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槐花香-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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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的钱有,旁的钱您也没说让带啊!再说了,咱看他戏请他吃饭,哪能天天的带银子给他啊!”
“冯妈,你别跟我说旁的,……没带就没带,你可找着辙了,是我没嘱咐你……是,全怨佟先生搅的局。”说完又走进了包间。
孟小楼打着哈欠,桌上的东西还是没吃,见茹二奶奶进来,就说:“秋兰……姐,明早上我还得吊嗓子,我先走了。”
“您走您的,冯妈送送。”茹二奶奶坐着没动,心里很难受。
孟小楼边穿衣裳准备往外走边说:“那我走了!”
茹二奶奶依旧坐着不动。她无声地流泪,心里对自己说,我没出息,我让人给脸子看:“冯妈,您别笑话我,丢人呢!……可我真的觉着孤单啊,您担待吧,我寂寞!”
冯妈安慰她:“太太,别那么说,我懂,我懂!”
“您别笑话我……我没脸!”茹二奶奶说着啪地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冯妈急了:“太太,您这是干吗呀!”
这夜,王财也来到了范家,与范世荣喝着酒。
王财借着酒劲,抱怨说:“五哥,不是我说话怨您啊!人丢了,您怎么不找去啊?!”
“有人找!”
“谁啊!”王财奇怪地盯着范世荣。
“你认识,佟奉全。”
“凭白的他插什么杠子啊!跟您说钱我可给您了,您一女可不能许二家。”王财急了。
范世荣喝了盅酒:“那种事我不办!”
“人丢了,您该让我找去呀!哪能让不沾边的人找去呀!”
“不是我让,是他愿意的,明跟您说了,让你找你找不着。”
王财不服气:“他怎么就能找着啊?他姓佟的凭什么,五哥我钱可给您了!”
范世荣懒得理他这一套:“王财,按您的吩咐我都买了东西了,您瞧瞧,烟筐子也不挎了,衣裳也置了,粉也买了,这都是您的主意。……你要不乐意,把东西全拿走,咱两不欠……”
王财软中带硬:“五哥,您这是欺负人了。跟您说,我,我可不怕你。”
范世荣一笑:“现在天底下没人怕我了。”
“我也不怕姓佟的。”
“他许也不怕你。”
“好!最好了,跟您这么说事要是成了咱好好的,好上加好!事要不成,一百块大洋,真金白银,你还给我……一百不成,一百二。”
范世荣不动声色:“没有,都花了……”
“没钱我要人!”王财说完拿起帽子,走了。
范世荣这时简直就是个无赖了。他喝了口酒,笑着自言自语:“真是的呵,莫荷,莫荷,看见没有,你真是我们范家门的人……一个挎筐子卖烟卷的,都这么招人待见……抢,抢去吧,一人不香,抢着吃有味!有能耐抢到手,我不多说一句话了。”
正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怎么着,你还没完了!”范世荣说着,回头看时却没人,过一会儿佟奉全进来了,“得,又一个,幸亏没碰上,要碰上了得演叶甫盖尼·奥涅金……奉全啊,找着了?”
佟奉全很气愤:“您还记着问啊!”
“这话怎么说的,今儿个怎么都这么冲啊!又喝酒了……跟你说啊你要是喝了酒了,我不跟你说话……说了也不算!”
“一口没喝!”
“怎么着,怕把时运再喝回去!”
“闲话少说,不是你妹妹怕你操心,非让我来说一声,我他妈的才不来!”
他这一说,范世荣终归有点心动,手里夹着的肉片掉了:“怪不得抢呢,是个好妹妹。行!我知道了,你走吧!”
佟奉全气得把帽子摔到桌上:“这么好一个妹妹,干吗逼着她嫁人!”
“我没钱!”
“你没钱,你他妈的连点人味都没了,没有莫荷这两年挎篮子卖烟,你早他妈的饿死了。这么好的一个妹妹,供你,养你,一点怨言都没有,你就这么舍得伤她。”
“我是混蛋,这我比谁都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不对的都在我这儿呢!都冲着我来了?!你好,你心疼,她那么记挂你,你为什么不娶她!王财怎么了,好歹他真金白银的拍这儿了!你他妈的腻腻歪歪的,就会喝多了说点酒仗怂人胆的屁话。今天我的话搁着,他要跟了你,一辈子准倒霉!”
佟奉全听了他说的这番话,气不打一处来:“我他妈的宰了你!”说着举瓶子就砸。范世荣手一撑,伸手一拳。两人撕巴着摔在地上。椅子翻了,旗袍掉在地上,酒瓶子咕咚咕咚往外流。
这时,生子推门进来,站在门口看着。
范世荣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谁啊,生子啊!……没事,我们喝多了,打着玩儿的,没事……你走吧,把门关上。”
生子问:“我莫荷姐呢?”
佟奉全说:“回来了,生子你姐让你放心,回去睡吧,没事!”
两人撕扯得累了,重新坐下,把撒了的东西收拾了收拾,范世荣看着酒瓶说:“还有这么一口酒,咱分了!”
佟奉全说:“五哥,说归说,闹归闹,我要娶莫荷!”
“好啊!你娶吧!”
“可我现在娶不了,我没钱,我得还账。我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地,可我就是要娶莫荷!”
范世荣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把那轴画哗地打开了。古旧之气扑面而来,一叠子拓片撂桌上了,说:“想有钱也容易,你别守着一身的手艺饿死了。不用你为我,为莫荷,为你自己吧!我不让你杀人越货去。你把这张画给作了,我不让莫荷嫁王财。莫荷出苦海,我也出苦海,你娶我妹妹。”
第三篇《五月槐花香》第十章(三)
大白天的,天和居里光线也有些昏暗。蓝一贵打开一张画儿看着:“何先生,您说这张画是巨然和尚的?”
“哎!上边有诗,下边有款,您拉下去看!”
“不用拉,拉出一尺来我就知道是仿的。”
“何以见得?”
“所谓前有荆,关后有董。巨然后居汴京,跟着李后主,由南而北,他可是学了北方画派,如关仝等人的一些手法,他是用披麻皱法的,这张画,皱法先是不对,再说了,天底下宋的图章哪儿有用蜜印的,多是水印。一错百错,旁的不用看了。”蓝一贵说完哗把画卷起来。
何先生求道:“蓝掌柜,我急等钱用……”
“行!一百大洋搁这吧。钱不多,卖不出去我还压得起。”
何先生显得可怜巴巴:“蓝掌柜,这就是仿的也不是现在仿的,就这张纸,老绫子也不止一百大洋啊……你添点。”
蓝一贵不再看他:“没有……您别家吧,刘祥送客。”
“您留步,我走了……”何先生说着夹了东西准备出去。
蓝一贵这才有些让步:“何先生,算了吧,一百五,我留下,算帮你个忙。您要出了这门,这条街可再没这价了,不是我说啊,从我这儿夹着出去的东西,没人敢要了……”
何先生有些不甘心:“蓝掌柜,您……您真有点霸气!得我割肉了,给您留下吧,要不是短钱!”蓝一贵不听:“刘祥,给何先生包银子……”
佟奉全想了一夜,心里想通了,来向茹二奶奶请假。佟奉全慢慢走向堂屋门口,小声地叫道:“冯妈!冯妈!”
茹二奶奶听见了:“别叫了,进来吧!”
茹二奶奶也是一夜没睡好,眼睛都有点肿了。看佟奉全进来,有气无力地问:“什么事儿啊?”
佟奉全说:“秋兰太太,亨得利去过了,最好的男表,金壳金链子大洋一万二。女表……”
茹二奶奶打断他的话:“知道了……佟先生……您说这男女之间,有没有跟利害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感情?”佟奉全不明白她的意思:“您说的利害指什么呀?”
“譬如钱啊,物啊的……”
“有啊,比如七仙女啊,梁山伯什么的,不过也不能完全的跟物没关系,那样,好不过三天,就饿死了。”
“要真有这样的,好三天也值!”
“不那么好碰。”
“你这话算说对了。碰不上又想可怎么办?”
“要么就光这么想着等着,要么找个人把日子当戏过了,两人相互蒙着,演着戏,也算个安慰……”
茹二奶奶不无讥讽地说:“哟,佟先生您是没成过家,可这男女之事可参的真透啊!”
“听说书的悟出来的……”
“可不就得这样吗,我想我是个王宝钏,可那个寒窑我可守不了,我想我是个祝英台,一咬牙殉情我也做不到。我就是我,我把日子当戏演了,演到哪儿是哪儿吧……佟先生您看我这眼睛是不是肿着呢?”
“……看……看不大出来……”
“离近了点看!”
佟奉全觉得有点不大合适:“您让冯妈看吧!”
停了会儿,茹二奶奶问道:“昨儿个你那亲戚住哪儿了?”
“租房子住了……”
“为这事你生我气了吧?”
“没有,原就是来商量的,不成也应该。”
“佟先生,记住了我可不愿身边一堆丫头片子围着,那种日子我过够了!她跟你不是亲戚吧?”
“……不是……”
“那是想成了亲……戚?”
“是!”
“两人之间没利害……?”
“想有也有不了……我还欠着您钱呢!”
茹二奶奶感叹:“多好呵!什么时候穷人有人爱了,那可是真爱了。不过,话我给你说在前头也许到头来是一场空。你的话,情这东西没粮食撑着,也扛不过三天去。书里的话,贫贱夫妻百日哀。好了,没事说说闲话真好,你忙去吧!”
“秋兰太太,我想请几天假。”
“干吗去呀?”
“帮人也是帮自己。”
“不是成亲吧。”
“不是。”
“几天啊?”
“五天……”
茹二奶奶这次答应得很痛快:“行!你走吧,今儿个话算说高兴了,记住了五天后回来,你可欠我钱呢!”
第三篇《五月槐花香》第十章(四)
佟奉全与范世荣把桌子抬进西屋,佟奉全把一堆大大小小的石头印章料堆在桌子上,又将一把一把的刻刀排好。
范世荣摸着那些石头:“别的我不懂,要这么多石头干吗?”
“不懂就别问,宣和注录,石渠宝笈,能用都用上,既要做就都做绝了。”佟奉全忙着
手里的事情问。“这些拍片子。”
“王财拓下来的,没一方不是真迹。”
“你走吧……把门从外边锁上,我不叫,您别来!”
“那吃饭呢?”
“放外边窗台上就行。”
“那我走了……“
“请吧。不说了,说是这事不再干了,您别让我后悔。”佟奉全边说边把一张拓好的印纸贴在一方合适的印章上。选取了刻刀,准备刻石了。
范世荣退出,把外边门锁上,走了。
佟奉全准备做伪了,他想通了,再干一次,他一直迥避着这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他总那么劝着自己,为了莫荷做一回,就算让一个原该得到幸福的人得到幸福了,旁的,他一个草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底局子是旧北京纳鞋底的小作坊,有许多女工在此纺线,搓麻,也有手工纳底子的。莫荷也想找份工做,她悄悄走进底局子,一个算账的先生在拨拉着算盘记账。
莫荷小心地说:“先生……先生!先生您要人工吗?”
“要!会纳底子吗?”
“纳过……”
“一双8分……你是领家纳去,还是在这儿纳啊!”
“家没材料,在这儿纳吧。”
“结婚了没有?”
莫荷犹豫了一下:“没……没结。”
账房摘下眼镜,又细细看了她一眼:“那不能要,没结婚的大姑娘,不要,怕出事。去年就吊死一个,肚里有孩子了……大姑娘不收,怎么还不找个人家结了婚再出来呀!去吧,不要。”
莫荷灵机一动:“我拿家纳去。”
“那行,支一块大洋领材料。”
“我没带钱……”
“找钱去吧,找了钱过来!”
莫荷还想再说什么,见账房已经转身去忙了,也只好出来。
禄大人进了天和居,蓝一贵急忙迎过来。禄大人穿着长衫,很想学中国人那种撩袍子坐下的利落劲,一撩坐下觉得不对,站起来又一撩坐下还不对。
蓝一贵感到奇怪:“禄大人您这是干什么呢?”
“我不信就出不来那个帅劲……”禄大人说着还要撩。
蓝一贵明白了:“您这样……二拇指头捻住了边,抽着缕一下,又有响又利落,来,你看我,哎!对了,对了!”
禄大人学着又做了一次,问:“有样了没有?”
蓝一贵奉承道:“有样,有样!练多了就熟了,也是难为您了,我们从小就学这个,您这大老远的来了,说话要学,还要学这,学那。可是真不容易了!”
禄大人还挺谦虚:“不学您看我不是行家……”
蓝一贵继续恭维:“那哪儿敢啊!街面上都传出来了,整条街就您眼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