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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部分

释怒-第15部分

小说: 释怒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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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

没办法,范老太爷于是想请知县大人宽限些时日,可知县大人传下来的话差点没让他老人家又死过去一回。县大老爷说,没有银子不要紧,范家不是有那么多地吗,可以拿地顶银子。

地可是命根子呀,没了地他范家还有什么?于是虚火直往上窜的老太爷命令变卖抵押范家在各地开的买卖铺户凑银子。粮食和银子都交齐的那一天,孙子天霸给人抬了回来,范中行派往各处活动的人此时也都陆续回来了。

孙子回来了,范老太爷既心疼又高兴,但外出活动的人带回的信儿却几乎如出一辙,基本都一个意思,都让他忍忍,忍过三年等张素元期满走人后就好了。范老太爷失望极了,但也无可奈何,银子并不总是万试万灵的,没人会白痴到就为些银子而去为一个满屁股屎的乡绅和朝中大佬级人物论论短长的。

没办法,无论斗势还是斗力,范家都不是对手,范老太爷只有心上插把刀——忍了。多少年了,二十年,三十年?范中行早就忘了“忍”字怎么写,但如今老了老了却又不得不把这个字重新拣起来,这其间的郁闷和屈辱又怎是一个“忍”字了得?但不忍又如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为了孙子,老太爷只得低头,郁闷呢,郁闷!

范老太爷每每感到极度郁闷之时,就用退一步海阔天空来开解自己,虽然这有点自欺欺人,但要不这样,一个一辈子都心高气傲的耄耋老人又怎能挨过如此黑暗的岁月?无可奈何的范老太爷不得不暂把爪牙藏起,不得不退一步息事宁人,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以弱势一方的意志为转移的。

范中行虽也算得上是个老狐狸,但几十年一成不变的生活早已让他的脑筋僵化、枯萎,他至始至终也没有对整件事作过全面分析,他只是以为来了个死要钱的主儿,所以一直都未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虽然他觉得范家损失的已经太多,可在别人眼里却还只是微不足道,刚开个头而已。

邵武的百姓都关注着这位抓了范霸天,劈了范同成的知县大老爷接下来会干什么,但他们却丝毫也没有奢望这位新来的大老爷能给他们的生活带来多么大的好处,他们心中并没有这种本该自然而然就产生的愿望,他们只是希望能压一压范家的气焰,让范家别那么欺负人就好。

当县太爷传下令来,说要把从范家堡拉出的一车车米面全都无偿分给他们时,邵武的百姓懵了,那可是二十万石米面呢!要是真按大老爷说的全分了,那每家能分多少啊!

只三天工夫,二十万石米面就全都井然有序地发放完了,米面是按照每家的人口和有无土地以及拥有土地的多少分配的。

张素元对这次米面的发放工作非常之满意,他是用‘迅速、有序、合理’这六个字来作为总结评价的。这下,师爷鲁进直稀稀拉拉的几根狗油胡可就全都朝天了,因为此次米面的发放全是由他一手安排的,丝毫也不干旁人的事。

邵武百姓的反应就和当初主动投效张素元的那几个衙役的心情没多大不同,饥饿使他们忽略甚至忘记了所有可能的危险和根深蒂固的恐惧。

时隔不久,县太爷竟又给他们发放了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下,邵武百姓禁锢了不知有多少年的心终于活了,他们开始希望能在张大老爷治下过上新的生活,但仍然没人敢到县衙来申冤。

就在范家对张素元的所作所为瞠目结舌之时,他们完全意料不到的又一波打击悄然临头。粮食和银子刚刚发放完毕,范家人还没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们就又听到了这位灾星县太爷颁布的新命令。

县太爷下令,从即日起开始清丈全县的土地。此令一出,范老太爷当即就又死过去了。这也难怪,因为清丈田亩之后,随之而来必然就是照章纳税,要是这样,那范家还有活路吗?

帝国律法,皇亲和勋臣都有极大的特权,他们不管拥有多少土地都可以全部免税。大官僚士绅的特权虽不能向皇亲勋臣看齐,但依照他们各自的品级也各有一定的免税额度,但实际上,他们也和皇亲勋臣一样,不管有多少土地其实都是免税的,只不过他们名不正,言不顺而已。

神帝初年,内阁首辅大学士王居正清丈田亩改革税制,推行一条鞭税法也就是要除此弊端。

当时纳税的官田数量约在九百万顷上下,在王居正亲自主持下,多清丈出的田亩数为三百万顷左右,而实际上,这也只是官僚士绅瞒报的土地当中极小的一部分,查出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但就是如此,七年之后也成就了“太仓积粟,可支用十年”这一唐人历史上少见的盛况。

在邵武,范家占着的百分之七十多的土地完全不纳税,而更有一些中小地主和拥有少许土地的自耕农挂靠在范家名下以逃避缴纳国家赋税,因此邵武上缴的税负自然也就少得可怜,几近于无。

邵武上缴的税负历来是少了些,但出的徭役却多。所谓徭役,说白了就是白干活没钱拿的差事。帝国徭役实际上又分为公役和私役两种。公役是为国家出的,而私役则是为皇亲勋臣和官僚士绅个人出的。公役还好说,因为至少可以混口饭吃,时间也有个一定,而私役则是随时随地,食宿往往还需自理。

在邵武,老百姓为范家出工出力,食宿自理就绝不是往往而是次次。范家才不管你住的远不远,饿不饿,穷棒子们就是要死也得死在他范家的工地上。

清丈田亩的工作理所当然还是由师爷鲁进直全权负责。鲁师爷早就想明白了,得罪他范家一次是个死,得罪他一百次也不过是个死,所以就干脆得罪他个够。鲁进直一接到大老爷的命令就风似风火似火地干了起来,很快,清丈田亩的工作就顺利结束。

清丈的结果是,按规定范家只有千分之一左右的土地可以享受免税的特权,其余的,自然都得照章纳税。

看着邵武缴上来的一车车粮食和一驮驮银子,知府大人的嘴丫子都咧到后脑勺上去了,就是在睡梦中都会笑出声来。这也难怪知府大人会如此高兴,因为张素元给他解决了大问题。

税负完成多少,历来都是衡量一个官员政绩好坏的重要标准之一,而今在神帝治下就更被提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王鼎山并没有多大的野心,只要能在知府的位置上多坐几年,尽可能地多搂些银子他也就心满意足,但要坐稳宣阳知府这个位置,那每年要上缴的税负怎么也得达到一个起码的底线。

宣阳本就不怎么富裕,再加之又有范家这等横霸一方的豪绅恶霸,所以每逢春秋两季上缴税粮税款的时候,王鼎山都得焦头烂额一回。如今张素元竟凭空给他送来了这么多钱粮,使得他再也不必象以往那样着急上火,而且还有不少余头可以供他中饱私囊,摊上这样的美事能不让知府大人梦里都笑咧嘴吗?

王大老爷虽不致乐得手舞足蹈,但脸上的笑纹在鲁师爷眼里就没消失过。

鲁进直是此次粮款交割的负责人,当他向知府大人转达了大老爷想以税顶役,免去邵武百姓所有徭役的要求后,王鼎山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这个穷乡僻壤缺的是粮,是钱,但就是不缺人。

多少年了,邵武的新春佳节从来都是两重天,从来都是范家堡的喜庆映照着普通百姓的悲惨。

张素元到任后的第二个春节,邵武仍是两重天,但却正好翻了个个。全县锣鼓喧天,到处都洋溢着节日的喜庆,但唯独范家堡依旧愁云惨淡,没有一丝节日的喜庆。

到了这个时候,范老太爷的心态已经调整到位,一连串的打击已把他的思维方式从数十年养成的惯性思维中解放出来。范中行如今已经没有了先前王八钻灶坑…憋气带窝火的感觉,虽然他恨不得把邵武所有人和那些拿钱不办事的混帐王八蛋统统都锉骨扬灰, 但现在他顾不得这些了。

一个接一个的打击,范中行僵化的脑筋终于开窍,他终于认识到了问题严重性和其中所蕴藏的危险。整件事的脉络都理清的一刻,范中行也由骄横跋扈的范老太爷变成了个为子孙安危日夜忧虑的可怜老人。

张素元初来乍到就打了孙子,劈了儿子,他又惊又恨,但也不得不接受现实,因为斗势斗力,他范家都不是对手,不忍不接受现实又能如何?张素元跟他要银子,他不奇怪,但要粮食,他当时就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张素元收了粮食和银子,又答应不咎既往时,他虽然憋气窝火,但并没觉得范家有多危险,他觉得他们至多也不过是忍三年而已,但当粮食和银子进了那帮穷棒子的口袋时,他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当清丈田亩的命令再下来时,不对劲就变成了恐惧。

张素元究竟要干什么?范中行此时已大致预感到将会有什么样的厄运降临到范家头上,只是张素元会走到那一步,他还不清楚。深入骨髓的无力感一片一片侵夺着范老太爷原本极度旺盛的生命力,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他不愿承认却又不得不面对的现实:银子一旦失去效用,他范家不过是人家菜板上的鱼肉而已。

春节刚过,大管家范槐又给老太爷带来个炸肺管子的坏消息。范老太爷这次倒没死过去,但也喷出一小口黑血,可真把他给气着了。

范槐说范家所有的佃农都要求减去三成地租,否则他们今年就不租范家的地了。反了,反了,全他妈反了,这一定又是那个该千刀万剐的小畜牲使的坏。一个堂堂的帝国官吏竟鼓动穷棒子威胁地方上的乡绅!这他妈还有没有王法了?再也不能忍了!但说归说,他不能忍也还得忍,范老太爷好不容易压下满腔怒火,又忍了。

范中行明白,今时已不同往日。以前,穷棒子要是不租种他家的地就只有饿死或是逃亡他乡,可而今那个小畜生有了他赎孙子的二十万石米面和十万两银子做底儿,就完全有能力在后面给那帮穷棒子撑腰。

要是在以往,他范某人完全可以与想这样干的穷棒子治治气,大不了也就损失一年的租子而已,而且这还可以在以后多加租子把损失加倍找回来,但现在他治不起气了。赎孙子用掉的粮食和银子就已经抽掉了范家的一根房梁,四处打点活动和去年上缴的地税又抽掉了一根,要是今年收不上来租子,那到时候拿什么来缴地税?

即使拼了老命挨过今年,那明年呢?那个小畜牲一环套一环,肯定早就想好了,不怕他不就范。忍吧,惹不起就忍吧,忍吧,好在有王鼎山这个混帐王八蛋作保,张素元那个小畜牲也答应了不究过往,只要他范家多加小心挨过这三年,等小畜生一走人,他范家不就又可以作威作福,到那时再他妈好好收拾收拾这群不知死活,忘了天高地厚的穷棒子,吃我的,拿我的,全得十倍百倍给我还回来,他还就不信了,象小畜生这样的县官,还能他妈再来一个?

范老太爷虽这样宽慰自己,但不安、忧惧的心情还是越来越重。拿承诺当放屁,他自己就是活教材,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又怎会安心?毕竟上了年纪,又接二连三受了这么多打击,老太爷终于一病不起。

时间过得怎么这么慢呢?范家人现在整天不干别的,就是掐着指头数日子,盼望着三年时间最好一觉醒来就过去,可这时间这东西就是他妈不随人愿,它总是逆着人的性子走,你越想它快,它就越慢,你越想它慢,它就越快。过得真是慢啊!范家老少度日如年。

秋天了,终于又到秋天了。好不容易挨到了秋天,范家人提心吊胆地挨过了第二个年头,可秋收刚一结束,范家人一直揪着的心就又悬了起来,因为县太爷差人把大爷叫到县衙去了。

他们都知道,此去准没好事,一家人心惊胆战地等着,日头往西偏的时候,大爷总算回来了。众人看着大爷蔫头搭了脑满面愁容的样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到底怎么了?众人焦急地问道,但素日豪横狠毒的大爷此时却成了八脚也踹不出个扁屁的熊货,最后还是跟着去的范槐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县太爷,也就是那个小畜生说,县城连道意思意思的土墙都没有,可为什么范家要修造如此坚固的城堡?而范家堡要是一旦被歹人占据,那就会造成非常严重的后果,所以范家必须得在入冬前拆掉城墙。

范家真正能拿个正经主意的,其实也只有范中行一人而已,但他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随时都有蹬腿的可能,照理说是决不应该跟他说的,但现在老太爷的儿孙们就跟一群无头苍蝇似的,哪还顾得上老头子的死活?

当儿孙们趁着范老太爷清醒的当儿,告诉了他县太爷的拆墙令时,就听他老人家嗝的一声,这回可是真的死过去,再也回不来了。范老太爷在最后回光返照的一刻,终于明白范家完了,他带着无尽的不甘和愤恨走了。

既然范中行走了,那他老人家的儿孙们也就成了真正的孙子,除了逆来顺受之外就再也想不起别的了。要拆掉庄墙,自然得需要很多人,但范家却再也不能白白驱使那些穷棒子,他们现在也得花银子雇人干活,但当开始雇人时,就又出了一个让他们目瞪口呆的问题,那帮穷棒子竟开出天价,一个他们已经付不起的天价。

一边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县太爷定下的期限,他们不敢违背;一边又是又穷棒子开出的工钱,他们付不起。范老太爷的儿孙们并不全都是榆木疙瘩,也有人想到可以去山外雇人,但大管家范槐的话却立刻就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范槐说,到山外雇人也不比这便宜多少,何况县太爷既然蓄意要这样做,那他就会有很多办法来阻止他们去山外雇人。就在范老太爷的儿孙们不知如何是好,急得要上吊的时候,师爷鲁进直登门了。

当鲁师爷大摇大摆的登堂入室,又人五人六地在软软的太师椅上坐下的时候,心里那叫一个美,他就是做梦也没敢想他鲁某人还会有这么风光的一天,真是附骥尾可游青云!活得长点就是好啊,什么事都能经着,鲁师爷心里发着感慨。

看着那一张张曾经多么不可一世而今却完全不知所措的脸,鲁进直下定决心他一定要惜福,他要牢牢把握住在大老爷麾下效力的机会,千万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差错。

对这位大老爷,鲁进直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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