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下去呐喊或者飞-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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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我知道她在,你让她接电话。
那人说:不在就是不在,我挂了啊。
我说:你挂我会再打。
那人说:我拔了电话线。
我说:你能拔多少天?
那人说:你再胡搅蛮缠我就骂了。
我说:丁琪允许你这样做吗?
那人停了一会儿,说:丁琪已经跟你分手了,你还这么缠着不放,不觉得恶心吗?你可能不觉得恶心,但我们确实恶心的受不了了……
听筒从耳边滑开,脑子里嗡嗡震响。电话里的骂声越来越激昂,我摸出烟却掉在地上,捡起来点着,尽我最大的肺活量吸了口烟稍微平静,只听那人说:还不挂电话吗?没想到世上还有这么喜欢讨骂的人。
我说:丁琪在旁边是吗?不要骗我,我知道的。她不在你不会骂这么狠。
那人顿了顿,说:是。
我说:这是丁琪的意思吗?
那人说:是我的意思,她不反对。
我说:让我跟丁琪说句话好吗?一句就行。
那人的声线变弱,说:他要跟你说句话。
趿拉着鞋的声音由远而近而停,丁琪轻轻的叹息传来,我说:你真的讨厌我到这个地步了吗?
丁琪说:对不起。你还不了解我吗,死心吧。
忙音响起,我挪动麻木的双腿。刚下过雨,地湿路滑,步子有些踉跄。无力稳定重心,我跌倒在地,也无力爬起。在地上躺着我想我了解的丁琪,忽然明白自己的行为很蠢。如丁琪所说,我了解她。丁琪是个固执的人,丁琪做什么都是一阵暴风,丁琪认准了的事就绝不会回头绝没有商量的余地。当初跟我谈恋爱时朋友不赞成老师阻挠但丁琪不顾一切,不顾一切的跟我在一起不顾一切的对我好。现在要结束这段感情,丁琪仍是不顾一切。丁琪从来不顾忌不考虑是否会被伤害是否会伤害,我从中得到过充盈的幸福,也得到了应该的伤痛。丁琪根本没变过,我只是在她的初始状态里糊涂的挥霍着有限的过程。这一发现让我想哭,却没有了泪。晚秋的风已有了冬天的意味,我靠墙站起蜷着身子,望着远处光秃秃的树想:它的风华去的好快,这一年去的也好快。
那夜我的眼发烫,但始终没哭出来,抱着丁琪送我的小熊抽烟到天明。
丁琪的回信到了,那是丁琪写给我的惟一的一封信。那封信已不在了,但我永远也忘不了信中改变我的一些话:我喜欢阳光的味道……你是个太情绪化太激烈的人,你必须学会如何平静的面对生活。……学习是最重要的。你总是用故作的自信逃避自己的不自信,也许你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没必要在意,但你一定要证明给自己看……或许我们都错了,那就让我们冷静的思考一下错在哪儿……让你的生活变得正常,像别人一样。现实不需要你所谓的特立独行……
这些话在我没有丁琪的复读生活里,成为圣经。
第五部分 孤独哀伤分手(3)
班里每个月都要调整座位,完全按名次排列。班主任把前十名组成一个长方形放在前半段教室的中央。我从未出过那个方阵,身边的人也很少变动。我和他们在一起讨论学习上的问题,发现这种我以前嗤之以鼻的事未尝不是很惬意。长久以来对好学生的反感不翼而飞,不止是由于我也是好学生了,还因为我觉得他们的生活平静,而那正是我在规划奠基的生活。我们有时也闲聊,我听他们口吻鄙夷着谈论坏学生但从不发言,他们问我的意见我只是笑笑。他们认为我的过去和他们的过去一样我予以默认。我不想提过去,苏云灿的传呼我从来不回,他给我写的信我只打开过一封。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不怎么用功稍显蛮横的人常跑来问我题,因为我见了他们总是微笑。有人拍着胸脯说林树有谁欺负你了就找我我给你出气,我说一定依然微笑。我变得对什么都无动于衷都缺乏热情,情绪偶尔失控的时候就抱着那只熊抽烟,看丁琪的照片,忍着泪。不哭,仍是我的原则。
烟越抽越多,觉越睡越少。我本就不佳的健康状况急剧滑坡,扁桃腺的炎症经久不消,导致我经常低烧连绵。夏小雪常强制性的给我量体温,然后逼我吃药,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她的照顾,也不敢感谢。夏小雪最讨厌听我说的就是谢谢。关于我和丁琪分手的事夏小雪只是在听我说时表示了震惊:怎么可能呢?——你别太伤心。便再没说过其他的话,再也没跟我谈起过丁琪,好像丁琪从来就不曾存在,就像当初她绝口不提苏云灿那样。
老姐来看过我两次,在入冬和入夏的时节,给我送过冬和过夏的衣物。老姐说咱爸知道了你在这儿的情况,很高兴。我说是吗。老姐说你怎么笑的那么怪,我说没想到咱爸哪儿都有同学。老爸的高兴物化为人民币,我的拮据景况得到缓解。
我不再刻意的不去想丁琪,对丁琪的想念化作我的世界里四分之三的海,波澜壮阔,深不可测。我常陷入思念无法自拔,尤其当我生病的时候。对抗病痛我就默念丁琪的名字,想象着丁琪就在我身边,想象着我就握着她的手,听她哼着歌儿。这种自欺使得我喜欢上生病,喜欢发烧时模糊的神志,糊涂着我才能感觉到丁琪。我隔上几天就给丁琪写信,写完了就从缝隙间塞进抽屉。那个抽屉的钥匙,被我扔了。
于不经意间我也想起孟憬,一点一滴的理解着他的哀恸。
想起孟憬已连带不起那么多的情仇,过去的就过去了,过去的就过去吧,孟憬在我意识中出现总是伴着苏云灿常唱的郑智化的《游戏人间》的歌词: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反正都是没把握,不必太强求。
感觉时间还是那么飞快,把高考追赶到我面前。六号和七号晚我都没睡着,提着一袋咖啡晕晕乎乎的进了考场。一有困意我就狂喝咖啡在心里狂喊丁琪。不知咖啡和丁琪哪个更能醒脑我一场比一场晕但考的一场比一场顺。七号下午交了英语试卷我笑的很开心,我知道大局已定。当晚我还是睡不着喝了一夜的酒,吐了几次。八号中午我终于倒在床上没了知觉。一直到第三天下午醒来,看见夏小雪巧笑晏晏。
我粗略的估了分,志愿表上只填了北方的N大。夏小雪说:我听大伯说N大在走下坡路呢,你可以选择的学校很多,考虑一下别的吧。
我说:我可以选择北大清华吗?不能。我不敢冒险。说说你所知道的名牌大学。
夏小雪扳着指头数,说了北大说了清华说了F大又说了然后就说了N大和南方的两个大学。
我说:N大的名气还够大,不是吗?足够用来虚荣。
夏小雪说:是。但你为什么不选F大或者南边的。
我说:不喜欢。
夏小雪说:不明白。
我说:你明白的,干吗不直说呢,N大离丁琪最远。
我快要离开阳右的时候,夏小雪来帮我收拾东西。我把那个没有钥匙的抽屉撬开,整理里面堆叠的信。把所有的信装进一个文件袋,抽屉里还剩零碎的几片纸。只有一个纸条上有字。我逐字看了许久,说:小雪,这是你放进去的吧?
夏小雪说:对不起,是我撕下来的,那个时候你刚开始复读,我怕它会影响你的心情。
我说:谢谢你。你都看了?
夏小雪说:看了。你别责怪自己,这事儿也怨不得你。
我说:我一个人抽根烟行吗?
夏小雪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关上。我点燃那张纸条,就着火点了烟。纸条是孟憬写的,和去年十一我看到的那个纸条是一个整体。孟憬说阳城扫黑把阿伦所在的那个团伙端了,审讯的时候鼓励相互揭发,因此有了许多意外收获。狗咬狗的结果是这个团伙的一些警方没掌握的抢劫盗窃强奸案浮出水面。受害人包括陆葭。
我抽着烟把过滤嘴咬的不成样子。陆葭的事只是他们犯下的那么多案子的不算太起眼的一例。但对于我们,却意味着全部。阿伦神秘的笑容孟憬的避而不见苏云灿的失约一直是我心中的谜,过去我常想总有一天我会明白的。现在事实证明我是对的,但我却宁愿永远在真相之外游离。
不知不觉烟烧到了手指,一阵剧痛烟蒂掉在脚边我狠狠辗灭。那会儿我很想自己是那个烟蒂。
在阳右的最后一个下午夏小雪说:陪我去人祖庙吧。
人祖庙仍旧是我印象中新鲜脂粉压不住的老态。伏羲和女娲神圣的眼中透出无奈我觉得他们还记得我和丁琪,还记得我们的誓言。
我们在大殿里站着,一个抱着签筒的人过来,依稀是去年见过的眉目。他说:签很灵的,抽一根解解看吧。
夏小雪说:是算命吗?
解签人说:签是算不出命来的,只能给你指条路,靠个人去领悟。
夏小雪拈出一根竹签,也不看,递给解签人。解签人看罢有些不安。夏小雪问道:签不好吗?
解签人说:重新抽吧,这根错了。
夏小雪拿过签,我瞟了一眼,空无一字。夏小雪的甜笑有些发苦,说:没错,就是它了。
解签人把签筒转向我,我说:“夜深风竹敲秋韵”怎么解?
解签人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书,说:是我们庙的签吗?
我说:是,我自己看吧。
找到“夜深风竹敲秋韵”的条目,签词下只写着:
玉楼春
欧阳修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
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
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我只觉眼前茫茫然除夕夜般的暗,有许多脸孔闪烁如远方缥缈的焰火。孟憬信中的话在我耳边震荡:我们这样迷途,是因为年轻吗?
晚钟悠悠飘来,我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累,双膝一软,拜倒在蒲团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