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9-不羁的风-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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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贺放心了,她懂得照顾自己。
下午黎氏与杨氏都过来看究竟,态度已无前时嚣张,好奇地问长问短。
芳好对他们十分冷淡,由亮佳及泳洋出马招呼。
《不羁的风》 第二部分展览馆人山人海(4)
有贺轻轻问:“不喜欢他们?”
芳好答:“寒天饮冰水,滴滴在心头。”
有贺明白了蝴蝶创业时也许受过这些人白眼。
芳好说:“家父离开我们之际,这些人落井下石、雪上加霜。”
有贺点点头。
那天晚上,他们涌进福乐吃火锅,洋人又带了洋人来,只得分三桌,亮佳与泳洋大力热情招待。
店主特地做了肉丸、蛋饺、汤团,像吃丰富的家常菜,鲜美无比,又不油腻,用足心思,小馆子也能做出成绩来。
芳好只吃了一小碗年糕。
饭后,美国人与芳好握手:“我明早来摊位签约。”
芳好向他致谢。
三日展览结束,成绩斐然,大家都雀跃。
曲终人散,各摊位拆除布置,灯光熄灭,打道回府。
“谁愿意留下,可以乘机漫游欧洲。”
人人都心动。
亮佳笑说:“我与泳洋想到巴黎住三天。”
芳好马上说:“玩得高兴点。”由衷替他们开心。
方有贺试探说:“芳好,我邀请你去南欧。”
芳好答:“我得回去处理业务。”
有贺从未试过这样辛苦地讨好一个女子,而且一点结果也没有。
他低头不语。
连亮佳都有点同情他。
回程,他提早把头等票换成了经济票,满以为可以坐到芳好身边。
可是不知怎的,航空公司优待她,升格把她迁到商务舱,气得方有贺要打人。
他没想到会与芳好满飞机捉迷藏。
结果他被夹在两个座位之间,左边坐着无人带领的顽童,连续十多个小时骚扰他,把汽水倒在他裤子上,用橡皮筋弹他面孔,叫他带往卫生间。
右边是个回家度寒假的中学生,一路玩电子游戏机,得到积分便大声欢呼,活脱小人得志。方有贺头都痛了,只得借酒浇愁,连喝两罐啤酒。
而且狠心的叶芳好一直没有来看他。
飞机快抵埗,方有贺双腿麻木,站起来四处走动,才碰见芳好。
“你怎么坐在后头?”
“我原想与你坐。”
芳好看着他,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很少笑,但是那笑容在有贺眼中,感觉似重重乌云中溅出金光,可爱到极点。
一切还都是值得的,他凄凉地想,她终于明白他的心意。
芳好回到座位,邻座华人有一本杂志落在地上。
芳好一眼看见封面大字标题:伏贞贞另结新欢。
芳好伸手去拾那本杂志,半途又缩手。
喂,关你什么事?
但忍不住又拾起杂志翻阅。
分手了?他没说,当然,同他不熟,无从说起。
图片中伏贞贞已经另外有男伴,真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新人比方有贺更加年轻英俊。据记者说,是一家电子厂的少东。
伏贞贞不愿接受访问,冷着脸对记者。
芳好把那本杂志还给原主。
这是他跟来欧洲的原因吗?
芳好忽然有点胃口,问服务员有什么好吃。
服务员给她一客三文治,一杯果汁。
邻座叹气:“下次真要乘头等,头等可吃乌冬面。”
芳好笑笑。
但是她的悲与喜,都与物质条件无关。
终于到家了。
方有贺几乎要跪在地上吻他熟悉的泥土。
家里司机迎上来,拎起他的行李。
他到处找芳好,已经不见了她。
这时有记者迎上来:“方先生?”用镁光灯为他拍照,“你同伏贞贞可是结束关系?为什么?你可知她另外有男朋友?”
方有贺登上车子回家。
其实芳好的车子就在他后边。
老司机阿忠说:“太太请你回家吃饭。”
芳好说:“我累了,同太太说我明天再去。”
阿忠只得把她送到公寓。
“二小姐的新居已经布置好,请你去参观。”
这么快?一定是贺成公司全体同事出动做帮手。
芳好松弛下来,在车上已经睡熟。
《不羁的风》 第二部分展览馆人山人海(5)
阿忠不忍心叫醒她,她却睁开眼。
“到了。”她自己开门下车。
阿忠拎着行李陪她到门口,看她进去了,才用电话通知叶太太:“大小姐回了家。”
芳好进了门,一直走进睡房,躺在自己床上,昏睡过去。
从前下了飞机还可以直接回公司做半日工,开半天会,现在连淋浴的精力都没有。
芳好不再讨论自己是否今非昔比,她结结实实睡了十个钟头。
梦乡真好真温馨,怪不得很多人不大愿意醒来,华人文化与梦有不可分解的纠缠:庄子梦见蝴蝶、杜丽娘游园惊梦;怡红公子在一座红楼里做梦;有人趁黄粱未熟时也做了一个梦;苏轼说,他夜来幽梦忽还乡,看到亡妻在小轩窗下正梳妆……
芳好这一觉睡得好不香甜。
电话铃响了又响。
终于有人不耐烦,用钥匙开了大门进来。
芳好醒转:“是结好吗?”妹妹有她家门钥匙。
结好身上一股薰衣草清香,脱下外套,一身杏色开斯米衣裤。
“姐,你衣服都不脱就睡,太可怜了,为什么不多带几个伙计出门?”
“力不到,不为财。”
“妈妈好像还有点积蓄。”
“妈妈自己也要用。”
结好嘟囔:“这番话不是明明说给我听吗?”
“不关你事,”芳好笑,“你已是方家的人,以后吃用全归方家。”
“姐,到我家来看看,给点意见。”
“一定美仑美奂,装修得像建筑杂志里的示范单位。”
“去,快去梳洗。”
“我得回公司。”
“星期六,回去干什么?”
“看报纸、打电话也好。”
“哪里才是你的家?”
芳好答:“公司有盈余,不知多高兴。”
梳洗完毕,芳好才看到妹妹戴着硕大洁白的钻石耳环。
方家是高尚人家,善待媳妇。
“已知会父亲?”
结好抬起头:“我不想忤逆母亲意思,她不想见到他,他另外有一个家,根本不在乎我们,通知他等于骚扰他。”
芳好披上外套:“你的婚礼由你做主。”
她跟妹妹出门。
车子驶上山,一路上大厦矗立,像碑林一般,把海港挡得密密实实。车子忽然在弯路上一转,柳暗花明,在一处平台停下。
这个地方比较宽敞,也可以呼吸到新鲜一点的空气。
芳好下车:“位置很好。”
“请移玉步。”
上了楼,结好掏出钥匙开门。
“装修由伊芬爱伦负责。”
舒服大方、别致不在话下,芳好却不打算久留,喝了咖啡,她对妹妹说:“祝你福寿康宁,五世其昌。”
“芳好,你呢?”
芳好微笑:“我做牛做马,无怨无悔。”
结好说不出话来。
“我要走了。”
她回到公司,已是中午,接待员却没有走,一见芳好便说:“叶小姐,欢迎凯旋。”
这样会说话,芳好微微笑。
“叶小姐,有客人在会客室等你。”
“谁?”
“他说,他也姓叶。”
芳好耳畔嗡一声,立刻走进会客室。
那客人转过头来,俗称盐与胡椒般的灰白头发,十分好看,身体挺直,一点不显老。
他笑着招呼:“芳好。”
芳好连忙说:“爸,你为什么不预先通知我?”
那人正是她生父叶无敌。
“你呢,你结婚又何曾通知我?”
芳好笑:“爸,结婚的是结好,不是我。”
“是结好嫁方有成?”叶先生错愕。
“是呀,有成比我小一截,怎会是我对象?”
“不,我记得方家还有一个儿子,比你大一点。”
“那是方有贺。”
叶先生坐下叹口气:“原来是结好要结婚。”
“是呀,你搞错了。”
秘书捧出茶点。
《不羁的风》 第二部分展览馆人山人海(6)
叶先生对女儿说:“让我看看你。”
“老了。”
叶先生微笑:“父母在堂,怎可说老。”
芳好无限感慨,她不敢言,亦不敢怒,心中怨怼,半句不敢透露,对父亲仍然十分尊敬。
“方家那两个男孩我都认识,人品还算不错。”
芳好不出声。
“芳好,你太瘦了,一定是辛苦的缘故,听说公司业绩不错。”
芳好端着茶杯与父亲闲话家常。
上次与他见面是几时?
她毕业那日,他来观礼,七年了。
交通如此方便的21世纪,父女竟然七年未见。
这是什么缘故?
她心中恻然,有点不敢相信父亲真的坐在她面前,也许不过是思念过度、幻觉似真。
只听得父亲说:“我带来一点礼物,请交给他们。”
他取出一只盒子。
“是首饰吗?”
“是我们两个人的意思,送一套纪念金币。”
“我代结好谢谢你们,弟弟们好吗?”
“人顽皮,成绩差,心散,不愿专心。”
“还小,大一点会改过来。”
“同你小时是不能比。”
芳好连忙说:“我比较笨,不专心不行。”
叶先生只得笑:“这是我最新地址及电话,欢迎你有空来探访我们。”
“一定。”
芳好客套有礼,像对任何长辈一般,处处得体,但是生分得不得了。
“父亲留几天?”
“我此刻就去飞机场。”
芳好难受,七年了,多拨一两日与她们相聚都不能够,太过厚彼薄此。
“再见,芳好。”
芳好帮父亲穿上长大衣。
大衣质地轻软,可见他的环境不差,只要他生活好,做女儿的也替他高兴。
她送他出门,走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想说些什么,可是终于沉默地进了电梯。
芳好低头,眼泪噗一声落在脚面上。
她转过头来,看见方有贺站在她面前。
她颓然说:“你都看见了。”
有贺轻轻说:“我无意偷窥,我刚来到,我……”
他不再说话,以免越描越黑。
如此失态,都叫他看见,芳好低下头。
有贺又忍不住劝说:“分了手就算了,过些时一定会忘记,伤口慢慢愈合。”
芳好抬起头来,什么?
有贺双手插在袋里,缓缓说下去:“那人头发已白,三五七年后,必然老态毕露,届时,要你调转头来照顾他,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芳好看着他。
这人,说他聪明,又这样憨钝。
她轻轻说:“那是家父来送礼给结好。”
“呀,”有贺绽出意外笑容,像捡到什么宝贝一样欢喜,“是叶先生?好不年轻,早知立刻打招呼,我即时去准备饭局——”
“他走了。”
“呵!这样匆忙?”
“家母也要负一半责任。”
两个人回会客室坐下,芳好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有贺也乐意听她心事,可是海外询问电邮及电传纷沓而至,都是有关杜索道夫展览过的内衣品种。
芳好与助手立刻忙碌起来。
工作就有这个好处,不由人不收拾闲情,专注投入正经事。
芳好、有贺二人有商有量。
“不,我们不做女性内衣,这方面毫无空隙可乘,早已堵得死死,对手都争得头崩额裂,不想染指。”
“是,我们会考虑设计小童内衣,童装多彩多姿,各名家都抢这个市场,可是内衣粗制滥造,并无太多选择,有得发展,可立刻着手研制。”
“原来特大号以及特特大号有如此庞大市场,比预料中更加理想。”
芳好兴奋,双眼泛出晶莹光彩。
《不羁的风》 第二部分展览馆人山人海(7)
有贺看着她,心想:这女子最漂亮是一双大眼,配衬她精致白皙的面孔,秀丽无匹,不过在脂粉丛中,如此淡素,非得留神才能欣赏得到。
说她聪敏,她却这样大意,存心骗她易如反掌。
有贺一进门就看见他们父女喁喁细语。
有贺少年时见过叶先生,立刻认出他,不过不想打扰人家父女相聚。
在电梯大堂,他看见芳好黯然神伤,露出柔弱一面,方有贺恻然,决定误会那是她的分手男友,转移芳好注意,以博一笑。
那一招十分有效。
芳好像是愿意拉近距离,说几句心事,可惜公事夺去她的注意力。
不久贺成催他回去开会,他只得告辞。
芳好看着他背影。
人不是坏人,不过名誉欠佳。
案上有份报纸,登着他走出飞机场的照片:长大衣里边穿着西装,阔步而行,英俊潇洒,比任何一个明星都好看。
可是,正经生意人怎么会上娱乐版,那日幸亏闪避及时,否则连她也拍摄进去,届时水洗不清。
芳好坐下来。
抑或,她不是嫌他这种锋头,而是妒忌他生活如此精彩?
有人推门进来。
是结好来找她。
“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