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20-晚清悲风-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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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身护君,感人至深啊!瑾嫔你也说说,这‘班婕有辞’又是讲的什么?”
瑾嫔红着脸回答:“班婕妤是古代有名的才女,成帝对她宠爱异常。有一次成帝游兴大发,要班婕妤同辇一游,班婕妤却推辞说:‘古代贤君出游都有名臣在侧,只有夏商周三代亡国之君才由宠妾陪同,今天你要学亡国之君吗?’说的正是此事。”
慈禧听后大喜:“看来,两位王妃也是懂事理的女人,今后,你们常伴君王,也要以《女史箴》为楷模,做个名副其实的好妃子才是。”
瑾嫔、珍嫔文静地点头。
慈禧又说:“你们将这《女史箴》再多书两份呈我,隆裕皇后也要读一读。”
经此一事,瑾嫔和珍嫔越发敬佩起自己的老师来。
《晚清悲风》第三部分第八章 清狂(1)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窗隙,惊飙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文廷式词《水龙吟》
一
太和殿。
皇帝的所有法驾卤簿都已经准备好,除了发着亮光的金银器、木制的斧、铖、戟,还有伞、盖、旗、纛。太和殿东西构檐下,设有编钟、编磬、琴、瑟、箫、笙等乐器组成的中和韶乐。太和殿内东西檐下则设有云锣、方响、管子、杖鼓等乐器组成的丹陛大乐。身着朝服的王公百官,依照品级在御道两旁肃立静候。
从铜炉、铜鹤、铜龟中冒出的烟雾,袅袅升起,大殿内外御香弥漫。
光绪四岁登基时,在这里举行过隆重的仪式。而今天是光绪的生辰,是他亲政后的第一个生日。
皇帝起驾,午门之上钟鼓齐鸣,震天动地。他在保和殿下轿,到中和殿暂憩,首先接受侍班、执事、导从等官的祝贺,然后,在诸官的前导下,进入巍峨的太和殿。这时,中和乐大作,光绪在乐声中由王商带到大殿中间的宝座,坐在雕龙大椅上。
皇帝坐稳后,丹陛大乐奏起,朝贺开始,先是文武百官行三跪九叩之礼,接着是皇亲国戚行三跪九叩之礼,最后是太监宫女行三跪九叩礼……
这时的慈禧,以一种极为轻松的姿态在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表情却是复杂和高深莫测的。
十七岁的光绪,此时已有成年人的身材,只是显得瘦弱些。他在享受着这一切只有皇帝才有的礼仪,他顿时有一种满足感。
只是,当他偶尔触及到慈禧那一双眼睛,才发现自己在太后面前仍然是如此微不足道。
光绪十三年正月十五日,清廷虽为光绪帝举行了一个“亲政”仪式,慈禧改垂帘听政为“训政”,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只不过是排演了一场戏,戏的主人公光绪,连自己将扮演一个什么角色也不清楚。
光绪,是慈禧从小起就精心制作的一个“傀儡”。
自从同治驾崩之后,本应从皇侄中,也就是从溥子辈中选一个人继承皇位。但如果这样的话,同治帝的母亲慈禧太后成了太皇太后,接下来“垂帘听政”的应该是同治的皇后,就轮不到她慈禧了。这当然是她最不甘心的。所以,她主张让奕譞的儿子载湉继位。醇亲王奕譞是慈禧垂帘听政的功臣,也是她的妹夫,有了这层关系,对小皇帝也好驾驭。当然,更重要的是醇亲王的儿子与同治同辈,慈禧依然是可以长期做垂帘的皇太后,而不会成为远离御座的太皇太后。
此意已定,慈禧谕令连夜接载湉入宫。
当荣禄把4岁的载湉接到宫中时,载湉还在熟睡,直到把他抱上暖舆也没打扰了他的甜梦。后来,他就成了光绪皇帝。
慈禧对小时候的光绪照顾得无微不至。有时让光绪睡在她的寝榻上,像母亲一样搂抱着幼儿入睡;天冷了给他添棉衣,天热了给他减衣服;有时还口授光绪四书五经……他想以此在他们之间建立起“母子”关系,在感情上影响光绪。正因为如此,她不允许光绪的亲生父母常来往,醇亲王夫妇连食物也不能送给光绪吃。即使亲政后,光绪要见一次生身父母也绝非易事。
慈禧还给光绪立下了一大堆规矩:每天早晨,光绪必须去西太后的住处问安,风雨无阻;给慈禧磕头的时候,没有命令不能起身,遇到慈禧不高兴,光绪只有长跪不起;每逢西太后外出,光绪必须亲自随从,无论酷寒还是炎夏,都不能例外。太后就是要从这些细节上的绝对服从做起,天长日久培养出光绪看太后脸色行事的性格。如此熏染之下,光绪对慈禧有了一种病态的畏惧,每每见到她就战战兢兢,惟恐惹她不高兴。慈禧一发怒,光绪则吓得直冒虚汗。
好在他的身边有一位帝师:翁同和。
翁同和本是同治的师傅,后来慈禧要他做了光绪的老师。他不仅教光绪读书,而且非常关心光绪的生活。虽有君臣之分,师徒之别,但两人关系非常融洽,有一种近乎父子的特殊感情。讲课之暇,光绪经常依偎在他的怀里。翁同和深得光绪信任,凡事必问他,可谓眷倚尤重。在翁同和精心的调教下,到亲政前,光绪已经具有相当的学识和披阅奏章、辨别是非的能力。
光绪的亲政,对于师傅翁同和来说,是一件最为兴奋的事。他最能捉摸到光绪的变化。他看到了一个精神振作、容光焕发的皇帝。他急切地向师傅们请教时务问题,请师傅们翻出一大堆典籍,希望找到振兴大清的好法子。
《晚清悲风》第三部分第八章 清狂(2)
翁同和同朝廷里的南派清流一样,都以为慈禧归政后会远远离开皇位,争相要为慈禧太后修好颐和园,好让慈禧去园子里养老。
谁知道,光绪拥有的只是一座空荡荡的金銮殿。
醇亲王最了解慈禧,他上了一道折子,请求慈禧等皇帝二十岁之后再考虑“亲理庶政”,即使归政之后,也必须永远按照现在的规章制度,一切事情首先请示懿旨,然后再向皇帝奏准。
这样的请求由皇帝的生父提出,慈禧当然不会谦让。她马上下懿旨:“我考虑再三,皇帝从幼年入宫即位,均是由我抚养、教育,十几年如一日。即使他亲政后我也必须随时帮助,这个责任我不容推卸……”
表面上,慈禧已经撤帘退居颐和园,可精于官场的大臣们,他们的心紧紧贴着的还是太后居住的颐和园。朝中重大事件,光绪无权裁决,都需请示太后。光绪帝身边的太监、侍卫,不知道有多少是太后的眼睛和耳朵。即便是光绪秘密的召见,中午的事太后下午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光绪渐渐发现:作为“九五”之尊的帝王,他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
皇上做得真不像是皇上,连后宫生活也让他十分不快。皇后是奉太后之命挑选的,她性格古板,争强好胜,老是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光绪对此极为反感。
而真正能给他带来快乐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珍嫔。
二
在光绪的眼中,珍嫔是个聪明伶俐、活泼可爱的女孩子,她比谨小慎微的瑾嫔要可爱得多。
珍嫔爱皇上,是一种迅速滋生起来的真爱。进宫后,她见光绪每天愁眉不展的样子,心里也难受,就想尽法子逗着他乐。因为她从小随伯父住在广州,见过世面,加上性格开朗,也就无拘无束。她时而穿着绚丽的洋装,或者扮成衣着西装的男人,以博得光绪一悦;时而抱着伯父从国外带回的照相机,不停地给光绪照相;时而写几首小诗,要光绪品评、鉴赏……让光绪忘记心里的烦恼。
直到光绪开心了,她也就开心了。
这样日复一日,珍嫔就成了皇上茫茫夜色里的一点星光,孤独无助日子里的一枝让人赏心悦目的花,光绪也就慢慢离不开珍妃了。她给光绪沉闷的帝王生活带来了新的气象。只有珍嫔在身边的时候,光绪才觉得快乐。有时,她还帮着光绪处理一些政务。更多的日子,是光绪和珍嫔一起下棋、弹琴,也吟吟诗。光绪发现:珍嫔不但招人爱,懂得的东西也很多。
有一天,光绪见珍嫔手拿一叠诗稿,正默默诵读,就随手抢过一首来看。见是一首牌名《风流子》的词,初初浏览就感到非同一般,于是轻声吟咏起来:
倦书抛短枕,江楼迥,倚槛看疏星。但峭风透幌,丽谯声急;湿烟迷渚,渔火光冥;渺何许,山芜添秀色,湘芷接余馨。檀板自歌,一丸月暗,玉觞豪酌,八表云停。
沈沈无端起,哀鸿怨,举世有耳谁听?天际水何澹澹,山自青青?算沧海生桑,春归汉燕,汴堤无柳,秋老隋萤,只恐铜山泪尽,露冷金茎。
“绵丽蕴蓄,悲悱缠绵。真是一首才情磅礴的好词!有苏东坡早期婉约之风韵,这可是爱妃你的大作?”光绪用怀疑的眼光看着珍嫔。
珍嫔嫣然一笑:“皇上,我哪有这等文才,这词呀,是我老师作的。”
“哦?你的老师?”
“是呀,文廷式呀!”
“哦,我听翁师傅说起过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江西才子么?”
珍嫔认真地点了点头。
光绪问:“这次内阁中书考试他可是夺了头魁?”
“嗯。”珍嫔朝皇上微微一笑,她为他的老师而骄傲。
光绪意犹未尽,又从珍嫔手里要过一首来看。这是一首《水龙吟》,光绪此刻兴致正浓,于是高声吟诵起来:
落花飞絮茫茫,古来多少愁人意!游丝窗隙,惊飙树底,暗移人世。一梦醒来,起看明镜,二毛生矣!有葡萄美酒,芙蓉宝剑,都未称,平生志。
《晚清悲风》第三部分第八章 清狂(3)
我是长安倦客,二十年软红尘里。无言独对,青灯一点,神游天际,海水浮空,空中楼阁,万重苍翠。待骖鸾归去,层霄加首,又西风起。
“好!寓豪放、婉约于一炉,读来有回肠荡气之悦,辛弃疾之风溢于其间,好啊,词至于此,宋词中也不多见,真可谓清词之高境界啊!”光绪大加赞赏。
“他真是写得这么好么?”听了皇上对自己老师的赞美之辞,珍嫔满脸兴奋,喜形于色。
“当然好!融大志于愁,又融愁于大志;有怀才不遇之慨,也有乘风而起之愿。神游天际,海水浮空,这可非常人可以达到。”光绪心想:这个文廷式倒是抱负冲天。于是问:“他还未点翰林?”
“壬午年以顺天乡试中举第三名。后又经丙戌、己丑两次会试都没有中。皇上,这决不是他的本事不行,是……”珍嫔急着想要解释。
“哎呀,我的爱妃,看你急的,我也知道不是他没有才华,科举考试哪回不要遗漏一些人才?”说到这里,光绪突然问道:“他现在做什么?”
“听说已受聘于江西书院。”
“这么说,他如今不在京都?”
“在京都,正准备应试今年三月的春闱。”
“哦……”光绪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三
这是光绪十六年三月初三日,文廷式再一次走进了翁同和府第大门。和他一同来的还有张謇。这是春闱前的一次重要的拜谒,他们的心都有些忐忑不安。
去年的礼部试开考,文廷式又一次榜上无名。听说,卷子为吴桥的王编修所压。他只是刚看了文章的前几句,就断言小讲与后文不合,布局欠酌,将卷子打了下来。
好在这时,朝廷有一位大臣一直在关注着文廷式,他就是翁同和。
一本陈兰甫的《东塾读书记》竟搁放在翁同和的书案前,格外显眼。
文廷式问:“翁大人,你也在看此书?”
翁同和说:“陈澧无所不知,可说是汇乾隆以来文儒之总,这本《东塾读书记》我可是常置案头,日加披览的,受益匪浅哪。”
想到自己老师已经逝去多年,而书却依然被人看重,这真是稽古之至荣。作为他的门生,文廷式心里也觉欣慰。
翁同和可称得上同光名臣。父亲翁心存,是体仁阁学士,先后做过咸丰、同治二帝等诸多亲王的老师;大哥翁同书,官至安徽巡抚;二哥翁同爵,做过陕西、湖北的巡抚和署理湖广总督。翁同和本人是咸丰六年的状元,两朝帝师,任吏部尚书,出入中枢数十年,也可谓权倾一时。
六月,内阁中书考试,吏部派出协揆徐桐、尚书翁同和、李鸿藻和侍郎汪鸣銮为主考官,翁同和想尽力先将文廷式推上去。
如果说翁同和与文廷式本“宿契”也并非如此,说他们“神交”已久则更为恰当。翁同和属于开风气之人物。光绪年间,多次主持科场考试,一变同治以来墨卷之习,而归诸根柢之学,以朴学提倡风雅,力求从科考中得到博雅之士。翁同和爱才识器,已为天下士子传为美谈。人人都希望被他识拔,文廷式当然也不例外。
自光绪八年文廷式参加顺天乡试,中式第三名,又由于他博闻强记,以擅写诗词闻名,誉噪京师,成为当时京中清流瞩目、结交的对象。翁同和闻文廷式的才名,也希望收于自己门下。可惜未能如愿。此次内阁中书的考试,翁同和有心将文廷式提携上来。
当汪鸣銮将文廷式的卷子送来,翁同和还未及拆开名封,便急着问:“是否江西名士文廷式?”
结果,文廷式一举夺魁,被定为内阁中书第一名。虽然内阁中书是个虚名,但翁同和因此将其纳入了“中书门人”之列,也就归于翁氏门下了。
转眼一年过去,又是春闱来临。文廷式和张謇一样,也是第三次来京应会试。张謇也是翁同和早看中的才子,有心要收入自己门下。
礼部试初八日入场,是决定他们命运的再一次冲刺。
在翁同和的书斋里,他们聊得很晚。翁同和满头银发,一束银须,文廷式看得出,眼前这位朝廷老臣有他的重重心事。
面对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