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狐之劫-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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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曹一手提着钓竿,一手提着装鱼食的小桶离开了塘边,走进了池塘中间的小亭子,他捧着蚯蚓瓶紧随其后。老曹像是有意示范似的说:“我们挪挪窝,那地方鱼儿已不上钩了,必须从新打窝子,你来试试吧。”说罢用手捞起一把鱼食用手捏成团子抛进了塘中,塘中溅起一束浪花,随即一圈圈涟漪向四周扩散。他从蚯蚓瓶中抓出一条弯曲的蚯蚓递到老曹手中,老曹将蚯蚓装在小钩上,一个熟练的抛竿动着,将鱼钩甩出了老远。他这才发现老曹这根鱼竿是特制的,可以伸缩自如。他们仔细注视着塘面,当白色浮子开始下沉时,老曹兴奋地叫道:“是条大鱼上钓了。”于是慢慢地收起钓线,将鱼引到亭边,果然是条大青鱼上钩了。老曹兴奋地叫道:“是条混子鱼,有十多斤重呢。鱼也和人一样呢,有时是经不住引诱的,有的人就像鱼一样吃了别人的钓饵,就会乖乖地上钩,就被渔翁牵着鼻子跑了,最终只能成为釜中游鱼了。听了这话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红到了脖子根,他想到了他和林浩、潘晓虹的关系想到了那一万元的回扣。
“听说你想回去了?我想你不必着急嘛。我们还是联手把这出戏假戏真唱地演完,你住满十五天,算是隔离观察结束,到时你想到那儿我绝不留你。你看这儿景色多美。院外的山头上还可看到长江,鸟瞰整个城市,你会有着某种超凡脱俗的感觉。”他点点头表示同意老曹的意见。
“好了,我要先走了,晚上请你喝鱼汤。”
看着老曹提着鱼竿,拎着鱼远去的背影,他仿佛若有所思。他想多待几天就多待几天,上上网,看看书,钓钓鱼,观观景也是自得其乐呢。正好借此机会理一理这一个多月来纷乱的思绪。其实,早在一走进这个招待所,下决心交待老板的问题的同时他就通知妻将林浩给的一万元钓饵送到二三招待所来。
第六部分青梅竹马的蓝枫姑娘
妻在电话那头冷冷地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说:“什么事也未出,就是查病,治病,观察需要用钱。”
“那也要不了一万元钱呀。”
他实在编造不出什么像样的谎言来交待这一万元钱的用处。只得不耐烦地说:“这事你就不要多问了,你尽快将钱送到二三招待所来。”
妻甩给了他那句话,倒像是空洞里刮出的风那样:“我才不管你的破事呢,你这人办事一向诡诡的。我告诉你,肚子里的孩子我已做掉了。你住的那个什么二三招待所,倒像是特务机关呢,别是给双规了吧?钱我叫天奴送过来。我是绝不到这个鬼里鬼气的地方来的。好了,我挂了。”
听了妻的话,仿佛当头给了他一记闷棍,打得他晕头转向,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想打电话给妻解释解释,但是妻关机了。他又拨通了枫丹白露的家,也没人接电话。他有点心灰意冷,他仿佛看到妻那双满是忧怨的眼睛,他在毁灭了自己与金星星共筑的爱巢后,金星星带着那杂种儿子离开了他。他多么渴望自己有一个温馨的家,然而这倒霉的“非典”像是平地而起的飓风打乱了他的生活秩序,掀开了他那温文尔雅的外衣,使自己的一切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包括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这也许就是命吧。他就这么忧心忡忡地想着,不知不觉踱出了院外。
他沿着松林间的小道慢慢向山顶走去,在山顶可以远眺整个省城。春风吹暖的大地,满目桃红柳绿松青,很是赏心悦目,远处农田里菜花开得金灿灿的,衬映着蓝天白云,像是一幅画。城市的轮廓渐渐清晰,高楼林立,鳞次栉比显得生气勃勃。城郊结合部的大型化工企业集团的烟囱顶端昼夜不熄地喷着一个大大的火球,通红的火球使太阳显得暗淡,火球顶端一团浓浓的黑烟直冲天际。使蓝色的天穹弥漫着一股浊臭的黑雾。
建在江边的中日合资服装厂,因为环境污染已被市环保局勒令停产了。不知猴年马月才能重新开工,老板那投入的五百万美元算是扔进了长江,连个水花都未荡出,长江仍是平缓地向东流去。这就是人事和江山的代谢,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山风一阵一阵吹来。他感到通体舒泰很是惬意,刚才登山时出了一身汗,山风一吹顿觉凉爽。他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尽量不去看远处刺目的火球,他感到神清气爽,眼前豁然开朗。突然他气沉丹田,复又使腹中之气缓缓上升于胸腔中,对着苍天大吼一声,一股浊气喷薄而出,他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舒心。他突然想到了“凤凰涅”这一典故。通过这次“非典”风波和老板的双规事发,使他有着某种脱胎换骨刻骨铭心的人生感悟。登高望远,念天地之悠悠,感怆然而泪下。竟然徒生“不为己悲,不为物喜”之大境界。他感到以往的几十个年头实在太像是个汲汲于功利的庸蠹,钻营于粪便的蛆蝇。俯瞰眼底山川静谧的大地,眺望远处喧嚣嘈杂的大都市,他感到了自己在宇宙间的渺小。人生须臾,如白驹过隙,自己也只不过是匆匆过客而已。老板过去是何等地显赫,有如高耸入云的楼宇,一朝倾覆也不过是一黄土而已;自己过去何等荣耀,一场“非典”,顷刻化为乌有,今后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他感到茫然,撤职,罢官,追究责任,这都是在劫难逃的命运。过去自己热衷的仕途难道不是“水中月,镜中花”?他感到自己是戴着虚伪的面具在乱哄哄的舞台上行走的小丑,为了适应命运的需要,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干一些言不由衷的事。他眼前晃过的是老板、林浩、潘晓虹、赵总、常杜鹃、大鳄、华天如、娄副秘书长、海螺……等等一个一个人物,他想到的是虚伪、狡诈、丑陋、卑劣等不洁的字眼。他使劲用手臂在空中挥舞着,仿佛要赶走眼前一群营营嗡嗡的苍蝇,他要把这些人驱逐出脑海。他放眼望去,看天上翻腾变幻着的云,看眼底呼啸摇曳的松,看远处那一片灿烂如霞的桃林,看近处那一方摇翠泛金的菜地……真正是风景如画,江山多娇呀。眼前的美景和家乡的风光太像了。他产生了某种不如归去的思乡之感,他想到了慈祥的妈妈,青梅竹马的蓝枫姑娘……
起风了,远处的雷声伴着翻腾的乌云滚滚而来。他任凭风儿吹拂着自己的衣襟,他木然地端坐在那块石头上,仿佛一座凝固不动的雕像,他任凭风儿夹带的雨丝飘在他白皙的脸庞上。不一会儿,风儿夹杂着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他缓缓站了起来,迎着风雨,凝视着那团永不熄灭的火球,张开了双臂,仿佛迎接风雨的洗礼,冲刷着身上的污浊,让自己回归到自然中,摆脱尘网蛛丝的束缚,摆脱名缰利绊的羁束,才能换来内心大觉醒大自在;除去心中理还乱,斩难断的情思和欲念。天空越来越暗,惟有远方的那团火球像是一盏人生导航的灯塔在晦暗的心中闪烁。一道闪电过后,他脑海中突然间出现高尔基《海燕》中的诗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伫立在风雨中,丝毫也不想躲避退让,历经这场“非典”灾难后,他仿佛是大彻大悟了。他要从官场返回人间。
远处山脚下隐约有人在风雨中呼喊着“殷国鹏,殷国鹏”。他充耳不闻。当他踉踉跄跄、磕磕绊绊挣扎着走下山坡时,看见撑着雨伞,打着手电前来寻找他的曹主任和小戴。他们搀扶住他,他浑身颤抖,衣衫浸湿,脸色惨白。
第六部分经受不住风雨的浸淫
当晚他发起了高烧,他那大病初愈的身体毕竟经受不住风雨的浸淫,他被送到人民医院就诊。
仿佛无数只手在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使他感觉异样的温暖。他躺在松软舒适的病床上,他真想就这么永久地躺下去,享受这难得的宁静。但是那淡淡的消毒水的味儿使他想起了隔离区的病房。他睁开了眼睛,病房里真安静,那瓶注入消炎药的葡萄糖吊针,正在他眼睛的左上方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晶莹璀璨的光,亮晃晃的,晃得他眼睛有点发炫。昨夜的暴风雨过后,今晨的阳光正好透过窗纱,照射在病房里他的病床上。阳光反射的吊针瓶上,他看到了那个轻盈的身影走进病房。对,那是护士,戴着燕帽穿着护士服的护士,轻盈小巧,虽然那白皙的脸上戴着大口罩,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仍然盈现着令人心醉的光波。他是容易对漂亮女人动感情的男人,看到漂亮的姑娘他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心动。他朝姑娘笑了。姑娘回他一个浅浅的笑靥,两颊的酒窝里仿佛注入了蜜酿的酒。
“殷国鹏,你醒了?”
他笑着点点头。有气无力地笑,使他的小白脸显得很动人。
“我得了什么病?怎么又回到了医院?”
“放心,昨晚专家组来诊断过了,你得的是胸膜炎,从隔离医院出来后,你没有很好休息,思想负担很重,昨夜又淋了雨,旧病复发,昨晚高烧三十八度九,今天已退烧了,再休息休息就可出院了。”护士笑着高兴地说。
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真的得的不是非典疑似,我的“非典疑似”帽子摘了,可前些时还“戴帽出院”呢。
“是的,是真的。”护士肯定地点点头。
“那么说,前些时候是搞错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反正是‘非典疑似’嘛,就是怀疑。是‘非典’并未确诊嘛。”小护士抿着嘴笑了,他对昨晚的事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护士放下了药片,把了把他的脉搏,给他量了体温又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
一个身材壮硕,体型肥胖,穿着病号服的中年妇女,迈进了病房。她一跨进病房门,就操着那男人似的大嗓门大声叫:“哟,殷国鹏,殷副总,你又住进了医院,你瞧,我们成了病友。”
小护士端着托盘离开时,狠狠瞪了这个粗喉咙大嗓门的女人一眼,随即竖起纤细的食指放在噘起的樱唇上。中年女病号立即放低了嗓门,开始轻手轻脚向他的病床走来。那模样很滑稽,像一只蹒跚学步的熊。
熊慢慢地挪到他身边。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儿。这种香水是法国名牌“香奈尔”,喷在身上的似乎很淡,但是保存的时间很长,男士闻了有摄魂追魄的功效,但是,眼前这位女士已过了吸引男人的年龄段,在外表上缺乏炫耀的本钱。然而,她那豪爽粗犷的性格也还有着些许人格上的魅力。她是他在仕途上潜在的竞争对手肥肥副总经理,不过现在他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由于于凡总经理的调任,他的“非典疑似”,老板的中途落马,他们都失去了竞争集团总经理和董事长的资格。他的前程还要更加黯淡些,似乎绝对不构成对肥肥仕途的威胁。再说,经过这次生生死死的考验,他已把功名利禄看得淡了许多,至少躺在病床上的他目前作如是想。肥肥的到来,使他们有可能作一些交流。也使他有可能具体地了解在他隔离期间系统内发生的许多事情。在肥肥坦率而无顾忌的交流中,虽然肥肥唠唠叨叨,像是老妇女拉家常那样,但话音中已不再把他的存在看成是对自己的威胁了。在肥肥的眼中,他殷国鹏是一个值得怜悯的官场落魄者,是一只被啄得遍体鳞伤败下阵来的斗鸡。恐怕东山再起,参与角逐的机会不多了。
“你怎么知道我住进了医院?”
“你以为你是什么人?你还是当年的小蝈蝈吗?不是了,你如今是省城名人,一举一动都有人注意着,你一进医院消息就传开了。说是那个省城首例‘非典疑似’已住进了我们医院。其实,那来的什么‘疑似’,纯属虚惊一场。要不,我就敢这么闯到你的病房来和你近距离接触了?”
他听了肥肥这席话,只有苦笑。从本意来讲,他是很反感肥肥这种无所顾忌的干部子弟做派,反感她这种没有任何心理障碍,甚至有点肆无忌惮似的坦率。反感她这种大大咧咧,粗喉咙大嗓门的直言无忌,这种做派在心理上就占有相当大的压倒优势。她敢于和老板拍桌子吼叫,他就不敢。尽管吼叫后的心理优势在官场实际运作中很可能暗暗演变成劣势,但是她仍然秉性难移,一意孤行。他们活得真他妈潇洒自如,城里天生就是他们的天下,官场就是他们祖传的风水宝地,在这块宝地他们如鱼得水。相比较,他感到自己就活得很窝囊,时时的小心谨慎,处处的讨好买乖,好像如他这样的农村人就他妈的不是人,是一只看人眼色行事的小动物,或者干脆就是寄人篱下乞讨求食的小猫小狗。不过这种反感他必须小心翼翼地掩饰起来。他反问:“那你怎么也住到这医院了?”
“唉,说来话长,住到这医院的还不止我们俩,还有一个人哪。”肥肥仿佛买关子似的停了一下道:“你绝对猜不出来,香水妖精,海螺姑娘,就是那个喜欢卖弄风情的副秘书长太太,她被汽车撞碎了骨盆,也在这儿住院呢,这娘们也有今天,真正的想不到,还有郎世萍自杀听说了吧?”他点了点头。
第六部分狼外婆平时就是一副寡妇脸
“那咱们就从狼外婆自杀说起,狼外婆这人面具戴得很深,平常不苟言笑的,连老板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她对老板倒是不卑不亢的,不像你和天奴惟老板马首是瞻,老板对你们更像是对奴才,对她倒恭恭敬敬的,她是真正把着老板命脉的人。我这人呢,心直口快,浑身透明,老板自是不喜欢我的。但老板也不敢得罪我。对我就有点像是对狼狗之辈,就是吴沧浪和田沟,这两个活宝,老板的心态是敬鬼神而远之呢。可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老板的真正信任。过去我在局里是管着执法处和服饰企业管理处,管那两个没有审批权,净得罪人的处和那几家穷得叮当响的服饰厂,老板是把我排斥在权力圈之外的。我是官场边缘人,管的自是官场边缘事。到了集团我名为副总实质是在老板圈外打转的配角。不像你春风得意呢。”肥肥叹了口气,喝了口茶继续说。他只是静静地听她叙述。
她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