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柯克作品选-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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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副水手长汤普金斯说,“我认为我有责任告诉您,水手们有极大的不满情绪。”
有几个水手点了点头。
“大伙儿对老是有水手掉进海里很不满,”他继续说,因无法抑制的激动而提高了声调,“这绝对是荒唐的,先生,要是您不在意的话,我就实话告诉您,大伙儿很是反感。”
“汤普金斯,”我严厉地说,“你必须明白,我的身份不允许我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我返回到船长那儿。“我觉得水手们想谋反。”我说。
“好,”比尔吉船长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那会叫他们多数人丧命的,当然,”他沉思着补充说,一边从尾舱宽大的老式舷窗望出去,看着南大西洋汹涌的波涛,“我估计海盗随时可能来袭,那会干掉他们不少的。不过,”——他按一下铃把服务生召了来——“请叫汤普金斯先生来一下。”
“汤普金斯,”副水手长一进来,船长就说,“请你站到柜子上面,把头伸出尾舷窗看看,然后告诉我你对天气状况的高见。”
“好的,好的,先生。”那个头脑简单的水手回答说。我和船长默默地会心一笑,交换了一下眼色。
汤普金斯站到柜子上,把头和肩膀伸出了舷窗。
我们每人抓起他的一条腿往外一推。我们听见了他坠入海中的声音。
“汤普金斯好办,”比尔吉船长说,“对不起,我得把他的死记入航海日志。”
“没错,”他紧接着继续说,“要是他们叛乱,那可就帮大忙了。我猜他们会的,迟早的事儿。这通常都会发生的。不过在我们与海盗遭遇之前,我得暂停行动,以免挑起叛乱。同时呢,布洛哈德先生,”他说着站了起来,“要是你能每个星期再丢那么一两个下去,我会万分感激的。”
三天之后我们绕过了好望角,进入了海水如墨的印度洋。我们现在的航线呈“之”字形,而天气又是那么好,我们在一平如镜的海面上以疯狂的速度蜿蜒而行。
第四天一艘海盗船出现了。读者朋友,我不知道你是否曾见过海盗船。即使最勇敢的人见了它都会心寒。它整个儿是漆成黑色的,一面黑旗挂在桅杆尖上,大大小小的帆也是黑色的,在甲板上肩并肩操练的海盗们也是一色的黑衣。只有船首赫然写着“海盗船”三个白色大字。它一出现我们的水手显然就被吓住了。那种架势连狗看了都会害怕的。
两艘船靠到了一起。然后,两条船被用捆麻袋的绳子牢牢地绑在了一起,一块跳板在中间架了起来。一会儿,海盗成群地拥上了我们的甲板,他们眼睛狂转,咬牙切齿,还在磨指甲哩。
接着战斗开始了,战斗持续了两个小时——包括中途休战吃午饭的十五分钟。那场景真是可怕。海盗与我们的水手扭打在一起,互相从后面踢屁股,互相打对方耳光,而且有很多人完完全全地火了,千方百计的想咬对方一口。我看见一个大块头的年轻海盗舞动着一块打了结的毛巾,在我们的人中间横冲直闯,直到比尔吉船长冲过去,用一块香蕉狠打他的嘴巴,他才败下来。
在两个钟头过去的时候,经双方同意,战斗以双方平手宣告结束。双方的比分是六十一分半比六十二分。
两艘船被解开了,在双方全体水手的三声欢呼声中,它们又各自开始了自己的航行。
“这下好了,”船长在一旁对我说,“现在我们看看有多少人累坏了,刚好可以不费事儿地扔下海去。”
他下到船舱里去了。几分钟之后他又上来了,脸色死白。“布洛哈德,”他说,“船在下沉。有一个海盗(当然,纯属偶然,我不怪任何人)在船的一边踢了一个洞。我们来听听那个洞的水声。”
我们把耳朵贴在船壁上。听声音是有水涌进船来。
水手们奉命用抽水泵抽水,干得那么疯狂——只有在即将沉没的船中面临灭顶之灾的人才能理解这种狂劲。
下午六点,进水孔涌进的水已达半英寸高,入夜时分水位已达四分之三英寸,而到天亮的时候,经过一夜不懈的苦干,水位已到八分之七英寸。
第二天中午水位已升到了十六分之十五英寸,而到第二天入夜时分积水已达三十二分之三十一英寸高。这情况令人绝望。假如以这种速度增加,谁都不知道几天后水位会升至多高。
那天晚上船长把我叫到了他的舱房。他面前放着一本印满数学表格的书,地上则到处丢着大张大张的写满普通分数的纸。
“船是肯定要沉的,”他说,“事实上,布洛哈德,她正在下沉。我可以证明这一点。也许要拖上六个月或几年,但要是她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是必沉无疑的。除了弃船别无选择。”
那天晚上,当水手们忙着抽水的时候,船长和我趁着深深的黑暗造了一个筏子。
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情况下我们砍下了所有的桅杆,把它们砍成合适的长度,十字交叉叠在一起,然后用靴带捆牢。
我们急匆匆地往筏子上搬了一箱罐头食品和一箱酒,还带了一个六分仪、一个气量计、一个自行车打气筒和其他一些科学仪器。然后,利用船自身的摇晃,我们把筏子放到了海里,自己则沿一根绳子下到了筏子上。在热带之夜的漆黑掩护下,我们划离了那艘注定沉没的船。
破晓的天光发现我们如同印度洋上的一个小斑点。我们看起来只有一个“·”大。
早上,在穿好衣服并精心刮了脸之后,我们打开食品箱准备吃喝。
接着我们的可怕处境显露出来了。
船长从罐头箱子里把那些蓝色的方形牛排罐头一个接一个拿了出来。我们共拿出来五十二个。我们焦急地查看着,直到拿出最后一个罐头脸都是绷着的。我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罐头全拿出来了,船长在筏子上站了起来,用狂野的目光瞪着天空。
“罐头起子!”他尖叫道,“天啦,罐头起子上哪去了?”他仆倒在筏子上。
与此同时,我用颤抖的双手打开了装酒的箱子。里面装着一瓶瓶的陈啤酒,每一瓶的瓶口都封有特别的锡箔。我把它们一瓶接一瓶拿了出来。总共有五十二瓶。拿出最后一瓶酒后,我发现箱子里什么也没有。我喊叫起来——“起子!起子!噢,老天爷开恩吧!开罐头的起子在哪儿了!”
我仆倒在船长身上。
醒来时我们发现自己仍然只是大洋上的一个小斑点。我们甚至觉得比先前更渺小了。
头顶是热带钢光闪亮的天空。阴沉、铅黑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拍打着筏子。我们身边则是乱七八糟的液牛肉罐头和陈啤酒。我们在接下来的几天所受的折磨简直无法形容。我们徒劳地用拳头砸那些罐头。我甚至甘冒使罐头盒遭受永久性损伤的风险,疯狂地拿起罐头往筏子上狠砸。我们用脚跺它们,用牙齿咬它们,还狠狠地诅咒它们。我们用手猛扯啤酒瓶盖,把它们往罐头上敲砸,根本不管会不会砸烂瓶子和浪费酒了。
全是白费劲。
接下来的一天又一天,我们问在筏子上。肚子被饥饿折磨得够呛,另外我们还没有书读,没有烟抽,甚至连聊天的话题都没有。
第十天船长打破了沉默。
“准备好抓闭,布洛哈德,”他说,“非这样不行了。”
“是呀,”我烦闷地说,“我们一天比一天瘦了。”
于是,面对同类相食的可怕前景,我们开始抓阔。
我准备了两根闭签,把它们伸到船长面前。他抽到了长签。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道,在希望和绝望之间不住地颤抖,“我赢了吧?”
“不,比尔吉,”我凄凉地回答说,“你输了。”
不过我没有必要为接下来的日子多费笔墨了——那是些在筏子上慵懒地做梦的寂静而漫长的日子,在这段时间里我慢慢地恢复了体力——此前我已被贫乏与饥饿折磨得筋疲力尽。读者朋友,那可是一段非常深沉寂静的日子,每次缅怀那个使这段日子变成如此模样的勇敢的人,我都禁不住要流一两滴眼泪。
自那以后的第十五天,我被筏子撞岸的震动从沉沉的睡梦中惊醒了。我也许吃得太开心了,根本没注意到已接近陆地。
我面前是一个岛屿,它圆圆的形状和低矮的沙岸让我马上认出了它。
“宝岛,”我叫喊道,“我的英勇终于得到了回报!”
我急匆匆地冲到岛的中央。映入我眼帘的是一番什么景象呢?沙子里挖了一个巨大的坑,一个空空的衣箱躺在坑边,一块从船上取下来的厚木板插在沙子里,上面写着这样一些字:“索西·萨莉号,1867年11月。”有这种事!这么说那些恶棍把船修好了,而且他们一定从我们一时疏忽而留在舱房桌子上的地图得知了宝岛,于是就开船找了过来,把可怜的比尔吉和我本来可以稳拿的财宝洗劫一空了!
由于对人类的忘恩负义感到恶心,我在沙子上瘫坐下来。
这个岛于是成了我的家。
我挣扎着艰难地活了下来,以沙子和碎石果腹,以仙人掌之类植物为衣,一年又一年过去。吃沙子和泥土渐渐损害了我健壮的体格。我病倒了。我死了。我埋葬了自己。
但愿其他写海洋故事的人也能写得如此精彩。
第六辑一个超级灵魂的伤心事(1)
又名:玛丽·玛什纳夫回忆录
(由机器译自俄语原文)
你常看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吗?
我可常常这样。
有时候我一连几个小时站着,凝视自己镜中的脸,对它惊奇不已。有时我把镜子颠倒过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它。我苦思冥想那张脸意味着什么。看来它在用褐色大眼睛回望我,好像它认识我而且想和我说话似的。
我为什么要出生呢?
我不知道。
我每天对我的脸问一千次,但是得不到答案。
有时候别人——我的女仆尼特尼兹卡,或男仆贾卡勃——经过我的房间,看见我在对自己的脸说话,他们认为我是个蠢姑娘。
可我并不蠢。
有时候我扑到沙发上,把头埋在靠垫里。即使这时候,我还是找不到自己出生的理由。
我现在十七岁了。
我能不能活到七十七呢?啊!
我少说点能不能活过六十七,或活到六十七呢?噢!
要是我能活到这些岁数,那我能活到八十七吗?
我不知道。
我经常在夜间惊醒,眼神狂乱,为自己能不能活到八十七而迷惘。
接着的一天
今天出去散步时我碰到一朵花。它长在河岸边的草地里。
它正站在长长的花梗上做梦。
我知道它的名字。它叫楚普夫斯卡娅。我爱美丽的名字。
我弯下身子,对它说话。我问它我的心是否懂得爱。它说它想我是懂的。
回家的路上我碰到一棵洋葱。
它躺在路上。
有人踩在它的茎上。把它踩烂了。它一定够痛苦的。我把它放进了我的胸口。整个晚上它都躺在我的枕边。
另一天
我的心在渴望爱!可我怎么谁也爱不上呢?
我试过了,可是办不到。我的父亲——伊凡·伊凡诺维奇——他块头那么大,人又那么好,可是我没法爱她;我的母亲,卡图莎·卡图莎维奇,她也同样块头大,可我没法爱她;还有我的哥哥,狄米特里·狄米特里维奇,我也没法爱他。
还有阿利克西斯·阿利克索维奇!
我没法爱上他。可我将和他结婚。我们已订了婚期。是在从今天起一个月后。一个月。三十天。为什么我没法爱上他呢?他又高又壮。他是个士兵。他在沙皇尼古拉·罗曼诺夫的卫队服役,可是我没法爱他。
第六辑一个超级灵魂的伤心事(2)
接着又一天
瞧他们是怎样囚禁我的!干这些好事的是我的父亲伊凡·伊凡诺维奇,还有我的母亲(我这会儿忘了她的名字),还有其他所有的人。
我没法呼吸。
他们不允许我。
每一次我企图自杀他们都阻止我。
昨晚我又试了一回。
我放了一小瓶硫酸在我床边的桌子上。
它没有要我的命。
他们还阻止我跳河自杀。
嗨!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徒劳地问空气和树木为什么我不该自溺。它们给不出任何理由。
可是我渴望自由,自由如那些小鸟,如它们中最小的那一只。
我注视在风中摇曳的树叶们,我想成为一片树叶。
可他们所想的只是迫使我吃!
昨天我吃了一只香蕉!呸!
接着的一天
今天散步的时候我碰到一棵卷心菜。
它躺在树篱的一角。残忍的男孩们用石头把它赶到了那里。
我把它捡起来的时候它已经死了。
它旁边是一个蛋。
它也死了。啊,我哭得多么伤心——
今天早上
我的心跳得多厉害!一个男人走了过去。他走了过去,真的走了过去。
我从窗户看见他从园门边走过,去了河边那片草地,我心爱的楚普夫斯卡娅花就长在那里!
他显得多英俊啊!没有阿利克西斯·阿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