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皇帝2-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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溥杰和韫媖不知说什么才好,他们不懂得为什么皇上哥哥却觉得生活在王府比生活在宫中更好。其实,他们年长后又何尝不觉得,生活在王府中还不如生活在一般的平民百姓的家中。
皇上的话,勾起了刘佳氏和瓜尔佳尔的无限心事。
刘佳氏道:“我从来就不觉得皇宫里有什么好,可这都是慈禧老佛爷的主意,没办法的。”说着又要掉泪,她想起了载湉黯淡的一生,想起了差点把七儿子过继给别人,要是那人恰好就在老佛爷下令把载涛过继出去时就死去的话。现在,虽然溥仪没有像她当初预想的那样成为慈禧玩弄的木偶,可是已经逊位的惨境,不能不让人心酸。
瓜尔佳氏觉得婆母不该这么直率,道:“老太太,看您说哪儿去了。我看,这宫中不比咱们对皇帝差,瑜主子不就很体谅人吗?”
刘佳氏也觉对身为皇帝的孙子说这些话不妥,道:“是的,宫中和家里是一样。”
溥仪道:“嬷嬷王二嫫时常提起太太和奶奶,太太和我想象的没什么差别,太太和我的想像是有出入的。”
福晋道:“皇帝想象我是怎样的?”
博仪道:“我认为母亲就如二嫫一样,很高大,结实。”
福晋道:“我的个头也不小呀,身子也很结实的。”
博仪没法说出福晋的神情,眉宇间的气质不似母亲,于是便道:“我以为母亲一见到我就会把我抱在怀里……”
瓜尔佳氏眼睛一红,道:“我也以为儿子会扑在我的怀里,搂着我的脖子……”
刘佳氏又流出了眼泪,道:“皇帝,过来,让我抱抱吧……”
福晋道:“太太……”
刘佳氏道:“有什么,都是自家人。”
溥仪走过去,刘佳氏苍老的脸绽出春晖般的笑容,那双皮包骨头的手把皇帝抱进怀里。
溥仪激动万分,觉得他的血已和祖母的流在了一处。老祖母虽然已老态龙钟,博仪却觉得,她一定会和嬷嬷一样健康长寿。
此时,门口有太监叫道:“主子赐老福晋、福晋、二阿哥、大格格在体元殿和主子同桌用膳。”
溥仪于是走开。
老福晋一行来到体元殿。一个太监跪在地上对太妃道:“老爷子进吃的!”
于是,一队穿着蓝袍的太监在殿中的堂屋里先摆下两个餐桌,又接上一个长腿方桌,随后,一队太监把金镶银盖的碗盘一个个摆到桌子上。
桌子东头摆着雕木椅,沿着桌边各放了两把普通的椅子。
“碗盖——”
随着这声喊,霎时所有的碗盖被取下来,放在提盒内提走。
“吃的摆齐了。”一个太监跪在地上禀告道。
瑜太妃便坐在雕木椅子上,坐定后,对老福晋道:“赐您同桌。”
老福晋便率儿媳和孙子孙女跪下给大妃磕了三个头,道:“谢主子恩赐。”
太妃道:“往后同桌,就不必谢恩了。都是自家人,老福晋年岁又大,这个礼就免了。”
这时,老福晋一行坐下来。
大家正吃饭之间,一个太监跪在地上向太妃道:“万岁爷进了一碗金银米、半个馒头、一碗玉米接粥,进得香。”
太妃道:“知道了。”
刘佳尔道:“皇帝吃得还真不少呢,比杰儿吃得多很了。”
瑜妃道:“这一阵子,皇帝胃口确实很好,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嘛。”
用罢饭,老福晋一行退到屏风后,早有太监端来漱口盂、热手巾把,漱口、擦手后,太监又端来盘子,里面放着盐炒槟榔、豆蔻、橄榄,都是助消化的东西。
太妃用完膳,坐在东边的炕沿上,宫女、太监们把她的漱口盂、牙刷准备好,便转身退出来。此时博杰正好奇地往里看,一个太监忙走过来轻声耳语道:“二爷,转过头来,瑜主子是最怕人见了她的假牙的。”
溥杰便连忙转过头来。
第二天,老福晋带着一行人依次拜望其他三位太妃,都是照例地磕头、献贡品、受赏又磕头谢赏。只是在瑾妃那儿,端康瑾妃的胖脸如结了霜一样,冷冰冰的。
从永和宫退出来,瓜尔佳氏道:“再在里面呆一会儿,我就要憋死了。”
刘佳氏道:“她对咱看样子是不欢迎的。”
第三天,用过午膳,午膳过后,溥仪在祖母、母亲处说了一会儿闲话后,道:“太太,奶奶,让溥杰和韫媖到养心殿去玩会儿吧。”
福晋道:“问问瑜主子吧。”
瑜主子笑道:“你们早该这样了,快去玩儿去吧。”
刘佳氏心道:瑜太妃还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来到养心殿的西暖阁,溥仪把太监都轰了出去。
溥仪道:“你们在王府里玩什么?”
溥杰道:“荡秋千、踢毯子、捉迷藏。”
“你们也玩捉迷藏呀!”溥仪欢喜地道。
“当然。”傅杰道。
“你们都和谁玩?”溥仪道。
溥杰说:“我、大妹、二妹、三妹,还有小太监一齐玩。皇上哥哥,你也会玩吗?”
“当然。”
“可是你和谁玩呢?”博杰问。
“和太监,总是我赢。”
溥杰道:“那怎么会呢?”
溥仪道:“我们三个就玩捉迷藏。好吗?”
“好!”溥杰蹦起来。
韫媖道:“这里黑洞洞的,我怕?”
溥仪道:“我们就在这里,不许出这间屋子的,不行吗?”
傅杰道:“媖妹,怕什么,就这么块点地方,比咱那假山洞亮多了。”
“那好吧。”韫媖道。
溥杰道:“皇上哥哥你先找,你这里熟悉。”
“行!”
博仪说罢,拿来绸子,蒙住了眼睛,停了一会儿叫道:“行了吗?”
没有人应。
于是皇上解开绸子,四下里寻找起来,寻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真怪。溥仪又一一地仔细寻去,见钟的后面藏着一个人。
“真会藏。”溥仪心道。于是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刚一到钟前,又停下了,想,这大钟后面必是妹妹,心里便想一个鬼点子。他突然叫道:“妖怪来了,妖怪来了!”
“啊——”韫媖喊叫着从落地大钟的后面跑出来。
“哈哈哈……”溥仪笑起来,他从来也没有这么开心过。
“皇哥哥犯规,皇哥哥吓人,这次不算。”韫媖道。
“好,媖妹妹,这次算我犯规。”
“那下次再吓人,怎么罚你?”
“什么,我是皇上还罚我?”溥仪道。
韫媖被溥仪说的一愣,这时,博杰不知从那里溜出来道:“皇上哥哥犯规了也要罚,不然怎么叫规矩?李世民还依法办事呢。”
“你也学了《贞观政要》——好,谁犯规都罚,可怎么罚呢?”
韫媖道:“谁犯规了就罚谁当马骑。”
溥杰一听,道:“媖妹,这行吗?他是皇上哥哥。”
溥仪却道:“行。
于是兄妹三个又玩起来。
张谦和来叫他们吃晚饭,三人才大汗淋漓出来,兴致未减。
有太监和老妈子给皇上、博仪和韫媖擦洗过,溥仪才道:“传膳。”
于是“传膳”便一声声地由殿内传到殿外,一直传到御膳房。随后是一队队的太监进到养心殿,把饭菜摆上桌子。
溥仪龙座上坐定后,道:“赐溥杰、韫媖同桌。”
溥杰和韫媖一本正经一脸严肃地磕过头,谢过赐,这才坐下来。
于是便有尝膳的太监一一把饭菜尝遍,才有太监喊道:“进膳。”
溥杰从来也没有见过摆过这么多的饭菜,膳后,问道:“皇上哥哥,你每顿饭都摆这么多么?”其实,在冬天,还要多一桌火锅。
“什么?”溥仪诧异地道,“你们天天不是这样用膳的吗?”
他觉得,天下的人都是这样吃饭的,他根本不知道有什么穷人,有吃不饱的人。
几天过去了,会亲就要结束了。溥仪对弟妹们恋恋不舍,对瑜妃道:“皇额娘,以后还会亲吗?”
瑜太妃笑道:“今后来的更多,住的时间再长点。”
“那太谢谢皇额娘了。”
溥仪又来到祖母、母亲处见了一面,道:“太太、奶奶常来。”
刘佳氏道:“会的,会的。”
“把两个小妹妹也带来。”
刘佳氏道:“一定一定。”说着就要流泪。
溥杰和韫媖见祖母流泪,突然想起了“临别必须垂涕”的教导,就用手指醮着唾沫抹眼角,不料被瓜尔佳氏看了,可这小兄妹仍装作没人见到,作着哭腔道:“皇上哥哥,我们走了。”
回家后,瓜尔佳氏叫过溥杰和韫媖训斥道:“有往眼角上抹唾沫瞎哭的吗?”
二、府院争权 张勋复辟
1
坐在养心殿高大的宝座上,溥仪看着跪着的那个大胖子,心头不禁纳闷:“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辫帅张勋?就是他能让我大清起死回生?”……
辫子军在京城闹腾了几天,就被段琪瑞的军队给赶跑了。四架飞机盘旋在紫禁城的上空,时不时还扔下颗炸弹来。弄得宫里从皇上到太监都得了后遗症,听见大一点的动静就哆嗦,生怕飞机又回来了。溥仪大哭着,又一次写下了退位诏书……
国务院。段棋瑞总理办公室。
段祺瑞问旁边的曹汝霖、陆宗舆道:“若不对德宣战,形势果真很严重吗?”
曹汝霖道:“我们向日本借了一万万元,议定二千万用之于中日军械同盟,由日本人代我国改善兵工厂,八千万用之于组织参战军,由日本人担任教官。若不对德宣战,这笔款项如何能借到手?”
陆宗舆道:“此次日本内阁和军界意见较统一。日本参谋次长田中将军保证,将来征讨南方,日本将尽全力支持。”
段棋瑞武力统一全国的谋略已盘算多年了。南方的陆荣廷、李烈钧盘据南方多年,已渐成气候,对北方威胁很大。张作霖于东北割据称雄,已羽翼丰满,阎锡山在山西已成士皇帝,等等,等等,多如牛毛的军阀,各据一方都在扩充自己的势力。而北洋军内部,也已出现分裂端倪,直系皖系渐有相离的趋势。若能在此时借对德宣战之机扩充自己的实力,那么在中国的舞台上,段祺瑞就可以唱主角。
此时段祺瑞的“小扇子军师”合肥魂徐树铮道:“很显然,若不对德宣战,日本人是不愿出资帮助我们的,而这正是大帅大展宏图的良机,不可丧失。再说,府院之争由来已久,此次再也不能后退,否则我们说话的份量就大打折扣了。”
段棋瑞道:“有什么办法让黎元洪同意呢?”
徐树铮道:“总理可以以内阁辞职与社会治安为辞,看看黎元洪的反应。”
“真是憋气,还要去找他——当年若不是树铮你劝我,我早掀翻他了,可他黎元洪真的就拿大起来,哼,满河的鱼鹰,怎能显出他个光腚虫。”
徐树铮笑道:“他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叶障目,不识泰山,只是自取灭亡而已。老总你也不要放在心上。”
段祺瑞来到总统府总统办公室。
黎元洪忙迎到门口,握手道:“总理今天满面春风,有什么好事告诉我?”
段祺瑞道:“我听说总统为树铮来盖印的事发了脾气,特代树铮来致歉的。”
“没有什么没有什么,”黎元洪心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段祺瑞竟向别人道歉,表面上却笑道,“这倒让我不好意思了,反显出我的小家子气来。”
“总统说哪里话,我可是诚心实意来向总统道歉,取得总统的谅解的。”
黎元洪道:“那天徐秘书长也太过逼人了,他送公文过来,又是任命福建三个厅长的事,我只是随便问及这三人的履历。”黎元洪看着段祺瑞笑道:“我身为总统,问一问这样的大事,也不为过分吧?”
“这是总统职权范围内的事,问的理所当然。”段祺瑞点头附和道。
“可是,徐秘书长却向我说:”总统何必多问,我很忙,请快点盖印。‘我若和他计较,就不盖这个印又如何,可是为国家规定,府院不能起隙,尽管他眼中分明没有我这个大总统,我还是给他盖了章。“
段祺瑞道:“总统的胸怀真是如蓝天大海一样宽阔,有这等胸怀,府院之隙必能弥合,政府必走向团结,国家必走向繁荣。”
“这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段祺瑞道:“为了国家的强盛,我们应走在一起,方向一致,目标一致才对。所以我今天来谒见总统,特向总统请示欧战的问题。”
黎元洪道:“我国虽大,但国力瘠薄,参与欧战,是不明智的。”
段祺瑞道:“欧战已经三年,法国必败无疑。乘此机会参战,则可以提高我国在国际上的地位,又可收复法国占领租用我国的领土,总统为国家强盛着想,为消弥府院之隙着想,应该同意这种请求才是。”
黎元洪道:“按照宪法,对别国宣战,应由国会同意才是,此事就由国会决定吧。我本人实在是无权作主。”
“那么总统个人意见呢?”
黎元洪道:“自然是以国会的意见为意见。”
段祺瑞道:“国会鱼龙混杂,良萎不齐,各党各派各据一己之私而不恤国家利益,若把此事交由国会讨论,恐怕会争吵不休,徒然丧失富强国家,提高我国国际地位的良机。”
黎元洪道:“宪法如此,又如何不交国会讨论呢?”
“总统若明确表示主张,则国会就会有良好的秩序,我仍认为总统应明确表示立场。”
黎元洪道:“我对欧战的情况至为模糊,近又传闻德俄媾和,国际局势,诡谲多端,故此我身为国家元首,担一国之安危,不能不慎重,所以我还是听听国会的意见再说。”
段祺瑞的心里已似倒海翻江,气愤填膺,但仍心平气和地道:“总统,内阁多持参战之意,各省督军也谓我国军队今非昔比,在国际上应有自己的相当地位。如果总统在此事上暖味——恕我直言——恐怕政府会有危机,社会治安也难保证,国家又将陷于混乱纷扰之中。”
黎元洪道:“虽然如此,我也不能干违法的事。我黎元洪性命事小,国家宪法事大。比起国家宪法,我又算得了什么呢?”
段祺瑞霍地站起,从牙缝中挤出话语:“总统,你可要承担全部责任,各省督军已厉兵袜马摩拳擦掌,都瞪眼看着总统哪。”说罢转身扬长而去。
众议院开会的日子到了,国会门前突然涌出蜂群般的请愿者,请愿者有“市民代表”、“陆海军代表”、“五族公民代表”、“政界代表”、“学界代表”、“商界代表”,横幅铺天盖地,人数号称有五六千,其实有二千人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