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86-紫玉成烟-血鸟-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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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容到万分刻薄,“比方说,他有什么差遣,从来都是一对一偷偷摸摸地进行,不会让他手下的人在任何有人的地方公开露面。”
黑暗中只见沈慧薇一双眼睛闪闪生辉,语气也是冷若寒霜:“而他手下的人,也是个个得他真传。心里歹毒,口里尖快,两面三刀,各保各的前程罢了。你看见了我,应该恨不得咬牙切齿无时不刻想要吃了我,哪里会和颜悦色地叫‘沈姑娘’?”
黑衣少女闻之色变,勉强笑说:“我和别人都不一样。难道你也是那样?”
沈慧薇一丝笑意也无:“差不多。一处出来的人,我当然不例外,我就是那心狠手辣的,尤其是对明目张胆来骗我的,更不会容情。”
黑衣少女大惊,不及站起,白光一绕,一痕秋水似的剑已架在她颈项之上。
“你们打探到够多,只可惜,不够详细。”沈慧薇冷冷地问,“原是想叫我去哪儿呢?请啊,请啊!”
那少女毕竟年轻,冷飕飕的一把剑架在颈中,全身簌簌发抖,道:“我……我……”
只说了这一个字,空气里陡然划出一丝冷锐,沈慧薇想也不想,反手急削,叮叮几声,数枚暗器斜刺里飞出。沈慧薇忽然伸手拽住那少女,凌空而起,从嶙峋危崖上一掠而过。
在她们刚才停留的地方,一溜蓝火嗖地腾空而起。
而掠至的地方,正是放出暗器之处。然而,长草微拂,躲藏在暗中的那个人见一击不中便抽身而退,那边已经没有丝毫敌踪。
沈慧薇愣了一下。——是因为发现了隐藏在此的杀气,才正式向那个少女挑穿,先发制人。而出乎意料的是,居然对方只是有心杀人灭口,却没有相当的埋伏在这里。
那么,派这个黑衣少女前来,只是为了引开她吗?
她微微冷笑,低头道:“你倒底是谁?从实说来。——我虽然可以挡住他们杀人灭口,可是一样也会杀人的!”
那少女眼泪涌出,颤声道:“姐姐饶命……我、我……我是服侍白帮主的。”
沈慧薇从断定这丫头绝非那个地方派来,便已隐隐猜到事实,亲耳听见,仍是忍不住剑尖微颤:“帮主现在哪里?你是何人派来?”
“她……她被徐夫人抓了起来,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沈慧薇剑上紧了紧,冷笑:“你和帮主一起被抓,于是贪生怕死,背叛了她?”
“我不想的!”那少女顿然哭了出来,紧张地抓住沈慧薇衣襟,“姐姐,我不想的,因为……”
“因为什么?”
那少女微微摇首:“因为人心都涣散了啊!不是我一个人背叛了白帮主而已,她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在她被抓的时候,宗华少爷逃了出去,至今不知下落。而第一个站出来反对帮主的,就是谢秀苓师姐。”
沈慧薇默然。
谢秀苓,果然听见了这个名字。
白若素老谋深算,对冰丝馆被擒事件一开始就保持高度敏感。在此后所做种种,召回丁堂主,把谢秀苓留在她自己身边,都是为弥补这次事件可能带来的不利影响而做的努力。
然而,师徒情深,她纵使是想到了、防到了,却仍然不愿意相信,她的徒弟谢秀苓,恰恰就是其中最危险的一个因子。她的被擒,除了宗族的几个长老出力以外,谢秀苓也不会没有瓜葛。
而在看到与帮主那样亲近的人都离弃背叛以后,其他人更加没有了忠心的理由。
这几日,她也曾以言语向宗华试探地问过。宗华比较激烈的反应,让她看出那个少年对他这位曾经同行的“师妹”的强烈好感,遂放弃了进一步刺激他。
《紫玉成烟…血鸟》 梦觉《紫玉成烟…血鸟》魔帝(3)
“徐夫人向帮主索取云英令,谁知帮主早就交给了别人。所以,才设下这条计策,由我假扮老爷子那边的人,引开姐姐。本来是想把你引到那边——”少女远远向下一指,“才开始发难的。不想姐姐好聪明,一下子就看穿了。”
“啪。啪。啪。”
荒山空谷之中,拍手的声音无比清晰。一个人慢慢地走了出来。
这个人身长玉立,入鬓的飞眉之下有一双深得看不见底的眼睛。他嘴角噙着暖洋洋的笑容,任凭心里涌动着冷于三九严冬的寒流,这看似温暖的笑容也不会稍稍减色。
黑衣少女脸上涂着雪白的粉,看不出任何面色的变化,但看见这个人,那张脸扭曲得似乎遇见了九幽地府的恶鬼。
“啊!啊啊!啊啊啊!”
她似乎已经不会说话,只是拼命地叫,全身拼命战栗,害怕到极点,恐惧到极点。
沈慧薇眼神陡然凝聚,一字字说:
“黄——龚——亭。”
黄龚亭外表与以往没有任何两样,在钱婉若死后,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到叆叇总舵,仿佛那个女子的死,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他潇洒万分地微笑着:“沈姑娘是我所见女子中,最聪明,也是最调皮的一个。能把我干娘耍到团团转的,这个世上只怕也惟有你了。”
人影还在不断冒出来。连续不断十几条黑影以后,紫衫女郎乘月而来,依然是那么闪亮、那么夺目,眉心一点银色,张扬绝丽,只是她的神情,比从前更是傲慢了百倍,仿佛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上下无处不闪烁着能把人割伤的寒芒。
她伸出了手:“拿来。”
重围之中,蓝衣少女若不经意,只说:“谢师姐,帮主待你恩重如山,你这么做,扪心自问,不觉心头有愧吗?”
谢秀苓盯着她瞧了一会儿,哈哈大笑:“怪不得丁堂主总说你得了便宜还卖乖,果然如此!”——听到丁堂主三个字,沈慧薇眉尖微微一跳——“白若素明明宠你、信你,连云英令这样重要的信物都交给了你,还口口声声对我来说什么师徒,什么恩情!哼,她对你有恩是真,你可要好好地报答,我可不会妨碍你黄泉路上与之相伴。”
沈慧薇一惊:“你把白帮主怎么样了?”
谢秀苓笑道:“反正你不久可以见到她!”
十几条人影乍分却合,杀气迎面扑来。
在那个刹那,沈慧薇反手拔剑迎上,同时把黑衣少女往草丛里一推。少女在草丛里滚了两滚,再也不见动静。谢秀苓微感意外:“你杀了她?好狠毒!”
沈慧薇眼神陡然雪亮,一字字道:“叛帮之人,便是这个下场。”
她当然没有杀她,只是点住了那个少女的穴道,防止她乱说乱动,而使对方杀人灭口。——那些人,是不可能留这样一个为求活命左右摇摆的小女儿的生路的。
同时,用内力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这句话,在山谷间回荡,充满了冷于冰雪的杀机,令做下亏心事的谢秀苓首先胆怯心虚。
此番黄龚亭带出来的人,除风、雷、云、电四大杀手以外,无一不是武林册上列名的高手。
收伏叆叇的筹谋时日匪浅,早在龙华会初见这个女扮男装的蓝衣少女之始,心下就隐隐有种直觉,这个人,是收伏叆叇最大的威胁。因而对于沈慧薇,他把定的宗旨是,能擒而用之,固为上策,不能,杀无赦。无论怎样,不能让她逃脱。
困在重围中的少女,脸上虽是难得一见的慎重,却无半分惧意。蓝色身形来回穿梭,快如惊电,瞬息万变。——龙华会上那个技惊四座、独占鳌头的女孩子,如今看来,当时根本就没有亮出真正的实力。
不断有人在她剑底倒下。
她的剑法清灵绝异,却又幻化莫名,重如开山,而又轻若御风,介于轻和重、稳和飘之间,无法以简单的一个语汇形容出来。
她和白衣少女的剑法是完全不同的。
叆叇所有弟子与她这路剑法大致是一路,在中原武林极少见到,徐夫人那样的眼光,也是认之不出。
惟独吴怡瑾与众不同,她走的是剑神一脉,讲究正气、清淡、从容,却又令人无法抗拒。即使那一晚生死相搏,依然是正正堂堂,纯白得如同她的人一般。
想到那个白衣少女,那个混混出身,直至今日三品大员的男子胸口如受重击,一股不知是酸是痛的感觉涌向心头。
那张惨淡苍白的面庞,那双漠然空洞的眼睛,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眼前,不可抑制的心痛与懊悔。——是的,懊悔。早知她那个师父对她会有如此的影响力,他宁可下更大地工夫、费更多的时日、用更多的精神,另外找办法得到她,也不忍让她突然之间饱尝这灭顶一般的人间离乱。
更糟的是,剑神本来中了剧毒,随时随地都可能毒发身亡,早知如此,怎么都是应该等他自行死去,而不是现在这样,他成了她不共戴天的仇人。
“我不想的。瑾,我不想的。”
空山荒谷,齑战正盛,这个人却仿佛游离于战场之外,眼神恍惚,喃喃自语。重围中那道曼妙万方的身姿,拂着冷月清辉,似乎变成了那个绝世风华的人儿。
他颤抖起来:
“瑾,你别躲起来。我一定会找到你的。你给我个机会,你要给我这个机会!”
“啊!”仿佛猛然间一醒,幻象尽去。他扬声大吼,手里蓦然多出一把两尺来长的刀,挥了出去。
黄龚亭从不轻易动手。他手下人数众多,根本无需出手;而若是等到手下敌不过的时候,他再出手,亦是于事无补。所以,他向来不出手,无人知他武功深浅。
但他这次动手,却是竭尽全力。刀锋颤动,雷霆万钧而来。不知是一腔私愤无处可泄,还是将眼前之人当成了心里眼中的那个人儿,得之而快。
这样的出手,沈慧薇压力顿重。
谢秀苓躲在一边看。
《紫玉成烟…血鸟》 梦觉《紫玉成烟…血鸟》魔帝(4)
她一直不服气,尤其是对于她被两大杀手擒住而沈慧薇逃脱一事,始终耿耿于怀,认定是她狡猾逃脱,或风、雷事实上不及云、电。只有到了这时,她才知道,自己真的不如她。
那一招一式,自己是熟悉的,她从白帮主处学来的剑式,和沈慧薇原是一路,但是,剑底所藏机锋,那无穷的变化瞬间使两人剑法有云泥之别。
师父,果然是偏心呵!——她咬牙切齿地想,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最后一丝师徒情,猝然割舍。
沈慧薇脚下一缓,背心上热辣辣的一掌印上,唇齿间顿觉咸味。
“她不行了!”谢秀苓看得清楚,尖声叫出来,“杀了她!她不行了!”
沈慧薇苦笑着,暗自伸手入怀,摸住了那枚平乱印。
生死本来无可留恋。她从来也没有那样的野心,去承当太多自己承当不起的事。
只不过,陌路相逢而把这个送给自己的那人,应该会是失望了吧?
那个凌厉而又和温和的男子,那双犀利冷锐得似乎能看穿天下所有人和事的眼睛,蓦然从心底跳了上来。
“不可以。不可以死……平乱印若是流落到黄龚亭之流手中,其祸不堪设想。”
陡然间,神智如寒水浸骨一般清楚起来。
右臂中了一剑,她咬牙,剑交左手,出剑的速度忽然变得缓慢无比。
她刚才的剑法是收放自如,举重若轻,但现在,却几乎虚幻到了无剑、无形、无质的地步。
只有微微闪烁的光芒,仿佛柔月俯视的大海,又仿佛无数点倒映在海中细碎闪亮的星辰。
而她的人,也仿佛在无形无质之间变得空濛、清幽、虚幻,只是剑光漾出的无垠碧浪里更是分不出彼此的波光。
杀手的剑,明明逮住了那袭蓝衣,向那体内一剑刺去。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剑从虚空穿过,一直到他身躯沉沉倒下,都始终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明明、明明是刺中了她的啊!
确实是刺中了。沈慧薇也在流血,而且,那一剑似乎带着毒,一起进入了她身体内部。她伸手扶着肋下,暗自叹了口气。虽然是破除天、地、人三关闯出雪域,但毕竟是年轻,事实上她虽然勘破了天关,却无法对于那一层境界的武学运用自如。
否则的话,那就不应该只是她在虚实之间,而应是所有的人,这片山谷,这个峰头,都会陷入这样一种境地:恍若沉睡,恍若清醒。每一个人都想起自己心底最深处,从来不愿意触及,但是却无可遏制的回忆。
就比如现在,莫名而起的悲伤,忍不住洒一腔泪。帷幔深垂,宛如风舞乱花,她缓行缓步,穿堂入室,穿过那重重帘幕。那个模糊而混沌的声音,惊雷一般响彻。
她看了看黄龚亭。——一样的神色惘然,痴痴迷迷,却是在想着什么?——是想起和同胞手足杀死父母、逃难流浪的颠沛流离?还是混迹于地痞流氓,从一个处处挨打受欺的小混混,渐渐出落得机灵可人?抑或是那座深邃阴森的地底迷宫里,他以铁索生生勒断前任江湖首盟的手腕?
他微微眯起了眼,无法看清楚那张苍白的脸,宛如枝头的鲜花,猝然枯萎、飘零。那是谁的脸?谁的悲伤?那张脸蓦地焕出夺目的白光,同时伴随着一缕极低极细的声息。凭着以往的经验,他知道那是什么样的危险,硬生生向右挪开半尺,剑气从腰间的要害处擦过。
沈慧薇一霎那有种茫然,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这一层修为施展开来,应该是使对方为梦魇所迷,可是,为什么自己也有了类似的恍惚?
她心头一跳,仿佛光阴、岁月,头顶的月色、吹过满山枯叶的凉风,全都凝固。
山坳尽头处,一团黑气腾腾的雾涌动不息,袅袅升向天边,扩散开来,好像天边被一层淡淡的墨色所掩盖。然而,又是透明的,山依然是山,天依然是天,只不过朦胧了一些,遥远了一些。
雾的中心,却接近于浓厚、纯粹的黑,仿佛是一团漆黑的棉花。——间或,有一点两点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