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杂碎-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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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的说法不以为然。虽然我有时也觉得像打个盹,嘴角边还流着一串串口水,但我醒来了,至少还记得这期间世界上曾经发生过一次核战。
(若干年后,黄衣教“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找到我,他们在我面前摆上几张桌子,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狗模人样,神圣不可侵犯,让我给他们谈谈那次核战的情况。我已经变得很聪明,很听话,很配合,就很详细地向他们讲述了我所经历的那场核战。)
那天我正坐在我家院子里研究世界军事,很不好意思,那段时间我得了精神病,产生了幻觉,总觉得自己是太阳,我弟弟也是太阳,万物生长都得靠我们施舍。(这时,“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有人插话:“据我们所知,你是独生子女,并没有弟弟。”我不高兴地看了他一眼说:“我要是知道我没有弟弟,我还是精神病吗?我要是有个弟弟,我还会有精神病吗?我爹的鸡巴不争气,让我成了一个独生子女,把传宗接代这么重大的使命都推在了我身上,我压力这么大,我能不得精神病吗?”他们也是男人,很理解我,这才不吭声了。)那段时间,我为世界操碎了心。地球上有种叫“人”的动物很让我头疼,他们建立了庞大的核武库。据我所掌握的资料,当时就有七十八万枚核弹头,可以把地球消灭九百八十二次。这让我心里很不高兴,心里总是琢磨着怎样把这些核弹搞到手,把它们折断、剁碎,扔到我家的粪坑里算球了。我坐在那里苦思冥想,我弟弟挂在天空,晒得我头晕,我去墙角边拿了根瘦长瘦长的竹竿,眯着眼睛看我弟弟,弟弟刺得我眼睛很疼,我眯着眼睛,使劲地朝天空捅着,想把弟弟捅下来。
我正在捅着我弟弟,我爹回来了,这是个有着满脸皱纹的老头,看到他这张脸,就让人想到了苦难。也不知道咋弄的,中国农民都有着这张脸。(我扭头看着“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的肥头大耳们问:“你们看过罗中立的油画《父亲》了吗?”他们忙点头:“看过了,看过了,别跑题,我们只谈核战,只谈核战。”我把大腿一拍说:“对了,我父亲就和那张油画中的父亲一模一样。” “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再次提醒我:“不要跑题,谈核战!”我忙像哈叭狗一样点头如捣蒜,心里却在想:操他妈,这帮当官的孙子,太没情趣了,谈谈艺术都不行。)那天我爹推着一车红薯回来,老远就冲着我喊:“裴牛娃,把竹竿放下,帮我把红薯搬到窑里。”我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心里很不高兴,把一句硬梆梆的话砸在了他头上:“我不是裴牛娃,我是太阳!”我爹的头上被我的话语砸出了一个包,疼得他嘴巴咧了咧,气极败坏地瞪了我一眼:“操你妈,给你一包颜料你就想去开染坊,也不尿泡尿照照你那鸟样,你还想当啥鸡巴太阳哩!”说着就揪着我耳朵,把我拎到红薯窑旁,给我腰上系根草绳,放进了窑里,然后站在窑口,嘶哑着喉咙喊:“我用篮子把红薯系下去,你把它们堆到一起,会不会干?”红薯窑很深,阴凉阴凉的,他的回音在窑里嗡嗡地响,就像风卷着沙子一样,差点把我耳朵搞聋,这也让我生气:“操你妈,连这我都不会,万物还怎么生长?”我心里想,等我收拾完核弹时,干脆也把你折断,剁成碎块,扔到粪坑里算球了,看到他那张充满了苦难,又很麻木的脸我就恶心。我爹系下了四五筐红薯后,突然没了动静。我在红薯窑里与壁虎、蛇类、苔藓为伍,浑身发冷,我这才想起弟弟的好处来,东方红,太阳升,弟弟的目光柔情似水,照在身上暖烘烘。我急着出去,就仰着头,伸着脖子冲着窑口喊:“裴牛二,快把我拉出去!”裴牛二没一点动静,我揉了揉发酸的眼睛,突然发现乌云翻滚,雷声轰轰,万马奔腾,我弟弟趁我不在,也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天地间突然暗了下去。我爹站在窑口,浑身发抖,脸色通红,眼睛像看见了他的情人“黑寡妇”一样闪闪发光,喃喃自语:“好大的蘑菇呀!”我最喜欢吃蘑菇了,我着急地向上跳着,冲着我爹喊:“裴牛二,你放我出去,我要吃蘑菇……”我话还没说完,外面突然狂风大作,烈焰滚滚,飞沙走石,我爹呼地一下就被刮得无影无踪,我坐井观天,天空一片赤红,犹如火山爆发,我的衣服上也呼呼着火了,我忙把它脱下,把身子贴在窑内冰冷的墙壁上,还是觉得热,嗓子发痒,口干舌燥,我心里恨得要命:操他妈,也不知道谁在玩火,又把村子里的房子烧着了!陈家村的人一点创意也没有,我已经烧过几次房子了,操你们妈,你们还烧,不会搞些新意出来!我刚要冲着窑口骂上两句过过嘴瘾,脑袋和鼻孔里痒痒的,我打了一个喷嚏,一个小老鼠从我鼻孔里出来了,它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吱吱地叫。我仔细一看,这才看清,原来是我的精神病,它遍体赤红,就像鲜血染红的一样,怪不得我总觉得自己是太阳,看见什么都是红红的。我把它拎了起来,狠狠地摔死在地上,它脑浆迸裂,肚子里什么也没有,就只有一肚子草和草根。这让我觉得很愤怒,它居然在我脑袋里盘踞这么多年,吸我脑浆,吃我美食,却是个草包!我上去使劲地踩了两脚,看着它吱吱地叫着翻着白眼死掉了,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天下终于太平了,世界终于清静了,我终于可以自由呼吸了。正在这时,“呼”地一声,一座石板飞过来压住了窑口……
(狗日的“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又在催我:“不谈精神病,不谈精神病,谈核战,谈核战。”)
等我再醒过来时,我立刻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窑口被一块大大的石板盖着,窑内就像书上说的,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团,比黑社会还黑。我站在那里,竖起耳朵听了听,外面没一点动静,我爹裴牛二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说不定又去找村里的“黑寡妇”去了。我嘶哑着喉咙叫了他两声,除了回音嗡嗡地响,没一点动静。我有点害怕,坐在那里呜呜地哭,眼泪哭干了,也没人来理我。我这才想起在我晕过去之前,外面好像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个事情一定很大,说不定是上帝又发怒了,又来了场洪水浩劫或者火山爆发。
(狗日的“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中突然有人站了起来,愤怒地拍着桌子冲着我大吼大叫:“别提上帝,我们是无神论者,东方教主早就庄严地向世界宣布:上帝死了!就是有上帝,上帝也只有一个,就是东方教主!”我小声地解释了一下:“我在叙述核战时的事情,那时上帝还没有死。”那个人涨红了脸,捣着我鼻子叫道:“小子,你别张狂,你现在只是个蚂蚁一样的老百姓,要不是教主开恩大赦天下,你不还是个像老鼠一样的黄衣教叛徒?没有狗日的上帝,世界上从来没有狗日的上帝,只有光明、伟大的东方教主!”话虽这么说,但为了能让我讲清核战,我们两者都做了妥协,在我以后的叙述中,凡是涉及到了上帝或和上帝有关的事物,都必须增加一个定语“狗日的”,以示我爱憎分明,立场坚定。这帮“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的孙子们,太他妈的搞笑了。)
根据我当时的推测,洪水浩劫的可能性很小,在远古时代,狗日的上帝已经搞过一次洪水浩劫,再搞一次,也没有多大意思了,倒有点像火山爆发,狗日的《圣经》上说:“第五位天使吹号,我就看见一个星从天落到地上,有无底坑的钥匙赐给它。它开了无底坑,便有烟从坑里往上冒,好像大火炉的烟,日头和天空都因这烟昏暗了。”
我有点伤心,狗日的上帝终于发怒了,世界终于到了末日。我要是狗日的上帝我也会发怒的,“人”这种动物真他妈混蛋,不爱好和平,爱好战争,不给老百姓造拖拉机,就会造核弹,还总想统一世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马虾,马虾们也自力更生造出了核弹,火山爆发前,已经有人在局部战争中使用了核弹。连我都有点生气,狗日的上帝能不发怒吗?这下好了,狗日的上帝打开了七个封印,七位狗日的天使来惩罚人类来了,大家一起玩完!
这么一想,我又激动得浑身发抖,眼睛发光,大家都玩完了,我爹也死了,我怎么没死?会不会是狗日的上帝看上我是个“美男作家”了,想让我当亚当?我这么一想,外面说不定还有个夏娃在等我。我这么大了,还没恋爱过,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真他妈不甘心,至少应该轰轰烈烈地恋爱一场。我站起来抹了抹眼泪,准备化悲痛为力量,冲破黑暗的红薯窑,重回光明的人间,寻找夏娃或伟大的爱情。我在红薯窑里像狗一样爬着,摸到了红薯、壁虎、蛇类、苔藓,但我都把它们放了,摸到它们时,我就像摸到了情人的头发,它们让我感到很亲切,这是我的粮食,我得靠吃它们的肉,喝它们的血,靠它们活着出去。
我在远古时代当过解放军,进行过严格的野战生存训练,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我开始用手指在红薯窑的墙壁上挖洞,准备在洞里塞进石头当楔子,攀着踩着爬出去。指甲挖掉了,鲜血淋漓,钻心疼痛,但我咬了咬牙,继续挖着。我这么干,没有精神支柱不行。我仔细回想了中学时学过的语文课文,最后相中了孟子的《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
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人恒过,然后能改;困于心,衡于虑,而后作;征于色,发于声,而后喻。入则无法家拂士,出则无敌国外患者,国恒亡。
这文章写得多好,读着涎水横流,满嘴余香,精神焕发,如初生婴儿,浑身晶莹透明,不见一尘,祖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我一边背着“孟子语录”,一边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不亦乐乎。
(狗日的“人类最后一场核战争爆发时间考证委员会”中有人再次用手指笃笃地敲着桌子,严肃地提醒我:“你注意点,别胡言乱语,你能肯定你在红薯窑里背诵的是‘孟子语录’,不是教主的光辉著作《黄衣教经》?”我觉得这个问题太他妈的幼稚了,太没档次了:那时根本还没有黄衣教,我再牛逼,也不可能去背东方教主还没有写作的《黄衣教经》。但我还是忙做恍然大悟状:“对对对,当时我是靠每天背诵一篇我们伟大、光明的东方教主的《黄衣教经》,这才战胜饥饿、寒冷的。”)
第一部分 回到过去第2节 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我这是革命乐观主义精神,革命乐观主义精神来自伟大的光辉著作《黄衣教经》。实际上在黑暗的红薯窑里挖洞,是很难的,难度不亚于把铁棒磨成针。首先就是吃饭问题,为了节约粮食,我先把自己的精神病吃了,精神病很不好吃,又被我踩得血肉模糊,臭烘烘如大便,接着吃壁虎,壁虎吃蚊子,也算是肉食动物,滋味还可以,就是有点土腥味。最好吃的是蛇类,吃了蛇,还能喝蛇血,养颜护容,蛇的全身上下都是宝,这让我越活越年轻,身体亢奋,两眼发红,脸热心跳,急着出去找夏娃。解决了吃饭问题,大小便问题跟着来了,只好在红薯窑里就地解决,红薯窑里没有新鲜空气流通,臭味四溢,熏得我头昏脑胀。
(后来,我跟着马司令南征北战,成为了一名将军,这里也成了一块“黄衣教圣地”,黄衣教组织中小学生来参观学习时,还有一股臭味。那个很漂亮的解说员小姐就在那里介绍:“当初,这里是黑衣教的水牢,我们伟大的黄衣教前辈裴将军被困在这里时,靠着每天背诵一篇我们伟大、光明的东方教主撰写的光辉著作《黄衣教经》,每天抓壁虎、蛇类充饥,终于熬到了马司令带人把他解救出来了……”美丽的黄衣教中小学生听着漂亮小姐的解说,一边认真地记着笔记,一边很崇拜的看着这个红薯窑,也不觉得臭了。这都是扯淡。历史是婊子,谁想怎么弄就怎么弄。后来我带着鱼玄机私奔,成了“反教分子、叛徒”后,这里又被东方教主下令,填平了,建了一座现代化的养猪场。这才是真实的历史。也不是马司令带人解救了我,而是我自己爬出来的。)
我在墙壁上挖了一个又一个洞,然后塞进石头当楔子,我踩着石头,爬到窑顶,用脑袋把窑口的大石板顶开,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我原本以为外面是白花花的太阳,为了防止把我眼睛刺疼或者刺瞎,我先闭了一会儿眼睛,谁知我这是纯属自作多情,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我再睁开眼时,外面哪里有阳光,只是灰蒙蒙的一片,无边无际地笼罩着大地,空气中还有水珠,落在我身上,冒着白烟,挨着皮肤,就起了一个水泡。我忙跑到我家屋檐下,抱着身子发抖,这到底是咋回事呀,说是火山爆发,怎么连一点火山熔浆都没有?
村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我抖了抖衣服,衣服上的一粒灰尘掉下来,“砰”地一声,震得我耳朵嗡嗡嗡地响,真他妈的静啊。我伸着脖子向村庄里看了看,我爹的身子正贴在不远处的墙壁上,只有一个骨头架子,就像疱丁解牛一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肉末子。我跑去仔细一看,这不像被人用刀剥了皮,也不像是被畜生吃了。他贴在墙上,骨头架子还是站立的姿势,临死之前好像没有怎样挣扎,要是有人剥他皮或畜生来吃他,他不会拼个你死我活才怪,他本来就是一毛不拔,要想要他的皮,比让美国把自己的自由女神像炸掉还难(本?拉登真他妈是个傻瓜,用飞机撞世贸大楼、五角大楼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