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0-马踏东胡-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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匈奴人箭如飞蝗,冲向山口的东胡骑士,顷刻间倒下了一二十骑。后面的骑士不禁勒住了马,面对着密集的箭雨,再往前冲,无异于飞蛾扑火。他们拦住了乌力犍的马头,争着说:“大人,这样硬冲不行,快走,咱们另找出路。”
乌力犍见状,也知从这些山口是突不出去了,便身不由己地随着那些骑士退了下来。
格律金却从那支小队伍中看出了蹊跷。这不仅是因为这次小队伍较那些溃兵们都齐整,动作也快捷,更要紧的是他发现了那匹稀罕的白龙驹,那匹叫“闪电”的千里马。那匹马与他有段因缘,当初单于陛下曾让他专门看管它,还由他把那匹骏马送到东胡人手中。因此,他熟悉“闪电”,熟悉它的雄姿。刚才在冲来的东胡众骑中,他突然发现了“闪电”的身影。他眼前一亮,心头“怦怦”地狂跳,这不是那匹宝马吗?这不是那匹让他羡慕不已、痛惜不已的“闪电”吗?是的,就是它,一定是它,没想到在这支突如其来的小队伍中,在这片不算开阔的战场上,他重新见到了这匹宝马。
暮色朦胧,他没看清“闪电”背上的人影。但他马上想到,如果它是“闪电”,那么,它背上的那个人就非同寻常,那个人一定是他睁着眼睛等了差不多一天的东胡大人乌力犍了。是的,一定是的。想到这儿,他周身的血一下子冲上脑门,他“噌”地腾身上了他的青骢马,对身边的一名百骑长说道:“乌力犍,那骑着白马的是乌力犍!追、快追!”
说着,格律金一提丝缰,双腿一夹,那匹青骢马就撒开四蹄追了上去。那位百骑长听说前面那个骑白马的就是乌力犍,同样十分兴奋,他打了个呼哨,属下的百十名骑士也马上跟着追了上去。
前面发现了匪首乌力犍的踪影,千骑长格律金在追赶。这喜讯马上在周围传开了。像一群围猎的猎人,突然发现一头巨兽擦身而过,于是除了坚守在指定岗位不能离开的骑士,旁的匈奴骑士怎肯错失这个良机,他们呐喊着,打着火把,激奋地从四面八方兜捕过来。
格律金他们更是豁出了性命追赶着,那可是上天赐予的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如果乌力犍被他们擒获,那不仅获得了地位与财富,更是名扬四海的大英雄啊!而这个机会就在眼前,那个乌力犍就在三四百步远的那伙东胡人里。记住,要盯住那匹白马,那匹白马本身就是稀世珍宝,马背上驮的更是一座金山。
这时,被匈奴人狠命追逐的乌力犍倒想得极其简单,他决不能让那些匈奴人抓住。自己是声名显赫的东胡大人,宁肯死,也不能落到匈奴人手里。于是他伏身在那匹白龙驹上,两腿紧紧地夹住了马腹,不断拍打着那匹骏马。那匹骏马使出了性子,跑得像飞一样。
格律金他们奋力追击,砍杀、擒获了一个个东胡骑士。但前面的那匹白马,他们始终追不上。不仅没追上,它的身影还越来越远,越来越小。格律金在马背上恨得直咬牙。这真是报应,是他把那匹白龙驹护送到乌力犍帐前,把一双会飞的翅膀给了乌力犍,现在落得这个下场,眼睁睁地看着那块到手的肥肉飞掉了……
夜幕降下了,月色淡淡,像块斑驳、破旧的尸布盖在这片惨烈的狼藉不堪的战场上。
经过一阵慌不择路的疾驰,在越过几道草坡后,乌力犍身后的马蹄声、呼喊声渐渐远了。他知道,追杀他的匈奴人终于甩掉了,自己又闯过了一关。他松了松缰绳,稍稍勒住了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他想,下一步他该怎么办?他该往哪里去呢?他环顾了周围,找不到一个同伴了。那些忠实的、勇敢的弟兄都为他捐躯了。此刻,他这个东胡大人真成了孤家寡人。
今天这一天真漫长,像是过了一年、一辈子;今天这一天真是天翻地覆,又像一场可怕的噩梦。早晨他还指挥着千军万马,可现在,只剩下他一人一骑像个孤魂野鬼似的在这片草滩上游荡。
此刻,他感到周身乏力,又饥又渴。左腿的刀伤还在渗血,火辣辣地作痛。在经过一道粼粼发光的溪流时,他下了马,趴在溪边,把头埋在小溪中贪婪地喝着凉凉的溪水。那匹“闪电”也伸长了脖子“吱吱”地在他边上饮水。喝够了水,他又包扎了左腿的伤口,然后张开了手脚躺在了草地上。心想,先歇上一会儿,养养精神,待会儿得趁着黑夜寻找机会闯出去,不然的话,等到明天清晨就难以脱身了。
他厮杀了一天,奔波了一天,十分困倦,一躺下,上下眼皮就打架。他叮嘱自己,现在可不能睡着,睡着了要出大事。但这些天里,焦虑笼罩了他,没安稳地歇过一阵。现在倒好了,他没什么可想的了,边上人都没一个,于是神志渐渐迷糊起来。朦胧中,隐约听到远处又传来了杂乱的马蹄声与呼喊声。他惊觉地跳起来,上马向东望去,只见无数火把拉成一道长长的线,又像一条火龙,在向这儿慢慢移动。
《马踏东胡》 一战灭东胡尾声(7)
乌力犍狠狠地“啐”了一口。那些匈奴崽子真是不依不饶,又追了上来,好,既然你们来了,那我就走,看你们拿我怎么办?
走,往哪儿走?北面的红山山口突不出去,那就往南,到那里碰碰运气。他策马向南驰去,翻越过两道草坡后,他突然一惊,出了一身冷汗,远远望去南面的各个隘口、路口,全是一堆堆篝火,火光中人影晃动,还不时有打着火把的马队穿梭往来。
乌力犍在马背上,仰起了头,对着黑漆漆的夜长啸了一声,像头孤独的老狼对月长嗥。他不由得钦佩起自己的对手,那个冒顿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是个叱咤风云的英雄。虽然他与冒顿没有面对面交过手,但此刻,他心甘情愿地承认:他输了,他不是冒顿的对手。别看冒顿不在眼前,但周围全是冒顿的一双眼睛,它始终盯着自己,牢牢地抓住自己,自己无论如何盘算,如何挣扎,都挣不出冒顿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无奈地掉转马头西行。然而,没走一程,前面又出现了火把与人影,出现了围捕他的匈奴人。他就像一头猛兽掉进了猎人的陷阱,哪儿都闯不出去。
他东冲西突,折腾了半夜,还几次与匈奴的马队遭遇。仗着他的勇猛,他的那柄大砍刀,更是仗着胯下的那匹白龙驹,他一次次突出重围,纵马驰进黑夜……
到了下半夜,匈奴人停止了搜索,他们似乎已经圈出了那头困兽逃窜的范围,在他的四周设下了埋伏,立下了栅栏,只等天明便来收拾他。
乌力犍困乏极了,他已经对眼下的险境麻木了。没有了希望,也没有了紧张与恐惧;他再也无力去做任何抗争,一切都听天由命吧。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无论如何不能让匈奴人逮住。
他双手抱住了“闪电”的颈脖,伏身在马背上,在一次与匈奴人的遭遇中,他肩背又受了伤,那柄沉重的大砍刀也在受伤时脱手了。现在,他把自己完全托付给了“闪电”,信马由缰,任凭“闪电”把他带向何方。现在他只有一个伙伴,这个伙伴是有灵性的,对他是忠实的。
他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脑海中出现了乱纷纷的噩梦。白天那紧张、惨烈的场面,杂乱无章地又复映在眼前。最后一个梦他竟梦见了大夫人泰娜。
泰娜夫人责备他:“你看,我才走了两年,你干了多少糊涂事。你心太贪了,要什么马,要什么女人,东胡国这么大,还没有女人?没有马?你要这些干什么?现在,落得这个下场……来,跟我走吧,离那两个匈奴女人远一些。”
说着,伸出她那胖乎乎的手来拉他。
乌力犍心中明白,泰娜已经死了啊,无论你是神还是鬼,我都不能跟你走。他推挡着泰娜的手,大声争辩道:
“不,我不能跟你走,我不是贪心,不是为了女人和马,你不懂,这是国家大事,我不能跟你走。”
“你不跟我走,那你怎么办?你闯得出去吗?那个匈奴单于会放过你吗?要不,你去求求他,求他给你一条生路……不,不行,听说他把自己的父亲都杀了,把心爱的阏氏都杀了,他这样蛇蝎心肠的人能放过你?你啊你,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还是贪啊,有贪欲之心。好了,好了,现在一切都晚了,跟我走吧,你只有这一条路了。”
“不,那不是贪不贪的缘故,这些天里我都来来回回地想过了,即使我不要那匹马,不要那个女人,他也不会放过我东胡的,他迟早要对我们动手的。我是错了。错的不是贪,错的是我没有他狠;错的是还想讲什么公正,还想按什么规矩办事;错的是虽说我是一个能人,可又是一个平常的俗人。而他不一样,他是个有着天使般智谋与恶魔般心肠的超人。天哪,那是上天要灭亡我们东胡啊,不是我的贪心与懈怠啊……”
说着,他不禁号啕痛哭起来。
这时,突然耳畔响起一阵“哈哈、哈哈”的狂笑,一个金盔金甲天神般的身影出现在眼前。乌力犍看不清那人的面目,像是认识又似陌生。那人笑罢,以洪钟般的声音说道:
“好啊,说得好,说得好,乌力犍真不是一个糊涂人。可既然你想得这么明白,怎么还不跟着大夫人走呢?大夫人也说得好,你只有这一条路走了。好吧,让我来送你上路吧,谁让我们是对手呢?”
说罢,那金甲神般的身影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那刀闪烁发光,分明是把罕见的宝刀。那金甲神般的人影举起了那把刀,那宝刀不知怎的,在空中越变越大,最后像座山那样压了过来。此刻,乌力犍觉到他的双臂像是被捆住了,举都举不起来,更不要说招架了。望着离自己的头顶越来越近的白晃晃的刀锋,他大叫了一声,人便跌落了下来……他吓醒了,发现自己翻身落马了,他这才渐渐醒悟,品味出刚才是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这时,天色渐渐亮了,东方已现出了鱼肚色。他挣扎着站起来,端详着周围。“天啊!”他不禁惊愕得叫出声来,“闪电”竟又把他带回到他的大帐前,回到了他的家。这相连的几十座帐房,有的被匈奴人烧毁,有的坍塌了,一天中全变了样,以致他没一下就认出来。那“闪电”竟鬼使神差地把他带回到这里。
再一想,这似乎十分正常,老马识途,别说“闪电”还是匹有灵性的宝马。平日它走惯了这条道,既然你让它驮着你随便走,它不回到这里,又能把你驮到哪里呢?这儿它最熟悉,这儿也最安全,它去别处那才怪呢。
他的嘴角牵了牵,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望着那熟悉的周围,想起刚才那个噩梦,他突然感悟到,这是天意啊,是上天又让他回到昔日他发号施令的地方,还他以东胡大人的尊严,让他在这块东胡人心目中的圣地上,与他的臣民们告别。
他明白了等待他的是什么,接下来他该怎么做。
他的大帐已烧毁了,散发着焦臭,仔细谛听,不远处都有匈奴人的声息。他明白,要不了一个时辰,天就大亮了,这红山大营的中心马上会熙熙攘攘地热闹起来。如果那时他还活着,那他就会像一头被匈奴人生擒活捉的猛兽被拴起来受匈奴人的戏耍,受匈奴人的嘲弄,然后被他们生吞活剥。
他歇了一会儿,望着跟前的那匹“闪电”。“闪电”低垂着头,轻轻地刨着地,安详地守候在他身边。乌力犍叹了一口气,宝马啊,真是一匹宝马。这匹马决不能回到冒顿手里,这匹马得让自己带走。他想起了那两个匈奴女人,尤其是想起了玉阏氏。他明白那位夫人的心思没一天在他身上,当初他很自信,认为他能俘虏那颗女人的心,他被她的美色、她的端庄倾倒。现在想起来,她只是一个美丽的虚幻,他什么也没抓到。
《马踏东胡》 一战灭东胡尾声(8)
前些天他曾去探视过一次,她病成这样,是跑不了的。现在她不知在哪里,也许已经回到了冒顿身边。但她已经被自己榨干了,已经只剩下一具躯壳了,想到这里,他恶意地笑了。至于红花,冒顿是决然不会宽恕独龙氏家族的人的,她又是自己的宠姬,下场好不了。不知怎的,他此刻的心理阴暗极了,他希望能把他喜爱过的、亲近过的人与物件都带走,统统毁灭,不留给匈奴人,更不能让它们安安稳稳地留在这个世界上。
他想停当了,便瘸着一条腿,一瘸一拐地挪到“闪电”身边,把它拴在帐前的一根拴马桩上。他抚摸着“闪电”的颈脖、腰身,轻轻地拍打着它滚圆的臀部。“闪电”周身银白色的毛色虽然沾满了血污与尘土,但仍熠熠闪光。乌力犍抱着马颈把脸凑上去贴了一会儿,然后抽出了腰间的佩刀。那锃亮的刀锋泛着青光,他用拇指轻轻地试了试刀锋,一咬牙,转身往“闪电”的颈动脉上狠狠一抹,马血立时像喷泉一样喷射出来。那“闪电”吃痛,猛地蹿了起来,又蹦跳着癫狂着,不一会儿,便訇然倒在了地上,挣扎着伸长了脖子,“咴、咴”地发出两声哀鸣,垂下了头,抽搐着死去。
乌力犍眼睁睁地看着“闪电”死去,“哈哈、哈哈”地仰天狂笑了一阵。他从大帐中找到一块烧剩的毡子,将它铺陈在帐前的草地上,然后挺直了身子端坐在中央。他对着东方的晨曦拜了三拜,抬头望着虚空,说了一句:“冒顿啊冒顿,咱们来世再较量吧。”
说罢,便毅然决然地将那把锋利的佩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十二
东胡大人乌力犍死了。
与宝马白龙驹一起,死在他的大帐前了……
这真是晴天一声霹雳。然后就是欢呼,发自内心的欢呼,泪流满面的欢呼,惊天动地的欢呼。这几年,乌力犍这个魔王的阴影像座黑石山那样压在匈奴人的心头,使他们时时刻刻感到紧张与恐怖。现在这个不可一世的魔头完蛋了,那座黑石山倒了,这不是天下第一件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