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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部分

闲闲书话精选-第21部分

小说: 闲闲书话精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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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时候;再次远行;一个人去江南。先到南京。青天一定要我去见一个人:杜若。恰好遇到出差的江东;又叫上寂寥生、响马、白石郎和千秋大梦;在南大附近喝酒、聊天。初次见网友;竟然这样声势浩大;实在是青天和杜若的号召力;而我当时还不熟悉他们;连同后来在杭州见的zhoura;上海的青杏和云也退;大多是回来以后再去翻帖看;这样因人而文地熟悉起来的;却至今亲切。就是去年(2002)的事。
这样的经历;却可见出便是对我喜爱的〃书话〃;也竟然是边缘和游离的。若非青天的古道热肠;大概我那一路都会是孑然一身。最早在〃天涯〃认识的青天;只怕当时还不太清楚这个;后来却实在对我气恼:几次〃书话〃起争执;我都竟然懵然不知;偶尔见到气氛不对;碰到青天问起来;开始他还给我解释;后来便责备我;你怎么就像神仙!心下歉然;就保证说回头就去仔细看个究竟。但到底也没有去弄明白——对于古战场或是刚刚熄灭烽烟的战场;除了凭吊和研究外;难以去寻找是非的根源;归根结底;大概是我不分是非;又有在哪里都是边缘和游离的个性。虽然抱歉;对青天却终究是无法交代的了。
曾经听说;有人调查过网络对人的改变;仿佛有个和网络行业有关的名人说;这个比例至多是百分之五。至今我也弄不明白自己对此是信还是不信;只是仍然觉得因人而异:有人改变很多;但变的也是生活;网络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可能性;但改变多不是性格本身;也有人没有为此产生太大的变化;时间驰往;越来越澄清的面目就是从前熟悉的自己。我不属前者;也不属后者;网络展示给我别人的生活与思考;多半我是感佩的;减少了我的孤独;但网下的时候和淡出网络的日子;跟从前一样是深居简出甚至沉寂枯槁的生活。 

芳杜若发帖时间:2002081718∶56∶00白石
那个时候的父亲;还是很年轻的样子;穿着边疆带回来的驼皮大衣;操着一口带有浓重湖南腔的普通话;向周围人打听车站和旅社。人家听不懂;父亲不但有失一家之主的脸面;而且还获得了我们的嘲笑;恼火得眉头紧皱了起来。哥哥个头长得慢;成绩差;一天到晚调皮捣蛋;我母亲每天忙着到处给人赔不是。我心里;很有些不喜欢他;童年时的自我中心; 也是伤害人的;而我并不自觉。我们全家;那个年头居然抛弃了红红的炭火和热热闹闹的春节晚会;在大年三十;从湘西跑到完全陌生的宜昌去过年;想来我那做决定的父亲;身上是有着一些和别人不同的想法的。
那是1983年的冬天;我在宜昌的长江边上;捡到一颗鸽子蛋一样的白石头;洁净;浑圆。我用玻璃杯装了一瓶长江的水;把它养在水里;带了回去。那时节我还小;穿着一件深蓝色长棉衣;笑起来很天真的样子。从宜昌到枝城;是我第一次坐大轮船;是夜里;我跑到甲板上;风很大;然而有一个人在甲板上吹口琴;有些悲伤的曲调。黑暗里的江水;像是呼呼掠过的冬风;迅疾、厚重;而偶尔的灯火;隔岸;细细;柔弱得就像那个人吹奏的琴声;顷刻要熄灭了似的。
那颗莹洁的白石;用玻璃瓶盛着;在我儿时的小书架上已经放了18年。若是一个小人儿;也该是高大结实了吧。然而它还是原来的模样儿;安静地沉落在水底。生命有没有在它身上存在过?我难以知晓;它那心底包涵的一重又一重的浪、砂和风霜;在我童年将尽的那一刻;就彻底沉默了;不再言说。那个穿齐膝蓝棉衣的小女孩子;早已不在了;她永远站在江边;欣喜地拿着白石;想看透它背后的阳光。
红灯笼
那是个在缓缓降临的夜幕中挂满红灯笼的城市。
我记不得有多少次从汉口港踏上客轮了;最多是在黄昏;天边还是浩荡的霞光;一寸一寸正在暗淡。而我已在江汉路下午的阳光中恢复了生动的表情;背着重重的行李随着人流登船。离岸之时;黯淡的夜色中忽然亮起无数红灯笼;长江大桥、沿江的堤坝和那纵横交错的马路;顷刻被艳丽的柔情点燃;也点燃我那离开它之前一种缠绵莫名的眷恋。我怀有的这种复杂情绪;与这个城市独有的烟火气息以及我与它独有的血缘息息相关。
在武汉转船的等候时间一般是一个下午。这些下午;我在江汉路度过。那些沉默高大的殖民建筑;喧闹繁杂的人语;透明晶亮的玻璃窗。我去削价的服装店看手忙脚乱试装的女人们;去四季美吃不过如此的汤包;去天桥底下喝啤酒烤羊肉串;最后拿着本报摊上买的小说;坐在麦当劳里喝红茶;一杯一杯地续水;一趟一趟地上洗手间。一下午;就很从容地过去了。
武汉;有我的舅舅。很瘦很老白发苍苍;患肠胃病的舅舅。舅舅是个物理学教授;却迷恋哲学和足球;躺在躺椅上给我讲罗素、讲时光之箭。我陪他去俞家山上散步;听他讲家族里的故事;战火、饥寒、变故、死亡、背弃;平淡得如同草生草长;四季轮回。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我才去他家里。其他的时候;我宁愿在江汉路的喧嚣里;默默地想起他。武汉;有小童;读书时为爱情而等待、哭泣、绝望的男孩子;如今竟然当了系主任;我便也是默默地想起他;因为不可思议而微笑。还有陈鼹鼠;温情地想起这些人;想像他们生活的样子;温情地离开。
武汉大学。那依山而建的学生宿舍;曾经让我如此惊异。一般山边的建筑;大多凭山而建;而这些构造;居然把那飞奔直下的山脊化做了层层跌落的屋梁。不知道它与莱特设计的流水别墅孰前孰后;但那理念上的相似;却异常惊人。人;作为居住者;被怀抱着。那样的怀抱;是一种自然的伦理;怀抱者那样天然、完整和慈悲。那是真正的依恋;里面有宁静、幸福和年深月久的哀伤。樱园、桂园、梅园;走到哪里;身上都带着深深浅浅的花影;飘动着浓浓淡淡的芬芳。有一回我下了码头;要等车继续赶路;下午将尽时正好下大雪。我在公交车上丢了手套;手指冻得伸不开。在武汉大学空荡荡的校园里;我飞跑起来;雪落了我一头一肩;却依旧密密麻麻向我涌了过来。我在学生宿舍的平台上;手指不知是灼热还是冰凉;剧烈地疼痛着;划了一个又一个的心和圆圈;快乐又荒凉。
红灯笼燃烧起来;一盏一盏;最温暖的时刻;正值我离开。在江汉路的尽头;我遇见一个卖莲蓬的太婆;我没有买她的莲蓬;却互相微笑起来;她甚至转头;看着我离去。
时间
从汽笛鸣响客轮离岸的那一刻起;时间忽然显现。而平日;它是潜藏在琐碎和繁杂之中的;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此时;以它的柔韧与绵延;将缩瑟弯曲的我;忽然伸展开来。眼睛;曾经每天只盯着脚下的路;此时;开始有了远眺和瞭望的姿势。时间是一切实体存在的构架;可是我的肉身;一直匆匆走在钟表的齿轮上;这个伟大的计时工具;就像一座精确的房屋;什么时候我已成为了它的依附。现在;我来到了苍茫的水流之上了;我直接面对时光;面对它那宏大、绵延的存在;并以沉静灿烂的眼神;与它息息应和。 

在水上;和在陆地上;经验完全不同。我们的诞生;原本是将一个不断生发的动荡;植根于土地的坚实。安全感便是由我们生活中那些恒定的事物来造就的;小生命的柔弱和依赖;恰恰能使得一切异在;在以他为中心的范围里;逐渐成为家园。一个伸手可及的奶嘴;一张轻柔摇晃的小床;妈妈一缕甜美的笑意;在重复和熟悉里;构建着心灵的庙宇。土地、家园、回归;我们的坐标曾经如此坚实和安稳。而来到水上;水在走;船也在走;有时是逆着;有时是顺着;陆地就好像只是水流的小小一域;在不定地漂移;在无力无奈地抗拒和挣扎 ;在随波而逝。陆地的失重;把人从一个充实而稳固的空间;陡然抛掷进虚幻而绵延的时间。
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地被抛掷在长江上;与许许多多的同类一起。我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念头;坚守着陆地生活的秩序和惯习;起居、理发、跳舞、游戏和阅览;仿佛生活在一幢漂浮的大楼里。我们喜欢在这样的秩序里来平息等待的焦虑、漂浮的惶恐。这是一种奇怪的同居;言而不语;视而不见;默守规则;而且心安理得。
客轮是我见过的等级化最细致的交通工具。不仅按票价分为五等;而且还有散席。一等舱一般用于接待;不卖票;二等舱的被子是雪白的;三等舱的被子是米白的;四等是灰白的;五等是灰黑的;散席连座位都没有;更谈不上被子了。至于气味;更是有各种差异;恕不赘述。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它对不同社会阶层的人的包容性也最大。不过那是早些年的事情了。现在的精英阶层;除了看风光的;恐怕很少有人来长江上磨时间。客轮更多成了劳工阶层和学生们的集合地;这两个群体;都是金钱的匮乏者和时间的充裕者的合一。然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还是具有不同的含义。你看看他们的身姿;学生们的时间都在他们手里;而劳工们的时间则把他们捏在手里。他们集合在客轮最底层的散席。卷着铺盖;摊着席子;在昏暗的灯光里早早歇下了;头边就是酒瓶和痰迹;脚后就是蛇皮口袋和孩子的哭声。他们买码头上最便宜的盒饭;遥遥用竹篙挑送了过来的;上船下船;都一窝蜂朝前涌;互相挤得东倒西歪。
其实;是一样的。对于江水来说;人不过是它要顺便携带的一些东西罢了。它一起带走;同一个时间;送到同一个地点。
塔影
有一次;客轮非常意外地把我抛弃在安庆。那阵子船务萧条;一共就十来个旅客;终点为南京的客轮到了安庆;死活不走了;我们这十几个倒霉蛋;被齐齐赶下船;另换一班。我们必须在安庆等八个小时。我们就像被强抢的良家妇女;由拼死不从发誓告官;到半推半就做了姨太太;最后怡然自得地把自己当了主子;居然人人都购旅游图一册;各自乐陶陶地做游客去了。
这个古老城市的江边;有一座著名的塔。我无数次从它身边经过;却从未想到会登上去;因为这个城市的陆地和我几乎没有任何关联。然而踏上它的那一刻;我竟然恍若踏上了我多年未归的家乡的小城。是什么使它们如此相似?是什么使那小店的油烟、水边的尘土、街道边的杂货摊和那一日都在空气里浮动的嘈杂人语成为我心里最温情的底色?而我此刻就是一个不经意的主题;忽然在小城呈现。
这座塔;该是安庆的眼睛了。简洁的砖木结构;素净的灰色;没有一丝夸张和矫饰;没有一毫雕琢和倨傲。这样一种寻常和朴实;是大美。然而还是沧桑呵;它宁静如斯;江水连它的影子都带不走;在它视线里铺设成与天相接的汪洋;缓缓荡漾着。我忽然惶恐;其实它脆弱;甚至经不起一炮一弹;这世间的坚韧与强大;或许真是幻觉。传说和神话;在某些特定的时候;其实最不堪一击。那迎江寺的香火;随风飘送的唱经的声音;除了它自身;又何以为凭?
我去看了场电影。在一条非常繁华的街道;好像离码头不太远。我的记忆力一直不太好;一直难以记住任何符号性的东西。从黑暗的电影院里出来;这个城市忽然变得陌生;虽然正是夕照烂漫;鳞次栉比的广告向我涌来;这所有的城市都最直接和熟悉的隐喻;让我不知道是走在哪里。重复的风景;人像是没有行走过;没有生过。陌生着。我看见熟悉的品牌;一样的款式和价格;甚至一样的布局和组合;陈列在一样的橱窗里。这样的熟悉;是要我们走到哪里都有家的感觉;还是要我们走到哪里都要忘记家?乡愁;这该是一件旧衣裳了;陈年累月地压在箱底;像是褪色的花瓣;隐约看见它昔日的花纹。哪里还有乡愁呢。
心;情;以及构筑城市的滚滚欲念和梦想。
该登船了;这样缓慢的告别;只有水上才有。一点一点地;漂远。异乡;以及异乡里生出的一点乡愁;牵扯着;撕拉着;半天都没有走出多远。我是一个经不得缠绵的人;想着好在不是在恋爱;使着劲儿吹了声口哨;向那些给别人送行的人道别。
风景
缓缓掠过;天;江水;岸;一望无际的绿草和防护林。响晴的天;水鸟在江面起伏;最远的天边有齐整的雁阵;是童年见过的那一群。青灰的山影;在远处一重一重地偎依着彼此;山脚的房屋就像一窝一窝小猪;甜美安详地睡眠。风景以一个连续的画面展开;没有褶皱;没有边缝;没有省略;没有切割;不着痕迹地显现着它的完整。 

怎么就想起了《富春山居图》;想起那些长长长长的画册、书简;想起那种我们文明进化过程中深恶痛绝的资源〃浪费〃。这个世界;我们行走的方式改变了;它呈现的方式也随之而变了。一千里一万里;节缩为一小时一昼夜;如同一首被按了〃快进〃的歌;顷刻播完;节缩时间的同时;也节缩了聆听。
如此漫长的行程;让人感觉似乎已经过了一生。这一世里;没有人记得你了;你是诞生 于水流上一个空白的端点;没有来处;亦无去处。有时亦会遇见和我一样深夜游荡的人。背风的船舷处;香烟的红光在闪烁;是一阵又一阵沧桑的呼吸;小小的琐屑的悲苦;说不出是在纠缠还是在解脱。很长的路程里;连星光或许都见不着一线;完全的黑夜;客轮也是沉默着。而那微弱的一点航标;惺忪着彻夜不眠;疲倦着。多年后的一个深夜;我忽然听见一段大提琴;沉重而缓慢;遥远地隔着窗传来;恍然就让我回到了水上;而现在我已久别。
我看见妩媚的小孤山;在阳光下、月下、雨里;立于江水中;映在天边。这是长江上的一个奇迹;不像是凡间之物。又是一段传说;关于爱情。牛郎和织女之间;隔着一道银河;梁山伯和祝英台之间;隔着一个人世;而小姑和彭郎之间;却隔着一条长江。永远望着;念着;咫尺天涯。我们如此渴求完美;因为一切本来而且必定残缺。哭泣是徒劳;寻找也是徒劳;只有不断地显现残缺;在懂得中得到心安。
而我心安了么?所有的风景;曾经都是我的生活;现在却只是风景了。从1995年开始的那6年;我是一只水鸟;缓缓在江面上飞行;来回往复;不知疲倦。因此我的性命中;有了水的痕迹;睁眼闭眼;都在我的躯体里流动;那是一种平静而宏大的回声;在某个时刻会忽然浮现;铺天盖地地淹没我的夜;我的字;我的手指;我的眼神。我是一只水鸟;在水上出生;若是哪一天忽然消失;那也一定是水;把我带走。 

芳杜若发帖时间:2002032009∶20∶00
茶峒是一个狗比人多的小镇;狗仿佛是小镇的主人。
那些狗;有的在街道四下里游走;带着些懒散的神气;仿佛吃饱喝足的男人;在自家庭院里散步消食;有的三五成伙;追追打打;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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