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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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他意识中,根本也愿意和地球人亲近?
不论原因是甚么,我们是朋友,而且友情还将一直持续下去,这一点,绝无疑问。
别以为我在心头充满了疑点之际,不应该忽然想起了这种看来无关紧要的事,在以后事
情的发展中,我这时得到的这个结论,起了极大的作用。
郑保云自然不知道我忽然想到了甚么,他无缘无故地叹了一声,这时,我也开始集
中精神,因为他要说到他清醒之后发生的事了。
郑保云又沉默了片刻,才道:“当时决定虽快,但实在曾经过剧烈的争战 ”
我一挥手,示意他不必再提当年的事,他勉强笑了一下:“我是突然醒转来的
当我脑部活动受抑制的那些年,身体结构的改变,逐部完成,终于大功告成,情形就像
……就像……”
他难以找到恰当的形容词,我接了口:“就像一个机器人,逐步装配完成了。”
郑保云有点不同意,可是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可以说是。突然清醒之后,所有
的记忆,一起涌了上来,我自己当然可以感到身体结构上的显著变化,可是脑组织的变
化,却感觉不到,只觉得自己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似乎特别灵敏 ”
我插言道:“你竟能忍得住不立即出院,而且还继续装疯?”
郑保云吸了一口气:“开始几天,我需要适应自己的新身分,继续在疯人院中是最
好的办法,不会有人打扰一个疯了很多年的疯子,我可以静静地思索,几天之后,情形
有了变化。”
他说到这里,喝了一口酒,我也喝了一大口,“有了变化”,自然是关键性的了。
郑保云指著自己的头部:“大约是在三天之后,我就感到,不断有人在叫我,想和我联
络,听起来,就像是……像是……”
他又不知道如何形容才好,但这一次,我却无法代拟,只好等他想出来。他迟疑了
片刻:“有一些人,热中于无线电通说,利用通讯设备和世界各地从来也未曾见过面的
人联络 ”
我点头:“是,这类人被称为‘业余无线电爱好者’,他们的通讯网,不但遍及全
地球,其至有的还接收到来自外太空的讯号,有的还收听到宇宙飞船上飞行员的交谈,
你的情形是 ”
郑保云道:“我的情形就像是一个业余无线电爱好者,忽然收听到了一种呼唤的讯
号,但不知讯号来自何方,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知道有人不断地在呼叫著自己,而且
,呼唤的讯号一天比一天加强。”
我不禁喃喃说了一句:“野性的呼唤。”
我这句话说得声音极低,可是郑保云真的脑部活动极灵敏,他还是听见了,刹那之
间,他脸色变得难看之极,而我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我们俩对视著,空气也像是僵凝了一样。
我知道我是绝不应该这样说的,可是当时,听到他在那样讲,所有的事,前因后果
加在一起,自然而然就想到了,并且不可遏制地脱口而出。
(“野性的呼唤”是一篇著名的小说,美国作家杰克伦敦的作品,它有一篇姐妹作
:“雪虎”,小说主角是一头有著一半狼血统的狗,在“雪虎”中,狗由野性变为驯服
,但是在“野性的呼唤”中,狗因为忍受不住荒野中狼嗥声的引诱,而重回荒原,与狼
为伍。)
(郑保云自然也熟悉这两篇小说,小说中的狗有一半是狼,现实中的他,有一半是
外星人。)
(我想到了“野性的呼唤”是因为这一点,他一听之后,反应如此之强烈,自然也
是由于这一点。)
(狼的一半血统,压过了狗的一半血统。)
(郑保云呢?)
过了好一会,他先开始眨眼,我也开始眨眼,然后,各自不约而同,把手中的酒杯
,向对方举了一下,尴尬僵凝的气氛消解,大家谁也不再提,他只管继续说下去:“开
始时,真莫名其妙,可是几天下来,豁然开朗,突然明白了,呼唤讯号来自天龙星座,
来自我……父亲的族人……”
他讲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有点神情勇敢地挺了挺身:“来自我的族人。”
他这样讲,表示他心理上至少已摆脱了他身分上的困扰,我连连点头,表示支持。
同时,我心中也不禁十分骇异:天龙星人,竟然有那么大的能力,可以通过脑部活动,
直接接收到讯号,那显然比地球人要进步得多。
地球人接收外来讯号的方式,讯号必须转化为音波(可以听),必须转化为实体、
文字或图形(可以看,可以触摸),而绝不能直接接收。
我反问了一句:“你如何回答呢?”
郑保云点头:“一连几天,我都在思索这个问题:如何回答。原来,我对于自己的
新的脑都功能不了解,所以才会有这个问题。”
我更为骇异:“你……你是说……你只要脑中想回答,对方……就可以收到你回答
的讯号?”
郑保云立时点了点头。
我吸了一口气,这种沟通方法,自然先进无比,地球人对这种思想直接沟通法,一
直心向往之,也有极少数人可以做到这一点,擅长“他心通”的人,如我曾见过的天池
老人就是。
可是现在看来,这却是天龙星人普遍的能力。
郑保云既然有这样的能力,看来他又和“他的族人”取得了联络,那应该甚么问题
也没有了,又何至于要狼狈到向我求助?
我想到了这一点,用责备的目光望向他,他苦笑了一下,道:“当我知道我的回答
已被接收去之际,心中惊喜交集 ”
我又喃喃地道:“喜则有之,惊从何来?”
郑保云提高了声音:“对于我的新身分不习惯,感到陌生,可以不?”
我又低声道:“对不起,别介意。”
郑保云作出了一个不屑和我这种人多争论的手势:“等到我收到的讯号,不止是呼
叫,而是很复杂的……语言时,我才知道事情……实在复杂得超乎我的想像之外。”
我扬了扬眉,表示了自己的疑惑。
郑保云道:“过程的细节我不说了,总之,我不断接到各种讯号,情形就像不断有
人在身边,各说各的,向我在说话一样。”
我点头表示明白,他又道:“首先听到的是几个人的话,我可以把他们归于我父亲
的朋友……或是同党……伙伴……”
从他迟疑的语气中,我也感到事情真的极其复杂,超乎我的想像之外,难怪他指责
我好作假设,接触不到事实。
“我不知道有多少个,总之,他们对我讲的话,表示很高兴我成了同类,同时也告
诫我,千万不能乱把自己所想的一切都“发射”出去。
“可是,他们的警告,已经太迟了,我新的脑组织,对我来说,是一个新的装置,
我不知如何控制使用,我许许多多想法,早已“发射”出去了。当然,现在我知道如何
控制,自己所想的,可以给别人知道,也可以完全不给人知道。”
我屏住了气息,想稍微压制一下剧烈的心跳,可是却无法做得到。我的震惊,自然
是来自天龙星人这种异常的本领。
我声音十分虚弱地问了一句:“这种……思想上的直接沟通,难道竟不受距离的限
制?”
郑保云不经意地回答:“如果在同一个星体上,哪有甚么距离的限制。”
他是回答得不经意,我的震惊程度也越甚,同时,我不由自主,伸手在自己的头上
打了一下,责怪我这个地球人真是又土又笨,他是外星人,“距离”这个概念,对他来
说,是星体和星体之间的差别,而对地球人来说,距离至多是亚洲和非洲之间的差别,
观念大不相同,难怪他会对这个问题不重视。
另一点便我心惊的原因是:他那样说法,等于间接在告诉我,有他的“族人”在地
球上。在这时,我感到不必对这个半外星人太倾心结交,所以我把这种吃惊藏在心中,
没有显露出来,他看来也并未觉察。
他停了片刻,才又道:“我不清楚父亲的同伴一共有多少人,他们渐渐告诉我,他
们当年,离开天龙星来到地球,是由于对天龙星的背叛 我问过,他们说我不会明白
那是一种甚么样情况的背叛,总之,他们这几个人的行为,不容于天龙星人就是了。”
我要集中精神,才能听得懂他的话,因为他所叙述的事,复杂程度不但出乎意料之
外,而且超乎我的理解程度之外。
我看到郑保云有忧郁的神情,就向他分析:“令尊的行为,如果只是不容于绝大多
数人,那不一定是背叛。地球人历史上,有许多伟人都是当时不容于大多数人,如以拯
救人类为己任的耶稣基督,如科学先驱哥白尼,数不胜数。”
郑保云对于我这个分析,满意之极,他的愁容,显然是由于害怕他父亲有过甚么不
名举的行为而生,我的话开解了他的忧虑。因为他父亲在这方面,并没有向他说甚么,
那些族人,又未曾向他详细解释。
他呆了一会,又道:“那几个人说,他们的处境不是很好,一点也不敢活动,因为
天龙星还在找他们,要算当年他们……背叛……离开的帐。我问他们在哪里,他们不肯
讲,说还不到时候,他们又警告我,不但天龙星人会来找我,还有一个星球上的高级生
物,他们称之为‘红人’的,更会来找我,因为我父亲在经过‘红人’的星球时,曾欺
骗了他们,偷走了他们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多少年来,红人一直在寻找那件东西。”
郑保云越说越玄,我听得像是整个人悬在空中,身子有飘浮之感,双脚明明踏在实
地上,却无法令自己有实在可靠之感。
因为,听他这样讲,似乎星际战争已经爆发,而地球则不幸成为战场。
郑保云看出我神色有异,望向我:“听来很无稽?”
我忙道:“不,不,我完全可以想像。那……红人……就是我……看到的那种鲜红
色的东西?他们的样子……不怎么雅观。”
郑保云打了一个冷战:“甚么不怎么雅观,简直可怖绝伦,我第一次看到他们的时
候,差一点没吓昏过去,他们的……联系身体和头部的部位……”
我道:“颈子。”
郑保云闷哼了一声:“应该是颈子,他们的颈子又细又长,又是鲜红色……”
我不必郑保云多加形容,因为我见到过,又细又长鲜红色的条状物的一端,是一颗
人头,那情状之诡异,无以复加,我喘著气:“他们的头都,倒和……我们大同小异。
”
郑保云吁了一口气:“这才要命,在一个细长条状物之上是一颗人头,若是甚么别
的奇形怪状东西,反倒不会叫人那么害怕。”
这倒是真的,正因为人头是十分熟悉的东西,忽然长在那么可怕的部位上,自然更
看得人心惊肉跳。
我作了一个手势,示意不必再去讨论“红人”的外形,请他继续说下去。
他搓了搓手:“他们警告我,说我如今脑部活动所发射的能量,如果控制失宜,随
时会被截到,而由此知道我在甚么地方,要找我父亲的人,会来找我,他们不会相信我
父亲已死,要在我身上找出他们要的东西来。”
我又插了一句口:“你和他们,可以直接交谈?”
郑保云想了一想:“类似交谈。”
我忙道:“你没有乘机问一下:为甚么你父亲死了三年,尸体还会动?又为何流出
了一滴液体之后,尸体就迅速腐烂了?”
郑保云“哼”了一声:“我要问的事太多,我父亲早已死了,还问这作甚么?我花
了很多时间追问父亲当年的行为,但不得要领。在同时,我又收到了天龙星人的讯号,
我已被他们发现了,天龙星人……天龙星人……”
他重复了几次“天龙星人”,神情很苦涩,我也不禁心头怦怦乱跳。
天龙星人是他的族人,郑天禄,他的父亲,就是天龙星人,他在提起天龙星人之际
,应该大感亲切才是,何以竟会吞吞吐吐?
我自然也立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因为郑天禄当年,曾有不能见容于天龙星人的行为,郑保云甚至使用了“背叛”这
样的字眼,假设在天龙星人的心目中郑天禄是叛徒,那么郑保云在他们心中的地位也不
会好,郑保云不但是叛徒之子,而且还有一半地球人血统。
这种尴尬的关系,郑保云想和天龙星人亲近,也难以实现。而这种情形,当年郑保
云在决定选择做天龙星人之际,只怕也没有想到过。
我又进一步想到,郑天禄实在非常想郑保云做天龙星人(希望儿子像自己,看来不
单是地球人的人之常情,而且是天龙星人的人之常情)。所以他才在小簿子上,对自己
曾做过些甚么含糊其词,他是怕说得太清楚了,郑保云明白了日后的尴尬处境,会选择
继续做地球人。
那时,我真有想哈哈大笑之感,因为郑保云在身体组织转变为天龙星人之后,很有
点不可一世之态,却不料他处境如此尴尬。
不过我当然未曾笑出来,我多少懂得些人际关系,地球人对地球人也好,地球人对
外星人也好,对半外星人也好,总有一定的准则;这时如果我大笑起来,再对大笑的原
因加以解释的话,那郑保云非和我翻脸不可。
郑保云心事重重,并没有注意我有一刹那神情古怪,他道:“天龙星人的话毫不友
善,十分凶恶,使我感到事态严重,幸好一时之间,不知道我在何处,因为我的脑讯号
不是十分熟练,也十分微弱之故。但那些话,已使我知道,万一我被……自己族人发现
的话,下场一定极其可怕。”
他说到这里,抬头向我望来,我同情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表示对他这种处境的了解
。他长叹一声:“变了天龙星人,反倒害怕起族人来了。”
我安慰他:“你可以解释明白,你是你,你父亲是你父亲。”
郑保云缓缓道:“也许……来自那一方面的压力越来越重,我知道迟早会被发现,
想来想去,只有你是我的朋友,可以帮助我,所以 ”
所以他就提出来要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