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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宣统皇帝2-第3部分

小说: 宣统皇帝2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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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跑了一个太监。”

张谦和念叨着。

博仪心里不明白,太监为什么总是逃跑,于是问道:“有谁打他们了吗?他们跑什么?”

可是并没有人回答万岁爷的话。

有一天,放过学后,小皇上照例到长春宫向隆裕太后汇报了上学的情况,出长春宫后,溥仪对在身旁的阮进寿和张谦和道:“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好的。”张谦和心里也郁闷,巴不得皇上说这句话。

他们来到西二长街,看见成群的太监在搬动体元殿的自鸣钟和大瓶之类的陈设。

“这是在干什么”?溥仪问。

“万岁爷,这是太后叫往颐和园搬的。到了颐和园,还不知怎么样呢。”

“什么?为什么要往颐和园搬?”溥仪问。

张谦和愁眉苦脸地说:“这个,奴才们也说不清楚。”

“你们不是说这紫禁城是我的,这天下都是我的吗?为什么害怕?你们为什么害怕?我不要往颐和园搬!”

“万岁爷,可这确实是老祖宗是太后要搬的呀?”张谦和道。

“皇额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阮进寿道:“万岁爷,这也没有什么好瞒的。太后这样做,是因为了那个什么‘条件’,什么……诏书……”

“我明白了,”小皇上愤愤地说,“这肯定都是因为孙文和袁世凯,是不是?”

“万岁爷英明,的确是这样。”阮进寿道。

张谦和接着说:“听说袁世凯要搬到这里住,太后才不得不命人把东西往颐和园搬。”

阮进寿道:“人们都纷纷地说,到了颐和园大伙都活不成,所以才纷纷逃跑的。”

“我要杀了袁世凯!”小皇上恨恨地道。

“万岁爷,我们都是老爷子的好走狗,万岁爷到哪儿,奴才跟哪儿保驾,决不像那些胆小鬼。”

张谦和并不像他说的那样英勇,他的脸整日阴沉着,拉得很长,偶尔挤出笑来,比哭还难看。每天早晨,他在小皇上的“龙床”旁替万岁爷念书,总是如秋的蝉鸣一样,有气无力。

北京的天空也如紫禁城一样凝重。就要进入隆冬,是京城死人最多的季节,人人在大街上惊慌失措地行走,就如大雨即将到来。风已经旋起时的蚂蚁。可是惊慌之中,京城也显出一些新的气象来,大街小巷多了五色旗——这是民国的国旗,多了一些彩灯。这是民国二年元旦即将到来时所显现的新气象。

老百姓虽然对这些新气象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但在紫禁城内,慌恐的气氛渐渐被欢欣和微笑冲淡了。

阳历除夕。小皇上到了毓庆宫,见陈师傅已坐在那里。他见皇上来了,忙起身躬立,待皇上坐定后,他也坐下,但一反常态,并没有拿朱笔图书,却微笑着瞅着皇上,皇上被他看得莫名其妙,道:“陈师傅有什么高兴的事,这样情不自禁的?”

“是这样,”陈宝琛的脸上溢满了笑意,“明天是阳历元旦,民国要来人给皇上拜年,是他们那个大总统派来的。”

“他们都是妖魔鬼怪,我才不接见他们呢!”

“皇上,”陈宝琛道,“收服妖怪也要讲方法方式的,明天皇上还是见的好——这说明,皇上还是真命天子,妖魔鬼怪是改变不了什么的,这是天意。”

“那我也不想说话。”

“皇上可以什么话都不说,由内务府大臣安排一切就行了。”停了一会儿,陈宝琛的脸像绽开的一朵花,道:“优待条件载在盟约,为各国所公认,连他总统也不能等闲视之。”

这一天早早地放了学,皇上到了太后那里,太后的长脸也露出笑容,这是非常难得的。

太后道:“皇帝,明天大总统就要派人来给皇帝拜年,皇帝可要显示出天子的尊严来。”

“说实在的,我真不愿见他们。”

“嗯——”太后道,“这说明我们的地位还是无比尊崇的,皇帝就是皇帝。”

第二天,张谦和等人忙里忙外,张兰德更是威风八面,春风得意。小太监们或洒扫,或摆设,或购置东西,个个脚步轻快,脸上褂满了笑容。

内务府大臣指挥着太监,给皇上穿上金龙袍褂,戴上珠顶冠,挂上朝珠,皇上顿时显得威严了许多。

人们簇拥着皇上来到乾清宫,皇上稳坐在高高的宝座上,两边侧立着御前大臣以及御前行走如带刀的御前侍卫们。

溥仪坐在高高的龙座上,目视前方:这里的一切仍就是我的,我是天子!天下是我的!

总统派来的礼官朱启铃走进殿门,遥遥地皇上鞠了一躬。皇上定睛望去,那是个面目白皙的小个子,这就是妖怪吗?博仪见他又走前几步,不敢正视龙座,向前几步立定,再鞠一躬。博仪盯着总统的特使,见到他来到龙座前了,他看到朱启铃的目光刚和他一接触就回缩低眉,九岁的博仪心内、声冷笑,眼光更锐利地如同刀子,他见朱启铃又深深地向他鞠了三躬,然后致贺词。至于这位特使说了什么,皇上一句也没听到,他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的地位最尊宠的。

绍英走上台,跪在皇上的面前,小皇上把面前龙案上的黄绢封面的匣子打开,取出事先写好的答辞,交给了绍英。绍英接过,站起来向朱启铃念了一遍,念完了又还给皇上。这时朱启铃再鞠躬,后退,然后转身走出殿外。

紫禁城充满了笑声,彤云密布的冬天,似乎比秋高气爽的季节更加美好。

张谦和驼背这些天也直了,胸脯挺得高高的,晚膳后,他又给皇上讲起了故事。他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眉飞色舞,他道:“万岁爷的家族是最显赫的,是最尊宠的,是天神的后代。”

“是吗?我好像也听说过,你再讲一遍我听听。”

张谦和更来了精神,道:“在此边的山海关外面,盛京的东边,有一座长白山。这山形势险峻,气象雄伟,绵延几千里,它有一条山脉,叫布库里山,布库里的山头,有一个碧蓝碧蓝的湖水叫天池。天池的清明犹如秋天的天空,犹如刚擦拭过的镜子。这一年的春天,艳阳高照,春风和煦。满山桃红柳绿,碧草如茵。空中有山鹰盘旋,林间有黄莺歌唱。突然,山坳里传来黄莺般的笑声。说话声,有三个美丽的女子从山花烂漫中走来。原来,在这天池旁降下三位仙女,大姐叫恩古伦,二姐叫正古伦,小妹叫佛库伦。仙女的美丽是不必要形容的。她们三人被这长白山,被这天池的景色所陶醉,每年春暖花开的时节他们都要光顾这里。她们被天池的碧水所陶醉,来到湖边,三人在湖水中望见自己美丽的倩影,四望杂花生树,两个姐姐不禁说道:”如此美好的季节,美好的风景,澄澈的湖水,我们不妨到湖里去畅游一番。‘佛库伦说“好,好,这正是我所想的。于是姐妹三人就在这天池中澡浴,姐妹三人心情舒畅,说笑嬉闹,正在兴高采烈的时候,突然,有三只灵鹊飞来,口含红果落在三姐妹身上,可是只有小妹佛库伦接到了果子,勇敢地吃下,只觉香气透鼻,甜脆无比。不久,佛库伦便觉身体有异,与两位姐姐说了,两位姐姐大喜,说这是受了神孕。十月怀胎,佛库伦生下一男婴,这婴孩生下来就会说话,见风就长,不一会儿便是一个伟岸的男子汉,一身的神力。佛库伦便给这个男孩取名叫布库里雍顺,姓爱新觉罗。这时,神鹊又飞来说:”布库里雍顺,上天生下你是让你平定乱世的。从此,爱新觉罗氏便是天下的主人。“

听完张谦和的故事,小博仪的眼里放射出熠熠光芒。这使他坚定地认为,他是天下的主人。

第二天清晨,龙床帐外张谦和书声朗朗,金声玉振。隆裕太后在膳后笑眯眯地道:“皇帝你要用功,多学点治国平天下的道理。”毓庆宫中,陈宝琛微笑着捻那一撮雪似的山羊胡子,摇头晃脑地道:“优待条件就在盟约,为各国所公认,连他总统也不能等闲视之。”

不一会儿,他又点头道:“天子就是天子,真命天子吗!”

北京又下了一场小雪。虽是正月里,北京的街头也看不出有什么节日的气象。

一个面馆已经开业,照例,门面前的雪已扫得很净,照例,几个拉车的扯着绽出棉絮的袖头正擦鼻涕,揉眼睛。

一群麻雀飞来觅食,没有人去管他们,而这些麻雀,胆子也特大,蹦着蹦着,就蹦到了几个跳绳的小孩前,晃动着脑袋在看小孩跳绳。几个孩子边跳边道:“总统大,大总统总统皇帝一笼统一笼统,一笼统国会内阁只虚名。”

人们似乎都没有听见孩子的儿歌,孩子们也自顾自的随着绳圈的节奏而反复地念着。

突然,人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店前走过一个穿袍褂的人。这目光中有惊讶,更有羡慕。不一会儿,人们更惊异起来,店前居然走过一位拖着长辫子的人。

一位拉车的道:“这些天,穿蟒袍补褂、红顶花翎的人到处都是,很神气呀。”

另一位道:“就是,连顶马开路,从人骑的仗列也在大街上又兴起来,满人又神气了。”

一位吃面的道:“自古乱臣贼子都没有好下场,孙文当了几天的临时总统?你看那些人又干了些什么?”

另一位道:“我看孙中山的话的那意思,还是对穷人有好处。”

“哧——,假!”

“不错,袁总统就假,全假!”

“可别乱说,这里不会——”

“滚吧,这里有什么外人——我说,改个君儿,唐朝姓李,宋朝姓赵,清朝姓爱新觉罗,民国朝姓袁。我看孙文不是袁世凯的对手。”

“不过,”老板说,“袁世凯对皇上那么好,给他拜年,明天又准备给皇上过生日,那意思,敢情恢复大清也说不准儿。”

“假!”那位喝面的道,“这些满人瞎快活,你知道这袁总统给皇上拜年,过生日是啥意思,这年头,说不准。”

“什么准不准的,不乱就好,要是乱了,连稀面也喝不上了——可千万别乱!”

这句话,大家都赞同,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紫禁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气象。

继正月十四袁世凯派使者为皇上过生日祝寿之后,日子过得飞快,春暖花开的季节,三月,又迎来了太后的寿日。说是“三月”,其实也是民国二年二月。

15日这一天,正是隆裕太后的万寿节。袁世凯特派了总统府秘书长梁士诏持国书前往致贺,上面赫然写道:“大中华民国大总统谨致大清隆裕皇太后陛下。”

清室也以国书作答,末了是几句典丽的词语:“……尧室岁月,付天地之悠悠;禹甸河山,惧风云之忧忧。俯视者苍生待命,但期时和年丰;仰愧者祖宗在天,敢曰河清而人寿。”

梁士诏走后,国务卿赵秉钧率全体民国国务员,以外国使臣的礼节前往宫中祝贺,乘马车人东华门,在上驷院门外下车,换轿入景运门,在乾清宫下轿,步行至上书房。这时,绍英早已等侯在这里,见国务员们整整齐地来了,忙迎上前去,各自鞠躬行礼后,绍英领着他们人正门向太后行三鞠躬礼。礼成,仍由原路出宫。

本来,隆裕太后得了厌食症似的,吃什么吐什么,已瘦得皮包骨头,脸上全无了血色。可是万寿节如此热闹,使她又恢复了元气,脸上显出红润的色彩。

“老祖宗,我真是高兴。我早说过,老祖宗您不要过于悲伤,看,现在不一切都好了吗?”

小德张把太后揽在怀里,动情地说道,眼泪不禁流下来。

“能活到现在,多亏了你。”隆裕太后在张兰德的怀里犹如一个小羊羔。

冬天的一束阳光射进长春宫,隆裕太后的心里也如这冬天的阳光一样充满了温暖。她从张兰德的怀里坐起来,道:“张罕达,把皇帝叫来,我总觉着对这孩子关心得少了点。”

“主子怎么这么说呀,这些年,主子哪天从早到晚不是惦着他,看护着他。”

“唉——,小小的孩子,生活在这宫中,又碰上这么个年头,虽是皇帝,可是却比人家的孩子受的苦多。”

“主子对万岁爷可说是操碎了心,奴才看着心疼。主子,现在万岁爷大了,懂事多了,您老人家就宽几天心吧。主子您这几天的身体刚见好,心情刚舒坦了些,就别再多操心了。”

“张罕达,你去吧,把皇帝叫来。”

“嗻——”

不一会儿,博仪来到长春宫,博仪刚行过礼,隆裕太后笑容满面的道:“皇帝,坐下来吧,快坐下来。”

听了太后的话,小皇上心里如照进了三月的阳光,他如沐春风,从来也没有像今天这样感觉到太后是如此的和蔼可亲。

“皇帝,虽说咱已退了位了,可咱还是皇帝,这记在盟约里。民国的人再放肆,对于盟约,也是不敢小矑的。你年龄还小,本来我不该和你说这些,但退位的诏书是我颁的,虽然当时是没法子,可我也是一时糊涂。皇帝,你体谅这一点吗?”

“皇额娘,您那样做肯定有那样做的道理,皇额娘就不要再想那些过去的事了。”

隆裕太后舒了一口气,道:“毕竟是皇帝,是天子,天赋聪明,说出这样有见识的话。皇帝,你也读了两年多的书了,虽是少年,可经过的事多,也明白了许多道理,今天皇额娘叫你来,是说几句要紧的话儿,我觉得你完全能懂的。”

“皇额娘,我已经长大了,有什么话,就说吧。”

“天下的事,可为则为之,不可为就不要太费心了……是这样的,有些事情不要强做,费尽心力也做不好的事情,就不要勉为其难了。”

溥仪道:“皇额娘,可有些事情不是我愿意去做,是别人让我做的。”

“唉——,皇帝,话又说回来,身为爱新觉罗氏,日子就不能往轻松里去过,就得为列祖列宗争光啊。”

连隆裕太后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对皇上说什么。一方面,她觉得自己、皇帝都活得太累,特别是皇帝。她如今觉得,他三岁入宫,就没有过什么快乐的日子,就没有享受人间的温暖,他实在是最无辜、最痛苦的一个,她想为自己、为皇帝解脱痛苦;但是,另一方面,身为太后,身为皇帝,处在被退位避政的地位,又于心不甘:真是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啊。

虽然只是八九岁,博仪已懂得了许多,他大致明白了,太后让他对一些事看开些,活得快活些,让日子过得轻松些;但是太后对孙文、袁世凯这些人夺得了本该属于他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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