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红妆[又名凤凰台 ])好事近系列二) 作者:叶迷-第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一晃已到初四,明日即将迎娶侧妃,时至戌时,旭琉依旧在书房内伏案疾书。他面前摊放着好几份折子,手中的朱笔停在中间那本上,硬是写不下去。
“这一年来过往行人财物被劫达三百十七起,死二十一人,伤残不计其数,方圆十里内的百姓全部逃光了,千亩良田无人耕种荒芜在那里,太行山已成不毛之地……殿下,那些盗匪猖獗,我朝几次围剿都无劳而返,有人说是因为有黄金眼在背地里支持。”谋士张康坐在他对面的一张小几旁,对着手上册子里记载的数据也是头疼不已。
旭琉皱眉道:“有没有什么良策能够将之一举歼灭?”
“我与子宣他们讨论已久,至今还未想到万全之策。”
旭琉的手指在桌边轻叩,沉思不语。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太监的叫声:“禀太子,太子妃求见。”
旭琉有些吃惊,自他们成婚以来,钱明珠从来没有主动找过她,她好象真的听他的话乖乖的安分守己,除了病情时好时坏外再没有其他动静。
“宣。”
朱帘轻掀处,丽人款款而入。她似乎偏好紫色,这次穿了件银丝凤蝶浅紫袄,下着深紫撒花绉裙,外面依旧罩着那件白貂皮裘,白紫相映,更衬其人艳绝中带了纯雅恬净,将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融为一体。
“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免礼。有什么事吗?”既然已经说过要相敬如宾,旭琉的脸上开始呈现出疏离的客套。
钱明珠始终垂着头不肯抬起,低声道:“臣妾觉得近日来心绪烦乱,又连连为病痛所扰,身疲力乏,故而想去净台寺住几天,静心养性,顺便为吾朝祈福。”
旭琉扬眉看了她一眼:“净台寺乃皇家寺院,这种事情你自己决定就好,不需要征求我的意见。”
“臣妾想明晚便走。”
“明晚?”旭琉眯起了眼睛。
一旁的张康察言观色,连忙道:“殿下与太子妃请慢谈,臣先告退。”说罢走了出去,将房门关上。
旭琉盯着钱明珠,缓缓道:“为什么是明晚?”顿一顿,又道,“我要听真实原因。”
钱明珠涩涩一笑:“但见新人笑。明珠进退无颜,人言可畏,想躲一躲而已。”
旭琉眼中复杂之色一闪而过,其声悠缓:“你怎知我必定会恩宠新妃?”
“太子如果喜欢这位新妃也就罢了,太子若不喜欢她,对她如对我一般,只怕朝野上下又起纷论。到时候又要为太子立妃,一个一个的换,太子不会觉得厌烦么?”钱明珠终于抬起眼睛,目光清澄,仿佛说的事情和她没什么关系,既看不到该有的妒色,也没有半点伤心难过的样子。
旭琉收回目光,过了半响才道:“好,准你所愿。”
“谢谢殿下,臣妾还有一件事。”
“讲。”
“臣妾知道殿下身边尽是饱学之士,臣妾闲时可不可以请他们喝茶聊天?”
旭琉把好不容易收回来的目光又盯向了钱明珠,这个女人,她到底想干吗?
“如果太子觉得这样有失体统,就当臣妾没有提过罢。”说着转身要走。只听旭琉在身后道:“给我理由,记住,我要的是真话。”
细碎的步子就那样停住了,她侧着身子,刚好让他看得到她的半个剪影,灯光从右边照过来,那妩媚的眉下,是长而卷翘的睫毛,当她低垂着眼睛时,整个人就显得说不出的文静,而此刻,文静里又透出了几分哀色,淡淡的,恰到好处。
“因为我很寂寞,殿下。”
旭琉的呼吸因这句话而紧了一紧,仿佛有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心脏。
“我想找人陪我聊聊天,下下棋,只是那样。而宫女们,跟不上我的思维。”其音淡淡,和她脸上的哀色一样,恰到好处。
又是好长一段时间的静默,直到风吹开了一扇窗子,突如其来的寒流让桌上的纸纷纷飘到地上时,旭琉才如梦初醒,他急忙走过去关窗,再转身时便见钱明珠已帮他捡起了地上的纸张,放回桌上,用水晶雕龙纸镇镇住。
其实她也很无辜啊……
旭琉心中忽然蹦出了这么个想法来。不管如何,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是要与他共度一生的人,难道他真要一直这样冷落她,让她守一辈子的活寡不成?更何况她这般美丽动人……
心中刚自柔情萌动,却又猛然惊觉,后退一步,脸色大变。
又来了!又是这样意乱情迷,不受控制!旭琉旭琉,你一向自认定力过人,怎会在这女人面前再三失态?不可!不可!
一念至此,面色又恢复了疏离深沉,他冷冷道:“好,准你所愿。还有什么事吗?”
“谢谢殿下,臣妾告辞了。”钱明珠深施一礼,打开门走了出去,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已暗暗叹息——
差一点点……他明明看上去已经软化,但一眨眼间又变得冷漠,这个男人,真是她有生以来碰上的第一个强劲对手。不过没有关系,此行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书房隔壁的偏厅里,谋士张康正端端正正的坐着,钱明珠看到他时,眸中现出了笑意,她轻步走进去道:“耽误先生与太子商谈正事了,真是很不好意思。”
张康连忙从椅上站了起来,恭声道:“张康参见娘娘,娘娘言重了。”
“听说先生不但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而且对棋道也很有研究?”
“娘娘过奖,在下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先生可愿与我对弈一局?”
“现在?”
钱明珠用她的行动代替了回答,她朝后招手,宫女们立刻取来了棋盘。虽说太子仍在书房等候,但形势如此,张康却也推脱不得,只好听命坐下,刚想拿黑子时,钱明珠将手一拦,道:“不,这局,先生执白子。”
盏茶工夫后,张康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忽明忽暗的好是复杂,相反的,钱明珠却始终脸带微笑,镇定自若。然而旁边伺候着的宫女里有略通棋艺的,分明看到这局占上风的是张大人,不是太子妃,不知为何两人的反应却刚好相反。
又过片刻,张康以袖擦汗,低声道:“娘娘……”
“走下去。”
“可是此处僵持难解,再拖下去,必成死局。”
“山穷水路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春。”
张康无奈,只能继续落子,但忽然间,他察觉到了什么,抬头惊道:“娘娘,难道你——”
“先生可知,为何你明明兵力强我数倍,却依旧在这一角上处处受困,既攻不下,又舍不得么?”
“请娘娘赐教。”
“因为此角是活穴,它随时都可以反噬,成为导致全局输赢的关键。也就是说,它危害极大,影响全局,你若不歼灭它,必成祸害,但你想歼灭它,却困难重重。”
张康喃喃道:“太行山盗匪就是这活穴啊……”
“那先生认为为何迟迟攻不下它呢?”
“它太过灵动,每次前去,不是扑了个空徒劳而返,就是反而中了它的埋伏损兵折将。”
“它又不是神仙,怎能料准你什么时候会去?”
“这个……”
钱明珠推开棋盘站了起来:“难道先生就这么信任自己的棋子,认为它们全都忠心不二?”
张康浑身一震,恍然大悟道:“娘娘的意思是官府中有人与盗匪暗中勾结,将消息事先通知了他们,所以我们才数次围剿不成?”
“先生睿智,不可能没想到这点吧?”
“实不相瞒,其实我们也曾怀疑过,因此每次派去执行围剿任务的人都不一样,但不知道为何,每次都失败。”
“一颗树如果枯死了,要查究它的病因,是不是应该从根部查起?”
“娘娘在暗示我与盗匪勾结的人地位很高?”
钱明珠微微一笑:“不,不是暗示,只是个小小的疑问而已。至于答案是什么,还劳先生去查了。”
张康只觉心中困扰已久的迷团于这一刻豁然开朗,面露喜色道:“多谢娘娘指点!惭愧惭愧,在下身在局中,为假像所迷,被困久矣。但不知——娘娘又是怎么知道我正在为此事头疼?”
钱明珠没有回答,只是留了个意味深长的微笑给他,便起驾回正妃殿去了。
抄手游廊上挂着盏盏灯笼,远远望去,像两条红线,而那个身着紫衣的丽人就那样慢慢的自红线中穿过,渐行渐远。
难道当真是红颜薄命?为何这么聪慧美丽的女人,太子竟然不喜欢?
第四章
“太子妃,新娘到啦!”宫女允如一在前殿探得消息,就急急回来禀报。却见太子妃依旧披散着头发,穿着素白色的中衣,没有半点要梳妆打扮的样子,顿时傻了眼。
“太子妃,你不是要出席册妃大典的吗?怎么还不打扮呢?新娘都来啦!”
钱明珠指挥其他几个宫女将书籍装入箱子,淡淡道:“不急,慢慢来。”
允如睁大了眼睛,还慢慢来?
这时太子那边也差人来传话,请娘娘准备出席大典。钱明珠冲停下来的宫女们挥了挥手道:“别停啊,快整理,这些我都要带到净台寺的。”竟似把出行之事看的比大典更重要。
耳听得远处乐鼓声大奏,允如更是急得团团转,忽然瞧见两个宫女抬着个箱子快步走了进来:“娘娘,您的东西到了。”
钱明珠这才回过身来,面露喜色道:“我就知道绝对不会耽误的。把箱子打开。”
允如上前打开箱子,顿时眼前一亮,惊叫出声:“哇——”
众宫女纷纷围拢,其中一人伸手拿起了箱内的东西,迎风展开:“天啊,太漂亮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沈三娘的刺绣?你看这下面的垫绒上有锦绣阁的标记呢!”
“太子妃,难怪您不急着穿外套,原来是早早请了沈三娘专门为你做衣服哪!”
“你们快看,这旁边的是什么?啊!这不是瑞雅斋最具盛名的头饰——七珠环月吗?真好看!太子妃连这个也弄到了!”
钱明珠微微一笑:“你们还在等什么?还不为我梳洗更衣?”
“是!”做下人的哪个不希望主子得宠,好也跟着沾沾光?眼见得太子妃为太子冷落,大家心里都不好受。这会儿太子又要娶新妃了,万一新妃受宠,以后的日子就更加难过。因此一见钱明珠有争艳之意,众人都受了好大的鼓舞,连忙穿衣的穿衣,梳头的梳头,格外卖力。
太子那边的人又过来催了一遍,钱明珠却道:“你们只管仔细梳,慢慢来。”
“可是时间……”
“时间有的是。”铜镜内,朱唇轻轻一扬,似笑非笑道,“这一回,我要千呼万唤始出来。”
“太子妃驾到——”
粉饰一新的殿堂上,新妃刚与旭琉行过新婚之礼,殿门口的司仪官拖长声音向众人预告正妃终于姗姗来迟。
殿上百余人纷纷转头看去,当那个女子在宫女的陪同下款款出现时,周遭的一切都变得黯然失色。
但见她发髻高挽,如云的黑发间七颗明珠灿灿发光,中间一只金凤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从她发上飞起来一般。凤嘴衔着长长的珠子,垂在额头上,一步一摇摆,更映得其人双眸温润若水,暖洋洋的象春风。
她身穿一件宽大的紫衣,衣上刺绣已是巧夺天工,更勿提那剪裁之精巧,做工之细致,端的让人大开眼界。这么一件衣服,穿在别人身上,都会抢走主人的风采,然而穿在她身上,却只有衬得她身姿曼妙、更加风华绝代。
与之一比,穿着凤冠霞帔的新妃王芷嫣实在是少了几分贵气,像个带不出场面的小家碧玉。
众人皆为钱明珠的美丽所震,一时间堂上静悄悄的,就那样亲眼看着她一步步轻盈典雅的走进来,一直走到太子和新妃面前。
“臣妾来迟了。”钱明珠望着王芷嫣深深一笑,拍了拍手。
身后的宫女走上前,手中捧着一个白玉托盘,上面盖着红帕,红白相映煞是好看。
钱明珠伸手将红帕掀去,盘上原是对如意。这对如意乃是用整块翡翠雕刻而成,通体剔透,没有一丝瑕疵,在灯光下散发着润润的绿意。
“谨以翡翠如意一对,恭祝太子与新妃百年好合,万事如意。”边说边施了一个大礼。
直起身时,见面前的两人都盯着她,于王芷嫣,是惊诧中带了戒备,而于旭琉,更为复杂,一双眼睛黑漆漆的,让人看不透。
司仪官见情形有些尴尬,忙高声喊道:“礼毕——送入洞房——”
喜娘护着王芷嫣匆匆离去,甚至没有参拜正妃,底下的文武百官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当司仪官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时,已经弥补不及,一张脸顿时涨得血红。
钱明珠镇定自若的从席上取了杯酒,转身面向众人:“来,大家一起举杯,愿天佑我朝,永泰康祥!”
见此百官只能起身,一齐举杯附和:“天佑我朝,永泰康祥!”
在众人仰首饮酒之际,钱明珠对宫女们使了个眼色,悄悄的从侧门退了出去。
花园里处处张灯结彩,连道路都映得一片艳红。钱明珠抬起头,一轮弯月高悬于空,四周星星闪烁,与月争辉。
“月光虽亮,但繁星似锦,那光辉星星点点的,怎么也夺不走。而且若是有乌云来了,遮住了月亮,却遮不住星星。”说到这不禁幽幽一叹。
身后宫女允如笑道:“但是月亮毕竟是月亮啊,自古以来,对月吟诗的有几人?对星吟诗的又有几人?众人许愿盟志,对着的也是月亮,不是星星啊。”
钱明珠一怔,失笑道:“没想到允如竟有如此见解,看来倒是我迂腐了。我们走,这些悲风叹月的事还是留给别人做吧。”
刚走了几步,见前方一人拦道,那人缓缓转身,竟是七皇子毓琉。未待她开口,他已说道:“你们先退下,我与皇嫂有话要说。”
宫女们畏畏缩缩的望向钱明珠,见她点头才恭身退下,远远的立在三丈之外。
“你上次忘了带玉枕走。”毓琉迟迟不说话,钱明珠只有先开口,但她才刚那么说,就听毓琉道:“她根本比不上你!”
钱明珠愕然。
“她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如,立她为妃,根本是对你的羞辱!”
听得毓琉为她抱不平,钱明珠反而面容一正,定声道:“七皇子,你失言了。这话我可以当做没听过,请下次不要再说。”
“我为什么不可以说?”毓琉的目光有些咄咄逼人,“你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委屈?你不觉得不甘心吗?那天我在锦阳殿内看见的拿椅砸窗毫无惧色侃侃而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