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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部分

袤原驰骋(下)-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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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闻言轻笑道:“早知如此乱七八糟,我才不会来呢!唐公莫非也有退避三舍之意?”唐乐瞥了一眼裴怡等人,笑道:“刘益州也并无不轨之举,只要奉从皇命、谨尊汉室,料蜀中豪右也不会轻动兵戈的罢!”言毕辞出,率领着一干仆役登车而去。    
    我肚里大骂此人老狐狸,狡猾得紧。见众人随唐乐纷纷告辞,只剩得几个下来,便知唐乐在蜀中的威望,实不下李权分毫。眼见由他而始,形成了一个巨大的中立派,不免要开始忖度起对策来。    
    裴怡见我的表情,却是忆起别事,借敬酒之名悄悄笑道:“将军莫非在生奴家的气吗?”    
    我从思考中回过神来,顺水推舟地冷哼一声道:“夫人举宴,当真是非同小可,却不知你到底想要得到什么呢?”    
    裴怡轻声道:“至少奴家得知,将军形单影只,除奴家之外,在蜀中根本没有帮手。李权小儿,成事不足,就算联合两郡力量,又岂能与刘焉相比?而任安、周舒等不甘蛰伏,自然大增州府胜算。唐乐此人颇知进退,此时恐怕早已向刘焉表忠进贡去了。一帮酒囊饭袋,还能成什么大事?”    
    我的脑中顿时一震,竟掠过“不谋而合”四字,虽不知她真实心理,却对之成见减弱三分,低声道:“那,乐卿你又是如何看待我的呢?”    
    裴怡娇笑起来,半晌方以罗巾掩嘴,凑过来轻声道:“偏不告诉你!”直起身朝韩暨举杯作邀,引得后者慌忙堆笑起身对饮。    
    那个叫阎圃的年轻人忽地行至我案几旁,抱膝坐下,笑道:“听夫人说,此次会议乃是公子的提议。”    
    我对这个青年稍有好感,闻言微笑应道:“不错,阎兄对此有何高见哪?”    
    阎圃沉容道:“刘焉手段残酷,有异己者皆诛之,故而不为蜀人所喜。不过要想扳倒他绝非易事。听说公子令千余蜀部全军尽没,此事震动本州。不过却万万依李权不得!”    
    我心中暗暗诧异,却呵呵笑起来,凝视着他,“阎兄既如此说,还望赐教。”    
    “不敢。”阎圃恭恭敬敬地揖首施礼,道,“李权性情毛躁,兵未集而嚣声千里,刘焉又非三岁毛孩,岂能不作防备?再说,刘焉向以威压示众,蜀民遇此强腕,民心早崩,故大军若遇挫或小败,也必生出溃乱自毁。且任岐、贾龙等威信不足服人,故在下料权等迟早必为所杀。”    
    “高妙!”我脱口赞道,“足下见解超群,有过于我,不知在裴夫人府中所任何职?”    
    阎圃淡然笑道:“在下初投,并未显名,前在蔡莆手下为锦官。”    
    我心道有此等人才,竟委屈任一个小小监督织锦的头目,蔡圃也真是瞎了狗眼。朝裴怡道:“夫人,阎圃兄与我一见如故,不知夫人肯否让他留在鄙府听差?”    
    裴怡笑道:“有何不可。今日让他前来,正有向公子邀宠之意,不想他这么快就做到了!”    
    我心头一惊,暗道你们千万不要是串通好了的。但望裴怡言笑甚欢,而阎圃似浑然不信自己三言两语,便已深深打动了我一般,又兼裴怡如此出言调笑,脸孔涨红,满是不安之色,便知那不过又是一个“小小玩笑”罢了。    
    忽地,何导的笑声传来,惹起我千般杀念,“韩兄最知我心,某已有旁妻六名,却无一人姿容赛得过灏国公主,唉,想当年某眼见京师许多豪少、将军纷纷赴镜玉楼提亲,门槛为摧,还曾哂笑,如今只是后悔下手迟矣!”    
    裴怡知道我的身份后,对何导所言暗笑不止,掩嘴道:“何大人如此好色么,连他人之妻也作如此评论!”    
    何导色迷迷地笑道:“何某欲与夫人共谋一醉,可惜夫人迟迟未允。难道何某的好色,也能使夫人心悸如此吗?哈哈!”    
    裴怡故作娇羞道:“何大人取笑奴家,只是奴家如今已有依附,只怕严公子他不肯答应呢。”说罢,她娇媚地靠在我的肩头,还挽起我一只胳膊。    
    何导脸色大变,道:“夫人与严氏是何关系?”    
    裴怡未答,韩暨反而大笑道:“何兄难道这也看不出来吗?”    
    何导脸上忽红忽白,突地将发红的眼光狠狠地投向我,咬牙道:“姓严的,咱们走着瞧罢!”说罢离席而去。    
    众人冷冷地看着他离开,韩暨拱手笑道:“恭喜严兄独占鳌头,得拥美人归啊!”    
    我抚摸着裴怡覆着轻纱的臂膀,不知是喜是忧,只得苦笑道:“韩兄不必笑话我,夫人不过借在下的名义,激走那个气量狭窄的小子罢了。”    
    裴怡撅起小嘴,道:“难道你还不相信奴家的真心吗?难道你还要奴家在此大庭广众之下再作表白不成?”    
    一旁的韦搴实在待不下去,躬身告退。我第一次被个女子的话弄成红脸,竟不知所措地愣住。韩暨更是抚须长笑,“像裴夫人这样绝妙的女人,天底下还真是不多啊!恭喜严兄,明日公至会亲赴严府致贺,哈哈,哈哈!”    
    他带着新收的女婢,笑容满面地拱手辞出,其他一干陪席之人也纷纷告退。我愣愣地送走他们,心中暗恚,正待呵斥裴怡几句,忽地,她格格笑将起来,一头倒进我的怀里,用力地环抱住我。    
    “好啊,只剩将军与奴家两个人了!”她笑道,仰头献吻。    
    我心中一甜,竟再无力辩驳些什么,只知俯首狠狠地咬下。一时亭间只听得衣衫摩挲与裴怡娇媚的喘息声,香舌如馐,竟无法浅尝辄止。    
    连我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有此疯狂的举动。亭中唯几名黑衣大汉矗立窗前,警觉地戒备着,甚至连身体都不曾转动半下。    
    


下卷 东征西伐第三章 噩耗迭至(3)

    ※※※※    
    天师道的教主张鲁,是个健壮汉子,眉宇间英气迸发,由于“修行”的关系,自小便磨炼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气质,令普通人望而止步,疑同神人。    
    他身穿白衣,系锦佩,戴远游冠。脚下两只木屐,行走时“吱呀”作声,却别有一番龙行虎步的味道。他看起来远比实际年龄要成熟得多,大把络腮胡须已近蓬软,修饰成三缕须髯,配合着晶晶闪亮的双眼与修长体态,更显特异。    
    在裴怡的引见下,我与张鲁秘密在鹤鸣山中天师道总坛“太玄观”会晤。    
    天师道弟子提倡修行,在裴怡的建议下,张鲁又删减了诸多张陵时期的严刑峻法。初修道者出五斗米,名之“鬼卒”,受本道已信,号“祭酒”,各领部众,多者名“治头大祭酒”。教以诚信不欺诈,有病自首其过,有小过者罚修路百步,大过原谅三次后处以刑罚。又作“义舍”,悬米、肉于内,行路者量腹取足,如此皆大受普通百姓的欢迎。    
    张鲁的道室之后,以屏风掩一山洞,洞可通山腹后地,有谷无人迹,奇禽兽,美花草,故而乃是张鲁修行的好去处。听裴怡说,张鲁已娶两妻,生有一女方满月,可想而知都是他平日积极“修道”的结果。    
    这间道室十分安静,四壁土墙狭窄,唯太上老君塑像对面的墙壁上开一木窗,正是日出方向。平日里极少教徒能有幸进入,而今正合密谈的需要。    
    张鲁上下打量了我半晌,方开言道:“据家母说,严兄得金城颜鹰资助,故不惧刘焉老儿,不知果然否?”    
    我笑道:“公祺兄放心,在下不做诳语。”    
    张鲁叹道:“虽不知刘焉为何急于灭汝,大动干戈,但见严兄如此挚真,我也不便隐瞒了。刘焉轨图异计,故多次与鄙教为难,家母不得不从权屈身,赔笑作答,方才化险为夷。嘿,我恨不得生啖那老贼之肉,方称心意!”    
    我见他眼神中暴出凌厉的杀气,嘴角牵动,便知其然。刘焉目无余子,竟公然借打压天师道的名义以得享佳人,裴怡顾惜其子,不得不去侍奉老丑,这岂能令张鲁安生?看起来张鲁不会不知道其母在蜀中的所作所为,然而他的矛头指向,却是最令他感到畏惧和担忧的人——刘焉。    
    既是牧伯,自然有力量镇压异教,在近十年当中,因为黄巾起义之事,邪异妖妄被当作东汉政府重点打击的对象。张氏忍辱多年,却不能像黄巾那样占县据郡,只能苦等时机,这怎能令他不心急如焚呢?    
    我笑道:“公祺虽籍籍无名,力量不足,但若说挣脱刘焉控制,此事倒还不难。”    
    张鲁大喜拜道:“若真能如愿,严兄与恩最大!”    
    我摇手道:“恩非我也,乃颜公尔。”    
    张鲁马上便会过意来,笑道:“当然是尽拜颜虎骑所赐,却不知严兄如何为小弟陈情于公。张鲁有能报答之处,但不吝惜!”    
    张鲁话中有话,言称“报答”,不知对象是谁,隐含着对严攸也一并感谢之意。可惜他再怎样聪明,也猜不到颜公即是严攸罢!    
    我笑着谦谢,正色道:“公祺兄该知中平四年七月汉中发生的大事。”    
    张鲁沉吟良久,才道:“莫非颜虎骑攻拔南郑之事?初刺史却俭值此时也,竟命弃众往逃越隽郡灵关道南,以避猛甲骑锋锐,一时郡中皆暴其丑。可惜颜公功成退兵,令人无法置信,否则今日刘焉安能稳坐蜀中乎?”    
    我心念一动,道:“是时羌族大举来攻,狄人骠勇,颜鹰仓促之下只得退兵,然而却亦为所破,险些性命不保!”    
    张鲁惊道:“我倒未曾听闻此事,颜虎骑纵横无匹,竟也会败么?”    
    我便将那一战细细说给他听,平静得不像是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张鲁后闻小清单骑救主,不由得击股叹道:“恨不得见长公主!女中有豪杰如是,怪不得颜虎骑每战皆大有胜算,纵败亦不至窘迫,从容开阖。我若能有他一半的福气,那该多好!”    
    我以奇怪的眼光看着他,忽然哈哈大笑,“公祺真使人好笑!”    
    张鲁见我言谈无羁,赧然笑道:“严兄莫怪,我只不过一时有感而发罢了,话归正题罢。颜公难道欲复夺汉中吗?”    
    我闻言更是心中暗赞,击掌道:“公祺兄所料真是一点不错!汉中太守苏固,虽在三年前签了城下之盟,仍为颜鹰使治汉中,然此人向来近利短视,对颜鹰阳奉阴违,后又阻断栈道,屯聚重兵自守,以致商旅交通断绝。如今他复与刘焉作对,违迕抗命,看来这正是公祺兄极好的时机了!”    
    张鲁微微一怔,道:“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我笑道:“刘焉欲据蜀地,颜鹰未尝不想。如今他在蜀并无太多助力,唯我严家而已,公祺兄的道派以教化治人,若能割据一方,必能应天顺民,再不畏强权恶势!如今,正是向颜公效忠的良机,若君首肯,在下则飞书举荐,颜鹰得汝必定喜欢!”    
    张鲁叹道:“恨不早识足下!不过颜虎骑未必会重用小弟,不知严兄与公是否有旧?”我哈哈笑道:“公祺兄请放心,在下与颜鹰乃生死之交,我的话他多半会乐于从命的!”    
    张鲁又惊又喜,赶忙起身拜倒,“得君推荐之力,小弟无以为报,深铭是感!”    
    我心道:裴怡对蜀中形势掌握得极为准确,除她之外,恐怕还真没人能真正站到我这一边,看来无论如何都得搏一把,姑且信她罢!我笑道:“公祺兄不可,请起请起!”    
    于是宾主欢晤,张鲁虽略有些矜傲,也缺少大志,不过却具有跟裴怡一般的精明卓识,这也可谓是遗传罢。    
    


下卷 东征西伐第三章 噩耗迭至(4)

    ※※※※    
    回严府后,赵祗送来了情报。传犍为太守任岐、益州从事贾龙等,诱使巴郡涪陵县尉,李权从兄李兴共同举兵起事,马步两万余人已围巴郡治所江州,杀太守,刘焉急命成都张肃代领巴郡太守,与武勇司马严颜等督军平贼1。    
    我命传裴怡,侍卫忙说她已应约去了李权在成都郊外的别邸,我心中不免升起一阵强烈的恼恨与不满。    
    王异近来牛刀小试,顺利地并购了蔡莆的四个中型织锦作坊,打压得后者捉襟见肘,又用前趟货物的利润买下了其附近田园中四百个健康的奴隶。最近蔡莆战败后,王异可说是乘风破浪、一往无前,快刀斩乱麻般,已经差不多将蔡家的各种矛盾都激化起来,闻说连蔡老头都支持不住,在这种阻不胜阻的攻势下颓然呕血,真是越看越有意思了。    
    我与卢横打马来到堰下严府新近买得的良田旁时,发现路旁黑压压地站满了几乎都赤着上身且被捆绑的奴隶。四十余名家将执刀警巡,另有两个正以皮鞭殴打一个被绑在树上的中年汉子。    
    天时已将入暮,田头地旁皆有通明的火烛燃亮,听闻马嘶,王异回过头来,立刻漾出淡淡的笑容,从枰(短榻,唯供独坐)上起身迎来。    
    “大哥,你回来了!”    
    我曾嘱她在旁人面前,以兄妹相称,如今见她未忘,不由得稍感释然。道:“你这丫头怎么一早就跑了,脸皮还真嫩,人家说也说不得了?”    
    王异俏脸微红,咬着下唇道:“还不都是那个嘴巴烂疮的家伙胡言乱语,坏人名节,妾又不是裴氏,德操妇道还是会紧守的。”    
    我生起不悦之心,哼了一声,“在那种情形下,你不厉声辩驳,反而离席形同默认,那只能怪你自己蠢!”    
    王异偷眼望我,小心地道:“大哥你莫生气,小妹知错了。”    
    我摇了摇头,挥手以示不咎,心中想到裴怡说不定在李权那里正快活着呢,忍不住又好一阵的难受。半晌才道:“听说你新近收获不小,怎么又购了如此多的奴隶,做什么用?”    
    王异道:“按大哥吩咐,小妹已将几处大的商肆迁往汉中去了。但由于成都这边仍需人手,尤其堰下良田数千亩无人耕种,故而妾自作主张,买了这些个人。”    
    我的眼光投往树旁那正遭鞭打的那人,只见他被刑而咬牙苦撑,身上鞭伤累累,触目惊心,却并不呻吟呼痛,令人为之动容,不禁问道:“此人何故遭打?”    
    王异的管家跟在旁边,赶紧接口道:“禀老爷,那人是新买的奴隶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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