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宛妃传-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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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朕答应你,你……”他边说边回身,不想竟看到清如倒在地上人事不醒的情形。
“你怎么样了?”他奔过去扶起她,此时此刻他已经完全相信了清如对自己的真心,亦明白当初确是自己误会了她,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绝不会是贪慕虚荣之人,只是这一点他晚明白了好久。
清如昏厥乃是因为流血过多,再加上心力交瘁的缘故,福临一时找不到止血的东西,就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了一片下来,堵住那还在流血的伤口,心里更为自己适才的鲁莽暴躁后悔不忆,这么深的伤口说不定就要留下疤痕了。
清如自昏迷中醒过来时,见到的正是福临一脸关切为她处理伤口的模样,看到这里她就知道自己成功了,成功的趁空虚之际用情打动了这位皇帝,在这场用性命以及将来做赌注的赌局中她赢了,是喜是悦,当真说不出……
然她在心底却深深地叹了口气,这场戏中,计虽用了三分,情却有七分,情在计上!
她到底还是抛不却根植于心底的情愫,这样的她,在后宫争斗中终是有些不如无情之人,不过她只要能得到福临的宠爱,能够保住自己不倒就够了!
“皇上……”她刚要说话就被福临制止了:“不要说话,你失血过多,朕暂时帮你止住了,待会让太医医治,只是可惜……这疤怕是去不掉了!”说到这里,他眼中充满了愧疚。
清如浅笑道:“有皇上的龙袍为我包扎伤口,区区一道疤也值了!”
“女子以悦已者荣,你不在乎吗?”
“相貌是生来给夫君看的,只要皇上不嫌弃,清如又有什么好难过的呢?”她停了一下迎上他的目光问道:“皇上,您肯走出乾清宫了吗?”
福临抿着嘴没有回答,清如心下立刻急了起来,深怕刚才那些话都白说了,正在想着,福临突然将她紧紧拥怀中,并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间,闷闷的声音从中传出:“老天虽然带走了香澜,却也将你带到了朕的身边,它要你代香澜活下去,继续这个一生一世的诺言,为你,朕可以走出乾清宫!但是你必须要答应朕一件事:一生一世,永远都不要离开朕!朕再也经不起第二次的生离死别!”福临似乎在哭,闷闷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哽咽。
“不会,只要皇上不离开清如,清如就永远不会离开皇上,一生一世,永恒不改!”她对着福临许下一辈子的诺言,垂在身侧的手亦慢慢环上福临的背,然后收紧。两个同样怕冷的人,汲取交换着彼此的体温。
好一会儿,福临才抬起头:“朕抱你去看太医!”血虽然已经没再流了,可伤口并未处理,时间拖得长了就不好了。
不想清如却不要他抱:“清如说要要和皇上一起走出这乾清宫大门的!”
福临不料她还记着这句话,愣了一会儿突然笑得很开心,仿佛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他大声道:“好!陪朕一起走出去!”
清如在福临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向那扇差一点就困住福临一辈子的大门,身后留下的是血与泪,是前尘旧梦,可这些真的只是梦吗?于福临,于清如,真的不会再有想起这个梦的时候吗?一切恐怕只有天才知道!
第二卷·相遇成空 第二十六章 帝之宛卿(1)
门在他们的手中缓缓打开,一缕阳光从门中射了进来,洒在他们的身上,照出两个浅浅的影子,福临下意识的用手挡了下眼睛,虽然现在的天色不是太刺眼,可他已经很久没再见过了。
当他们相伴跨出门槛的时候,常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了什么?
皇上……皇上……他他居然出来了,还有如答应,怎么满头是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最让他震惊的还是如答应居然能把皇上给劝了出来,真是奇迹啊!
常喜在心里一个劲地健康情况着阿弥陀佛,当真是老天保佑,幸亏刚才太后出现,让如答应进去了,否则哪可能看到皇上出来,他差点就犯下无可挽回的大错了!
常喜还在那里胡思乱想,目瞪口呆之际,福临已不耐烦地发话了:“还愣着干什么,没见有人受伤吗,快去宣太医到养心殿,快去!”
“喳!”常喜这才想到如答应还受着伤呢,正待离去时又被福临叫住了,只见他微一沉吟后道:“另外派人把乾清宫收拾一下,最近这段时间朕先住到养心殿去,一些要紧的东西记得拿过去!”
“遵旨!”常喜恭恭敬敬地打了个千,只要皇上不折磨自己把宫里上上下下的人吓的半死,搬到哪里去都行,就算把这乾清宫拆了,估计太后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等会请完了太医,他得马上去慈宁宫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后。
待常喜走远后,福临见没了旁人便侧过头对清如道:“养心殿离这里还有老远一段路,你失血过多,刚刚已经昏厥过一次,还是朕抱你过去吧,免得路上又晕了。”
柔情与幸福来的如此突然,一切恍若置身于未醒的美梦之中!清如本应该得意的,因为一切都在朝着她的预想前进,可为何心中还有不安,似乎这拿命换来的一切是从谁那里偷来的一样,叫人无法安心享受。
清如的情感与理智如掐架的二人,互不相让,亦不肯认输,可实际上理智是在慢慢沦陷,只是她自己尚未发现而已,女人……为何总是一次又一次的管不住自己的感情,即使聪明如她!
清如压却心中的困扰道:“不了,清如还是想和皇上……”未等她说完,福临已伸指抵在她的唇上不让她继续说下去:“你已经陪朕走出来了,不论是乾清宫还是朕自己画定的牢笼,都已经走出来了,接下来的路让朕抱着你走,永远的走下去!”
说着他不待清如答允,弯腰将清如打横抱起,清如的身子出乎他意料的轻,福临自小练功习武,近日虽憔悴了些,但要抱起清如还是很轻松的。
倚在这个迟到了整整一年半的胸膛上,耳边传来似远实近的心跳声,清如没有再说话,而是静静地闭上了眼,他身上龙涎香的味道索绕在鼻间,以后她要记这气味一生一世,就像适才他与她一道许下的诺言!幸福的微笑第一次这么明显地爬上她垂了许久的唇角,苦尽甘来,指的大抵就是这样吧……
清如未曾抬过头,自然不会瞧见福临的眼,那里掩藏着极深的悲切与迷茫,即使她看见了又如何,它们埋得那么深,哪里能瞧见,甚至于连福临自己都不知道吧!
清如衣上散开的衣带与福临辫子上的明黄穗子一并随风飘飞在他们身后,和合如仙,又翻飞如舞,如枯叶之蝶!
枯,荣,不过一线之隔,明日种种皆因今日种种而起,实怨不得他人,只是众人皆身在红尘之中,如何能看的透!
清如窝在福临的怀中,随着他的脚步一摇一晃,如在荡秋千一般,舒服至极,再加上她刚才劳心费神,还未等养心殿她就已经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而且还做了一个梦,那是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四周入眼皆是纷繁的杏花,一株连一株,竟是连天也遮住了,美的不似人间景象。
这绝不是在宫中,清如不知所然的走着,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一副缠着花蔓的秋千,那秋千就挂在两棵杏花树间,清如刚坐上去,后面就似乎被人推了一把,秋千高高的飞了起来,每次都荡起好高。她伸出穿着绣花软鞋的脚踢那繁密如云的杏花,惊起鸟雀飞纵,飘起花去无数。
“咯咯!”清如大声的笑了起来,她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如回到了从前无忧的日子,看她笑的那么高兴,身后的人推得更用力了。清如只听到一个男人的笑声,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头怎么也回不过去。
正好奇间,前方的林中又产生了变化,逐渐幻化出两个男子的身影来,同是一身轻袍缓带,长身玉立,一执萧于唇间,一覆指于琴上,唇动,指起,一缕琴萧合鸣之声悠然响起,合奏之声如仙乐,如梵唱,直入心霏!
声,相伴升空,划落杏花无数,落在他们身上更凭添几分诗情画意,清如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共鸣之感,知音?伴侣?前世?今生?
未等她明白这共鸣所为何意,本在身后推秋千的男子也走了过去,伸手在虚空中一抹,一把寒光四身的剑出现在他手里,剑随乐而起,于琴萧,于杏花中起剑而舞,三人配合的天衣无缝。
可不论清如怎么睁大眼都无法看清他们三人的模样,始终如雾中看花,水中望月,她下了秋千提裙往他们走去,然她每进一步,双方的距离就拉开十步,最终那三人离她越来越远。
清如着急的伸出手道:“不要走,不要走!”她真得很想看清他们的样子啊,为何她的梦中会有他们的存在,为什么?然她越是叫,三人就离她越是远,最终只剩下袅袅的余音还在耳边回旋。
“相思成泪……相遇成空……相爱成恨……”
似只是一个人在说,又似很多人在说,她听不真切,只知道说话的人很悲伤很悲伤……
“不要!不要!”清如大叫着,忽然有个人握住了她的手,同时耳边响起温柔的声音:“朕不走,朕就在你身边!”
朕?是皇上?为什么会出现皇上的声音,尚在转念间,她从杏花林中掉入了一个黑暗的地方,借着手中传来的力量她努力睁开了眼。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福临那张放大的脸,她顿时明白自己已从梦中醒了过来,心中涌起一阵轻轻的失落感。
清如此刻躺在养心殿的暖阁里,太医已经来了,就坐在旁边,伸指搭在她覆着素白丝锦的手腕上。
“你刚才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福临脸脸关切地问。
清如微一低头,正好看到两人十指交握的手,想起这里还有太医与宫人在,立刻羞红了脸,手一缩,从福临手中抽了出来,她面红耳赤地道:“清如没事,只是刚刚做梦,梦到皇上离清如而去,不论清如怎么叫,皇上都不理我,我好怕,真的好怕!”啼声婉转,眼中更泛起迷蒙的雾水,那模样当真是惹人怜爱至极。她扯了谎,却是无可奈何,与皇帝说真心话,需要三思再三思!
她这样一说既可掩了缘由也可趁机激起了福临的不舍,果然福临听后大为感动怜惜,他拉起清如的手放在下巴摩挲着,目光深沉似海,清如几乎要迷失在那里:“朕不会离开你,不会的!”
第二卷·相遇成空 第二十六章 帝之宛卿(2)
“皇上……”清如不好意思地唤着,同时眼睛瞟向已经诊完脉等着向福临回禀的太医。
福临命人取了鹅绒软枕来让清如靠在背上后才转头对太医道:“如何,可有大碍?”他敛嘴不笑的时候,多年帝王生涯磨练出来的慑人气势便由内而外散了出来,叫人看了心里打颤,太医脚一软跪下回道:“回皇上,如答应只是失血而已,并无大碍,且如答应身体底子很好,只要休养一阵就没事了,只是这疤……”
“疤怎么样?”福临一瞪眼,脸骤然沉了下来,他在等着太医的回答,可很显然他不想听到不中听的话,比如说治不好之类的话。
太医偷偷抹了把头上的汁,他亦知道皇上不想听到一个“不”字,只是他实在没办法啊:”回皇上,如答应头上的疤……疤,微臣无能为力。”最后几个字说得艰难无比。
“消不了?什么意思?宫里这么多珍贵的药材任你予取予用,难道连一个小小的疤也除不了吗,你这么多年的医术都学到哪里去了啊?”福临拧眉喝道,这些太医真是一个比一个没用,尽是些光吃饭没本事的人。
“微臣无能,请皇上降罪!”见福临语气不善,太医赶紧请罪。
他们的对话,清如一字不拉的听在了耳中,她倒不太在意这个,只要不是太大,放下些许刘海就可以遮住了,影响并不大,她此刻想的乃是另一件事。
秦观,这个唯一肯在她落魄受病之时替她来诊治的人,虽说是因水吟去请,但并不能抹杀他的医德,前几日有消息说他和其他几个太医因受董鄂香澜一事牵连,此刻被关在天牢里,只待秋后处决。
这个年轻的太医,一身医术不凡,若就此死了未免有些可惜,想至此她细声道:“皇上!”
“嗯?何事?”福临停止了对太医的责问,重在床沿边坐下。
“皇上,这疤留着就留着吧,何必那么在意呢!”柔和的笑容绽开在她苍白的脸上,如绽放在寒冬中的梅花,叫人看得舍不得移开眼,福临愣愣地瞧了她良久方道:“那样你叫朕如何能释怀!”
他到底还是在意的,在意不再完美的容貌,更在意自己一手铸成的错与遗憾,他希望可以补全,哪怕仅仅是表面上。
清如散漫地弯下眼:“皇上若在意的话,臣妾倒可以向皇上推荐一人,这人便是太医院里的秦太医,此人医术十分高超,昔日臣妾患病的时候就是他为臣妾瞧的病,确是药到病除,不如就让他来试试,若真能治好,那臣妾就不用天天顶着一张陋颜来见皇上了!”这一次,清如不在是自称名字而是改称臣妾,记忆中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样在福临面前这样称呼自己。臣妾?后宫女子专用的称呼,那也表示她将全身的投入到暗波汹涌的后宫中去。
“秦太医?”福临眯起了眼,他当然记得那个曾胆大到敢用银针刺他的太医:“他已经被打入天牢了。”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是否有不悦在里面。
“啊?!”清如仿佛是第一次听说,一脸的吃惊与不解,随即侧身伏在床上:“臣妾有罪!”
“与你无关。”福临抚了她的手臂让其重新倚好,然后低着头,手抚着下巴似在考虑什么,清如将目光不着痕迹的停留在福临阴霁不定的脸上,她自然知道他在考虑什么,只不知自己能否说动其释放秦观。
“常喜。”福临突然开了口,似乎已有了主意在心头。
“奴才在。”常喜赶紧站出来等候差遣。
“你现在就去天牢,传朕旨意,将秦观带到这里来,告诉他,若他能为……”他停了下,目光在清如脸上勿勿掠过,似在想该用何种称呼:“若能为爱妃消去额上的疤,朕便赦免他的死罪,并准其回太医院复职!”
“喳!”常喜领了命,却不立刻去,反而用眼偷偷地瞟着福临与清如,他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是否要将如答应送回重华宫休养?”养心殿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