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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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上级委派他到聂拉木海关当副关长。初生牛犊不怕虎，他带着一个关员一起到边境线去巡查。在回关的途中，驾驶员不熟悉路，把车开进一个泥潭里面。水从上往下灌，他们往上走的时候，陷进了一个沼泽地，而且越陷越厉害。当时水把沙子全部堆到车身上，整个车几乎被埋没了。他心急如焚，给驾驶员留下了大衣和一些饮料、方便面，叫他呆在汽车里面守车。
他一口气走了20多公里山路，走得脚上起了好多泡。好不容易跑到一个村庄里面，请求乡亲们帮着抢救一下。他雇了一辆东风牌卡车，整整装了一车的石头，到了陷车地点，准备用千斤顶把汽车顶上来。谁知沼泽地大多是往下陷的，千斤顶根本顶不起车。他们绞尽脑汁，让农民修水渠，整整干了一天，才把上面流下来的水全部引到另一块地。
他们找来一块平石头垫在车底，用千斤顶每打一点，就往车底加很多石头和土。整整折腾了一天还没把汽车弄出来，晚上他们睡在汽车里，气温是零下二十多度，冻得腿都没有知觉了，盖上被子还觉得冷。刮风怒吼，车子发动不着，空调又不能开，他的心有些发慌。他们在野外熬了两宿好不容易回到驻地，宿舍是土坯房，屋顶千疮百孔，屋外下雨屋里流。出了一身臭汗，驻地不仅没有洗澡的地方，就连洗衣服也得徒步走到山下的河里去洗。生活用水要到雪山底下拉雪水。海关有一个小拖斗车，每次拉水时就把大大小小的塑料桶全部装在车上，每天拉一趟才够大伙洗漱和饮用。去年好不容易有了自来水，还不能敞开用。每天中午一点到三点之间供应自来水，人们一窝蜂涌到自来水水管前，像打仗似的赶紧灌水。
聂拉木海关离西阿尔瓦监管点有30公里，路况非常差，到处都是沙尘。由于高原缺氧，吴长春的嘴唇总是乌青的。呼吸困难，一天工作下来，觉得像扒了一层皮似的难受。有一次，吴长春陪同塔捷关长到定拉山口和强拉山口。那是一条盘山公路，他们到达的那天，遇到了百年不遇的一场大雨。那里的土质特别硬，水渗透不下去，车轮在雨水里行驶特别滑。大雨滂沱，他们早上7点钟开始准备往普兰赶，驾驶员经验不足，在盘山路上拐弯的时候，整个车子滑向悬崖，只听“梆”的一声，上面掉下的石头把汽车顶盖都砸扁了。幸亏吴长春脑子灵，他把车门打开一看，车子在快速地往下滑，再往下滑就没有人能把得住方向盘了。他跳下车，捡了一块小石头往车轮底下一垫，车子才停住。他吓出了一身冷汗，如果再晚一分钟的话，他将和汽车一起葬身谷底。
第一部分第二章 世界屋脊上的国门（7）
在这里工作，要是家里发生什么紧急情况的话，根本回不了家。有位副关长的妻子在家里煤气中毒需要抢救，当天给他打电话，他在路上走了三天两夜才赶到家里，妻子已经离开人世了。他只好跑到太平间与妻子做最后的诀别。望着妻子冰冷的面孔，他的心都要碎了。
生活上艰苦还可以忍受，最害怕的是生病。大夫不愿意在这么艰苦的地方呆长，这里的医疗条件很差，即使是一个阑尾手术，也要到拉萨去开刀。很多关员生了病就咬牙扛着。高原上水的沸点低，他们常年喝半生不熟的水，又经常吃冷饭，没有几个不闹胃病的。胃痛了就靠吃药顶，经常延误诊断。不单是胃有病，不少人其它脏器也有病，由于缺医少药，耽误了最佳治疗时间。在这里长期工作的人寿命比较短。但这里是很重要的一段国境线，而且又是一个边境口岸，需要他们在这里工作，他们便愉快地听从党的召唤。
这些壮小伙子觉得生活艰苦、缺医少药都可以咬牙，他们最难以忍受的就是夫妻分居。这里白天人看人，晚上数星星。他们年富力强，有着正常的生理功能，但是为了守卫好国门，他们不得不在人性上做出巨大的牺牲。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们有大半年见不到妻子儿女。吴长春结婚后妻子很快就怀孕了，临产期还没到，他就到了聂拉木海关当办公室主任。妻子生孩子的时候，他因为忙没能赶回去，直到女儿一岁后才见到她，那时候她还不会走路。短暂的团聚之后又是漫长的别离，他整整三年都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
长期夫妻分居，女儿丢在拉萨，他也归心似箭。每年11月初他们便往拉萨赶。为了早点见到妻子女儿，他早晨四点钟就开始走，西藏的时差比北京晚，四点钟就相当于内地的午夜。天漆黑一团，车子在路况不好的情况下，每小时只能走20公里。
回到拉萨，妻子总是埋怨他：“你眼里没有家，女儿生下来一直到三岁，你在哪里？”
他说：“我在聂拉木海关办公啊。”
妻子说：“你在那儿呆了三年零十八天。我生女儿你不在身边，孩子大了你还不在身边。”
吴长春的心涌出了对妻子深深的愧疚，是啊，妻子坐月子自己没能好好伺候她，这是最遗憾的事。妻子是一个经理，出国机会又多，对于妻子，自己没有尽到一个丈夫的职责。他和妻子分居的时间加在一起有七年了，如果夫妻分居时间太长的话，感情容易出现裂痕。特别是对于年轻人，他们还没有过婚姻的磨合关，可高原却只有年轻人才能坚守岗位。超过40岁的人，身体状况急剧下降，在这里已经属于老弱病残之列。
吴长春的女儿非常喜欢他，每当他一回家，家里就像过年一样高兴。女儿上小学五年级，再过一年就毕业了。女儿很喜欢让爸爸教她数学、语文，只要爸爸在身边，她的学习成绩就上升；只要爸爸一离开家，她的学习成绩就滑坡。女儿长期见不到父亲，心情很压抑。由于顾不上孩子的功课，他的女儿降了一级，这也是他的一块心病，觉得对于女儿，自己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职责，把孩子耽误了。
他每次探家都像是在还债，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承担了下来。买菜做饭拖地打扫卫生，样样在行。女儿说：“爸爸做的饭好吃，我要是能天天吃到爸爸做的饭就好了。”
妻子和女儿最恨五月，因为五月份他就要走了。每当他要离开家去聂拉木的时候，家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女儿哇哇大哭，妻子默默流泪。有一次他要离开家到聂拉木海关，女儿紧紧地搂着他说：“爸爸你不要去了，我跟你们关长说。我要骂你们关长，为什么要把爸爸派到那么远去，为什么不让我爸爸回来？”
他挣脱了女儿的手，在女儿的嚎啕大哭声中踏上了行程。
人啊就是这么怪，当吴长春回到拉萨时，他确实不愿意再回到聂拉木海关；可当他一旦回到聂拉木海关，他又不愿意再下山了。男人总要干事业，他觉得聂拉木海关是一个干事业的地方。他把关员们当成了自己的兄弟，让他们每个人都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
现在海关在普及计算机应用，聂拉木海关有些藏族关员文化程度不高，他打算把他们送到先进的地方去学一学。社会总要往前发展，聂拉木海关要是总没人会操作微机，就会落伍了。海关来了一些技术干部，他盼望他们能教会聂拉木海关的关员操作微机。
现在，吴长春又调到狮泉河海关担任副关长，2000年阿里地区发生了百年不遇的水灾，连续降了七天七夜的暴雨。很多阿里人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雨。抗洪抢险的时候，给吴长春所在的海关划了40米的范围，让他们严防死守。吴长春和战友们整整守了三天三夜，洪水慢慢地退了，乡亲们的财产保住了，吴长春被评为“抗洪抢险先进个人”。
如今的吴长春已经在海关工作了整整七年，只要一想起在西藏战斗了几十年的父亲，他浑身就有了力量。
第一部分第二章 世界屋脊上的国门（8）
8。 这个吸鼻烟的男人的反常举动，使他们查获了黄金走私大案
走私有着鲜明的地域特征，中国的走私大致是东烟西毒，即东部沿海地区走私香烟，西部地区走私毒品。在国境线，第一关是边防检查站。过了这个关口以后，第二关就是海关的沿边管辖地区。
从1986年开始，走私分子不知犯了什么邪，竟然在世界上海拔最高的海关走私黄金。拉萨海关在这里查获了很多起黄金走私案，其中最大的一起就是1995年的8月4日，一次性查获走私黄金89公斤，价值1000多万元人民币。
2000年3月30日，拉萨海关接到一个情报，这段时间有人要走私黄金出境。摸到这条线索以后，拉萨海关的关员们当天就坐车往边境线上赶。到了边境线天已经很晚了，他们急忙找边防检查站的领导，要求他们协助搜查过往的车辆。
4月1日晚上邻近子夜，突然开来一辆汽车，夜色深沉，车上的商人和旅客心急火燎地去办边防手续，准备赶往闸门口方向。海关关员发现有一个男人坐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吸鼻烟。其他人都急着办手续，他为什么不着急呢？关员们觉得这个人有点可疑，就通知边防检查站的同志，一起先查他的通行证和身份证，然后再查他的行李。检查时他依然是那样泰然自若，行李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查出来。
难道真是关员们草木皆兵？干长了海关的人对出入国境的人都有一种直觉，他们不会平白无故地怀疑人，但对于可疑的人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关员们又开始询问这个男人，他的眼神里掠过了一丝恐慌。虽然只是一瞬间，也休想瞒过关员们锐利的眼睛。
关员们说：“你站起来，我们要重新检查一下你的行李。”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动作不是很利索。关员们觉得很蹊跷，他年纪不大怎么会动作迟缓呢？看来问题就出在他身上。关员们开始搜查他的身体，结果发现他把准备带出境的黄金都藏在了身体上。
边防检查站的岩站长查到这个案子以后，关员们觉得这个男人用人体携带黄金出境事实确凿，要求边防检查站的同志把他连人带物都扣下来。
大约过了五六个小时以后，又来了一辆汽车停在旁边。那辆车上空空荡荡，可驾驶楼的人却吼着：“快点快点，检查个证件怎么那么慢啊？”
平时乘车去樟木口岸的人都是慢慢腾腾的，他们这辆空车为什么这么急着过去？这又是一个反常现象，经验告诉关员们：这辆车比较可疑。他们来到驾驶室前对驾驶员说：“我们要看一下你的证件！”
驾驶员用眼睛瞟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哪儿的？”
关员们说：“我们是海关的。”
边防检查站的同志马上走上前来：“这是海关的例行检查，请把证件拿出来！”
一看到边防检查人员拿来调查证，这个驾驶员就浑身筛糠。他越发抖关员们就越觉得情况可疑，便对他的车子进行了重点检查，最后从车上的隐蔽部位查出了200多条黄金，一共有40斤重。
有一天，上级给海关打来电话，说第二天晚上有一辆藏了黄金的走私车要经过你们那里往境外走私黄金。内线提供的情报很详细：什么型号的车子，车号是多少，都说得十分清楚。上级要求海关派人上山去设卡。
电话就是军令，缉私科和调查科马上派出八个人，第二天一早就上山了。雪越下越大，他们一直埋伏到第二天傍晚，每个人的脸都冻得像红萝卜。八个关员像八棵青松，巍然屹立在山顶。走私分子做梦也没有想到，在这夜深人静的晚上，雪山上还会有人。他们刚刚露出头来，就被海关关员抓了个正着。
还有一次关员们监管边境贸易刚刚回到宿舍，就接到一个情报，说山上今天午夜两点左右要来一批走私货。接到这个情报以后，关员们立刻凑到一块研究怎么堵截，怎么设伏。
腾噶山上终年积雪，天气非常寒冷，即使是夏天也要穿羊皮袄。关员们晚上出去稽查走私要带很多东西，什么被子呀皮袄呀棉鞋呀都要准备。他们本来计划去五个人，正好坐满一辆车。出发时发现带的东西太多了，车子装不下，而人又不能减。万一那边情况复杂人手不够怎么办？汽车的空间有限，只好减东西了。他们把被子、皮袄全都减了，车上只装了一点简单的干粮，就向腾噶山进发。他们跑到山上整整埋伏了一个晚上，身上只穿了棉衣、棉裤，浑身冻得瑟瑟发抖。到下半夜时人几乎都冻僵了，但谁也没有叫苦，始终睁着警惕的眼睛。
走私分子终于露面了，这些狡猾的狐狸总是在夜晚出没，他们贼头贼脑地刚想溜走，突然雪山上站起来五个雪人：“不许动，检查车辆！”
五个雪人仿佛是五大金刚，巍然伫立在茫茫雪山上，夜色中越发显得威武刚健。这是五根降妖柱，魑魅魍魉休想在他们面前蒙混过关。他们跳上汽车开始搜查，给走私分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还没有醒过味儿来就被海关关员把走私物品截获了。
第一部分第二章 世界屋脊上的国门（9）
9。 我们这辈子就交待给高原了，可我们最担心的是耽误了孩子
白玛次仁关长在樟木口岸工作了半年多，去年元旦他的妻子打来了电话。平时他们经常在电话里说说夫妻之间的悄悄话，互相报报平安。他以为这个电话也和往常一样是个报平安的电话。谁知妻子在电话里说：“白玛次仁，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白玛次仁关长说：“我到这儿才半年，怎么能回去？我们这儿事假一般只给十五天，我要是回一趟家的话，连路上都跑不赢，家里有啥事你就费点心吧，我实在是工作太忙回不去。”
他话音刚落，妻子就在电话里哭了起来。过了片刻，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就把电话挂断了。
第二天，白玛次仁关长有点不放心，又打电话问候妻子。妻子说：“咱这个小儿子我确实管不住，早晨上学下午才回来，我这个当妈的又不能老跟着他，再不管这孩子就完了！”
白玛次仁关长一听妻子话里有话，刚巧有个到狮泉河开会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