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普罗旺斯-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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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
他像荷枪一样,背着金属探测器,困难地穿过矮树丛,笑嘻嘻儿朝我
走过来,我说他看来像是运气不错的样子。
“没挖到东西呀!”他说。由于昨晚我家邻居大声抱怨噪音,他不得不停
工。
我搞不懂。他们的家离马索寻宝的地方起码两百五十码的距离,他到
底做了些什么足以把他们吵醒?
“不是我,是它。”他回答,指着金属探测器,“不论我走到哪里时,它
就探测到东西,达达? 。达达”
“但不是黄金!”我说。
马索紧紧依着我,害我差点以为他要亲我。
他抽动鼻子,声音压低着说:“我知道在哪里。”
他站回去,吸了一口气,再次强调,“是真的,我知道在哪里。”
尽管我们站在小森林边,最近的人烟至少距离我们还有一公里远,马
索害怕被人听到的举止,似乎具有传染性,我发觉自己也低声说话。
“在哪里呢?”
“游泳池的尽头。”
“玫瑰树下面吗?”
“石_________板下面。”
“石板下?”
“真的,确定,我以我祖母的人头做担保。”
这并非如马索所认为的是个好消息。游泳池四周的石板几乎有3 英寸
厚,它们是铺在有如石板样厚的强化水泥上,光是打穿到地底,就是一项浩
大的工程。
马索意识到我在想什么,他放下探测器,空出只手和我说话。
“在卡维隆,可以租到一部电动采石工人用的凿岩机,可以打穿任何东
西。”他说。
他说得没错,一部迷你凿岩机,可以轻易迅速地打穿石板、强化水泥,
游泳池进水水管,过滤马达的电缆。
扑的一声,或许砰的一声。是啊!当灰尘落定后,我们就可轻易发现
我们的收藏多了块镰刀片!
我说:“不行!。非常抱歉,但就是不行。”
马索轻易地接受我的决定,很高兴地拿走我送他的茴香酒,以弥补我
给他带来的麻烦。
不过我常常看到他站在房子后面的小路上,不时望着游泳池,若有所
思地持着胡子。
天晓得哪天晚上他喝醉了酒,会拿出对圣诞节人家送他的手提凿岩钻
机,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第七章 与帕瓦洛蒂共进晚餐
宣传广告几个月前就已经抢先登陆。此号人物那满脸胡须、头带荷叶
扁平帽的广告照片,不断地出现在报纸与大型广告招贴上。
在普罗旺斯,任何一位对音乐有点兴趣的居民,早在春天来临前,就
已经熟知一个大消息:帕瓦洛蒂(Pavarotti)——《普罗旺斯日报》称他
为声乐皇帝,即将于这个夏天来此地演唱。
他选择的表演场地极为特殊,你尽可以想象一场世纪演唱会的盛况。
表演地点既不是在卡维农的歌剧院,也不是在葛氏村(Gorades)的礼堂;
因为这些地方会使他与大自然隔离,他钟爱的是露天广场。
这个场地,到处是19 世纪他的意大利老祖先建造的奥奇剧院(Theatre
of Orange)所遗留下的古老石头。
的确,这场演唱会一定是个不同凡响、充满欢乐的超级大盛会。
即使现在一片空荡荡,这座剧院依然展现迷人的特质。
它是一个巨大的场所,剧院呈D 字型,连接两个半圆型的直墙,长335
英尺,高120 英尺,目前仍然完整无缺;除了石头上留有历经2000 个年头
所刻的绿锈外,这面墙就像是昨天才完工一般。
墙后的区域乃是挖掘丘陵山腹而成,而丘陵梯恰好形成自然的石阶,
石阶约可座10,000 名观众。
起初剧院的座位次序是以社会阶级来决定的;长官及地方议员在前座,
接着是牧师与神职人员,然后则是一般民众。而坐落在最后角落,也就是在
戏院的最高处且远离一般高贵宾客的是乞丐及妓女的座位。
90 年代,这项规定改变了,座位不再依照阶级而定,而是早起的鸟儿
有虫吃。所以可以想象这场演出肯定是观众踊跃,场场爆满,动作够快才保
证能购得入场票。
在我们仍沉迷于演唱会的兴奋情绪时,克里斯多夫这位习惯军事化生
活的朋友,早已在门票售罄前为我们抢购到票。
他打点一切,给我们一个指令:六点报到,七点半在奥伦奇镇(Orange)
的玉兰树下晚餐,九点前进入剧院,所有座位都备有椅垫以保证观众屁股免
受硬石之苦,中场时间供应饮料,凌晨一点左右返家。
当你的活动行程已有专家安排妥当,而你只需听命行事时,参加活动
就会有一种解脱与愉快的感觉,这次音乐会正是如此。
我们依约准六点报到,一小时后到达奥伦奇镇,发现整个城镇洋溢着
节日的气氛。
每个餐厅都是人挤人,桌椅已经扩展到街道上来,街上的驾车者如何
能够通过道路而不撞到服务生,对他们是严格的考验。
表演开始前的两个小时,数以百计手捧野餐盒与椅垫的听众蜂拥至剧
院。餐厅也配合准备特别菜肴供应来聆听帕瓦洛蒂演唱的听众。
奥伦奇镇的居民亦摩拳擦掌,热情参与,此时天空开始下起雨来? 。。
最初几滴雨水降落在这已好几周未曾下雨的土地上时,整个城镇居民
都仰头凝视——包括了服务生、司机、椅垫贩卖者,当然包括大声乐家自己。
他可能撑着雨伞演唱吗?乐团该如何用潮湿的乐器来为他伴奏呢?指
挥可能用沾有雨水的指挥棒来指挥吗?
只要雨继续下? 。人人都可以感受到彼此之间正屏住呼吸耐心等候。
九点左右,雨已停了一阵,剧院上的天空出现了第一颗星星,我们随
着众多音乐爱好者一齐缓慢拥进剧场入口。
剧院四周贩卖“帕瓦洛蒂”的小贩应有尽有,除了“我爱帕瓦洛蒂”
的车前保险杆贴纸之外,尚有CD、录音带、海报与T 恤?。
人潮队伍走走停停,犹如入口处有障碍物一般。
进入剧院,我才了解何以会造成队伍阻塞;因为你会停下几秒钟来体
会一下从表演台仰看观众的感觉,而这正是帕瓦洛蒂的视野方向。
在黑暗中略显苍白的成千上万张脸孔,已占满一排又一排的座位。而
愈往上,那些脸孔在夜色中愈难分辨,从底层座位往上看,不觉生出一股眩
晕感,角度陡峭令人无法置信。
观众极不安全地悬挂在高空中,一旦无法平衡就可能跌落座位下,但
空气中却有股令人惊异的肃然,只比耳语大声点儿;小而不断的交谈充满整
个剧院,声响已被石墙放大,这种感觉恍如掉进人窝儿里。
我们慢慢地走到约莫比表演台高100 英尺左右的位置上,正巧是墙上
一个壁龛的对面。墙上挂有凯撒的塑像,他身穿皇家外袍,挺立而站,伸展
双臂迎向群众。
在凯撒大帝时代,奥伦奇镇大约有85000 人,现在更锐减为3 人。
而此刻,多数居民似乎正在寻找一个可以容身的石头。
一位戴着一条有如歌剧表演用的腰带的妇人,气喘喘地攀登阶梯,她
一屁股重重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用节目单当扇子用。她是奥伦奇镇人,圆
滚滚的脸庞,面带愉悦。
她说她已来过奥伦奇剧院多次但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听众,她数数在场
人头,确定有13000 人。
感谢老天爷,雨停了!
台上乐团开始调音,观众不吝惜地给与掌声,尖锐而清楚的音乐片断
与观众的低吟相互唱和。随着铜鼓低而沉的声音响起,乐团赫然停止。
乐团团员及观众不约而同地朝后台看,黑色幕帘覆盖了凯撒塑像下方
的人口,旁座的观众们不约而同脖颈前倾,好像经过彩排般的一致。
指挥从黑色帘幕后面出现,掌声再次响起,从我们后方传来尖锐轻浮
的口哨声,旁边的妇人不耐烦地发出嘘声。
这可不是足球赛,真是可恶的举止!
事实上,可能这是一种传统,因为口哨来自乞丐与妓女区,而不是来
自应该会有高贵掌声的高级区。
乐团演奏唐尼采蒂(Danizeiii)序曲,优美的乐音在夜空中回荡,原
音完整无缺地扩放。整个戏院正接受音乐的洗礼,音乐真实而完整地展现它
的原貌,如果出现任何错误音符,几乎整个奥伦奇镇居民都会知道。
指挥一鞠躬,缓慢地走向幕帘,顿时,13000 位观众屏息以待。
然后,身体像是受到重击一般——他出现了,黑发、黑胡须、白领带
与白燕尾服,右手拿着一条又大又白的手巾。
他挥挥双手迎向观众,继而合着手掌,深深地一鞠躬。
帕瓦洛蒂展现优雅的台风,准备开始演唱。
然而,在乞丐与妓女区,他们却还没停止口哨——那种两根手指放在
嘴里,用以吸引计程车的口哨声。我身旁的妇女已按捺不住,斥责他们为“不
良少年”。
她发出无数次的嘘声,乞丐与妓女区犹回以口哨。
帕瓦洛蒂站立等待,头低垂,双手贴身,指挥此时高举指挥棒,观众
则伴以几声大胆的口哨。
帕瓦洛蒂唱着Quanto e cara,quanto e be11a,听来好生轻松自在,
声音清晰宏亮,我们误认是在家里客厅聆赏音乐。
他笔直地站着,身体重量完全交给右脚,左脚跟稍稍地离地。手帕在
微风中飘动,一幕赏心悦耳的完美演出。
他总是以其特有的仪式做结束,而此动作整晚已重复好几次,即每首
曲子的最终一个音符结束时,他抬头微晃,双手伸开,手掌闭合,接着低下
头,在观众震耳欲聋的掌声下与指挥握手致谢。
他演唱了另外几首曲子,在观众的掌声消退前,他已随指挥走向帘幕
后的入口,慢慢地消失。
※ ※ ※
我猜想他是进去让他的声带好好休息,同时喝上一匙有益健康的蜂蜜。
但旁座妇女的一席话却吸引我往后两个小时的注意力。
她说:“我猜他是趁中场休息,来顿清淡的晚餐。”
我说:“夫人,不可能!”
“嘘!横笛手来了。”
曲子结束时,那位妇人又发表她那套论调。
她说,帕瓦洛蒂是个大块头,更是位美食者。这是场演唱会,唱Comme un
ange 可不是那么简单,需要花时间练习,所以当他不在表演台上,必然私
下加强演练是合乎情理的;如果你细细研究节目单,一定会发现它在中间安
排了五道点心时间,而此时乐团就得用音乐娱乐观众,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我仔细瞧了节目单,不得不佩服那妇人独特的见解。节目单是:
唐尼采蒂(糖泥生菜)席雷耳(西洋菜蕾鹅肉汤)中场休息(威尼斯
式鲽鱼)普契尼(磨菇烹鸡)威尔第(煨香蹄花)马斯奈(冰冻蜜汁奶)安
乐曲(白兰地咖啡)
尚有其它更具体的证据以支持此顿歌剧大餐的说法,而非只是那妇人
幻想的虚构情节。
就像一般观众一样,我以为帕瓦洛帝手中拿的是一条手帕,事实上它
却比手帕大,应该说是比手帕大很多。
我将我的发现告诉旁座妇人,她亦点头表示同感。
她说:“当然,这是条餐巾。”
证实了她的说法,她转过身去好好享受剩下的曲目。
帕瓦洛蒂真是令人难忘,并不是因为他的歌唱技巧,而是他呈现给观
众的独特台风叫人印象深刻。诸如,离开时轻拍指挥的脸颊,精确地掌握退
出场时间。有次曲间休息后,返回演唱台时,他颈上围一条蓝色长至腰间的
围巾,我想它是用来保暖的。
那妇女显然更了解他:他一定是弄翻了调味酱,用围巾来遮盖调味酱
留在他白背心上的痕迹,他很谨慎吧?
正式节目已经结束,但乐团仍未间歇。
乞丐与妓女区传来一阵强劲的呼喊,“威尔第!”观众群起唱和,声音
响彻天际。
帕瓦洛蒂再次出现,高亢吟唱安可曲:《我的太阳》(Nessun Dorm。,O
soloMio)观众欢狂痴迷,乐团深深一鞠躬,夜色繁星亦来道晚安。
演唱会至此正式结束了。
清场耗时近半个小时,当我出场时,看见两辆豪华奔驰车驶离。
“我敢打赌,就是他!”克里斯多夫说:“我不知道他会去哪里用晚餐。”
他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没有坐在那位妇人旁边,所以他不知道幕帘后
面所发生的事。
13000 位观众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与帕瓦洛蒂共进晚餐。
我真期盼能再返回奥伦奇镇,同时希望下次他们能将菜单并列在节目
单上。
第八章 浮华世界的灾难
显然这位老兄记得自己早期是一只无家可归。经常挨饿的流浪狗,因
此竭尽所能把握每个讨人喜欢的机会。
“小伙子”不时地带礼物回家——有树上掉落的鸟窝,葡萄树藤,它珍
藏很久的烂帆布鞋,树下的杂草等。然后把这些东西慷慨地停放在餐桌下,
自以为可以讨我们的欢心。
它帮助做家事的结果是:在地板上到处留下树叶及满是灰尘的脚印;
它在厨房中帮忙,像个活动的容器,随时等着接收从上面掉落的杂物;老爱
在几英尺近的短距离内,拉长嗓门发出噪音,笨拙地想引人注意。
不仅极力想讨好我们,它更有一套独特的访客欢迎仪式。
一见人影,它猛地站起,把常咬在嘴边的网球抛在一旁,将它那特别
庞大的脑袋埋入任何一个进门的客人的鼠蹊处。
这是它男子气概的握手礼,而我们的客人也期盼这种社交礼仪。
客人继续聊天,“小伙子”在礼数到后就退到一旁,窝在离客人最近的
脚边。
这种欢迎仪式,随季节变换而有所不同。
冬天时,如果访客是和我们一样常年住在卢贝隆,通常的反应或是不
理会钻在鼠蹊处的怪物,或是拍拍那庞然大头,然后将留在灯芯绒裤上的树
枝、树叶拍掉,不受干扰地继续喝酒。
如果客人一进门就受到惊吓,饮料撒了满地,惊慌地企图防御一直凑
在白衬衫上闻个不停的狗鼻子时,我们就知道夏天来了。随着夏天而来的观
光客出现了。
※ ※ ※
每年都有许多为了享受阳光而来的游客,今年普罗旺斯的景色不变,
但又多出两项吸引游客的地方。
第一项较实际的是:普罗旺斯的交通变得愈来愈便利。从巴黎到亚维
依的高速子弹火车据说将原来已够快的四小时又缩短半小时。
城外的小机场正商议拓宽中,很快就可成为国际机场。
一尊巨大的自由女神像,已经在马赛机场前竖起,宣布每周将有两班
纽约班机来回直飞。
整个普罗旺斯,甚至我们买菜、逛街的小镇都成了时髦流行的胜地。
被俊男美女奉为圣经的《女装日报》(W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