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儿媚-香蝶-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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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荆江在一边隐隐发现妹子与媳妇之间暗潮汹涌,虽无杀气却似有金器之声相闻,心中格登一下,只觉十分有趣,不知她二人心中各打些什么算盘,有心再踹一脚,便对妹妹嘻嘻笑道:“湘影,你的衣裳绣好了么?你嫂子女红甚好,改日不妨让她教你一些。”
湘影挑起细眉,狠狠瞪向兄长,见他一脸奸笑,疑他存心是要让刚进门的嫂子知道自己女红不好,若不是场合不对,她早就跳起来用指尖掐他的脸皮骂他刚娶了媳妇就出卖妹子,可眼下爹和大娘都在堂上坐着受礼,乔家小姐当场发作有失体面,只得以眼杀人,将乔荆江剐了三四下眼刀,然后开口道:“多谢大哥挂心,嫂子女红再好,湘影也不敢求教。”把眼刀朝新嫂子身上剐过去,“现在正和娘学女红呢,若是向嫂子求教,那不是拐着弯子说娘的手艺不如新嫂子吗?”
玉清一向性格懦弱,最怕卷入复杂的纠缠之中,听见女儿一下子把自己拉进来,吓一大跳,忙出声止她乱说:“湘影,少奶奶愿意教你是你的福分,娘的手艺怎能相比?”
钟灵微微一笑,向玉清稍稍躬身,口中道:“二娘言重了,钟灵的女红只是稍能见人,哪能和二娘几十年的手艺相比,相公怜惜儿媳,故而眼中看来自然是好的,钟灵不敢妄自尊大,还望二娘日后不吝赐教。”转过身,又谦谦有礼地向小姑柔声劝道:“湘影妹妹莫要计较,相公想是要令姐姐早些帮长辈分担些事儿故才有此主张,姐姐既已为钟家媳妇,理当从此为二娘分些家事,湘影妹妹若是不弃,今后我们作伴儿做女红如何?”
乔荆江心里叫声好,听见娘子说话老把自己推出来做挡箭牌,有点不甘心,可说的又全是好话,想想又很开心。
“多谢少奶奶,今后湘影就拜托少奶奶。”玉清立马就借坡下驴。
很难说乔家大小姐是不是留候家除了大公子外的第二块烫手山芋。
“谁……谁计较了?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乔湘影有点着急,觉着亲妈正在出卖自己,“娘你干嘛把我朝外推啊?”
堂上乔夫人和蔼地笑起来:“影儿,玉清手艺虽好,到底年纪也大了,这当口也就陪我一起聊聊天的劲儿,你不要再缠着她不放。这以后你就随你嫂子做女红罢,她与你是一辈儿的人,也多些话说。”
大娘开了口,乔湘影知道是没得商量了,正觉委屈,手被一双柔荑拉住,原来是钟灵听了婆婆的话,走过来拉住小姑的手,十分亲热地问:“湘影妹妹,姐姐无事就去找你可好?”
这水灵灵的小姑子,是越看越象自己的妹妹,越象就越想心疼。
拼命维持着留候家小姐好教养的乔湘影挤出一个难过的笑容:“随嫂嫂喜欢。”
这是什么嫂子啊?得巧还卖乖!
偏坏心眼的大哥还在一边带着促狭的笑说风凉话:“以后日子长着,你们慢慢来。”
忽然想起薛大哥说过的一句话:你大哥啊,很容易有异性没人性的。
乔大小姐悲从中来。
礼数都尽到,乔荆江便带着新妇退出厅堂,各房自去用早饭。
钟灵仍如来时般小步跟在乔荆江后面走,她很容易就感觉到相公心情愉快,他好象在琢磨什么事,有点魂不守舍。
走了一段路,相公的魂儿飞回来了,他站住,回过身来看着钟灵笑:“娘子果然厉害,竟轻松拐到我那个古怪精灵的妹子。”
钟灵跟着停下来,也是淡淡一笑:“相公,照顾小姑是妾身的本份,怎可用个‘拐’字?”
乔荆江别有深意的看着不动声色的娘子,娘子对答如流,不卑不亢。
对此,他比较满意。
“用饭之后你随我去见个朋友。”乔荆江忽然想起一件事。
“可是薛毅公子?”
乔荆江一楞:“你怎知道?”
“四哥跟我提过,托妾身多留意一些。”钟灵老实回答。
司马昭之心,天下皆知,何况相公是个聪明人,不可随便与他玩手段。
乔荆江面有不快:“若是日后见到四哥,你告诉他不要打薛毅的主意。”
钟灵抬眼望着相公,脸上有不解神色。
乔荆江很认真地说:“他是我为湘影拐回来的未来妹夫,你四哥晚了一步,不可以与我抢的。”
钟灵迟疑问道:“薛公子可属意湘影妹妹?”
“至少未见过他有不喜欢的表示。”乔荆江眼看庭院回答。
钟灵了然。
“我那个四哥,看上什么只怕很难放手。”
“若是你相公和你四哥争妹夫,你帮哪边?”
沉默片刻,钟灵向相公行了个福礼。
“出嫁从夫。”她从容回答。
…
潇洒俊逸的侠少薛毅在乔氏夫妇找到他时,正坐在花园里假山上的凉亭内心平气和地抹药,伤是小伤,伤在左手背上,细细的五条红痕,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刮破了皮,长长地一直刮到腕部,乍一看去还真是颇为吓人。
薛少侠此前行走江湖,因为本事不错的缘故,很少有挂彩的时候,所以这次受伤让他很沮丧了一阵。他倒不是害怕受伤,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可是这次的伤实在伤得不是地方,虽然只是皮肉之苦,那地方却太明显,连遮都没法遮,任谁也能一眼看出是怎么得来的,这可比被人打得吐血的内伤还让他难受。
薛毅把绿色的药膏一点一点往五条破口上抹,一边抹一边想:也许该认真考虑一下绝交的可能性?
以前吧,虽然也没少两肋插刀,可从没到伤筋动骨的地步,事后随便嘀咕两句也就作罢,这回可是见了血,来真格的就不好玩了。
交一个酒肉朋友的代价应该不包括头破血流吧?
膏药抹上去,一股凉意从伤口传来,疼痛感立时就好了许多。
可是绝交的话,留候家的好药以后就很难弄到了……
薛毅又觉得可惜。
正犹豫不定之时,听见有两个人走来的声音,伸脑袋向假山下一看,看到乔荆江带着新夫人走来,赶紧将装药的小盒收起来放进怀中。
乔荆江走进凉亭时只闻到一股清凉的药香味,定睛打量含笑站在桌边的薛毅,目光很快落到他垂着的手上。
薛毅没打算让人看到他抹药的可怜样儿,可是也不打算向乔荆江隐瞒他的伤势,毕竟这伤和姓乔的有莫大的关系,不让这混蛋看看也太对不起自己。
乔荆江引钟灵上前见礼,薛毅拱手回礼,一声“嫂子”叫得十分客气。
钟灵的目光也很自然地被他手背上的五道红痕吸引。
乔荆江记得飞燕花魁那玉葱般的十指总是修得尖尖,不弹琴的时候,偶尔还会给小指套上某个恩客送的尖指套,仔细打量薛毅手上的红迹,果然最靠外边的那一条口子拉得特别深。
他或许不够义气,但绝对够良心,此刻,良心开始受到折磨。
“怎么会伤到手呢?”乔荆江十分同情地问,他不相信以薛毅的功夫应付这么点小事时连自己的手都保不住。
薛毅的脸稍稍红了一红:“惭愧,学艺不精,顾得了脸顾不了手。”
脸面比起手当然更重要,何况脸上还有眼睛,谁知道那长长的指套会无意中划到哪里?
两害相权取其轻。
夫人在场,有些话两个大男人就算心里明白也不能说,只能对望一眼,然后心中叹一口气。
要想严守不欺妇孺的好男人标准又不想死得冤枉,就千万不要和女人正面发生冲突。
两个男人在叹完气后都不约而同看向温婉的乔氏夫人。
乔夫人微微一笑,体贴地说:“相公和薛公子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妾身不便打扰,先行告退。”
莲步轻摇,款款离亭下山,往后面院子走去。
“你觉得如何?”乔荆江目送娘子背影消失在院门处,头也不回地问薛毅。
“嫂子吗?何必问我,你既然这么恋恋不舍,定然是觉得极好了。”薛毅坐回到亭中的石凳上,“喂,别看了,看不到了!”
“我不是不舍,是觉得很奇怪。”乔荆江挠挠头,也走过来坐到石桌另一边的石凳上。
“奇怪?奇怪什么?”
“先告诉我,你觉得我娘子怎么样?”乔荆江焦急地问。
“舒坦,看上去很舒坦。”薛毅回答。
薛毅一向不如乔荆江能舌灿莲花地夸奖女人,乔夫人不是绝世美人,他就不会去刻意拔高对她脸蛋的评价。
看上去舒坦,这的确是这个很实际的人能说出的评价,而以乔荆江对他的了解,这个评价已经不错了。
“就这样?”可乔少爷还是不太满足。
薛毅皱眉:“你新娶的娘子,我怎么说都不合适吧?”
“为何?”
“说得不够好,你会觉得我不够朋友,说得太好,你心眼说不定很小,会疑心我对夫人心存仰慕,不免生些提防之心。”
乔荆江瞠目:“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心眼这么多?”
“抱歉,打昨天吃亏以后我已经决定从此在女人方面对你多留份心眼。”薛毅撇撇嘴。
乔荆江尴尬地干咳一声,从袖子中抽出扇子打开摇一摇:“昨天多谢你,我方得平安娶回钟灵,但我的确是有些事不明白,所以才希望你说说对我娘子的感觉。”
“真要再加一点的话,应该说嫂子的眼睛会说话吧?”薛毅犹豫着回答。
“会吗?”乔荆江一楞,“怎么我觉得很普通?”
“你一向看不清眼前的事实,这不稀奇。”薛毅理所当然地回答。
“你只是不知道……”乔荆江摇摇头,有点发呆。
昨夜以后,再看娘子,怎么看都找不到那时的感觉,那么记忆中那销魂的目光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昨天酒喝太多的缘故?还是当时那种热闹气氛让自己晕了头?
不象,自己不是意志那么容易动摇的人嘛,只不过一位眼光水灵深邃如猫眼的夫人就让自己定力全失?这是说不过去的。
“薛毅啊,”乔荆江无力地托住自己的前额,“我好象中邪了……”
薛毅伸出没伤的右手,随手从乔荆江的手中抽出扇子,合拢,手起,扇落,“啪!”结结实实敲在乔荆江脑袋上。
“干什么?”乔荆江痛得跳起来。
“这叫醍醐灌顶,”薛毅冷笑,“知足吧,总比我直接动拳强。”
乔荆江揉着头顶直抽冷气:“你肯定不是在报私仇?”
“我不肯定,”薛毅把扇子扔回乔荆江怀中,“因为从昨天起我就气不顺。”
“你一向不是这么记仇的人。”乔荆江讨好地说。
没办法,自己的确是害了这朋友一道。
薛毅的眼光变得冷峻:“你认为我是因为被陶飞燕抓了才气不顺吗?我还没有那么小气。”
从他眼里,乔荆江看出某些不寻常的东西。
“那是为什么?”
“青楼女子即使与人长期交好,也不会把感情当真,更谈不上为恩客娶妻而妒心大发,所以我昨天拦阻的时候并未想到陶飞燕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薛毅看向乔荆江的眼神趋于严厉,“你老实告诉我,是否曾答应过陶飞燕帮她赎身从良?那金锁是你和她的定情之物?”
乔荆江讷讷:“我以为两边都是逢场作戏。”
“你是逢场作戏,陶飞燕是当了真,甚至与嬷嬷已谈好价钱。你可知花魁要从良的消息传出来后又被人抛弃,对她会有什么影响么?你当这口气是随便咽得下的?”薛毅口气中颇有责难。
这个骗死人不偿命的乔公子,终于玩出火来。
人们说:现世报,来得快。
不要不信,这话很准。
“娘子请我过去?”乔荆江对大丫头莫愁的出现颇感意外。
莫愁点头:“少奶奶接了封信,说是有话儿要同少爷说,在花园的水榭等着呢。”
乔荆江看看薛毅,他们还没有就眼下万花楼的潜在危机理出个头绪来。
“还是快去见嫂子吧,”薛毅没好气地抱着胳臂说,“别让她起了疑心。”
乔荆江叹着气站起来,随莫愁向亭子外走,边走边问:“娘子刚进门,是谁这么快就把信送过来了?”
“回爷的话,这信是一大早一个女孩送来的,说是娘家的信,要直接送给少奶奶。”莫愁回答。
“娘家的信?”乔荆江一楞,难道是钟家发生了什么大事?过两天新人就要回门,有事完全可以到时候再说,可要是发生了大事,哪有不通报婆家就直接找新妇的道理?这不象遵礼守规的定远候家会做的事。
莫愁应道:“奴婢不敢乱猜,不过奴婢觉得可能不是少奶奶娘家来的信。”
乔荆江的眉峰挑起来,莫愁在乔夫人房中听用时就常听娘夸她聪明,这样的丫头,若是留心的话,家中的什么事儿都瞒不过她。
“你怎么就看出不是定远候家来的信?”
“回爷的话,奴婢上次回家中探亲,在万花楼门口见过那个送信的丫头。”莫愁恭恭敬敬地回答。
乔荆江的脑袋里轰的一响,脚步立时刹住。
莫愁的声音在脑袋里的轰轰声中忽远忽近地飘过来:“奴婢不敢肯定她和万花楼有什么关系,不过那儿平时都养着些小女娃儿,是为以后挂牌养的。那样的女娃儿就算挂牌前被赎出来名声也不好,奴婢想啊,定远候家不会收那种出身的丫头,所以……”
话还没说完,眼前一花,少爷已经很不顾形象地跑进后院去了。
莫愁脸上保持着大户人家头等丫头的矜持不变,她轻言细语地对着空空的小道把话说完:“所以奴婢觉着不是少奶奶娘家捎信来。”
后花园的水榭中有主仆二人一坐一立,坐的是乔少奶奶钟灵,站的是她的陪嫁丫头喜乐,乔荆江远远看见娘子正襟危坐,正在向喜乐交待什么,喜乐很认真地听着,一边不停点头。
秋风吹败了一池残荷,也吹得留候家大公子背脊上凉意嗖嗖。
远远可见桌上放着做女红的什物,还有一封打开来的信。
乔荆江定定神。
她是知道万花楼的,他对自己说,一个月前钟魁找我谈交易时,不就在那里吗?所以,有什么关系?迟早都得提,现在不过是早一步捅破灯笼纸。
心念一动,镇定下来,放慢脚步踱过去。
钟灵刚刚交代完喜乐一些话,见乔荆江缓缓走来,起身见礼:“见过相公。”
乔荆江还礼:“娘子找我?”
打量钟灵,见她面上没有任何难看的脸色。
莫非,是莫愁猜错了?
“妾身请相公过来,是想商量一下怎么处理万花楼飞燕姑娘捎来的信。”
乔荆江心里头啐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