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啸林秘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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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说到哪里去了,您能来这儿,我们就很高兴了。不 过有点不巧,带的几包乌烟已弄光了。”
听到乌烟光了,她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这回要空手而归 了,自己也等着吸几口呢!正这么想的时候,又听对方说:
“夫人亲自来取,小侄总不好让您空手归去呀!这样吧, 之充,你跑一趟,把我存在那儿的云土再取回五两。之充这一 去一回,恐怕要一个多时辰。夫人有事,不便久等,请先回, 小侄送到府上……”
“不,不不,我没什么事。陪你说说话,个把时辰一歇歇 时光。只是让之充跑一趟,不好意思!”姨太太爽快地表态。
张向李使了个眼色,李匆匆走了。
这婆娘虽是六十老头的姨太,年纪却不大,仅三十四、 五。她看着张啸林人高马大,虎背熊腰,心里早就喜欢上了。 如今一男一女独处一室,自然心驰神往,想入非非的了。张啸 林却装作莫知莫觉,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些元关紧要的闲话。后 来似乎突然想到她也喜欢抽几筒乌烟的,便轻描淡写地问:
“我这儿还有剩下的几只烟泡,夫人要不要香几筒……”
“好呀,你这个鬼东西,怎么不早说?”她更加来劲了。
第一章 横行乡里,摆出纨裤子弟的派头四、家仇新恨,各为知己报深仇(3)
于是两个同入里间,一齐躺到床上,面对面地向着烟灯, 就着灯头,烧起鸦片来。几筒烟一抽,姨太太红光满面,全身 亢奋,有意拿话来挑逗:“哎,现在又没有旁人在,你就甭夫 人夫人的叫,让人听起来多别扭啊!”
“那我称啥?”张啸林用眼斜了斜她!
“就叫我小名阿宝好了。”这女人娇娇欲滴。
“阿宝?”
“唉!她甜甜地答了一声。
“那我明天到府上,在田老先生面前也可以这么叫吗?”
“你呀,真坏!老头子原是个醋坛子,如今不中用了,醋 里掺上水。”说着,哈哈地笑了。
她乜斜着眼,看着张手上的一枚戒指。张故意装作难为 情,别转脸去。她可忍不住了,干脆把当中的烟灯挪开,解开 自己上衣,露出雪白的酥胸。把张的头扳转来。张也转身,一 把抱住她,亲嘴,双手不停地动作。他忽然停住手,接着拉过 被子盖住她身子。自己背过身脸去,自言自语:“不能,不能 越礼。不能害你,也不可害我自己。”
她可耐不住了,伸出藕段般白嫩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脖 子,闭着眼睛不住地喃喃请求着:“快上来吧,快呀!”
他知道火候到了,便问:“阿宝,你真要同我做夫妻?”
她点头如捣蒜。
“老头怎办?”
“慢慢想法子打发了。”
“你不可哄我。”
“要是哄你,天诛地灭!”
就这样,一个紧,一个慢。一个难熬,一个却迟迟不动。 当然,最后还是两人合在一起,如愿以偿。他问她那五十两 银子可保管好,不要让长胜与他的媳妇偷了去。她说不会的, 银子锁在眠床柜里,加了两道锁,万无一失的。接着又把阖家 一致同意卖田的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话讲完了,事也干完了。
他退下自己手上的戒指,套在她的指上。
这回,妇人捞回喷喷香香的三两云土,又戴归一枚金戒指 ——到家门口,把戒指退下塞进裤裆袋里藏好。从此,这妇人 吃里扒外,恨不得田老头早些死掉,而老头子还蒙在鼓里。
田家少爷田长胜,在张啸林的小巷里赢了几盘,赌瘾大 发,每天晚上必到。先是麻将,后来推牌九,接着干脆押宝。 花样时时换,手气每下愈况,赢少输多。后来赌红了眼,一夜 工夫输掉五十两。几个赌棍围着他,剥掉了他的丝棉袍子,还 不让回家。时令已交小雪,穿着单布衫冻得嗦嗦发抖,跑到里 房,向正在呼呼大睡的张啸林求救。睡眼惺忪的张,装着关怀 口吻责骂了他一通,低头想了老半天,勉强地说:
“你这个人啊,我叫你早点歇手,就是不听。外间这些 人,你得罪得起吗?我手头银子倒有五十两,只是不能借……”
听到银子有,田长胜如落水人抓到毛竹杠子,又听得不能 借,身子凉了半截,手里的毛竹变成了稻草。到了这个田地, 也顾不了什么身份与体面,扑通一声跪在张的床前,不起来。
“哎,”张叹了口气,“真正是碰到冤家了。勿是不肯借, 实话告诉你吧,这五十两是杭州一个寺院托我在此间买田用 的,并非是我自个的钱,可以随便作主。”
田长胜眼珠子骨碌一转,自家在烟雨楼后边不是有十亩水 田吗,何不卖了它抵这赌帐,躲过这难关,以后再设法捞本买 回来。经不起田长胜的哀求苦缠,张啸林只好答应。当下由卖 方亲笔写下田契,画了押。外间三个赌棍作了中人,也在田契 上画了押。于是四个赌客,各得其所。
田长胜临走时,再三关照张,卖田事暂不透露给老头子, 不然,家里闹成天翻地覆。
几经周折,用了些银子,终于打探到娄的下落。
打从楼外楼失身以后,娄丽琴被藏在清波门内仓桥边上一 个临河的独家单院里。起先,两个打手守住门口,后来见娄丽 琴对钱彪百依百顺,钱觉得这小娘们已经归心,防范不怎么严 了,只派一个崩牙女人监视。安插了个厨子,既烧饭做菜又兼 看守。她像关在樊笼里的金丝鸟,有翅难飞。娄丽琴是个聪慧 的女人,她自知身陷虎窝,阿虎又生死不明,一时也难以脱 身,不如装作衷心归顺的模样,慢慢思量脱身复仇的计策。
她对钱彪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生米已成熟饭,你要 怎的,我都依你。只是一件,我求你。在床上,别一夜来几 次,我真的吃勿消。”
钱彪听了哈哈大笑,“别的女人来一场不过瘾不解渴,怎 么你嫌多?”
“我身子弱,受不了。”
“你甭担心,到老子搞厌了,一夜一场也保不稳哩!”
娄丽琴讲的是真话,钱彪真使她受不了。第二天起床后, 用热毛巾捂上刻把钟,兴许消肿解痛。后来干脆老着脸皮,仰 躺着叉开两腿,命崩牙女人捂热毛巾服侍,想以此气走她。
却说李弥子得到这么个大好消息,便变着法子打扮成串街 走巷的货郎,摇着拨浪鼓,一路吆喝着:
哎——
货郎送货到门庭,
胭脂香粉绣花针;
五色丝线玻璃镜;
玉镯银簪货色真!
咚咚咚!
李弥子拿腔拿调地叫卖了几天,院子里毫无反应。到第三 天晌午时分,院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崩牙女人探出头来 喊:“老货郎,有绣花鞋样没有?”
“有,有有。”
“你等一下,有人要看看纸花样。”说完,崩牙缩进头, 门又关上。
过了会儿,门又开了,崩牙引着娄丽琴到门口。李弥子 从挑箩里取出一叠剪纸花样,递给崩牙,同时取下头上的毡 帽,当扇子扇着。跟在崩牙身后的娄丽琴见到丈夫的把兄 弟,眼睛一亮,鼻子发酸,眼窝生潮。但她随即咬牙忍住, 向对方眨了几下眼,示意他当心别引起崩牙的注意。随机应 变地说了句“嫂子代我捡一双纸样吧”,便低头看货郎担上 的丝线。
“洋红的有吗?”
“洋红丝线抢手货,刚卖完。要是小姐买,我明早送来。”
第一章 横行乡里,摆出纨裤子弟的派头四、家仇新恨,各为知己报深仇(4)
“明早来,代我买把张小泉百年老店的剪刀,大号的,剪 厚布头用。”娄丽琴关照。
“好来!”
李弥子趁找还纸花样钱的当儿,将一个小纸团塞在娄丽琴的 手心里,转身挑起货担,摇着拨浪鼓,咚咚咚,拉长吆喝声,走了。
他边走边想:她要张小泉大号剪刀干啥?莫非用它来自 尽?看她气色,不会。她看了我的纸团,更不会。
照着吩咐的老时光,李弥子送货上门。自然又是崩牙盯在 身边,娄丽琴捏起锋快的大剪刀比试了一下,点头满意;再接 过洋红丝线,略瞧了瞧,交给崩牙收着。从丝棉袄里掏出两块 龙洋,丢在货担上。
“小姐,我们小本生意,这龙洋找不开。一共是一块三, 还您一块,再给我三只角子吧!”李弥子变着法子找单独说话 的机会。
“嫂子,你到里屋抽斗里取三枚角子来吧,”娄丽琴将崩 牙支开,急速塞过去一只纸团,低声地说:“我的打算在这上 头。叫他放心,多则一月,少则十来天,我们会见面的……”
她见崩牙来了,便不吱声,低头在货担上乱翻一气,装作 看货。
两个纸团,大起作用。当娄丽琴从纸条里得知丈夫安然无 恙,如今正在嘉兴呆着,她修改了复仇计划。这会儿的李弥子 三步并作两步,找个僻静地方,展开纸团一瞧,上面写着:
夫君无恙,甚慰!妾身虽处牢笼,心念亲人。复 仇、脱身,容妾相机行事。今托你买小舟一只,夜间 泊于仓桥下,及到我上船,不可有误,千万千万!
李弥子读后,一边派人飞告张啸林,一边筹办船只事务。
却说张啸林接到妻子下落的信息,自然高兴,但又觉得嘉 兴非久留之居,进攻田家的计划要加紧实行。事成之后,远走 高飞。正在这么盘算时,田长胜踱进门来,像一只瘟鸡,耷拉 着脑袋,哭丧着脸,闷了半天,才嗫嚅求告:“田大哥,再救 一救我吧,借些银两,让我翻翻本……”
“长胜老弟,大哥不是开钱庄的。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 身难保哇!”
“总得替小弟想个法子呀!”
“法子倒有一个,看你敢不敢。”
“敢,敢敢,只要能弄到款子,我什么都敢的!”
“有种的。附耳过来!”
张啸林在田长胜的耳根上,如此这般地嘟哝了几句。田的脑 壳摇得拨浪鼓一般,连连说:“不成,不成!这不是偷了吗?”
“别说得这么难听。拿自己的东西,怎么好说偷呢?”
姓田的被问得无话可说,除此之外,又无门路可以弄钱, 便照着张啸林办法,瞅个空,将自己娘子的与姨娘的首饰匣捞 了出来,内中的金银玉器确实不少。张代他变卖了百来两银 子,让他在赌桌上几天几夜地威风着。
再叙杭州那边,娄丽琴坐在窗下一门心思绣花做拖鞋,在 钱彪以及他的手下人看来,她是跟定了钱塘虎做押寨夫人了。 有一天,钱彪被人请去吃酒。夜深听得开院门声音,娄丽琴知 道他归来,急忙躺到床上。喝得醉醺醺的钱彪,推门进房,见 床上仰躺着的妇人睡熟了,便踉踉跄跄地过去亲嘴。妇人忍着 喷来的一嘴臭气,不声不响。钱彪伸手抓起被子一掀,霎时 间,性欲大发,三两下甩掉自己的衣裤,如虎狼扑向羔羊,气 喘吁吁地动作起来。妇人亦一返平日的冷漠态度,使出挥身的 解数,紧紧地抱住他,这上下配合,搞得他精疲力尽,一泻千 里之后,被妇人掀下身来,躺在一边直喘粗气。妇人便去枕下 摸出一块事先备好的手绢,扪在他的鼻嘴上。不一会儿,这只 钱塘猛虎就被蒙汗香蒙住了。用绣花针扎扎他,醒了,但已动 弹不得。
这是娄丽琴精心设计的一招,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 身:“在楼外楼,麻了我,今日我也麻翻了你!”
她穿好衣服,从床底下拖出包袱,一手操起那把张小泉 百年老店出品的锋利无比的大号剪刀,另一手捏住他那根恶 贯满盈的“虎鞭”,咬着牙,咔嚓一声,齐根剪了下来。顺 手用一块红布把这根“虎鞭”与剪刀包了,塞进包袱,悄悄 地逃出虎窝。她摸到仓桥桥堍边,已有一只乌蓬小船等在那 里了。
当田长胜赌得昏天黑地时,娄丽琴与李弥子到了嘉兴。患 难夫妻相见,自然悲喜交加。她把自己被劫,被幽禁,报仇雪 耻的事儿叙说了一遍。说到伤心处,呜呜地哭了。边哭边取出 红布包,让丈夫验证。
“怎么不结果了他的性命?”丈夫有点不满足。
“要是杀死了人,官家定然画图形捉拿,会闹得我俩不安 生,”妻子好言解释,“再说,杀人我也不敢。”
“你到底是女人。俗话说,无毒不丈夫。要是碰在我的手 上,非结果了他不可!”
“张啸林把这儿的事说了一遍,当下商量定当:娄丽琴另觅 僻静小屋暂住,勿在街市上露面;田家的事,即刻动手。
傍晚,连台好戏《火烧红莲寺》开锣之际,张啸林在晚 香楼请客。田家父子与两个女眷也到场。另外还请了作中人的 三个乡绅。在酒席间,田家当堂写下南湖边上十亩水田的卖 契,三个中人也在契约上画了押。
这边请客,那边从杭州回来尚未露面的李弥子却在发挥特 长,飞檐走壁跃进田家,将交田观林保管的五十两银子、田家祖 上留的地契、房契,连同古代大画家米芾的两幅山水,一扫而空。
第二天,田家失窃闹得沸反盈天乱成一团麻的当儿,张啸 林却登门慰问,并悄俏地告诉姨太太阿宝:前些日子,少爷已 将烟雨楼背后的十亩水团卖了。
阿宝听了,“哇”地一声哭着抱住面前的情人,痛哭不 己。外间的田老头听到哭声,奔进来一瞧,见姨太太泪人般倒 在田春林的怀里,便七魄生烟,火冒三丈。又加上儿子偷卖田 地事,只觉得眼前一黑,急火攻心,两腿一软,倒在地上。家 人七手八脚地救起,抬到床上。张啸林上前掐住老头人中,过 了刻把钟,才渐渐缓过气来,苏醒了。张着嘴,发出吭吭响 声,舌根僵硬,绕不过弯来——这老头中风了。张啸林以晚辈 身份,帮着姨太安排家务:差人去请城内名医,叫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