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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3216-醉花打人爱谁谁-第7部分

小说: 3216-醉花打人爱谁谁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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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双关语如鱼得水,是春风得意马蹄疾——谁想,一得意,马就失了前蹄。    
    双关语只在一次喝酒后的聊天里谈起单领导带给自己的苦闷,是和原来的一个姓孙的同事。小孙后来调到了中国银行,和自己的业务再也扯不上关系。半杯二锅头下肚,加上白天生了老单的闷气,虽说小孙和自己的关系并不是多铁,双关语难得纵容自己口吐真言,说起单社长的坏话。    
    小孙,真够孙子的。猴精的一个人,笑眯眯地听着双关语的怨言,有时还帮衬几句。谁会知道,他正在追求老单的二女儿,孙子的还做好了入赘准备,以增加自己成为准女婿的砝码。得了双关语这方面的激愤之语,表面点头同意;两人分了手,姓孙的转眼就取道单社长家,立功式的报情报。    
    双关语马上就遭了报应。单社长可能认为,宽容是讲究条件的,如果饶恕永不悔改的坏人就等同于纵容恶,像双关语这种两面三刀的小人,眼睛里不揉沙子的单某人岂能容他?其实理想的宽容限度是:要让小人物能够生存下去,绝不让小人有立锥之地——单社长没这个气度,他虽不说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吧,至少,也让逆我者王八!    
    双关语在单位的日子不好过了,如履薄冰。单社长使的是阴招,连双关语自己都不明白是在哪儿翻了船。直到老头的二女儿结婚,双关语一看小孙那张汉奸脸,才恍然大悟。双关语悔恨交加,不怪别人,就怪自己,谁让他当时糊涂,口无遮挡,没给自己留得后路呢?祸从口出,双关语对这个成语算是有了直接体会。    
    原来,这个世界是一张连缀着的大网。你挑破一根丝,不定什么时候就破成一个洞。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据说从那以后,别看双关语年纪不大,却胸有城府,和谁说话,都加着小心。


第三部分我对双关语的印象

    我这人胆小心虚,说话不敢说得太满,做人不会做得太绝。小猜锋芒毕露,她痛恨有些人廉价的谦虚——她说,那个人叫什么谦虚,不过简称罢了,科学而完整的说法应该是:谦卑加虚伪。我想,她有承担自己话语的勇气和智慧,我不行。我偶尔也有急的时候,也有怒的时候,也有眼睛红了不要命的时候,但图穷匕首现,离得近的却是自己的死,对方却毫发无损笑傲江湖。吃的亏多了,也就明白了收和退的益处。我一向“匿怒而友其人”,小猜耻之。    
    认识了双关语,对比之下,倒觉得自己足够性情。    
    我跟随一个文化单位到广东某市采风。说是采风,其实是政府资助,让我们看和写——或者说得更直接点,让我们夸,为当地的文化品牌效应增值,对进一步的招商引资,带来隐形的好处。我们参观了高科技产业、服装厂、灯饰公司,去品尝龙眼。我还在当地买了一件藤器,是用东南亚热带雨林生长的巴丹藤做的,质地优良,价格让经理打了折扣,只是带回北京费了周折,让我后悔。    
    采风团一行三四十人,日程过半,我没注意有双关语这么个人。他不起眼。后来想起来了,酒店大堂里见过一回,我以为不是我们团的呢。他个子不高,脸窄,稍稍有点溜肩。进进出出,腋下紧紧地夹着一个扁扁的小皮包,看了就让人不舒服,总给我一种他在憋尿的感觉。别的男的也有这种造型,还挺普遍的,只有他显得不松弛。像一种小型啮齿类动物,爬出洞口张望,首鼠两端的。    
    采风团活动的最后一项,与当地媒体见面。我们享受接待,好吃好喝的,自然知道面对镜头和话筒,说话要以褒义词为主。开会之前,许多团员已给当地官员许下诺言,回去动笔讴歌,办报的当场就答应给版面宣传。没有当面拍胸脯的,在宣传费面前也纷纷松了口。    
    阔大的会议室坐得挺满。我还随身带了本小说,这种事情,还不是走走场面而已,别太当真。两个浮皮潦草的问题过后,站起来一位梗着脖子的小伙子。我后来知道他是复旦的研究生,因为“父母在,不远游”,毕业才回了本市。小伙子年轻,往好了说是具有新闻胆量,往坏了说是不知道眉眼高低,他不顾当地市长、书记在座,迎头给了一句:“听说你们来这儿,连吃带拿,看的都是风光表面,根本没有下到真正的基层了解情况。我想问问各位,你们这次来,到底是来看领导的,还是来看百姓的?”    
    我一听来者不善,慌忙低了头,怕这位生猛之辈与我视线交火,点名要我回答,我必理屈词穷。侧过脸看了看几个市委常委,场上出现了意外场面,我想他们肯定在克制尴尬和怒气,故作镇定。    
    因为会场无人答话,新闻小将看了看手上的出席人员名单……我比让数学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还紧张呢,生怕栽了。幸运,他说:“请《投资观察》的记者回答问题。”从角落里传来一个声音,立刻成了全场焦点。他穿深蓝夹克,面熟。慢慢想吧,这就是双关语先生,总像是憋尿的那位。    
    “政府的目的,是为了扩大咱们市的影响力……”双关语被人推到了麦克风跟前,先于他的发言,麦克风发出一阵啸叫。谁不暗自叫苦,碰上棘手问题,只好顾左右而言他。谁知没等双关语说上一个段落,小将不依不饶,斩断双关语云山雾绕的圈子话,劈头问道:“你就回答我,‘是’还是‘不是’!我们都是新闻记者出身,说话别那么绕。”    
    我不知道是双关语终于镇定下来,还是小将问到了双关语说话的长处,他的表达竟然又绕又溜,挺有难度的。    
    双关语先生这么回答:“问题可以用最简明的方式提出,解答却不是简单的。这不一定是回答者的逃避伎俩,可能是问题本身的复杂性决定的。”他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前台的矿泉水,继续辩解:“比如,你如果问我是不是一个要死的人,这个看似简单问题就不能按你要求的,简单地用‘是’或‘不是’来回答。从规律上讲,每个人必须一死,并且,每天的日子其实都在向死靠近,所以说,‘我是一个要死的人’,没错!但同时,我觉得自己还算年轻,还算健康,可能有的时候还生机勃勃呢,怎么能随便说我是一个要死的人呢?这类问题,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单纯回答任何一面都对,也都不对,必须混合在一起,才能说明,还得追加一番解释。太多时候,问题的答案都不能做到非此即彼。”    
    说实话,双关语的一番言辞,把全场都绕懵了。他做出一副正在沉思某种表达,马上要继续他的话题的样子——听众安静,造成一种全场折服的效果。双关语还真有本事,会转移视线——当他抬起脸,意外微笑,好像因为耽误了时间而致歉,他对台下一位看起来是实习记者、比较缺心眼的傻而单纯的姑娘问道:“你刚才好像就有什么问题要问,是吗?”    
    姑娘果然不让他失望,兴高采烈地提问:“您以前来过我们这里吗?是第一次来这儿吗?您喜欢这个城市吗?有什么印象?”这种问题,不光双关语先生,其实也是我们最乐意回答的容易买好的烂俗问题……我们的脸伙同当地领导的脸,马上和蔼起来。


第三部分双关语先生的双关语

    双关语先生名至实归,的确是个表达上的双关语爱好者。他处处为自己保留退路,他的句子里布满可以托辞的盾牌,可以隐藏的密道,可以后撤的别门。山重水复疑无路,他喷出一团乌贼的浓墨,再睁眼,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前面有狼,后面有虎,看样子无处逃命必死无疑,他转眼就变成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无人知道的一棵小草,根本不是虎狼之食——顶多,虎狼暂时躺在小草身上打个盹,虎狼离去,小草一挺腰杆,又是一棵好草。双关语先生啊,熟谙金蝉脱壳之道,化蛹为蝶之术。    
    如果陈胜吴广断喝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如果必须让双关语回答,并且是书面回答,他可以在折叠起来的密宗里写上“有种”二字。当战事已过,尘埃落地,验字查证,双关语先生无惧,因为,他写下了一句双关语。保皇党胜利了,他解释他当时说的是“有种”,“当然有种啊,龙生龙,凤生凤,大狸猫也产不下小老虎。”如果草民夺权,双关语先生也有话说,他说他当时最早表示了支援的,因为那登高一呼者定非凡俗之辈,血气方刚,义薄云天,让他当场惊呼道:“有种,有种,这个兄弟真有种啊!”双关语先生的屁股后面永远保持分岔的道路,搞得人老觉得他穿着一件隐形燕尾服。他看起来似乎永远公允,永远客观,永远不偏不倚。    
    有人总有办法达到自己的目的。我记得在云栖山度假时见过一个农民,狡黠得要命。手里攥着一只鸟,你要说它是活的,他就暗暗使劲捏死它;你要说它是死的,他一张手,放鸟飞。


第三部分双关语先生的马屁习惯(1)

    我的朋友猪宝贝秀色可餐,我在情绪低迷的时候,让他冒充我的男朋友,特别能满足虚荣心。有一次,他去电视台参加一个综艺节目录像,我特地看了播放,吓了我一跳。镜头把人的脸往横里拉,给猪宝贝照特写时,我的二十九寸电视都快搁不下他的脸了。他鼓着两个小腮帮,活像一条胖头胖脑的金鱼。我特意调至静音,猪宝贝说话只动嘴,听不见声儿,更像金鱼了。想起连环画里,画中角色的上端,有个云彩状的空白区,来写对话。我就给哑巴猪宝贝用方言配音,还挺对位的。    
    所以说,那么多上镜作秀的勇士令我感到佩服。我看经过探照灯的烘烤和编导的任意剪接,没几个人能通过曝光而增光的。凭良心说,咱自己也是个利欲熏心之徒,但总得有个预算吧。钱钟书说,如果你吃了一只蛋觉得味道还不错,为什么偏要认识那只下蛋的鸡呢。话不能说的这么绝对,如果我是一只凤凰,当然要召开见面会,让他们认识到,吃的蛋物有所值,回味去吧;如果我是一只病鸡、秃鸡或者瘟鸡,只好远离媒体作大隐隐于市状,不要记者碦嗦,以免破坏读者对那只蛋的美味记忆。俊郎如猪宝贝,电视里也不过中人之姿,况我辈凡人?    
    伍爱军上镜,真不怎么样,本来还能唬两个行外人,这下砸了。本来是扩大宣传,现在成了揭开内幕。伍爱军说不出一句漂亮话,还什么千里行路,人生体会颇深。他用了两次“浮想联翩”的成语,真刨根问底:“请把你想了什么给我们说说?”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我顶烦这种废话,什么“非常感动”,“当时让我想了很多很多”,屁,别拿大脑空白当深沉了。听伍爱军说话替他累。电视台也够可以的,虽说是过了十二点没有什么观众,也不能拿这种节目混事呀。    
    伍爱军伍总编不是别人,正是双关语的新任领导。双关语调到《投资观察》,倒霉,又赶上一个老单那样的领导。人不能第二次踏入同一条河,他怎么能遇到一个双胞胎似的上司呢?而且,不仅神似,形还似呢,这个伍总编,长得颇有老单遗风。如果说差距,伍总编年轻几岁,比单社长多几分文采。也算用功,伍总编节假日不休,只身来到办公室,中午一碗方便面,闭门造车,也出了几本散文集。所以有借口找电视台的同班同学,做一番免费广告。双关语还作为下属,说了几句显然的溢美之词。    
    伍爱军后来还开了作品研讨会,是双关语给我打的电话,还发来请柬。他一定要我出席,我那天正好有事,可双关语三番五次的叮嘱,搞得我拒绝不了,可心里挺有气的。研讨会是在《投资观察》所在的瑞天大厦里的会议厅开的,我坐出租车走错了出口,绕了三里路,才赶到目的地。见了双关语,我开口便道:“你们伍总真不知趣,雕虫以为屠龙,还四处亮相呢,害得下属跟自己一块儿丢人。难得,你倒是拍马屁不避嫌。”    
    发言中我才知道,双关语电视上那几句夸奖话算什么?没有镜头,双关语放松了,更肉麻。先是伍爱军的自我吹捧,说也没想到自己的文字那么受欢迎,哪里的边疆读者写了来信——这有什么可得意的?大街上摆什么没人要啊,你就是放一筐大粪,都有人来抢去浇庄稼。伍爱军说话期间,双关语不停点头,如同装饰在汽车前窗内的弹簧狗,有一个上下颠动的脖颈。只要伍爱军的废话还在驰骋,双关语就不会降低他的点头频率。    
    大家按着顺时针顺序表态。正说着,进来一个魁梧者,左右不看,拉开圈椅便坐。麦克风过了两个人,到了魁梧者眼前。魁梧者张口自我介绍:“我是《投资观察》副主编白刚,我说几句,不打扰你们开会。虽然是同事,伍总也是我领导,但我想还是实事求是,说些坦白的话。我可以不客气地说,写这些散文休闲气过重,我不是说月光、音乐、风景不能写,而是这种表述的方式,其实味同鸡肋……”    
    这是哪出戏呀?哪儿有这么拆台的,这个姓白的黑了心了,他不准备干啦?!    
    实情如此,白刚与伍爱军积怨已深,白刚的舅舅就在《投资观察》的主管集团任副职,虽说白刚与他舅舅的关系并不密切,也够让他获得心理支撑的了。白刚已联系调到集团的另一家媒体去,走之前,岂不出一口平日堵心的恶气,所以来了这么一出。白刚痛快了,对全场一拱手,说:“我在别处还有个会,各位告辞。”


第三部分双关语先生的马屁习惯(2)

    昨日重现,我想起了广东的那次见面会,就侧脸看双关语能否力挽狂澜。    
    还是我们的双关语先生,帮气得发抖的伍总编挽回了自尊心。“刚才说伍总的作品味同鸡肋,话怎么能这样讲?”双关语马上斩钉截铁地反驳,“就是味同鸡肋,但我原来是素食主义者,是伍总的作品使我吃肉了,迈出了个人历史性的一大步。”他他妈的真会拍马屁。    
    伍爱军捞到救命稻草似的,接着双关语的话:“就是就是,我有自己的作品风格,相信有喜欢我的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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