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去呐喊或者飞-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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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心,而“远离虚妄的心”本身也是虚妄,因此“远离”的名相也必须除去。修到最后,连“除去远离”的名相也要屏除,达到离无所离的境界,在这时候,一切的虚幻无明才彻底的消除,圆满的心智才完全显现。佛家说万事万物皆是幻化而来,由此可以理解我的新纪元也是幻觉的产物,而一个人的记忆在理论上并不需要为幻觉负责任。这几年我常在失眠的时候默诵这段经文,目的就是为了忘却、为了远离。而一方面如今的林树和阳城的那个林树已是两个人,两人的言谈举止泾渭分明似乎我已达成远离的心愿;另一方面不管我怎样冲刷记忆,把记忆中的顽石销磨成小石块成鹅卵石成沙砾成泡影,它仍能让我的心情洪水滔天或者枯竭断流。这就像无论离开多远离开多少年阳左都是我的故乡我不可能抛开它一样,是骨血凝结而成的宿命。所以我的心智始终不能圆满,而我的新纪元,便是我破缺的那部分心智的家园。
我们从阳右回来后的第二个周末就是清明节,雨季还未过去,洋洋洒洒的编织着“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意境。天是灰蒙蒙的,姹紫嫣红未曾开遍便已凋零。清明节前后三天陆葭都没有来上课,孟憬在座位上坐立不安长吁断叹,一遍遍的对我说:陆葭是病了吧,她病的厉害吗,我要不要去看她,有没有人照顾她,她这会儿闷吗……我在上午对孟憬说别着急陆葭下午就会来的,在下午我说再等等陆葭明天就精神焕发在你面前了,可是明天的明天陆葭还是没有来,明天以后所有的明天陆葭都不再出现。
清明节后的第二天,我依律早起到小姨家吃了饭早早到了学校。教室里没几个人,后排有个外号叫老道的人正在海侃,前排的同学没有像往常那样用手捂着耳朵大声读书以示抗议,而是转过头听那人说话。见我进来,那人忽然刹住滔滔的嘴巴,其余的人都异样的看着我,我也看他们,却没有一个人跟我对视。我走到说话那人跟前,死盯着他说:老道,有什么事儿是我不能听的?是否需要我回避一下,你们接着说。
老道说:别这么说林树,哪儿有什么事是你不能听的。
我说:既然这样,那就说吧。
老道说:昨天晚上有人跳楼自杀了,就从还没建好的那个综合楼上跳的。
我说:放屁吧你,昨天晚自习放学我打从楼下过都没事儿。
老道说:夜里跳的,估计早就在楼里藏好了的。
我突然有些心悸,抓住那人的肩膀说: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老道笑道:你放心,不是丁琪。
我大声骂道:别他妈跟我嘻嘻哈哈的,到底是谁?
老道说:是陆葭。
此语像是当胸给我的一记电击,让我心脏抽搐眼前发黑。我颓然坐倒思绪散乱无法收拾,竟忘了兜里是空的,颤抖着手去摸烟。老道拿出烟和打火机塞到我手里,说:林树,是找这个吗?
丁琪说:灿灿你的手怎么破了?还流着血呢,要不要包扎一下?
苏云灿说:少婆婆妈妈的,跟陆葭流的那么多血比,这一点血算他妈什么东西!
孟憬动也不动,像是粘连在椅子上。苏云灿叹道:木头,去林树那儿住几天吧。
孟憬不答,双眼残烛般在昏黄的光线里幽幽闪动。
苏云灿说:打了那一针手都软了,我的心理素质跟你这准专业人士没法比。你就是心里不忍所以使的劲儿不够大,别当他是木头,就想着你现在看见的是个橡皮人。
我依苏云灿之言行事果然下针如有神,一管高糖半滴也没抛洒。我和苏云灿猛然间放松下来,都瘫在椅子上再也无力站起。
苏云灿说:轮着睡会儿吧,脂肪都他妈快熬成腊肉了。
我拉上窗帘不分日夜的睡觉,孟憬一觉醒来时我和苏云灿已换了三次班,晕头转向分不清时辰只觉得饿。苏云灿下楼买了盒饭捧到孟憬嘴边说:木头,要吃东西吗?
孟憬摇摇头,却说:有烟吗?
苏云灿大喜道:你他妈总算肯开口了,林树,给大哥上烟。
孟憬深吸浅呼一支烟抽完室内居然不见烟雾,苏云灿嬉笑道:还不知道老大的肺活量这么惊人的。
孟憬垂睑不语眼泪涔涔而下,双肩抽动却无声无息。
苏云灿说:你要哭就大声点,别这么憋着——要憋就把眼泪也憋住,哭的跟个娘们似的你算什么男人!
我说:四苏,你少说两句。
苏云灿说:半句也不能少说!木头,你以为你这样就是爱陆葭了?你成天在这儿垂头丧气的,陆葭她死了也是白死,你知道陆葭为什么死吗?
孟憬说:你知道吗?
苏云灿说:我不知道!但我想着去弄明白,不像你,就是死了也他妈是个糊涂鬼。你以前不是最听陆葭的话吗?——林树,把陆葭的信念给他听,发什么楞,让你念你就念。
我拿出陆葭的信读起来,苏云灿说:哼哼唧唧的你属蚊子的吗?你他妈大声点儿!
我高声读着陆葭的遗书,泪水不由自主顺颊而下,苏云灿抹抹眼泪说:都他妈没出息,不许哭了,有泪往肚子里咽——木头你听到了吗?陆葭让你好好学习好好做人好好活着没让你哭天抹泪寻死觅活。你他妈给我听仔细了,我的话你可以不听,陆葭的话你也不听吗?陆葭都已经死了,你还……还要……对不起她吗!
苏云灿肩膀剧烈抽动,牙咬着胳膊渗出血来,孟憬呆了呆,说:四苏,你别这样……
苏云灿喊道:我就这样!你不是要哭吗,我陪你哭个够,你太让我失望了木头!
孟憬说:四苏,你别这样,我听你的。
苏云灿撩起衣襟在脸上囫囵一擦,说:不是听我的,是听陆葭的,吃东西吧。
孟憬又在我那儿住了几天,精神渐渐好转,当着我不再哭泣,但眉宇间仍是一团愁苦之色凝聚不散。晚上失眠的时候常听到孟憬低泣的声音,我也不去管他,只是失眠的毛病愈演愈烈,眼圈发黑面色枯黄,被丁琪见了好一阵怜惜。又过了几天孟憬跟我去上课,注意力明显一刻也没有集中过。孟憬在学校里一句话也不说,沉默如文庙的石雕。
第四部分 我的丁琪第22章:后妈
“你们是什么人?找我干什么?”
我和苏云灿打听到陆葭爸爸在国税局工作,找到他的办公室,他疑惑的打量着我们问道。我也打量着他:五十岁上下的人,身材矮小,黑白混杂的胡茬从腮到颔连成一弯新月。洗的有些泛白的衣服很得体,小腹隆起,显然是长期吃喝应酬不运动的结果。眼袋很重,看来最近也没睡好。
孟憬说:这些我都知道,但为什么今年陆葭会……
苏云灿说:忍到极限了呗,林树你不该拉着我,打她个半死出了这口恶气。
我说:照目前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陆葭的心理防线也太不堪一击了。
孟憬抱着头说:怎么会呢,陆葭明明跟我说……唉……
我说:陆葭跟你说过什么?
孟憬说:她说不管那个女人对她怎么样,她都会忍着的,反正就快高考了,走了就永远也不回那个家了,还说……算了,这没什么要紧的。
苏云灿说:陆葭还说什么了?
我说:说她为了她和木头的未来也会忍的,是吗?
苏云灿说:你怎么知道的?
我说:你认真谈一次恋爱,也能猜到。
苏云灿沉默不语,孟憬以手遮面,指缝间已是湿漉漉的。
第四部分 我的丁琪第23章:有着残忍的幽默感的世界(1)
半个月过去,陆葭自杀引起的风波似已平息,大家认为她是一时气愤想不开做了傻事。孟憬日见瘦削憔悴,跟我在一起除了抽烟就是喝酒,我们由无话不谈而无话可谈。丁琪每天用功读书,很少跟我腻在一起。五一节前,苏云灿去省城参加体育生专业考试,我更是形只影单。我遵丁琪的话努力学习,却总做不到专心致志。夏小雪面临毕业分配,开始在阳城的一个小学实习,闲暇时间增多,有事没事经常去找我,给我讲学校里小孩子的趣事,我听了总是开怀大笑却自己都嫌自己做作。我问夏小雪毕业有什么打算,夏小雪说在阳城就业很难可能会去投靠在阳右教委工作的大伯。我说那你先去打下根据地我高考落榜就去找你在阳右复读,夏小雪说你学习又不坏干吗这么想,我说你何必顺着假象往下撒谎呢,夏小雪说你说什么我不懂,我说你不但懂而且懂我是泥菩萨贴了金纸架不住真火来炼。
刚摁了一下电铃,门内就现出一张满面春风的脸,那春风吹到我们身上发现季节不对立刻消散。苏云灿抵住欲关的院门,说:不欢迎我们吗?
他说:怎么是你们?
你以为是谁?苏云灿说:情书写的还可以吧,见笑了。
苏云灿五指锁住他的咽喉推入庭院,我关上门,他说:你们想怎么样?
苏云灿说:不偷不抢,就找你说说话。
他说:你要说什么?有这么说话的吗?
苏云灿说:客人来了,总得请进客厅吧,自己走,别老让我推着。
我把客厅的门反锁住,苏云灿把他摔在沙发上,说:老实呆着,我们不难为你。
他说:我想做个明白鬼。
苏云灿说:别那么丧气,我又没说要做了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就行了。
他说:我认栽了,有什么话你直说吧。
苏云灿掏出匕首把玩着,说:这态度就对了,你知道我苏云灿是什么人吗?
他说:知道。
苏云灿说:把我惹急了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信吗?
他说:我信。
苏云灿说:很好,你跟马贲在一起混多少年了?
他说:三年多点吧,我们初中时就认识,他针对你们的事我可都没参与。
苏云灿说:马贲做什么事你是不是都知道?
他说:一般他都不瞒我。
苏云灿说:你是他的死党嘛,清明节前马贲弄了乙醚干什么?
他有些惊讶:乙醚?我根本不知道这事儿。
苏云灿说:现在你知道了,马贲清明节那天干什么去了?
他说:我不清楚。
苏云灿说:那你就想办法清楚——你们家挺幸福的,你有个妹妹是吗?
他把梳的条缕清晰的头发挠的蓬乱,哑着嗓子说:你别乱来。
苏云灿说:那要看你合不合作了,我刚才说了,把我逼急了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你最好真的相信。如果不确定,就去考证一下我的历史。再说了,以牙还牙向来是我行事的规范。
他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云灿说:别搞的好像你有多笨似的,有的事我们都明白,用的着挑明吗?
他说:我知道了,我会尽力的。
苏云灿说:如果你走漏一点风声,或者我们哥们有任何不测,我想做的事会有人来替我完成的,现在挣钱那么难,雇个把人做点什么出格的事并不困难……
他说:你用不着说这么多,我知道该怎么做,你保证我家人的安全就行了。
苏云灿拍拍他的肩,说:果然是聪明人,三天时间够吗?
他说:可以了。
我看着他的衰样有些不忍,说:你好自为知吧。
这几天喝酒成了苏云灿的主业,我问已熏熏然的苏云灿:你干吗那么吓唬他?
第四部分 我的丁琪第23章:有着残忍的幽默感的世界(2)
苏云灿说:我没有吓唬他。
我说:如果事情真像我们想的那样你又能怎么样?
苏云灿说:我早就说过了,不惜一切代价,这一辈子值得你把所有都压上去的事并不是很多,除了你们我没有兄弟——谁砍我的手足,我要谁的命。
苏云灿醉眼迷离而执着,我忽然觉得我并不了解这个跟我掏心挖肺歌哭与共难分彼此的人,由此推论我很难说我了解我自己,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人的走向,真的很难确定。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将要做什么,苏云灿说顺其自然,我想也就顺其自然吧,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清明节那天马贲不在阳城,去了哪儿他没说。买乙醚是为了做一件解恨的事情,做什么事情他没说。
三天期限已到,他给了我们上述交代。
苏云灿说:我是认为你什么都没说,还是认为马贲什么都没说好呢?
他说:信不信由你了,我绝没有跟你们打马虎眼的意思。林树是个明白人,应该知道我没扯谎。
苏云灿说:少拍马屁,我就不是个明白人了?
我说:马贲跟你说这些事时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一直在笑,他好像在努力回想:笑的很古怪。
我说:马贲对陆葭自杀的事有什么反应?
他说:马贲说那是意料之中的事。
我说:真的是这么说的?
他说:不敢骗你。
苏云灿说:让我知道你说了半句假话,你会死的很难看。
他说:我爸正在考虑调动工作的事,我会极力劝他离开阳城的。
苏云灿说:好好的走什么?
他说:就算你肯让我留在阳城,马贲也不会答应的,这个是非之地我是没法呆下去了。
我说:那就祝你一路顺风吧。
他注视着我,眼神颓唐,苏云灿说:都祝你一路顺风了还不走?
他说:林树,你给我个保证吧。
我说:替我们弄清楚马贲清明节那天究竟去哪儿了,呼给苏云灿,以后无论有什么变故都没你事了。
他说:别人都说你守信用,我信你。
他走开后苏云灿说:看来你比我的声誉好多了。
我说:狗屁,扣个大帽子让我翻不了身罢了,从他那儿也得不到什么了,就放过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