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3-媒介与权势-第5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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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丹佛,人们经常听见他对编辑吼叫的声音,“你们想要的是图表画家,而不是漫画家。你们自己去找一个图表画家好了。”
为了寻找卓越的人才,尼克•;威廉斯不管这样做对自己的胃口有怎样的影响,他雇用了保罗•;康拉德。他是对的:康拉德是第一流漫画家。他说过康拉德会给他们带来不少伤脑筋的事,这也是对的。几乎瞬息之间,康拉德就成了新的《洛杉矶时报》的象征,每天都刺激着旧的保守派的神经。该报有一大批富有才华的新记者,但他们多数都在华盛顿,他们可能被忽略。然而谁能忽略康拉德呢?他的影响超过了社论版,支配着报纸,他的画胆大有力,常常含有怒气,当人们的眼睛离开一幅康拉德的漫画时,没法不领悟到其中的意义。康拉德是钻进内部的敌人,他嘲笑他们,折磨他们。洛杉矶的巨头们午饭时围坐在加利福尼亚俱乐部,像二十五年前谈论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那样谈起了康拉德。康拉德天天取笑他们,取笑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他给奥蒂斯•;钱德勒造成的伤脑子的事比报馆中除了马丁•;伯恩海默(Martin Bernheimer)之外所有的人都多。奥蒂斯•;钱德勒不止一次去找尼克•;威廉斯,告诉尼克必须对康拉德采取某种,或任何一种措施。这样尼克就会尽力约束他几天。制造麻烦的潜势始终存在,没有作用。康拉德到《洛杉矶时报》的1964年又正好是巴里•;戈德华特(Barry Goldwater)竞选共和党总统提名人的一年。
第二部(三)改革的代价:《洛杉矶时报》(二)
事情越好,代价越高
如果在这个国家的某个地方巴里•;戈德华特确实拥有真正的感染力的话,那这个地方就是南加州,尤其在钱德勒家族的部分成员中间。不过,奥蒂斯•;钱德勒喜欢纳尔逊•;洛克菲勒,这和他母亲一样。诺曼•;钱德勒和洛克菲勒在一起时比同戈德华特在一起更舒坦(对戈德华特,他又不像对一些使他不安的支持者们那样厌烦)。所以由奥蒂斯提议,经诺曼同意,《时报》决定支持洛克菲勒。这是重要的决定,总统候选人的决定系于加州走哪一条道路,党分裂为自由中立派和右翼。对《时报》这是一个微妙的问题,它正在千方百计逐步摆脱旧的章法,现在却表现出强烈的亲戈德华特的倾向。奥蒂斯•;钱德勒在预选中写了一篇支持洛克菲勒的社论,父亲和儿子之间第一次出现了严重的分歧。诺曼•;钱德勒读了社论的稿子,坚持要奥蒂斯加进共和党传统的忠诚誓言,即谁赢得了初选,《时报》就支持谁。这篇社论将诺曼•;钱德勒搅得十分不安,过去儿子从未看见父亲这副模样,很清楚,陷在报纸和家族之间不是好受的事情。
“我们必须写进去,”他说,“我们是共和党,我们一直就是这样做的。”
“不,现在不了。”奥蒂斯•;钱德勒说。
“要的,现在也要,我们从来就是这样。”诺曼说。
“那么就让我们来改一改,”奥蒂斯说,“我们不能支持戈德华特,我们不能走那条路。”
“如果你不写进去,我怎么向加利福尼亚俱乐部的朋友们交代。人人都知道我们是一家共和党的报纸,这是我们的历史。我向他们说什么?”诺曼•;钱德勒说。
这已接近于命令他的儿子了。奥蒂斯觉察到无法推动他父亲再进一步了,这里是坚石,是深植于血液和报纸历史中的东西,他勉强加进了一点小小的誓言:是的,《时报》将支持党的选择,这对奥蒂斯是重要的一课。他还没有进入钱德勒董事会,家族成员信任控制股份的公司,他在加利福尼亚俱乐部花的时间不多,不明白他的父亲为他承担了多大的压力和煎烤,诺曼进行了多么艰苦的工作防止家族和公司的反叛。这些压力没有真正压在奥蒂斯•;钱德勒身上,压力没有落在他身上的部分原因是他父亲每天都在用他的身体,用他在社团内的广泛的影响和善意做他的挡箭牌,即使他自己与儿子意见不和也是如此。每当诺曼的朋友向他抱怨,而抱怨又是经常的事,他总是干脆回答,奥蒂斯是对的,而各种批评是不对的,《时报》仍与过去一样,仍是共和党的报纸。在他的思想中,这样做可以使他本人在儿子的作为与他对他的父亲的义务之间保持平衡,在现在与过去之间保持平衡。如果人们进一步加压,他们常常这样做,那他就会显示出一点棱角,仅仅一点点:“奥蒂斯是当代的人。他生活在和你们不同的世界里,他必须和时代一起变化。我们应该做的不是和奥蒂斯争论,而是出去打打高尔夫球。”
奥蒂斯是过后才了解到他的父亲在多大程度上保护了他,但是1964年他对此了解甚微,充斥他内心的,更多的是他自己的正直的情感。他的让步十分勉强,《时报》宣布它将支持共和党提名人。他的母亲对此并不特别高兴,她不喜欢戈德华特和他的那个圈子,她相信如果《时报》给洛克菲勒更多的支持,稍稍加紧推动一下,他可能赢得初选,并获得提名。当戈德华特赢得初选时,她不高兴,她将他获胜的部分原因归咎于报纸。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在狂热和愤怒的阵阵发作中通过了戈德华特的提名,这在很大程度上像是冲着新闻界来的,她感到这是一种凶兆因而变得更加不悦。
巴芙•;钱德勒对大会的憎恶,并非仅仅因为洛克菲勒,她将此事看做是野蛮人的胜利,这些人是她一生厌恶,并与之斗争的人。加利福尼亚州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正确。孤立主义者和所有的人不仅朝着纳尔逊•;洛克菲勒,而且朝着她和她的儿子喧叫。当时的社论版编辑吉姆•;巴西特在大会那天到诺曼•;钱德勒旅馆房间,送来一篇温和的、在形式上对大会选择表示赞同的社论时,只有诺曼和奥蒂斯•;钱德勒同意了,而她则怒气冲冲。部分原因是她仍然对初选中《时报》的那篇社论恼怒。此时,她对巴西特说这篇社论过于软弱。“吉姆,这篇东西完全不行。你必须指出那些人的表演多么粗俗,那些人多么危险。我们不能接受这类事情,完全不能。”她不断地争辩,慢慢诺曼和奥蒂斯改变了主意,巴西特觉察出了将要发生的事情,感到高兴,所以他下楼后写了一篇更加强硬的社论,攻击对戈德华特的选举。对此诺曼和奥蒂斯十分冷淡;可能他们同样对戈德华特怀着疑虑,但是他们已经使报纸对大会的选择承担了义务,他们和他连在一起了。巴芙对第二篇社论十分高兴,诺曼和奥蒂斯也同意了。这样,巴西特立刻打电话给洛杉矶,告诉他们拒绝头一篇社论。回到洛杉矶的尼克•;威廉斯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含义,打电话给巴西特说:“你明白将会发生什么。他们会仇视这篇社论的。”巴西特笑了,说他知道,他明白他在做什么,不过他是——威廉斯可以感到他在电话那边的笑意——奉命行事。不久《时报》的业务经理,一位对报纸一些微妙或者明朗的方针都十分有力量的人物,罗伯特•;纳尔逊(Robert Nelson)读了这篇社论。纳尔逊是一股十分保守的势力,对社论中自由主义的味道非常吃惊。他在威廉斯面前炸开了,“你不能登这东西,该死的,你不能登。这东西反对我们的全部朋友。该死的,不要登。”尼克•;威廉斯对鲍勃•;纳尔逊的若干胜利都来之不易,必须珍惜。眼前的局面没有引起他的不快。他像不知情似的对纳尔逊说,是的,这是一篇强烈的,不同一般的社论,但是它是从最高层来的。纳尔逊,给旧金山的诺曼•;钱德勒打个电话好不好?之后,威廉斯给巴西特回了个电话,这时他笑了,说,“你这个杂种,你知不知道你都给我干了些什么?我是说,业务那一边快要疯了!”
社论刊登了,像是对家族的一次攻击。和社论一起刊登的有一篇康拉德最杰出的漫画,很有感染力,是对钱德勒家族内爆炸了的神经的真实直感——一幅关于共和党全国代表大会的漫画,表现的是精神病人接管了精神病院。太过分了,诺曼的业务助手造反了,家族成员造反了。一场严重的反叛,奥蒂斯接管报纸以来的第一次,人们议论着对他发起一次挑战,议论着汇集选票。幕后是巴芙,话传出来了,说明奥蒂斯仅仅是巴芙手中的爪牙。奥蒂斯安排当天去达拉斯(Dallas)发表一个讲话,但是他不得不取消此行以稳定阵脚,尼克•;威廉斯代替他去了,他还告诉威廉斯必须对康拉德采取点措施,给他刹刹车,和他谈一谈。或者不论怎么做都行。威廉斯和康拉德和风细雨地谈了话,因为你不能命令或威胁康拉德;他只是解释了在一定时间里可以吸收多大程度的张力,暗示如果奥蒂斯完了,尼克也就完了,可能连康拉德也会跟着完。一个十分棘手的工作。总之这是十分紧张的一年。家族对奥蒂斯的挑战失败了,不过毫无疑问这个事件极大地震动了他,他渐渐懂得,尽管父亲打算保护他,但是自由是有限度的。任何事情都有代价——事情越好,代价越高。
第二部(三)改革的代价:《洛杉矶时报》(三)
东西有别,新旧难融
将报纸从一个世纪过渡到另一个世纪是一件艰难的工作,困难不仅存在于家族和读者的关系之中,也存在于报纸自身,雇用鲍勃•;多诺万和一批著名的东部记者,一批名声卓著、薪俸高昂的明星是一回事,而改变报纸的内部的官僚体制,改变报纸的审稿编辑(copy editors)、任务分配编辑(assignment editors),以及日常的编辑人员又是一回事。报纸内部没有改变的意图;报纸的内部一如既往,采访记者和内部编辑人员之间存在着往常的对立和紧张状态——所有的采访记者都认为他们最有诗意的话,他们感情上最珍视的东西,被不抛头露面的屠夫宰割了,而编辑人员则认为记者花费了过大的工作开销,过于夸大自己和自己的署名,并以此为生。除此之外,现在又加上了新的东部新闻思想和《时报》旧的新闻思想的对立,这种旧的新闻思想现在变得更审慎,以不同的态度出现,而都是报纸过去的东西。对立完全不是偶发的。尼克•;威廉斯打算改变,但他不愿意改得过多、过快。弗兰克•;麦卡洛克1960年出任了编辑主任,同时,威廉斯也希望弗兰克•;黑文(Frank Haven)留任晚间编辑主任(在向麦卡洛克提出编辑主任职务时,没人告诉他,这是一个一分为二的工作),威廉斯对这两人之间的紧张关系毫无不悦之感。麦卡洛克在那儿推动记者,而黑文则在控制编辑,放慢记者的步伐。
这两人真是天壤之别。麦卡洛克是新闻工作者的理想,他干劲十足,铁面无私,乐观向上,他在《时代》杂志时熠熠生辉,是哈里•;卢斯中意的人。他的精力不同寻常,使人无法想象他是一位案头工作者。他到《时报》后,总是跑到采访记者室,推动记者,让他们走出办公室,寻觅新闻,改变报纸的节奏。而过去,报馆里人人呆在办公室,坐等失火的警铃。他推动这些人从被动转向主动。
除了编辑之外,黑文没干过别的行道。当尼克•;威廉斯在《时报》的阶梯上缓慢上爬时,弗兰克•;黑文是他最亲密的副手。他俩有自己的语言,对对方的口味和癖好了如指掌,甚至可以无言地进行交流。在其他人眼里,黑文强壮有力、生硬,不注意时就会带上恃强凌弱的味道。他是一个有知识,但缺乏想象的人。他的天地比很多为该报工作的杰出年轻人都小,都压抑。在这些人眼里,他是一个陈腐固执的人,他们私下叫他是“勒奇”(the Lurch)[1]。不过,他是该报最好的技师,他阅读稿子的本领特别高,阅读时间长,比他的批评者们精明,这给了他作为编辑的声誉。但是,不论作为人,还是作为新闻工作者,他的社会文化信条和态度都是另一个时代的。从一开始,他和麦卡洛克就处在对立之中。
在此气氛中,人们可以感到一种没有挑明,但一直存在着的东西,尼克•;威廉斯和麦卡洛克也并非完全融洽。尼克认为麦卡洛克不完全理解这种局势中所必需的限制,不理解家族内在的微妙格局,所以他的推动过于猛烈,他本人也过于张扬,过于轻率。这种局面很快发展起来。在麦卡洛克控制的编辑中,他签署同意的,较新而又有创见的文章,在黑文控制的编辑过程中被收回,被肢解,而这些文章恰恰是麦卡洛克最喜欢的,它们不是纯新闻事实的产物,而是新闻创见的结果。对他来说,这是艰难时刻。一位朋友记得在此期间一次和麦卡洛克在飞机上的邂逅,他问麦卡洛克情况如何,麦卡洛克说:“我不得不退出,我再也受不了那种办公室政治了。”
麦卡洛克变得越来越沮丧,越来越焦躁不安,对《时报》的眷恋之情日减。《时代》杂志在他的心理背景中跃动,那是他的初恋。《洛杉矶时报》并未渗入他的血液之中,这是他没有与之斗争的部分原因。如果他将全部身心投入《时报》,他就会去找奥蒂斯,就会和黑文以及编辑人员斗争,那他肯定会胜利。他告诉奥蒂斯和诺曼•;钱德勒他准备离任,这让他俩着实吃了一惊,他俩很少觉察到记者室中的紧张状态。他们提出了若干对应的条件,包括增加工资和由他接任尼克•;威廉斯的保证。但是,太迟了,麦卡洛克已经答应哈里•;卢斯回《时代》杂志,任西贡(Saigon)办事处主任。
一年后,他在越南意外遇见了他的老朋友,哥伦比亚广播公司的戈登•;曼宁(Gordon Manning)。曼宁问他,担任《洛杉矶时报》的编辑主任是一种什么滋味?“噢,”麦卡洛克说,“就像登上了一艘巨大的,满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