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风云-第23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这时,台上台下都挤满了人,台上除了日、清两国公使及一些国家的武官外,还有厂家的技师、大工匠;台下除了部分英国工人外,全是日本人,他们是日本使馆员工、旅英日商及留学生,一个个喜孜孜的,为自己国家终于有了一艘威武、漂亮的兵舰而骄傲,不时发出赞叹声和欢笑声……
接着,上野景范致谢词,无非是一些感谢的话,厂家致答词,谦虚中不无夸耀。军乐奏起,泰晤士河上的舰船鸣响了礼炮,就在这“隆隆”的炮声中,设计师则里德开启了满满的一大瓶香槟酒向船头喷洒,也溅了自己一身酒沫,技师桑木达同时操起板斧,砸向一个木楔,只听“砰”地一声,机关松动,“扶桑号”乃徐徐滑向泰晤士河中……
此时,岸上和水上一齐响起了日本人雷鸣般的欢呼声:“天皇万岁!”
日本人似乎疯了,万岁声响彻云霄,且持续不断很久。观礼台上,数名侍者用托盘托着高高的玻璃杯,斟满了血红的葡萄酒上来,众人纷纷端起了酒杯。
这时,上野夫人、美貌温柔的上野和子持酒走向台口,对着“扶桑号”酹酒于地,用日语祷告道:“此为我大日本国造成之第一艘新式战舰也,愿以此制敌,无敌不摧,画日旌旗,顿增颜色!”
众人也纷纷酹酒于地。
郭嵩焘虽不知上野和子祈祷些什么,但看她那十分庄重的神色、凝重的语气,明白她一定在祈望此船将来为日本增光,不由也萌生出“有利于洋人者必不利于中国”的想法,于是也跟着酹酒于地,并也默默地祷道:
“此船日后若与中国为仇,愿一炮不鸣,开航不顺!”
刁奴欺主
回到使馆,郭嵩焘心绪坏到了极点——无论公事私事都留下了解不开的结。他显得心事沉沉,同寅之间也无可倾诉。
这以后,刘锡鸿又天天出门拜客。郭嵩焘却闭门看书,只盼望刘锡鸿早日去德国,算是去了眼中钉。其间除了黎庶昌、张德彝、马建忠等人常来他家谈公事,刘孚翊在无人时也常来。
据刘孚翊透露,刘锡鸿近日除常在同寅中散布不利于正使的言论外,且频频向总理衙门寄信,信的内容从不示人。
这样一来,更增加了郭嵩焘的不安。
这天刘孚翊又来他的房中,且见面便从怀中抽出一张折叠好的纸片说:“大人请看,这是学生刚从二楼的厕所墙上撕下来的。”
郭嵩焘见他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疑云顿起,乃接过纸片细看。
不想不看则可,一看不由火冒三丈——这是一张没头揭贴,专揭他的过失,因没著名,更是放言无忌,说他如何在洋人面前卑躬屈节,一味谄颜取媚,丧失人格国格。何金寿尚只说“大清无此臣子。”此处则说他是当今第一号大汉奸,比石敬瑭、秦桧有过之无不及……
盛怒之下,他忙追问细节。
刘孚翊说,他在下楼时曾看见有人从厕所出来,因光线太暗,他未看清此人面目,那人见有人下楼,匆匆忙忙一溜小跑出去了。他当时没在意,但觉得背影极像刘锡鸿的家奴盛奎,大人不如传盛奎前来审问便可知其详。
郭嵩焘本想立刻下令传盛奎来见,想了想又忍住了。
待刘孚翊告辞出去后,他左思右想始终忍不住这口气,乃令人把黎庶昌、张德彝和马建忠请来,拿出这张没头揭帖让他们看,并让黎庶昌查办此事。
黎庶昌拿在手中,张、马二人凑在两边同看,写此帖子的人有意把字迹写得歪歪扭扭,不像出自读书人之手,但语句连贯,遣字造句非同一般,如果不是有人写好让其照抄,便是出自口授。乘人不备,出此暗招,人身攻击,词句恶毒,足见此人手段之卑劣。
众人看完,尚未发表评论,郭嵩焘却显得情绪十分激动,恨不能生啖其人之肉。张德彝和马建忠也很气愤,只有黎庶昌不动声色。
其实,黎庶昌看在眼中,心中早有看法——他对此事背景很清楚,但却觉得一时无从下手,只好从容言道:“老师,依门生看,此事不查也知出自何人之手,但若追究,却又一时找不到证据,不如徐徐图之。”
张德彝和马建忠也同意这一说法,但郭嵩焘却坚持要审问盛奎。黎庶昌说:
“老师,此时此刻您千万不可乱了方寸。刘云生自恃新贵,官符如火,您犯不着为这无凭无证的事去和他争,说不定他是成心寻衅或有意惹你生气呢。”
张德彝也说:“正是此说,因为刘和伯仅看见一个背影,觉得像盛奎,这是不能作为证据的,更无法科以罪名呀。”
见他二人这么说,对郭、刘二人之间过结并不十分了解的马建忠也跟着说:“纯斋那徐徐图之是个办法——今后我们暗中留意盛奎的行踪,当场抓获,刘云生便无法护短了。”
郭嵩焘经他三人这么一排解,火气才渐渐消下来。
这天,英国外交部忽然来了一份公函,张德彝看后竟脸色大变说:“糟了糟了,盛奎出事了。”这时郭嵩焘正在公厅,忙问:“盛奎出了什么事?”
张德彝于是将英国外交部的照会口译出来:原来盛奎昨天在外喝醉了酒,竟在海德公园的林荫道上调戏一个贵妇人,贵妇人大喊救命,引来别人干涉,他竟挥拳将人家打得鼻子出了血。于是众人叫来警察,将他扭送到警署。因是清国使馆里的人,警署不敢擅自处置,乃报到伦敦警察总局,总局又移文外交部,外交部于是照会清国使馆,询问使馆有关此人情况,并提出抗议——随照会来的,有盛奎在警署承认酒后失态的口供及贵妇人的控告、众人证词。
一听这事,郭嵩焘不由大怒,一边大骂盛奎无耻、刘锡鸿放纵,一边召集黎庶昌、马建忠等人商讨处置办法。
此时众人认为,盛奎虽可恨但毕竟是使馆员工,当街受刑,实在丢大清国的面子,不如援引有关条例将他保释出来,然后遣送回国,让原籍地方官严加惩处。
郭嵩焘依议,乃交黎庶昌处理,黎庶昌很快备了一份文件,令刘孚翊和马格里一道去警署把盛奎保释出来。依黎庶昌的主意,是先将盛奎禁闭在使馆,等刘锡鸿回来发遣他。可郭嵩焘思起前情,越想越气,于是在盛奎被带回使馆后,立刻传讯他。
盛奎虽跋扈,但今日知道闯了大祸,当刘孚翊和马格里将他从警署带回后,他便有些惶然。进门一见正使正襟危坐,众人围坐,虎视眈眈时,他马上跪倒在地,告饶道:
“大人,小的犯了大罪,求大人饶恕。”
此时公厅内,除了两班参赞随员,还有好几个武弁伺候一边,就如国内开堂问案一般。众人恨盛奎平日狐假虎威,不把一般人放在眼中,今日犯了事,有失国家体面,乃一个个恨得牙痒痒的,巴不得正使从重发落他。郭嵩焘见此情形,冷笑一声说:
“你也知罪么?使馆开馆之初便有规矩,你是明知故犯呢,还是奉了何人的指使,成心捣乱呢?”
盛奎此时叩头如捣蒜,连连求饶说:“大人,小人实在是一时犯浑,乱了方寸。这都只怪当时喝多了黄汤,鬼迷心窍,与他人无涉。”
此时郭嵩焘若想出一出胸中怨气,就事论事,令手下武弁狠狠地揍盛奎一顿,以代英国警署的苔刑,原是无可无不可的事,就是刘锡鸿回来,也无话可说。不想他却连连冷笑着,忽然从靴统子里抽出了那张揭贴,当众扬了扬说:“与他人无涉么,哼,我问你,这是怎么回事?”
黎庶昌和张德彝、马建忠陪坐一旁,见此情形不由一惊。本来,他们对正使亲自出面处理一件这样的小事就不以为然,不想郭嵩焘却丢开证据确凿的事不谈,而扯上另一件与此毫无关连的公案,以盛奎这样的刁仆,岂会轻易供出底蕴?但郭嵩焘已将揭帖拿出来,想拦阻已来不及了。
果然,盛奎一见那帖子,先是一怔,那一双小眼珠儿一转,立刻装出一副茫然的样子说:“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小人也不明白!”
郭嵩焘将那帖子往地下一掷,喝道:“哼,你睁开狗眼瞧瞧,自己做的事,能不知道?”
盛奎捡起那张纸看了看,随手一扔说:“大人,小人不识字,不知这是什么名堂。”
盛奎是识字的,刘锡鸿的个人收支账目便由他管着,这情况众人都清楚,眼下一见他当众说谎,众人不由纷纷指出,郭嵩焘火了,乃拍桌子说:“盛奎,看来你真不是个东西,居然漫天谎话,我问你,既不识字,何能替主人管理账目?”
盛奎此时头也不叩了,反而高高地昂了起来,像没事人一样说:“不错,字确实能识几个,不过,这没影的事,我可是隔着小衣摸卵子,还不知正反呢。”
此言十分粗鄙,加之态度又如此倨傲,众人不由一片哗然,都骂盛奎不是东西。郭嵩焘已气足了,乃一拍桌子喝骂道:
“大胆的狂徒,犯了案子尚如此猖獗,平日为人可想而知,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你们与我掌嘴!”
两边4个武弁此时巴不得正使大人下令,立刻上来,左右把住盛奎双手,一人上前从背后揪住他的辫子,另一人上来甩开膀子,狠狠地抽起耳光来,才打了十多下,便打得盛奎牙关松动,鼻子出血。
盛奎一边挣扎一边哭,却仍不承认揭帖的事,郭嵩焘一时也奈何不得。
这时使馆一些外籍佣人都闻声赶来看热闹。黎庶昌见状,心想这可不比在国内,私设刑堂,万一英国人提出抗议可不好收场。于是他连连示意正使停刑。郭嵩焘心中虽不解恨,但也明白这一层厉害,于是挥手让武弁住手。武弁们虽觉不过瘾但不得不住手。
黎庶昌喝问道:“盛奎,你在国外如此不遵法守纪,使馆是再留不得你了,等刘大人回来后,你向他交待一切,然后回国听候处分。”
盛奎仍哼哼唧唧的,一听这话,扭头便走,一边的武弁喝令他谢恩,盛奎真不愧是个刁仆,只见他仰头道:
“若是为海德公园事,我吃这几个嘴巴也是应该,若是为了别的事,我可挨得冤枉。”
说着,他只对着左右揖了揖,竟不理睬正使便欲扬长而去。这时,黎庶昌也火了,竟一拍桌子让两边武弁抓住他,强捺在地上,向郭嵩焘叩了几个头,然后押去看管起来……
彻底翻脸
郭嵩焘好恼火,一个刘锡鸿已使他如芒刺在背、寝食难安了,想不到刘锡鸿手下一个奴才也让他骑虎难下、奈何不了。盛奎走后,他胸中火气不但未消反又添了几分,连连叹息着对黎庶昌说:
“世乱奴欺主,时衰鬼弄人。这世道颠倒了。”
黎庶昌还说什么呢?一件本可占上风的事,却被他自己办砸了,若刘锡鸿回来说他公报私仇他还撇不清,但事已至此,黎庶昌只好泛泛地安慰了几句。
两天后,刘锡鸿回来了,两辆马车载了许多行李,待仆人把东西搬进来,已是开午餐时候了,用过餐,估计已安顿好了,黎庶昌知道郭嵩焘不会理会刘锡鸿,想邀集马建忠、张德彝等人一道去见刘锡鸿,告知盛奎之事。不想就在这时,忽听三楼刘锡鸿的住处传来刘锡鸿的大声斥喝声,另一个人在分辩,分明是姚若望的声音。
黎庶昌好纳闷,心想,盛奎之事一定是刘锡鸿一到家便知道了,但这事与姚若望何干何涉呢?他于是和马建忠匆匆下楼来见刘锡鸿。
刘锡鸿一见他,马上气嘟嘟地说:“好啊,黎纯斋,我才离开使馆便生出许多事来,你们不觉过分了吗?”
黎庶昌说:“云生兄,你不要发火,听我慢慢解释,盛奎……”
话未说完,刘锡鸿马上接过话头说:“盛奎之事,我不听你解释,我要姓郭的自己出来讲,盛奎不争气,出了丑事,才打十几个耳光我还嫌少呢,就是打死他我也无话可说,可为什么凭空又扯出没头帖子的事呢?他这个汉奸京师人人皆知,个个口诛笔伐,骂汉奸何必要匿名?”
郭嵩焘走进大厅,刘锡鸿大骂汉奸的话便传进他的耳中,于是不顾槿儿的劝阻,踉踉跄跄地爬上了三楼,远远地便大声应道:“姓刘的,你还有一点人性没有?你调教的好奴才,居然跑到外国来调戏妇女,你还有脸说别人吗?”
此时盛奎已解除了禁闭,就立在刘锡鸿身边。刘锡鸿于是踹了盛奎一脚说:“不争气的奴才,老子的脸面被你丢尽了,去问问他,没头帖子是怎么回事?他能拿出证据我饶不了你,他拿不出证据我要告他无端构害!”
盛奎此时胆子也壮了,竟扎脚捋手要上来质问郭嵩焘。黎庶昌和马建忠等人见状,忙插在中间把盛奎督住,可刘锡鸿却仍不依不饶,竟站在楼梯口和郭嵩焘对骂了好一阵,苦得黎庶昌等人来回劝谏,又指挥众人把郭嵩焘劝下楼……
过洋节
看看隆冬将近,他们使英已整整一年了。阴历十一月二十一日为本年冬至日,却也合上了洋人的圣诞节,洋人重圣诞不重元旦,到时要一连庆贺三天。离圣诞还有上十天,伦敦的居民就在准备,家家扎彩,户户悬灯,门前扎起一棵棵圣诞树。这也是有典故的,据马格里说,耶稣的诞生日不载《圣经》,十二月二十五日为圣诞日本是后来教会所订,大家约定俗成,共同遵守;而圣诞树的兴起不过百余年历史,它源于一个传说——某年圣诞,一家境贫寒的农夫盛情款待了一个冻馁的儿童,儿童临行,乃折杉枝插地,杉枝立刻长成一颗大树,儿童乃祷曰:年年此日,礼物满枝;以此神杉,彰尔美德。祷毕即失。农夫惊愕之余,始悟儿童为天使幻化。因此,年年圣诞,家家户户必要装置一棵树,上面或吊满彩花,或挂满糖果,而富家则走上街头,向穷人布施,相沿成习。
除了圣诞树,这天还有白须红袍的圣诞老人,参与这天活动且成为人们的中心。圣诞老人可以人扮,也可用其他物品做成。据马格里说,这也是有典故的,还说圣诞老人爱从烟囱而入,向各家各户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