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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战争杂碎-第20部分

小说: 战争杂碎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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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还是在我五岁时,我亲眼目睹了雨后家乡上空出现的那条壮观的彩虹,它悬挂在天空正南,对五岁的南八来说,它就像一座美丽的彩桥搭在天地之间,能带领人们走向天堂,我以后才知道那不是天堂,而是地狱。我用咿咿呀呀的语言拍着小手又蹦又跳地表达着我的兴奋和好奇。我父亲阴沉着脸,用旱烟袋在我头上敲了一下,他说:“你叫什么,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要遭灾了。”这句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年果然有十多个月没下一滴雨,大地裂开了缝,田野里尘土飞扬,狼烟四起,枯萎的庄稼棵子仿佛随时都会被太阳烧着。四个哥哥相继饿死,三个姐姐被人用三袋小麦买走了。异地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向我们美丽的家园,他们经过的地方,树叶被捋光,庄稼被洗劫,残枝败叶铺满田野。那时家乡林家庄的田地都是大户人家林大申家的,家兵们在老爷的支使下整天提着铁锨和镐四处巡逻,驱逐着操着异地口音的灾民。那年老爷林大申的千亩良田中只有十多亩的玉米棵子依旧茂盛,它们在风中唰唰地响着,像一支清纯的民歌,翠绿的叶子常常让我流下许多泪水。我跟随着父亲在田地里给林家踩着水车浇地,那年村前黑河边的水车昼夜响个不停。我还看见林家的几十个家兵拿着大刀和弓箭在田地四周游荡,保卫狗日的粮食,他们的兵器在日头的照耀下闪烁着阴冷的光芒,我们和异地的灾民一样感到害怕。    
      那一年给我留下的最深的印象,就是整个村庄的人都像鬼魂一样昏昏欲睡,他们摇摇晃晃地走在路上,耸拉着脑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因为饥饿,人们没事就早早地躺在床上昏昏睡去,老祖宗们留下来的宝贵经验,睡眠能使我们忘记一切,包括饥饿。我父亲去世的那个晚上,我躺在床上一直到半夜还依旧睡不着,我很着急,把自己知道的一百个数字在心里默默地念个不停,数字的枯燥无味依旧没有引起我的厌倦和疲劳,我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屋顶,尽管我已经很懂事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呻吟道:“爹,我饿,爹,我快饿死了,爹,我还真不如死了。”我父亲翻身坐了起来,愣愣地看了看我,我饥饿的眸子闪闪发光,照亮了四周,父亲叹了口气,披上他那件破烂的衣服,摸摸索索地下了床。我揉了揉沾满了眼屎的眼睛问:“爹,你干啥去?”我父亲回过头,很轻地对我说:“南八,你先忍一会儿,爹去给你搞个玉米棒吃吃,我只搞一个,狗日的林家的玉米熟了。”我望着窗外吸了吸鼻子,我仿佛闻到了月光下的玉米地里散发出来的清香,我没吭声。等父亲出了门,我就抱着膝盖,坐在床上耐心等待。    
      那晚五岁的南八没有等来散发着清香的玉米棒子,却等来了父亲的尸体,他赤着脚站在门边,看着林家的家兵们抬着他父亲的尸体走了进来,老爷林大申跟在后面,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他把手放在我父亲的鼻孔边,然后抬起头,装作很悲哀的样子说:“他快死了。”我看见我父亲的胸口上有着三四个破洞,汩汩地流着鲜血,那是箭伤。我父亲伸出一个指头,他努力睁大了眼睛寻找着我,我跪在他面前,他用粗糙的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浑浊的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林大申说:“南老头,这不怨我,是家兵们放的箭,他们还以为是外乡人呢,你干嘛去偷呢,你给我说一下,我能不给你吗?不就是一个玉米棒子吗?你真糊涂!”林大申的装腔作势深深地伤害了我父亲的自尊心,他的眼睛深深地陷了下去,空洞无物,他艰难地蠕动着冒着血沫子的嘴巴,我趴在他的嘴边,听见他在喃喃地说:“南八,报仇……”我只有五岁,又不是神童,也不是天才,让我给他报仇,这不是难为我吗?我无助地摇着父亲的胳膊,呜呜地哭着。那时父亲的胳膊细得像光秃秃的树枝一样,由于以树叶和木屑充饥,他的肚皮鼓胀得像个气球。二十几年以后,面对我的部下,他们的身上也呈现出和我父亲临死前一模一样的情景时,我就想起了那个遥远的晚上,与其说父亲死于箭伤,还不如说他死于饥饿,是的,饥饿是能杀死人的。但那时我不这样认为,我趴在父亲的嘴边,我听见他喃喃地说:“报仇……”    
      那年我的家乡林家庄八百口人只剩下了三百来口,其余的都在饥饿中相继死去,沟沟壑壑填满了尸体,那时常常看到吃厌了死尸的野狗,瞪着血绿的眼睛在田野里游荡。现在回想起来,我依旧记得有个小女孩哇哇地啼哭着,趴在一个躺在门口的妇女身上,她抓着她垂在胸前干瘪得像空荡荡的口袋一样的乳房寻找着奶水的情景。如今二十多年已经过去了,南北两条狗日的彩虹悬在我们的头上,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我隐隐地觉得会有更加不同寻常的灾难要发生了,黄衣教发动起来的战争将有可能比历史上任何一场战争都要残酷,正如那头奇怪的牛和孤去道人的预言,将有更多的人在战争中死亡,血流成河,日月无光,从御史中丞张司令愈来愈阴沉的脸上我也能看出这一点。    
      从陈家村侦察回来以后,我开始天天磨着宝剑,使它在月光下也能闪闪发光寒气逼人,夜晚枕在头下睡觉,我能感觉出来它散发出来的寒气沁人肺腑。这些天来,我总是在半夜里听到它发出叮叮铛铛的声音,有好几个夜晚,我都被它发出来的声音所惊醒。这是把举世无双的宝剑,是三年前一位过路的武士留下来的,那时他饿得头昏眼花倒在大街上,是我用一个馒头救活了他,他就把身上这惟一的一把宝剑留给了我。他如今常常让我怀念。    
      带着巡逻的士兵们回到羊城,我就在城墙边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上下起了讨厌的细雨。我摸了摸脸,脸上湿漉漉的,一股腥臭的味道,我伸出双手,只见手上是绿色的污血。我抬起头,羊城的天空灰蒙蒙的,正下着稀稀疏疏的细雨,雨水落在地上,变成了绿色的血。在这细雨中,羊城的大街上有个穿着黑衣服的人影,缓缓地向我走过来了,他在我面前停了下来。我吃惊地看着他,他撩开了遮在额前的黑袍,我揉了揉眼睛,这不是死去的父亲吗?他慈祥地看着我,喃喃地说:“东虹风,西虹雨,南虹出来卖儿女,北虹出来血流成河。”我站了起来,想抓住父亲的手,他却缓缓地转过了身,向阴暗的大街深处走去。我追了过去,父亲不紧不慢地走着,我却怎么也追不上去。父亲的身影在大街拐弯处突然消失了,空荡荡的羊城大街上,只有细雨在滴滴嗒嗒地下着……    
      我摸了摸脸,脸上湿漉漉的,天上下起了绵绵细雨,我看了看四周,四周静悄悄的,我刚刚做了一个梦。    
      梦醒了,我出了一身冷汗,忙走回营帐,让勤务兵打了一盆洗脸水,我把毛巾放在水中,又拿出来拧了拧,然后擦了擦脸。我把毛巾丢进盆中,抬起头,刚要叫勤务兵来把水倒掉,猛地看见墙上挂的镜子里,我的脸上涂满了绿色的鲜血。我吓了一跳,忙低下头,洗脸盆里的水绿油油的,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我人地大叫了一声,勤务兵慌慌地跑进来:“百夫长,怎么了,怎么了?”    
      我惊恐地指了指洗脸盆:“血,血,里面都是血!”    
      勤务兵伸头向里面看了看,满脸疑惑地说:“百夫长,这水是我刚从井里打出来的,多么清啊,哪里有血?”    
      我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洗脸盆里不但盛满了鲜血,我还看到了小姐林如月的头颅,她的五官扭曲,杏眼圆睁,愤怒地瞪着我。我捂着了眼睛,歇斯底里地叫道:“倒了,倒了,把水倒掉!”    
      勤务兵疑惑地看了看我,端起洗脸盆,把水泼在了营帐外。我睁开眼睛,地上只有一片水渍,哪里有什么鲜血和小姐的头颅?我长长地松了口气,无力地扶住了面前的桌子,感到一阵头晕……    
      四月里,东方教主手下的叛军马臭蛋的大军像潮水一样踏着羊城的庄稼涌过来了。    
    


第二部分 大显身手第14节 少年成长史

    我家原来并不在羊城,而是在羊城南边的林家庄。这是一个美丽的村庄,核战一点也没影响到它,到处是茂密的树林,清晨的树叶上挂着露珠,晶莹透亮,小鸟在树枝上唱歌,歌唱人类美好的生活。我们这儿的小鸟很多,因此它们就经常组织大合唱,唱的也都是经典名曲,如《黑河大合唱》、《方东教主牛逼,牛逼,牛牛逼》等等。核战过后,这样的自然景观在地球上是十分罕见的,据说,林家庄已经被“星际联合体”命名为“地球文明遗产”,但我对林家庄并没有什么感情。林家庄其实也就是林大申的林家庄,村里所有的人、土地和树林,牛、羊、马和猫、狗,都是他们家的。林家的庄园很大,占地二十多亩,青砖绿瓦,围墙上还建有电网,修有岗楼,家兵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用来防火防盗防记者。能在林家庄园里生活是许多人的梦想,许多人刻苦自学,参加研究生、博士生考试,就是为了弄到一张文凭,在林家庄园找到一份工作。但对我来说,在林家庄园里度过的岁月是我这一生中最为痛苦的日子。白天和黑夜我身上的宝剑总是用一种奇怪的呜呜声提醒我为父报仇。报仇的欲望一度把我折磨得形销骨立,它使我的目光时刻充满了杀机,即使面对一朵含苞欲放的花朵,这让我痛苦不堪,我本来是想当一个诗人的。    
      我站在林家后院长满青苔的台阶上,家兵们挥舞着的大刀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我拄着宝剑,皱着眉头。训练家兵的武师李教头是个怀抱绝世武功的很有志气老人,前段时间,他嫌这里的待遇不高,没有体现出自己应有的价值,毅然跳槽走了,老爷就让我做了家兵们的教头。这很让我头疼,我最害怕的就是别人给我好处,别人给我的好处就是我的负担,我得想方设法地报答他。已步入暮年的老爷林大申因此又在我面前增加了一个报仇的障碍。我觉得他已经洞悉我的心理,总是用一些小恩小惠拉拢我,这使我更加烦恼。    
      小姐林如月咯咯地笑着又来了,还带着一群花枝招展的三陪小姐们。注意,这里的三陪小姐和远古时代的三陪小姐并不是一个意思,那时的三陪小姐其实是“妓”,但今天所说的三陪小姐则类似于远古时代的丫环,她们只做佣人,并不卖身。这是贫苦人家所从事的一项高尚的职业,有些三陪女在陪着小姐读书时,自己也很用功,有的还通过了自学考试,考上了大学。牛城大学作家班的薛涛,就是这样考上去的。她来自于遥远的黄衣教的统治区域,一个瘦弱的女子,翻山越岭,克服重重困难,来到了羊城所属的林家庄当三陪小姐,又考上了大学,我很敬佩,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子。    
      我是在五岁时进入林家庄园的。那天早上林家来了几个家兵,用一张破烂的草席卷了我父亲的尸体,埋在了村子南边的山坡上。我目睹了埋葬父亲的每一个细节, 我记住了是狗日的林家害死了我父亲。我年纪小,但我已经懂得了仇恨。那天我跪在父亲的坟前一动不动,仇恨使我咬破了嘴唇,我把鲜血吐在了旁边一丛盛开的黄花上,在夜晚到来的时刻我喃喃地说我要报仇。但如今站在羊城的城头遥望家乡,面对林家的黑色大宅我无话可说。那年天下大旱,乡亲们饿死了很多,沟沟壑壑填满了尸体,没有人去埋他们,大家都在保存体力与饥饿搏斗。那时常常能看到吃厌了死尸的野狗,瞪着血绿的眼睛在田野里游荡。父亲也死了,但父亲不但落了个全尸,而且还被林大申派来的下人们埋了起来,避免了被野狗撕吃的下场。逢年过节,我跪在父亲的坟前烧纸钱时,我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感谢林大申。让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很多,在误杀了我父亲以后,老爷林大申又收留了我。那天老爷林大申牵着幼小幼小的南八走回他家的黑色大宅时,他对站在路边饥饿的乡亲们说,虽然他爹偷玉米棒死的不光彩,但我林大申心不黑,我要把他的娃子在大灾之年抚养成人,我林大申问心无愧。乡亲们这才看到南八已经焕然一新,穿着崭新的绸子衣服,脸也被林家的三陪小姐洗过,两只小眼睛熠熠闪光,他长得并不难看。饥饿的乡亲们嘴巴里流出了羡慕的口水,眼睛里闪烁着嫉妒的火苗,他们像哈巴狗一样凑过来讨好老爷,都说老爷林大申是菩萨心肠,南八这狗崽子以后有福气了。走在去林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乡亲们的阿谀奉承的唾沫星子让我恼恨,我看着乡亲们苦难的脸庞没有瞪眼,我把仇恨埋在了心里。    
      我到林家时,小姐那时刚刚一岁,她常常捏着小拳头咯咯地笑着,我很讨厌她,大家骨瘦如柴,她却胖乎乎的,脸蛋红润,皮肤细嫩,营养很好,我曾不止一次地产生过把她溺死在粪池里的想法。她长大以后却像尾巴一样跟着我在田野里游荡。老爷一生无子,只有这一个女儿,他把她当作了宝贝。小姐从小就表现出对我的依恋,我想这也许是老爷一向对我高看一眼的原因。刚开始时,他们也曾经试图禁止小姐和我在一起,我们曾不止一次地看到,林家的下人在田野里奔跑,把手拢在嘴边叫喊:“小姐,小姐!”她挎着篮子,帮我割草。她歪着脑袋听着下人们的呼唤却故意不应。我忙提醒她:“小姐,他们在叫你。”小姐仰着小小的脸蛋,很高傲地说:“懒得理他们。”下人们找过来了,他们瞪着我,我捏着镰刀,也瞪着他们。他们骂骂咧咧地拉着小姐嫩嫩的小手准备回去时,她瞪着拉她手的下人,声音很大地说:“我不回去嘛,在家里都快把我闷死了,我不回去嘛!”下人们再拉,她就又踢又咬,还学会了用许多粗俗的字眼骂他们:“滚开,你们这群鸡巴鸟人,老子就是不回去!”这当然也是我教她的。下人们大惊失色,忙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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