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小禅无爱不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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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呀,里边,有我的男人的声音。
我站在门边,灰头土脸,脸上有雨水的痕迹,我的牛仔裤上还有泥,灰衬衣上有湿嗒嗒的雨水,进大堂时,我感觉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出来了,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男人,这个连我的内衣内裤都要给我洗的男人,这个让我肝肠寸断的男人,这个让我一瞬间恨死了的男人。
他愣住了,这个只围着一条浴巾的男人愣住了!
林小白。他失声叫着。
我居然没有哭,是的,我举起那个玉石坠,轻轻地让它缓慢坠地。我说,顾卫北,祝你生日快乐。你大概忘记今天是你的生日了。
我想起《胭脂扣》中最后的镜头,如花拿出胭指扣给那个苟且偷生的男人,说:十二少,这是当年你送我的胭脂扣,现在还给你,以后,我将不再等你了。那个镜头曾让我泪流满面,当年顾卫北曾在电影院里抓住我的手说,林小白,我不会让你当如花的。
我终于成了如花,而负心的十二少,有了新欢!
我听到后面他绝望地喊着我。
我转身就走,我忘记了电梯,而是一层一层跑下了楼,从八楼跑下来时,我的汗水把头发全打湿了,我觉得自己在透支自己,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打了一辆出租车。我只说了一句,去机场。
这是我第一次来深圳,也将是最后一次,甚至,我没有看一眼深圳的夜色,只觉得那么迷离,似一个女妖,我奔驰在雨中,只觉得这一辈子的幸福就此结束,再也没有明天了。
我飞回了上海,然后收拾了东西离开了家,那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我把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能撕的照片全撕了,甚至把我给顾卫北买的衣服全用剪子剪了,我没有想到自己这么恶毒,是的,没有想到。
那天晚上,我快速地逃离了那个家,如果还在那里住一个晚上,我怕自己会失控,或者点把火烧了它,或者,我把自己杀死。
走在上海大街上,我只感觉阵阵恶心,我趴在路边狂吐着,一边吐一边想如何去死。
我不想活了。
是的,不想活了。
生命还有什么意义,所有的一切转眼成了云烟,我只记得自己转身走的时候泪如泉涌,顾卫北在后边大叫了我一声。
他回去穿衣服的时候我已经到了楼下。
我记得,他只穿了一条平脚内裤,那条内裤,还是我给他买的,他只爱穿平脚内裤。我都记得。
我把手机关掉,一个人背着包狂走,从南京路走到淮海路,然后再走到任何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
我整整走了一夜,天亮了以后,我去找了一家酒店,然后在那里住了下来。
整整三天,我在那家酒店里整整待了三天。
三天,不吃不喝不睡,就那样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绝望而悲伤,我想就这样寂寞地死去。
第四天,我打开手机,想给妈打个电话。
打开手机,我看到铺天盖地的短信,全是顾卫北的。
我只看了一条,他说,林小白,你给我好好活着,你要死了你就是孬种,你恨我也罢,怨我也罢,但是,你都要活着,活着,你才有机会惩罚我对吗?这一向是他说话的风格。
我轻轻删去,再把以后所有信息也删去,我的死活,从此与这个人无关了。
我删啊删,觉得自己都没有力气删了。
顾卫北的电话打进来了,一遍又一遍,我想,他一定是一直在打,否则怎么我一开机就有电话呢。
足有几百次吧,手机快没电了,我看着它一闪一闪地亮着,这是我喜欢的牌子诺基亚,我们买的都是这个牌子,情侣手机,他的大一些,我的小一些,放在一起的时候,如一对可爱的小动物,他说过,雌的是我,雄的是他。
我再次关机。
半个小时后,我打开手机,给妈打电话,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妈来接电话,我想叫一声妈,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我的眼泪顺着脸往下流着,有点咽眼,我懒得用手擦,我挂了电话,妈有高血压,我不能让她跟着我操心了。
顾卫北说我,死了就是孬种。
我想我真的不能死,我要让他死,我要比他活得长。
我们曾说过要活到八十岁,然后牵着手一起散步。
我想站起来,可觉得浑身如同被拆散了一样,我给前台打电话,请他们给我送点吃的来,无论什么,什么都行。
那一刻,活下去的欲望那么强烈,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活下去,活到八十岁,我要让顾卫北后悔没有娶我,我是这样有旺盛生命力的女子,我是这样对爱痴情的女子,我要让他知道,错过了我,他就错过了一生的爱情。
服务生送来了方便面,我只泡了两分钟,然后就开始疯狂地吃,我的胃里空无一物,我刚刚吃进去,就吐了出来,我再吃,再吐,我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着烧,而我看到镜子中的自己,面如土色,好像一个木乃伊,我知道,如果现在我出去,可以把人吓死。
我想到了戴晓蕾。
我的朋友,我少年时的朋友,那个曾经有过同性恋情结的女孩子,她一定会来救我的,周芬娜死了,我还有戴晓蕾,还有那个情同手足的姐姐。
我打通了她的电话。
戴晓蕾,我声音微弱地说,姐姐,救救我。
那是我第一次叫她姐姐。
那时,我把她当成了亲人。
她那时正在同里,接了我的电话,她打车从同里到上海,然后找到我,那天晚上,她把我抱在怀里,我放声大哭,哭得死去活来。几天来,我第一次哭得这么痛快,再不哭出来,我想我会死的。
戴晓蕾说,不哭,不哭,总会过来的,人不那么容易死,我死过几次,还不是活过来了?
她说,有的时候,人的命比草还贱,以为活不下去了,春天来的时候,春风吹又生了。
我信她说的话,所以,我要活下去,我要活给顾卫北看,顾卫北,离开你的爱,我不会枯死。
我们买了夜飞北京的机票。上海,我一分钟也不想待下去了。
在飞机上,我一直狂吃狂喝狂吐,我的脸色很黄,空中小姐问戴晓蕾,你妹妹是不是怀孕了,怀孕的女孩子才会这样吐啊。
我一惊,戴晓蕾也吃惊地看着我问,不会吧?
九
我真的怀孕了。
是的,我怀孕了。这是一个意外。
戴晓蕾说,你不能要这个孩子。
我和她站在妇产科医院的门口,风吹起了我的头发,我平静得似青海湖的湖面一样。
我要。我说,我要他。
这是我第一次怀孕,何况,还是我和顾卫北的孩子,我要生下孩子的目的不是为了挽回顾卫北,而是纪念这段曾经的爱情。
它曾让我魂牵梦绕,肝肠寸断!
我一直以为,顾卫北就是我的春闺梦里人,但他居然这样快就否定了我,否定了爱情。
我认定的事情八匹马也拉不回来,戴晓蕾叹息了一声,她说,红楼交颈春无限,有谁知良缘是孽缘。
她早就不画画了,每天出入各种聚会场所,华衣美食,和各种各样的男人打交道,这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又清又冷的女子,她变得那样曲意逢迎、见风使舵、千娇百媚,甚至,有些堕落。
如果天使知道堕落的快乐,她也会选择堕落的。这是戴晓蕾告诉我的,她抽烟越来越凶,她离我越来越远。
我开始拼命地吃,边吃边吐,吐我也吃,我为的是自己肚子里的孩子。
每天醒来我总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一直觉得我是在上海,睁开眼能摸到顾卫北的手,结果发现两手空空,我已经失去顾卫北。
失去顾卫北的上海,于我而言是一座空城。
戴晓蕾回来说,顾卫北打电话来了,他好像要急疯了,他问见到你没有?
那时,我正疯狂地吃着汉堡,一个鸡腿汉堡一个牛肉汉堡,我的吃相很难看,恶狠狠地吃着。
你告诉他没有?
戴晓蕾说,我选择了沉默。
你真他妈没劲,我骂戴晓蕾说,你要害死我吧,这世界上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顾卫北!如果你嫌我在这妨碍你了,我可以立刻就走。
不是不是,戴晓蕾解释着,我只是觉得你们就这样散了太可惜了,我想替他挽回。
他配吗?他还配我去爱吗?他是天底下最大的流氓!你如果把他叫来我立刻跳楼,你信吗?我几乎和疯子一样咆哮着!
好了好了,你镇定一下,我今天去参加一个美女作家的新书发布会,回来后再和你聊,顾卫北要找到你还要通过我,如果你不同意,那就算了。
戴晓蕾走后我开始整理东西,我想,寄人篱下不如自谋生路吧,我身上带的钱并不多,我不想要顾卫北的钱,他的钱从此与我无关。我只有一个简单的包,还有脆弱而单薄的身体,我要走了,一个人远走天涯。
当我在北京西站转来转去,听到重庆两个字时,我一下子热泪盈眶,是的,我应该去重庆,那留下我青春、梦想、爱情、缠绵的重庆,那曾经让我热血沸腾的重庆,那曾经让我百转柔肠的重庆!
几年之后,我又买了一张北京到重庆的火车票,T9次,还是那趟车,我买的是卧铺票。现在,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孩子了。
在火车上我睡得沉沉,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了。
我就这样在众人面前失踪了,所有人不知我往哪里去了。
下了火车,我一个人跑到嘉陵江边,站在江边,涕泪滂沱。
我恨你,顾卫北,永生永世。
我在重庆住了下来,然后开始去找工作,我住在山上的一个亭子间。重庆的雾真多,好像每天都要下雾,我每天要从长长的台阶下来,然后自己去公司上班。我怀孕了,做不了太辛苦的工作,我找的是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试用三个月,薪水微薄,一个月八百块。
我做的文案不太漂亮,与在上海相比,我如同换了一个人,毫无生机与灵气,脸色蜡黄,身体绵软,好像随时会晕倒。
我还是在吐,不停地吐,剧烈的妊娠反应终于让老板看了出来,她说,林小白,你怀孕了应该休息,我们公司不能要一个怀孕的员工,请你……我没有再给她机会,而是优雅地说,谢谢。
接下来我不停地找工作换工作,我得让自己活下来,我得让孩子活下来。
我的衣服都旧了,我的头发都枯黄了,我的脸色越来越差。每天每天,我穿行在重庆那些曾经熟悉的街巷中,好像时光倒流了,好像我又回到了十八岁,风尘仆仆地下了火车,然后跑来那英俊的少年郎,他说我如同民工。然后紧紧抱住我,吻我。
一切多么地不同。
有时,我会去楼下吃一碗麻辣烫,我久已不吃辣的了,一边吃一边掉眼泪。我用当年学的重庆话和别人聊天,没有人问我从哪里来,没有人问我到哪里去,我在靠窗的位子上,吃着重庆麻辣烫,耳边永远是热闹的喧哗,这样的喧哗让人不寂寞,我的心,慢慢变得安静下来。
冬天了,我来重庆三个月了,我的身材有点变形,孩子四个月了,他已经会动了,我每天晚上在累得要死要活时还要和他说话:亲爱的,你今天乖了没有?妈妈今天真累,但我们明天会好一点,明天,妈妈带你去沙坪坝散步吧?
好像我去每个角落都是在重游故地,我想起李卓,想起顾卫北曾经的那些同学,想起我和他到过的那些地方。重庆,注定会成为我一生的痴一生的痛,最初的东西总是难以忘记,我不曾忘记,这里,有我的初恋,有我曾经魂牵梦系的人,有我缠缠绕绕的青春。
有时我怀疑自己,我是在留恋爱情,是留恋那段过去的岁月,还是留恋自己在过去光阴中的影子?
我真的说不清啊。
我又换了工作,因为怀孕了,因为做不长,所以,我的工作越来越不好。这次是给一家旅行社搞外联,我得去一些公司拉客户,鼓动他们去三峡九寨沟旅游,拉得客越多,我拿到的提成越多。
天气越来越坏了,雾越来越多了。
那天早晨,我起晚了,急匆匆地往公司赶,我忘记了天冷路滑,我忘记了自己没吃早餐没什么力气,我忘记了昨天我是夜里十点多才回来的,我忘记了我的血压极低,我忘记了自己体内还有一个小宝宝。
我快速地从台阶上往下跑,脚下一滑的时候,我本能地护住自己的腹部,我刚知道重庆的台阶有多滑,我刚知道重庆的台阶有多高……我滑了下去,十几级台阶,一直滑到最底部。
我隐约感觉一股腥腥的热热的东西从体内流了出来,我想挣扎着起来却没有力气,我想叫一个人却发不出声音。
最后留在我大脑中的影像是顾卫北,我仿佛看到他正向我走来,牵着我的手,走在重庆的台阶上。
再醒来,我已经在医院了。
是晨练的老大娘送我来的。
大夫告诉我,小姐,你的孩子没了。
我眼神绝望地看着她,请她再说一遍。
她又说了一遍,我掀开被子疯狂嚷着,这是什么医院,你是什么大夫,凭什么把我的孩子弄没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呢……我都忘记了哭,疯狂地嚷着,我的情绪失控了,好像随时都可能有发疯的危险。
我孤身一人,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失去了孩子,失去了一切。
每天每天,我在医院的床上发呆,我欠下的医药费无法偿还,医院催了几次了,他们问,你总有朋友吧?你总有家人吧?
我呆呆地,绝望着。看着外面又阴又冷的天空,脸色沉静,我不会笑了,也不愿意多说话了,大夫告诉我,孩子已经有形状了,是个男孩儿。
我想,他长大了一定很好看,一定特别像顾卫北。
我没想过再结婚,我只想,等孩子长大了,我把他带到顾卫北面前,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我多狠毒啊,可这狠毒的机会没有了,我失去了这个孩子,这个爱情的果实。
最爱时,我们曾经设想过孩子的样子,一定似他的英俊我的灵秀,女孩子就是大眼睛皮肤白白的公主,男孩儿就是气宇轩昂的王子,顾卫北说,当然,最好是双胞胎,不然,生女孩子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