得不亦乐乎。而我真的不在乎江东这个男生,我也真的不在乎江东和薛维到底怎样。    
    那么,我到底在乎什么,我又想要什么?或许只是一种情绪,一种被人欣赏、被人关注的情绪,一种让薛维知道我是有人在珍重的情绪?我不明白自己,此时此刻。    
    就在这时,我认识了“假惺惺”,一眼就看出他是那种油腔滑调的男生,并不循规蹈矩,却又可以做个不上不下的学生。    
    我不欣赏这种人,也就没把他放在心上。直到那天放学遇见他,我们竟是同路回家。我无意中说晚自习后回家天很黑,路又偏僻,有些害拍。他马上接口道:“那我去找你一起回家吧!”我一愣——从没见过这样自来熟的男生。扫了他一眼,高高大大,明眸皓齿,是一个很标准的令人仰慕的白马王子形象。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电般地掠过。我知道这样很不好很不好,但我无法抵御那份诱惑,面对薛维和江东将怎样扬眉吐气的诱惑。很像吸鸦片的人,明知那对自己不会有任何好处,可为了一刻的快感就什么也顾不得了。    
    于是,“假惺惺”开始出现在我们教室门口,响亮地叫着我的名字,同时,也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他那样的男孩走到哪儿,都不会被人忽视的。那一天,薛维终于问起“假惺惺”的情况。我轻描淡写地说上几句,注意她的反应。(这种又狡猾又无聊的小伎俩大概每个女孩都与生俱有、得心应手吧?)“他长得真精神。”薛维这样说。    
    这一句赞美居然一刹那就填满了我一直空落的心,不由自主地对她笑一笑,好像一块黑布从头顶揭开,阳光又洒下来了。莫名其妙!自己骂了自己一句,心底隐隐觉出一点悔一点恨和一点痛。    
    而薛维和江东越来越亲密,颇有点我行我素的劲头。同学中虽稍有议论,但并没有人把它定性为什么。就算两人的关系不一般,毕竟还没有什么明显标志说明人家“恋”或者“不恋”。人家若只是好朋友呢?在这个开放的时代,教师和家长对这种“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友谊最头疼吧?    
    而就在这期间,薛维对学习却似乎不再全力以赴,虽然成绩依然优秀。对薛维,我有一种敏锐的直感,那不会错。难道,抓住这个机会超过她吗?或者,作为她的好朋友提醒她一句,怎么办?一个不大的问题居然就那么弄得我心神不宁。    
    正在心烦的时候,“假惺惺”又来找我。紧身的白夹克衫,肥肥的牛仔裤,这身装束使他看上去分外清新。不得不承认,他很懂得用服装突出自己的优点。    
    “走吗?”他问。“不走,你先走吧。”女孩真善变,几天前还那么热衷的游戏,现在却避之惟恐不及。“那我等你好了,在篮球场。”不料他却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我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他,他在笑,一反我见惯的油滑的样子,柔和,清秀,很动人。我看呆了。    
    我走的时候已打过退校铃许久,不知为什么会拖到那么晚。我只觉得心很乱,说不清到底想起了什么难忘的事或感受过的情绪。说不清楚到底什么滋味,只感到一个个温热的潮头在心底卷起又落下。好像想了很多,又一团麻般理不出个头绪,茫茫然地恰恰是欲哭无泪欲诉无言。    
    锁好教室门,皮鞋在磨石地板上寂寞地敲出声音,突然想起“假惺惺”说过等我的。天早黑了,他当然不会还在打篮球的。我没抱希望,纯粹出于一种责任心,去他的教室找了一遍。人,早就走光了,在我意料之中。也没失望,做好独自走夜路的准备。    
    下了楼,路过篮球场,忽然有人喊我。昏暗中,“假惺惺”走了过来。“你,你没走?”我吃了一惊。“说过等你的嘛,我向来守信用。”他仍是一副油腔滑调。    
    我好像觉得有什么不大对劲。他递过来一件衣服:“穿上吧,晚上风大。”一件运动衣,大概是他为体育课准备的。“我不冷。”我说。他却不动,只固执地托着那件衣服,直直地伸给我。    
    几乎完全凭直觉,我也忽然固执起来,坚决不肯接过来。两个人就这样对峙一会儿,他终于收回手,笑嘻嘻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我只觉得有些如释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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