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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千帐灯-第3部分

小说: 千帐灯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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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年耽于国事,我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此次皇上出巡由我代为摄政,三日后我必入宫理事,三月内不能回府。此事我还不知要如何开口。    
    我心思芜杂地吃着晚饭,忽听嬷嬷问道:“还能在府里待几日?”    
    我一怔,随即明白在她的面前我永远无法不形于色。    
    “要搬进宫里是不是?明天我就给你收拾东西。”    
    “不急,”我笑着说,“还有三天。”    
    嬷嬷应了一声,终于还是叹了口气,    
    “宫里的人究竟不如自家人知道冷暖,你自己要知道当心。”    
    我唯唯答应,知道她终究放心不下。    
    我这一生独欠皇上和她。我只希望有一日皇上不再需要我,我便得以陪她静养天年。然而我不知道这一天还有多远。    
    当晚在书房我提审了那名刺客。    
    一日不见,他已憔悴不少,眸光暗淡。    
    我知道当他看见我依旧活着,已经开始为谁忧心。    
    “你放心,”我说,“她很好。”    
    他眼中波光一闪,抬起头来。    
    “她没有杀我,是为了救你。我答应她后天会放你出府。”    
    “为什么?”他终于开口,“你明知道我们仍会杀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地放过我们?”    
    他的声音澄澈轻和,仿佛正跟人说云淡风清,月华在衣。入耳才惊觉声音如此的熟悉,仿佛在他开口前我就已知道他该有怎样的声音。    
    “答应过的事我自然会做,何况,你们也未必就能杀我。”我说。    
    他低头望着烛火,沉默不语。烛影在他眼中幻动,谜一样光华。这一瞬间他让我似曾相识到有霎那间的失神。    
    我终于脱口而出,“你是谁?”    
    他凝视着我:“我以为你更关心我为什么要杀你。”    
    我笑笑。    
    “那个问题或许可以等我死到临头的时候再问。”    
    我真的想知道他是谁,这个熟悉得有如宿命的青年他究竟是谁。    
    我想起三天以后他将在我的刻意安排下逃出王府,不禁觉得有些惘然。    
    我希望我们仍能再见,虽然再见时也许就是,我的死期。    
    


第一部分无法解释我失败的原因

    他真的放走了苏唯。    
    当苏唯飘然跃过王府后墙,落在暗夜里雪意犹存的长街,我才敢相信萧采真的已实践了他的诺言。    
    我伏在王府对面济盛堂的房檐,望着苏唯渐渐远去。仍是这样居高临下地望他,那个晚上是以为不复可见的绝望,今天却是失而复得、恍如隔世的眷念与珍惜。    
    我并没有立刻随他离去,我留在原地,看看他的身后会不会有人跟踪。    
    蜿蜒的红墙内偌大的王府依旧沉寂,深深院落,重重飞檐。我不知道我的仇人,他究竟在哪一个院落,哪一个重檐下。    
    我只觉得深沉的迷茫,透入心头的冷,这样长的寒冬,仿佛永远也不会再有尽头。    
    就在那时王府里某一个角落忽然亮起了灯火。听不见声音,却知道有人静寂地穿梭,往来忙碌。    
    天空依旧很黑,看不出是什么时辰。不久以后,几盏微光向着后门迤逦而来。    
    然后后门咿呀地打开,有人点燃了门廊上悬挂的灯笼。    
    霎那间亮起了那一点微红,然后,又是一点。    
    这样单薄的红光里,街心的残雪都变得凄然。    
    三四个家人打着晕黄的灯笼出了后门,站定。    
    又四个人,抬出一顶暖轿。    
    然后,才有个长身玉立的男子出来,自己掀了轿帘,弯腰上轿。低低的一声吩咐,轿子便朝禁宫的方向走去。    
    更鼓就在此时忽起,绵绵悠长的回音。    
    正是卯时。    
    我的仇人已离府去了禁宫。    
    我再也无法企及的更深的宫廷。    
    我没有回林叔的菊园。    
    我无法当面向他解释我失败的原因。    
    我在城中游走,最后我发觉我走回了我从前的家,如今的一片废墟。    
    最后的一堵残垣已在五年前的一场大雨中坍塌,瓦砾焦椽已被人渐渐清走。    
    我蹲下,十指深深插入地上的泥土,仿佛这样,便可以触到我的家人流在这里的血。即使已经过去了七年,我相信三十八条性命的血依然留在这片土里,永不会消失。    
    有人轻拍我的肩膀,我缓缓起身,看见林叔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垂下头。    
    “苏唯已经告诉了我。我想你会在这里。”他笑笑,“还有机会的,只要你愿意。”    
    我询问地望着他。    
    他犹豫了片刻,才说:“也许太委屈你。不过,眼前有个机会,可以安排你进襄亲王府做厨下丫环。”    
    我震动了一下,一时没有回答。    
    “皇上出巡,他代为摄政,三个月不会回府。你会有足够的时间熟悉王府。如果觉得危险,他回府以后你可以离开。”    
    他观察着我的脸色,淡淡地说:“愿意的话,五天以内回来找我。但是,不要告诉任何人,包括苏唯。”    
    我并没有过多地考虑,因为我已前无去路。    
    每一次机会也许都是最后一次。放过了,就永不会再有。    
    即使三个月后我无法再混迹于人群隐藏在他身边,至少可以在他回府之前了解他的起居之所以及王府的侍卫警戒。    
    五天以后,我进入了襄亲王府。    
    林叔为我找的荐人相当可靠,以至于总管刘晔在见我时连一眼也不曾多看,就命人领我去了厨房。    
    我安然过了第一关。    
    与别的府邸不同,襄亲王府并不养多余的人。厨房里人人埋头苦干,我的活计虽不繁重,也需要一天做满四个时辰。    
    其余的时间,我在王府里小心察看,将一切格局路径默记于心。    
    最无聊是下午时分,午膳已撤,收拾停当,厨房众人纷纷回房小睡,留我当值。直到申时诸人回返,开始预备晚膳。    
    日长枯坐,百无聊赖,惟一例外是马房的老方常常会来。    
    老方夜夜狂饮,众人皆睡时惟他独醒,次日起床往往已错过午饭,只好踉跄来厨房看看是否还有剩菜。    
    他来过两次我已留心,替他留出饭菜温在灶下。    
    他再来时感激无比。冬天饭菜易冷,便也不端回房间,就在厨下狼吞虎咽。    
    厨房众人不怎么多话,他却为人爽直,且在王府里待了多年。我略为探问,便由他口中知道了不少王府中的事。


第一部分再次见到那张绝世的容颜

    他称萧采“七爷”,还是萧采皇子时代的称呼,叫了多年无法改口。    
    除了萧采,王府的主人还有老夫人。    
    萧采出生便丧母,老夫人是在宫里将他自小养大的乳母。当年先皇为成年皇子指派府邸,他便将她接出宫来,奉若生母。    
    “那么王妃呢?”我很自然地问起,老方的神色却立刻变得不自然。挣扎良久才说,“府里现在没有王妃,从前却有过。但是,最好别提,那是七爷和老夫人的心病。”    
    我淡淡应了一声,不再问下去。    
    老方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临走时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叮嘱我,“你初来乍到,要小心府里有些地方不能乱走。像府后的凝碧池一带,无事不要随便进去。”    
    我点点头,他忽而冷肃的神情令我疑心。    
    当晚我便去了凝碧池。我要知道那里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老方没有骗我,那里真的很久没有人迹。    
    冰封池面上清白的积雪依旧完好。    
    蜿蜒长桥,寂寞水榭,明月如霜。    
    临池起了一座两层小楼,精致的飞檐勾住寒烟雪色。楼上的匾额写着垂虹轩。    
    楼门上有把生锈的铁锁,但门锸却已锈断,虚虚挂着。    
    我轻轻取下门锸,推开楼门,一阵寒腐之气扑面而来,令我不由一颤。    
    明亮的月光洒入楼内,我看见横陈的几件家具,木架上枯死多年的植物,破败的帷幕微微飘卷,尘土、蛛丝,幽冷的静寂。    
    我走进楼内,感到我的脚陷入了柔软的灰尘之中。淡淡的土味升腾,冰冷而颓败的气息。我继续走进去,于是有看不见的蛛丝牵粘上我的衣袖发梢,如同许多只细小的手在黑暗中勾留着我,依依纠缠。    
    我烦躁地拂去它们,我觉得不安,觉得悚然,我在发抖。然而有种不知是什么的力量强大而固执,牵扯着我,让我不能停下我的脚步。    
    朽败的帷帐应手而裂,落下一阵羽毛般的灰尘,我已跨入了里间。    
    我站住,房间深长,月光已不够照亮。我以颤抖的手摸到怀里的火折,连打了三次却无法燃着。    
    我定定神,再打一次,亮起的微火令我觉得安慰,仿佛终于有了凭依。    
    我抬起头,举起火折照照四周——    
    床几都翻倒在地,墙边却高高立着架屏风,撕破了的床帐丢在上面,看不见屏风的本来面目。    
    我犹豫了片刻,走过去,轻轻拽下了帐子。    
    扬起的灰尘令我退后一步,我挥手扇一扇,这才抬头去看——霎那间所见令我毛骨悚然,身心巨震,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忍住那声已迫在喉咙的惊呼。    
    我失手掉落了火折,眼前忽然一暗,心跳得似要炸开,冷汗如芒在背,扎痛了我的肌肤。    
    那一瞥之间绝丽女子的容颜竟然出现在废弃多年荒凉岑寂的楼阁,诡秘得无法形容,几乎让我相信这便是鬼魅。    
    我这才知道老方那时冷肃的神情是为了什么。    
    我想要拔足飞奔,却根本无法移步。    
    我有很久不能思想,然后才渐渐听见窗外微风,檐下铁马发出玎玲的声响,平静悠然。    
    此外再没有旁的声音。    
    我渐渐平静,蹲下,摸索我掉在地下的火折。    
    再次亮起的火光里,我再次见到了那张绝世的容颜。    
    那不过是一幅嵌在屏风上的真人大小的绣画!    
    然而我从没见过一个人可以美到这种地步。    
    即使只活在一幅画上,依然是这样扑面而来活色生香的艳。    
    她像最黑的夜里最美最烈的火焰,霓光耀目丽色灼然。流转生辉的双眸和舞衣,灿亮到幽异的飞泻直下的长发,是这样无法逼视的女子,只在眼角瞥见便令人惊艳惊痛、惊怔惊撼到无法呼吸。绣画的白绢已经发黄,天易荒而地会老,然而那女子的容颜却仿佛永不退色,永不可能消磨。    
    我着魔似地向她走近,看那细密精致的千针万线,针线下一挥而就的画笔痕迹。    
    很多年前,是谁以何等的心情画了这样一个女子?    
    又是谁以何种心绪一针一线地绣成?    
    当那画画的人和画中的人并肩看这幅绣像,又会是怎样的情景?    
    火光照亮了起初为我忽略的那一行字。    
    并不曾用丝线绣过,只是一行岁月沉沉的墨字,不羁而飞扬的笔意,惊悸颠倒的深情:    
    “便当日亲见‘霓裳’,天上,人间,梦里!”    
    


第一部分必助长其骄奢之情

    方才收到皇上自临池发来的第一封邸报,知道他一路安然,我才放下心来。    
    邸报中还夹着一封私函,寥寥几语简单问候,末了问起三皇子萧琰近况。写到这里明明已经用印,忽又笔迹潦草,加了几句东坡词:    
    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皇上从不如此多愁善感,忽有此举令我颇为讶异。想起他临行时种种异样,我已明白他此次出巡别有隐情。    
    提笔想要回信,又觉千头万绪无从说起。想起萧琰,更是心头不宁。    
    自两年前萧琰接管户部,一切收发有序,库册盘结清晰妥当。皇上既然放手,我也并无异议。但日前我却收到若干在地方为官的门生密奏,指称今冬赈灾钱粮不足,仍有若干灾民无法安置。我秘密调来户部存档,才发觉两下银钱数目不相符合。去信询问正在奉旨密查钱粮的二皇子萧爽,他的回信语焉不详,似是颇有顾忌。    
    此事简单之至,无非是有人侵吞灾款,伪造账册。    
    此事萧琰或者大意不知,或者知而不举,或者甚至……泥足深陷,总之难逃干系。    
    我知悉此事已经两天。却始终没有决定如何处置。    
    如将之禀告皇上,我几乎可以想像他的反应。    
    他对萧琰期许甚高;心中早已默认他为太子。此事一出,必定震惊失望。以他性情,定不能容此类大错,欲待彻底处置,又必觉不忍。心中难择,必郁郁无以自遣。    
    而萧琰资质之高,于兄弟之中出类拔萃。一旦因此事获罪,从此前途尽毁,也未免令人可惜。但如就此放任,必助长其骄奢之情、罔顾法度之心,他日贻害无穷,难以救治。    
    ……    
    长夜耿耿,东方既白,我毁掉写了一半的信。    
    我已决定此事如何处置。    
    早朝后萧琰准时来翰阳宫与我同批奏折。    
    只不过今天他却有些神思困倦。    
    “昨夜睡得晚?”我问他。    
    “是,老五府里新来了一批歌妓,几个兄弟一起热闹了一下。”    
    我一笑了之。    
    少年人血气方刚,偶然纵情声色亦无可厚非。但遍观众皇子,并不沉溺于其中反而懂得以此韬光养晦掩饰缜密心机的却只有他一人。    
    我们一同批阅奏章,他初阅,我复审。    
    他目送手挥批来神速,且往往一语中的,提调指挥从容如意,实有天生领袖之风。六子之中,皇上对他青眼独加,并非没有原因。    
    我心中暗叹,但愿他悬崖勒马,把握我要给他的这一次机会。    
    一月严冬,昼短夜长,转眼已暮鼓沉沉。楼台次第灯火,正是萧琰离宫的时候。    
    我拿出锦匣,递给他。匣里有我收到的密折节录以及户部抄档。我并不曾附写一字,但相信他看见后便会明白此事该如何了结。    
    “回府再看吧,”我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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