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香蝶-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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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奇怪的气氛横亘在乔家画舫上,直到船儿离开那条无端冒出惹事生非的画舫很远后,舱里的乔氏夫妇还颇有难堪之感。喜乐和莫愁进来把舱中的残酒撤下,凉茶换过,乖巧的退出舱去,让两位主子独对着继续尴尬。
“娘子?”乔荆江试探着叫钟灵,心中忐忑。
“相公?”钟灵试探着回应,语气可亲。
她的反应也太奇怪了,居然平和得象是心湖波澜不惊的观世音,几令乔荆江怀疑刚才自己的一场博命演出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可是尚残留在舱中的桂花香气提醒着他刚刚陶飞燕确实来过这里,在他提心吊胆在对面船上应付酒肉朋友时,那位莫测的女人和自己单纯的娘子呆了很长时间,说过一些话。
他们重新落座,无心酒茶,都想找些话来说。
“陶飞燕有没有为难娘子?”乔荆江硬着头皮问。
“陶姑娘与妾身十分相投,怎会为难?”钟灵回答,“今夜听她一番话,令妾身对她刮目相看,原来她竟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儿。”
“她本来就是书香门第出身,若不是父亲吃了官司家破人亡,也不会被走投无路的亲哥卖进青楼。”乔荆江叹口气,“世上有些人天生命不好,陶飞燕就是其中的一个。”
钟灵抬眼看乔荆江一阵,低下眼皮:“是以妾身知道要惜福。”
“我并没有其它意思……”
“妾身明白。”
“今夜的事……”
“相公只是逢场作戏,妾身不会当真。”
“娘子看到我与他人调笑?”
“妾身会只当没看到。”
“不介意?”
“知道不是真的,就不会介意。”
“陶飞燕说娘子吃醋……”
“她看错了,妾身不是妒妇。”
“……娘子,你是否永远不会生妒?”
“妾身不能预测永远,不过妾身会尽力做到不生妒。”
“娘子不觉得有点妒意会更正常吗?”
“妾身知道女子会被休的‘七出’理由中,‘妒’为其一。”
对答如常,似行云流水,乔荆江发现在他回到这条画舫之前,他的娘子可能已经预想过了所有的对答,所以面不红气不喘,仿佛一切说话均在她的预料之中,这让他生出难以释怀的挫折感。乔荆江在重新踏上这条船的甲板前也预想了许多结果,可没有那种会是以这样一种面貌呈现,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自己就象一个傻瓜,竟如一个做了坏事的小孩,怀着讨好之心去揣摩大人会如何责骂自己,甚至连眼角会出现的一丝怒意都细想过如何应付。
哪里有一丝怒意?连嘴角的淡然笑意都不曾有过一丝变化。
“如果‘七出’之罪中有‘不妒’一条,娘子可会表现得有一丝介意?”从不曾出现的阴霾慢慢浮起在乔荆江的脸上。
“那并非妾身所受教诲。”
画舫附近,一条小船慢慢向这边划过来,舱中两人并未注意到,他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对答之上。
“娘子受的教诲,就是只要自己还能坐稳少奶奶的位置,相公不管怎样都没关系么?”
“那末依相公的意思,要妾身如何做呢?”
“还要我来教?”乔荆江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娘子,难道成亲这么久,你就从来没有自己想过要怎么过日子吗?”
“……妾身无一刻不在考虑如何让日子平安过下去。”
小船靠近画舫,借着船头灯光,喜乐与莫愁认出来人,忙行礼相迎,喜乐又惊又急,惊的是这人来得似乎不是时候,急的是舱里的两个主子显然还未发现来了客,要去呈报已来不及,看看船靠上来,客人已经迈步过来。
“这是过日子还是凑合日子?”乔荆江拔高了声音。
正上船的客人闻言一楞,喜乐刚要开口向舱内呈报,他摇摇手止住。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显然夫妻在吵架,这时候进去,不明是非的他站在哪边都不好,还是等这阵紧风刮过去比较合适。
“我只是娘子棋局中的一颗棋吗?”舱中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压抑已久的怨气,这怨气因今夜一连串的不顺心更加明显,“就算看到我与其他女子搂搂抱抱娘子也不会生气,因为我只是个做摆设的相公,你根本不在乎我的心思在哪里对不对?”
“……相公为何会认为妾身不在乎?”
“陶飞燕至少还会扔砖头!”
“……在动手方面,妾身的确差了陶姑娘许多。”钟灵苍白着脸抬起头,“但陶姑娘扔砖头还有个金锁的理由可找,相公要妾身找个什么理由来动手呢?”
“你的相公可能在和别的女人打情骂俏哎!”
舱外的客人脸色突变,喜乐和莫愁看得清楚,慑于他的威严不敢出声提醒舱中人,心中急得似油煎,只得在心中骂少爷口无遮拦,这不是越描越黑了吗?看呆会儿要如何收场!
“相公的意思,是要妾身因为相公把对付青楼女子的一套拿来对付了妾身后又拿去对付其他女子而生气吗?”一抹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隐怒之色从钟灵眼中闪过,情绪激动的乔荆江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本来就不值得去争的东西,妾身并不认为要当回事。”钟灵的语气也变得锐利,而乔荆江也没有发现这一点。
他正为听到的这一句话而愤怒:“娘子竟把我当成如此下作之人?我何曾做过这等事?”
“……相公,就此打住不好吗?再争论下去,你我日后还如何相对?”
“你这样看我,我还能以平常心与你相对?今日一定要说清楚!”
“相公不要苦苦相逼。”
“我偏要!”
异样的红晕泛上钟灵的脸颊,虽尽力压抑,那份郁闷的怒气仍是清晰可见。
“相公,今夜月色如此迷人,何不和刚才那位美人一起弹个《凤求凰》呢?”钟灵讽刺地问道,“你昨日陪妾身弹《流水》时,心机深到不露痕迹,怎么不过一日,就把这谋算的本事忘了呢?”
“……你认为昨夜我所做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相公算计的本事真好,令妾身完全上当。”
“照你这种想法,成亲以来我做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的应景作为了?”
“妾身现在也只能如此去想。”
“只是‘现在’这么想?恐怕娘子一直都是这么想的吧!”乔荆江再也忍耐不住,“枉我如此煞费苦心的逗你开心,结果都当了驴肝肺!早知这样,我刚才何必为了你们定远候家去受曹白轩的鸟气!”
钟灵的口气也变得不善:“相公这会儿倒觉得冤枉了?刚才不是和那人打得火热吗?”
“若不是为了你钟家,我早一巴掌扇过去!”
“相公扇得下去?不是会错过一场玩乐的机会吗?”
“娘子,你没人味就算了,原来还不讲理!”
“谁说妾身不讲理?”
“是!是!你是讲理,讲理讲到什么都不在乎,连过日子都按理出牌,没心没妒!”
“……相公,妾身也是有心会妒的!”
“哼哼,那你生气来给我看看啊!” 乔荆江快气疯了,反而笑了起来,“你气得起来吗?钟灵!你根本就是没感觉的木头女人!”
“你!”一声怒喝从钟灵口中冲出,她一弯腰,竟生生将面前的茶几双手举了起来!
乔荆江一跤从凳子上向后摔下去,又立刻翻身而起,坐在甲板上瞠目结舌地看着将木几举过头顶死盯着他的钟灵。
“天啦……”乔荆江舌头打结地叫道,“娘……娘子!快放下来!别扭了腰啊!”
刚才谁说他的娘子动手不如陶飞燕……
……好象是她自己说的……
……自己说自己的话能算数吗?!
人影从舱口闪进来,低声喝道:“钟灵,放手!”
钟灵把脸扭过去,看到大哥钟离着急关切的脸。
“大哥……”她好象还没有从呆楞的状况中恢复过来。
钟离几步抢上来,把沉重的木几从钟灵手中接下来,随手扔到一边。
木几在甲板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把钟灵惊醒过来,“我在做什么?”她喃喃地问。
“还没做。”钟离一边揽住妹妹,一边瞪着乔荆江,“混小子,你满意了?”
乔荆江盯着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大舅爷,只觉得自己满脑子都是浆糊,根本就没有办法想事了。
钟离又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乔荆江的傻样,沉声说:“妹夫,起来说话。”
乔荆江狼狈地爬起来。
钟灵突然“呜”的一声,一头扑进钟离怀里放声大哭。
钟离脸上表情十分阴郁,他本是应兵部尚书之邀来镜湖随便做些应酬,准备离开时遇上尚书之子借老父请客之便在湖上租来游玩的画舫,那曹公子提起刚刚遇过乔荆江夫妇,他想到好久未见到大妹,便有心赶来相见,没料到竟遇上这等乌龙事。
怀中大妹哭得收不住声,令钟离又心疼又愤怒,他知大妹成年后一向性情温婉,别说动手砸人,连高声说话都少有,今夜定然是委屈已极,竟将这份早已敛去的刚烈性子给激了出来。从刚才听到二人争执的内容,钟离已经知道今夜发生过什么,他一向忠厚正直,不似其他几个弟弟心眼留得多,他原就对乔荆江颇有意见,这样一来更加嫌恶,觉得大妹误嫁这样的郎君实在可怜,对自己身为家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妹受委屈而无法相助也十分着恼。
当初若是坚决拒绝这门亲事,也不致于令大妹有今日之苦!
“乔公子,听你所言,似乎为了定远候府受了极大委屈,”钟离强压怒火问道,“是否觉得这样的亲家很麻烦?”
“候爷误会了,小弟不是这个意思。”乔荆江手足无措地回答,他已经隐隐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将发生。
“不管是否为误会,在下对给乔公子带来的麻烦十分抱歉。”钟离根本没把他的回答当回事,“但话分两头说,就算钟家有欠公子,不等于就可以听任公子欺负我钟家的女儿。”他厉声道,“不喜欢我家妹子,可责可休,怎可用言语相辱?”
“我并无此意!”乔荆江急急解释。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却早已扛起家主担子的大舅爷,总有种压迫感,先觉自己矮了半截,更不用说去挺起腰杆和他争个什么了。
“……大哥,”钟灵哽咽着抬起头来,“是小妹不好,至今不知如何做个好娘子,大哥不要怪相公。”
听到这句话,两个男人都一楞,乔荆江心头一股热浪涌起来。
“小妹实在不适合做人家的娘子,请大哥带我回家,等相公休书送来,请容小妹去陪二娘。”钟灵从钟离怀中离开,向大哥恳求道。
二娘是老候爷的二房夫人,已在尼庵中清修多年。
乔荆江被一盆凉水兜头泼熄心中热浪,整个儿冻在当地。
钟离愕然:“钟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一清二楚。”钟灵的脸上又回到坚定冷漠的模样,看了令其他二人心惊,“小妹已想了一夜,并非一时冲动,只是迟迟未下决心。既然现在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再要小妹回去维持过去的日子也难,不如就此成全了我与乔公子二人。”
“你要我休你?”乔荆江几乎是喊了出来,“胡闹!”
钟灵语气坚决,“相公,妾身性子本烈,今日被激起,只怕不能强压回去。今日盛怒之下能举几伤人,难保日后怒极不会象娘亲一样举刀砍杀相公。倒不如先趁未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你我都全身而退。”
“今日不过是小小争执。”
“从一滴水到千层浪,也是可能的事。”
“我决不允!”
“相公不允,妾身大不了从这里跳下去,也省了日后休妻的事传出,让众人耻笑我两家的麻烦。”
“你……你怎么也变得胡搅蛮缠了?”
一只手轻轻拍拍乔荆江的肩膀,他扭过头,看到大舅爷同情的眼神。
“看来你虽与大妹成亲已久,却不了解大妹的脾气,这只能算你自找的。”钟离叹息一声,“乔公子,事已至此,今夜就让在下先带大妹回钟府,她的姐妹们很想念她,让她们见一面也好。你若真有诚意解决此事,不如明日早上再来接我妹子回去。”
“然后大哥就真的把大妹带回来了?”钟魁大叫着,气急败坏地盯着他一直认为很英明神武的大哥。
“要不怎么办?看着大妹跳湖还是等妹夫真的写下休书?”钟离无可奈何地摊开手,“何况你以前对我说过,若是妹夫对大妹不好,就打算让他休她回家,另择佳婿的。”
“大哥,你可不可以偶尔不把我的话当真?”钟魁几乎要以头抢地,“就算明儿早上乔荆江来接妹子回去,传出去也是很丢人的啊!”
“……就算乔荆江来,大概也接不到人。”
“大哥你该不会还做了什么糊涂事吧?”钟魁抓住钟离,“我再有办法嫁妹妹,也经不住老大你在底下抽薪啊!”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这样……”钟离很遗憾也很抱歉地对他说,“可是大妹半道上趁我不备自己去了二娘处,根本就没有回到家里来啊!”
钟魁放开揪住钟离衣服的手,完全呆住。
“虽然已经很晚了……”钟离苦笑着拍拍钟魁的肩,“要不,四弟还是辛苦一下,去找乔荆江谈谈?”
“大哥……”
“什么?”
“我再也不崇拜你了。”
“……其实你从来没有崇拜过我。”
“为什么你们只说我是‘钟馗’?”
“怎么?”
“我们一家都是鬼!”
比起郁闷的四舅爷,灰溜溜回到留候府的乔荆江的处境更加痛苦,当他刚刚踏进自家厅堂一步,就看见迎面飞来了一个青色大花瓶,虽然只是一瞥,乔荆江还是准确地认出那是爷爷留下来的宝物,赶紧张开双臂去接,那花瓶砸得他胸口剧痛,滑滑地在双手中滚了几下,终于在他扑倒在地以身做肉垫的情况下保住了。
“你这不争气的东西!连自己的媳妇都看不住,还敢回家来!”留候老爷的咆哮随之传来,“你算哪根葱啊?居然还有本事休妻?”
“爹啊,我还没写休书呢!”乔荆江心惊肉跳地把大花瓶放到一边,准备迎接下一个传家之宝。
“你要是写了我还会让你进门?早叫人把你五花大绑送到钟家请罪了!”留候手一挥,飞过来一个绘金大瓷碟。
“爹别叫了,约好明儿一早我去接娘子,您要是叫得人人都知道,我的面子还往哪儿搁?”乔荆江眼疾手快地接住瓷碟,认得是他娘陪嫁之物。
“你的面子不值钱!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