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关三叠-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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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都没有。她只能咝咝的抽着气,然后用布把脚包起来,这样走路的时候会好很多。
这一切陆桐都知道,但是他是男的,要避嫌。
沈三娘也看到了,她在石头上悠闲的坐着,嚼着草。后来她把草吐掉,从她马上的皮囊里面取出来一双靴子。“穿上这个,如果你想活着走到乌孙的话。”
“多谢。”解忧低声道。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一只埙。
埙是一种乐器,陶制的,形同一个小罐子,口小肚大,肚上点缀着几个小孔。双手捧起,把手指按在相应的孔上,对着罐子口吹,就会呜呜响,声音有点象箫,但是比箫空旷。
沈三娘在吹埙。
那当然是在夜里,一个晴朗凉爽的夜。
深蓝色的天空,一轮金黄的圆月正从雪山上升起,淡淡的银辉照亮了雪山。山风从峡谷流淌出来,篝火中的火苗便随着轻轻的摇摆。
解忧裹着毯子,她看到了月亮,睡不着。
月亮这样圆,没有一丝缺憾。这样近,仿佛触手可及。
她想家了。
但是解忧已经不再哭了,她只是怔怔的瞧着月亮。这月亮和中原的是同一个,照在自己身上的月光,现在也正照在家乡的木槿树上,父母是不是正在树下赏月?他们是不是会想起远在天边的自己?
然后她听到了一阵奇特的乐声,很空旷。
她转头,看到沈三娘在吹埙。她坐在一块石头上,隐在黑暗中,解忧只能看到她深色的剪影。
沈三娘悠悠的吹,曲调很温柔,甚至有点忧愁,同她白天在蓝天白云下放声歌唱的调子截然不同。解忧就被这种温柔的乐声绕住了,她想起了小时候奶娘唱着歌哄她睡觉,那时候太小,记不清,但是依稀就是这个调子。
陆桐也听到了埙声。他非常惊讶,因为这曲子,明明白白就是他儿时母亲唱着哄弟妹睡觉的曲子。这是荆楚一带很普通的歌子。
但是沈三娘并不完全按照陆桐记忆中的调子在吹,她仿佛记不全了,有些地方便按照自己的意思补上,后面又想起来,便回到原来的调子中。
在这一路上,虽然有些疑惑,但陆桐并没有和沈三娘聊太多。她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做了马匪,他一概不知。这些是沈三娘的私密,他没有必要过问。
我想行走江湖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尊重别人的秘密,如果别人不想说,那就不要问,多嘴多舍并不是一个武人该有的行为。
陆桐现在仍然没有问什么,他只是静静的听。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一直随身带着一支短笛,是幼年去放牛的时候兄长砍下竹子给他做的,他曾经很费了一些功夫来练习。他从怀里掏出了短笛,吹出了一个音,他想要将沈三娘改编的曲子按照原来的样子吹一遍。
他一吹沈三娘就停了。
陆桐只吹出了一个音,一个很涩的音,刺耳难听。他将短笛凑到火前一看,那竹制的笛子竟然裂了。
沈三娘笑了:“西域天气干,笛子不裂才怪呢。”
陆桐有些丧气,这笛子已经坏掉了,再留着没有什么用,但是他舍不得扔,一个东西用久了总会有感情的。
解忧发现了这一点,她从自己的袖口拆出一段丝线交给陆桐:“绑起来就不会继续裂了。”
陆桐停了一下,接了过来。那是上好的丝线,一圈圈紧密的绕在短笛上,就显出缎子般的光泽来。看着笛子,陆桐心里很有点异样,好像自己的心被公主的线绕了起来。
我想,就是从那时候,陆桐开始喜欢解忧的。或许是从那时候他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解忧的。毕竟他是年青的小伙子,解忧是漂亮的姑娘。但是解忧是公主,他一直没往这边想,没敢想。
那么解忧呢?应该更早吧。在陆桐骑着马追到沈三娘那里的时候,在陆桐犹豫着将长剑抛在地下的时候,在陆桐被沈三娘砍伤的时候,她心里不可能没感觉的。更何况,一路上她和陆桐同乘一骑,时时被他照顾。
第三件事情,是从黄鹄引起的。
黄鹄就是天鹅,也叫鸿鹄,属于侯鸟。侯鸟每年秋天排着队从北方飞往南方,所以看到天上有雁南飞,秋天就来了。解忧从阳关开始西行的时候,就是这个季节,没什么其他的原因,我喜欢秋天。
当天空有大雁排着队飞过的时候,沈三娘很自然的要拉弓射箭,而解忧却想起了细君公主曾经唱过的黄鹄歌。
这时候已经将近傍晚,他们来到一个湖边。那是草原上的湖,雪山的融水从山涧流出来,就汇集在这个湖里。湖并不大,很清澈,倒影着远处的雪山。陆桐试图在湖中捉鱼,但这是雪山的融水,水很冷,找了半天,发现水里没有鱼。
沈三娘看到天空中有雁群飞过,就从马背上取下了弓箭。
忽然解忧叫住了她。这么多天,解忧很少说话,这是第一次主动开口对沈三娘说话。解忧道:“请放过它们吧。”
沈三娘停了,问:“为什么?”
解忧低声道:“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
沈三娘楞了一下,笑了,“这并不是黄鹄。再说你可知它们是在北地出生的?哪边算是故乡?”她不理公主,拉弓如满月,“嗖”的一声,箭冲云霄。只见最尾的一只雁应声落了下来,雁群受了惊,发出一阵哀鸣。
沈三娘策马出去,将大雁捡回来,把箭擦干净搁回箭囊。却见解忧又哭了,陆桐光着两只脚站在旁边手足无措。
她已经很多天没哭,一哭便收不住,这许多天的委屈都倒了出来。不管是不是黄鹄,只要是向南飞,向中原飞的鸟,她就不忍心杀。她只觉得那雁死了,自己便死了。那雁回不了故乡,她便回不了故乡。
沈三娘不理她,自顾拔毛点火。
肉烤好了,沈三娘递给解忧。
“我不吃。”解忧扭过头,“它本是自由的……”
沈三娘忽然愤怒起来:“自由?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她站起来,“你以为我放它生就是给它自由?自由不是靠别人给的!”
她忽然纵身上了马,一弯腰,将解忧掳在马上,策马就走。
陆桐吓了一跳,大声喊:“你干什么?”
沈三娘已经在几丈之外,抛下一句话:“我让她看看什么是自由……”
陆桐哪能让她单独带了公主走,连忙上马去追。
此时夕阳正浓,入秋之后草色本就变枯,地面连绵起伏,在夕阳的映照下黄的令人惊诧。远处雪山向阳处也反射着灿烂的金芒。远远的,天空中有几只鹰,在盘旋。
沈三娘策马奔到那鹰的下方,放下解忧,搭箭拉弓,道:“你看好了。”
陆桐远远瞧见沈三娘策马奔上山丘,正迎着夕阳,他只能眯了眼看那黑色的剪影。马扬起前蹄人立,弓如满月,箭如流星,“唰”的一声向着飞鹰划去。
那鹰在空中盘旋,箭矢飞来,它忽的一振翅,乘着风,扶摇直上,缩成一个小点。
箭追不上鹰,在空中力尽,终于落了下来。
解忧只看得头晕目眩,一下坐倒在地。
陆桐心中忽的开朗:是呵,鹰的自由,不是别人给的,也不是别人能给的!
故事到了这里,不知不绝沈三娘变成了主角。我很无力,因为这个人物在我心中太过鲜明,她的一举一动都让我很新鲜,讨论这样一个人物的由来和变化让我很感兴趣。我相信陆桐和我是一样的,站在一个中原传统侠客的角度惊奇的看着沈三娘。
如果故事就这么发展下去,那么不免成了风景片。所以我想要兴风作浪。
那些曾经袭击车队的匈奴人,不会就这么消失。这段时间他们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在营地杀死的女人,只是公主的侍女,并不是公主本人。他们大肆在草原四周搜捕了几日,谁也没发现公主的影子。
草原上生长的人是会辨别马队的踪迹的,于是有人看出来那附近曾有马匪活动过。匈奴人没见到公主的尸体,不甘心。阳关没有传来公主回去的消息,那么必然还在西域。
只要在西域就好办。
西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城镇,只要在这片土地生活的人,都免不了去城镇补充必要的给养。沈三娘带着公主,就快走出山区,到达第一个城镇了。
3。单骑双刀沈三娘
丝绸之路上的古城,一直令人神往,那些千百年来的商队便是在风沙中从一个城走到另一个城,从中原走到了西亚,走到了欧洲。不过在汉朝,在解忧的时代,这只是一切的开始。很多城并不存在,很多城刚刚兴起。
我想最初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在水草丰美的地段生活着游牧的人,在某些季节为了方便交换物品,便有了集,这些集便是古城的原始形态。
沈三娘他们便来到了这样一个小的集市,位于偌羌和鄯善这两个国家的边缘。下面的路途他们要折而向北,在绕开了匈奴最可能出没的地段之后,他们终于向着乌孙直接进发了。向北是一段荒漠,三人单独行走几乎是不可能的,必须和别人集结成队。
解忧和陆桐现在换了衣裳,他们现在穿的和沈三娘差不多,都是西域最常见的商人或者旅人的装扮。解忧打扮成个少年,她的脸仍旧苍白,似乎草原和大漠的阳光不能够改变她在汉朝宫廷里面养成的肤色。沈三娘抓了一些河滩上的黄泥,把她的脸涂了涂。
他们补充了一些必要的给养,就跟着一支庞大的商队出发了。
故事到了这里,情节又分叉了。
按照本来的安排,匈奴人在西域展开了搜索,他们会遇到追兵,行迹暴露,当然大打了一架。
但是另一种情况忽然跳了出来,让我心动不已,所以我就把匈奴人放在一边了。
还是和马匪有关。
在这种边缘地带,是马匪的天下。沈三娘他们走出了山区,闯入了另一拨马匪的领地。
马匪分成两种,一种是比较固定的马匪,在一定的领域活动,有自己的族人,他们本身便是族人中的精锐,只在某些时候集结起来打劫,就好像有固定领地的狼群。而另一种是游匪,就好像流浪的狼,没有固定的生活地点,走到哪里算哪里。有时候几个游匪合作打劫,有时候游匪会暂时加入有领地的马匪中。
沈三娘碰到的,便是那个地区的领地马匪,头子叫做库尔巴勒。
我又要修改前面的设定了,最早的时候沈三娘在我心中是以领地马匪头子的形象出现的,但是现在,我又把她的境况弄得惨了点,她变成了游匪,一个小有名望的游匪——单骑双刀沈三娘。
她是一个纯粹的流浪者,游走在西域广阔的土地上,有时候做猎人,有时候做马匪,这样一来她在山区的那些行为就变得合情合理了。
沈三娘带着解忧和陆桐在商队中行走,出发没有两天,便遇到了大群的马匪。
马匪出现的时候是正午。
日头正强烈的炙烤着大地,虽然已经深秋,但是日间肆无忌惮的阳光仍然将地面烤的烫脚。人人都用宽大的布把自己罩起来,只留出两个眼睛。空气奇异的波动着,远处地面显得非常不真实。
有人看到了马匪,在那摇曳的地平线上,带起一股白色的烟尘。
这是大股的马匪,来势快的像风。
“是库尔巴勒!”有人大喊。人群骚动起来。
库尔巴勒对于沈三娘来说是如雷贯耳,他曾经是所有少年的偶像,是大漠强者的象征,如果说在这条道上推举一个马匪头子,那必然是库尔巴勒无疑。
沈三娘和陆桐都感觉到了危险,靠近了解忧。解忧现在有了自己的马,她已经能够自己骑马跟着马队行走了。陆桐拔出了剑,警惕的看着迅速靠近的马匪。沈三娘却拉住了解忧的缰绳。
马匪第一次冲过来,从队伍横插而过,有些人勒不住马,马匹受惊乱窜,将人摔下来,有些马匹便带着货物跟着马匪的马狂奔起来。解忧这时候才明白为什么沈三娘要拉过她的缰绳。
沈三娘却注意到马匪中一个长着络腮胡子,身材魁梧的壮汉。她的目光和那个人猛然一触,那就是库尔巴勒!
一种同类或者敌手之间的直觉让她认出了库尔巴勒,就好像狼认出同类,分辨出狼王。
库尔巴勒想必也有同样的感觉,他感觉到了威胁,一种潜在力量的威胁。
所以他第二轮冲过来的时候向着解忧冲去,但是解忧的马缰被沈三娘拉着,陆桐的长剑向他的手刺来。库尔巴勒猛的一收缰绳,错了个身,便将解忧从马背上掳走了。
马匪来的像风一样快,去的也像风一样快。他们并不下马抢劫,只是散了的马匹一并带走,连马带货物,便是他们的战利品。
库尔巴勒携着解忧急驰,他望望身后,那对汉人男女一前一后的跟了上来。
这是一场骑术的较量。
库尔巴勒的骑术是出名的好,他的马也是千里挑一的好马,在这片他熟悉的地域,能跟上他的人屈指可数。他要甩掉那两个人。
奔驰的久了,骑术的高下便显了出来,众马匪们被远远抛在后面,女人仍然在不远处跟着,而那男人已经不知道落在哪里了。
现在库尔巴勒和沈三娘面对面站着,互相打量。汉人,单骑,双刀,必然是沈三娘了。库尔巴勒听说过沈三娘,在马匪中很少有女人,更少有做游匪的女人。沈三娘曾经在很多部族的马匪中干过,也曾有和她一起行动过的游匪来到库尔巴勒的部落。他听说过她。
沈三娘指着解忧道:“她是我的货。”那意思便是说这是她保的人。
库尔巴勒眯起了眼。如果沈三娘是个普通的马匪,如果沈三娘的语气不是这么硬,如果沈三娘眼中没有那种平起平坐的傲气,库尔巴勒或许看在同是马匪并且是女人的份上将解忧还给她。
就好像狼王的威信受到了挑战,库尔巴勒也拔出了刀,“凭本事来拿。”
马匪没有对女人拔刀的习惯,但是沈三娘也是马匪。这不是对女人拔刀,而是马匪和马匪之间的较量。
面对着库尔巴勒,沈三娘握着刀的双手似乎有点颤抖。她年幼的时候就听说过库尔巴勒,那几乎是草原马匪的化身,不败的神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