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雨夏雪-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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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肖楠刚想用电子遥控车锁，将车门锁上，却突然被王思璇拦住了。原来，那个装文件用的黑色的文件夹，被她忘记
从车子里拿出来了。
　　　　两个人，在西餐厅临窗的座位上刚坐稳，服务小姐就送来了餐谱。一切都是按老规矩，王思璇要了两份法国牛排、
两份罗宋汤。外加一份沙拉和一份非洲烤鱼。如果在以前，肖楠还会再追加上一瓶法国红酒。但今天的气氛，不同于往
日。就连肖楠最喜欢喝的罗宋汤，到了他的嘴里，也没有品出一点点的味道。
　　　　在两个人快要用完西餐的时候，王思璇终于把那个装文件用的黑色的文件夹，递给了肖楠。肖楠早已经知道了里面
装的是什么东西，那一定是日本公司方面发给他的传真。不过传真上的内容，他不看是不知道的。总之，在这种时候，
他早已经预感到不会是什么好的事情。要不然，王思璇早就急着拿给他看了。
　　　　传真是日本公司那边的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的总务部长森冈俊夫亲自发给肖楠的。大意是，不想让肖楠去日本参
加後藤社长的葬礼。因後藤社长的不幸辞世，会社接下来要进行新社长的选任。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驻海滨市商务代
表处的业务，暂时被告知终止，等待日本会社方面的新的安排。肖楠自从加入到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后，很快就被会
社派回了国内，他对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内部的很多事情，都是一无所知的。肖楠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他只有等待
来自会社方面的消息。

74。生死两难
　　　　肖楠在等待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对设在海滨市商务代表处的下一步的工作安排意见，还没有明朗化之前，他与
王思璇两人简直就像两个无家可归的孤燕一样，度日如年。比起肖楠，王思璇是可进可退的。她与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
社驻海滨市商务代表处，签定的是临时聘用合同。所采用的方式，也是一年一签的那种。而肖楠就不一样了。他是在回
国前，在日本办理的就职，如果有什么不测的话，他是没有退路的。最让他担心的就是，由他出面与国内厂家所签署的
那些商品的出口供货合同。
　　　　肖楠想，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对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驻海滨市商务代表处今后的工作，是会做出明确的安排
的。然而，肖楠只想了好的一面。令他无法相信的是，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最后作出的决定是，终止撤消後藤海外
贸易株式会社驻海滨市商务代表处。而对肖楠下一步的工作安排，也没有明确的做以说明。
　　　　肖楠曾经多次打电话，或发传真给日本国内的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向会社陈述自己的想法与要求，但都没有得
到任何的答复。肖楠想，自己手里拿着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的就职签证，在设在海滨市的代表处宣告撤消以后，按道
理，是应该被会社安排到日本国内的公司工作的。
　　　　他就此事，用电话向日本的入国管理局进行了相关的咨询。得到的回答是，肖楠的就职签证，马上就快要到一年的
期限了。如肖楠就职的所在公司，不按期向日本入国管理局，提交肖楠签证的续签的有效资料，将被入国管理局按自动
放弃，而将肖楠的就职签证，判为作废。尽管肖楠想回到日本去办理签证的续签手续，可是，如果没有肖楠就职的後藤
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向入国管理局提供的相关文件，肖楠虽持有有效签证，也是无法入境的。
　　　　此时的肖楠，就像似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他在万般无奈之下，迫不得已向海滨市的一家律师事物所的律
师，咨询了相关事宜。他想如果实在不行的话，他就借助法律的力量，来帮助自己解决所面临的问题。可是不问则已，
一问才知道，若想通过法律的手段，来解决自己的问题，简直是太麻烦、太过于烦琐了。
　　　　而且，提出这样的国际诉讼，所需付的费用，都是按国际惯例，以美金进行结算的。从起诉到受理，需要一个很漫
长和烦琐的过程。而且，光在这上面所耗费的时间和费用，也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承受的了的。肖楠，无论如何也想不通
的是，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为什么在後藤社长突然去世后，就改变了当初的一切了呢？！这究竟是为了什么？！肖
楠在咨询了律师以后，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他没有把自己所面临的这一切，告诉给他远在另一个城市的妻子李梦妮。
他怕妻子，跟着他一起绝望。
　　　　肖楠彻底地绝望了。这次他终于想到了死。他以前曾经经历了事业上的失败和失去自己最爱的人，他的母亲。在那
种绝望与悲痛万分的日子里，他硬撑着走过来了。可是今天他再也无法鼓起生存下去的勇气了。因为他再也看不到了自
己有任何的希望。他不知道自己上辈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样的伤天害理的事情，老天会这样对待他。
　　　　冬天里下雨是很冷的，那种寒冷，要远比下雪还要冷。可是，有人见过在炎热的夏天里下雪吗？！一定不会有人说，
那是真的，因为那是违背自然规律的。但，肖楠却看见了。他所经历的这种不幸，不正好比在炎热的夏天里，下了一场
漫天的大雪吗？！
　　　　肖楠之所以从死亡的边缘被拉了回来，这都要归功于王思璇对他的拯救了。王思璇在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宣告
撤消後藤海外贸易株式会社驻海滨市商务代表处的决定以后，她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和肖楠一起处理了一些很棘手的，
肖楠曾经代表会社签署的由诸多商品出口合同所引起的各种纠纷。王思璇很理解肖楠现在的处境，同时，她也很感激肖
楠当初能在那么多的应聘者中录用自己。
　　　　现在这种时候，应该是她回报肖楠的时候了。处理完出口合同上的的各种纠纷，肖楠感到自己的身心，异常的疲惫。
他以前是从来不吸烟；也不喝烈酒的，但王思璇现在却看到了他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不仅疯狂地吸烟；还毫不节
制地喝着烈酒。眼看作为设在海滨市四星级涉外酒店的21层的商务代表处，就到了该付下一个年度的房费的时候了。肖
楠现在的心情，真的可以用心如死灰来形容了。
　　　　肖楠常常在王思璇外出，帮他买吃的东西的时候，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他隔着房间21层的窗户向下望去，他发现
马路上，行走的车辆和行人都变小了。他想，他自己只要把窗户轻轻打开，然后纵身向下一跳，一切的烦恼与忧愁，就
都会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里，灰飞湮灭。肖楠后来想，当时如果没有王思璇一直在那段让他感到彻底绝望的日子里看着
他，他也许早已经不在人世间了。
　　　　王思璇在那段日子里，对肖楠的关怀，是无微不至的。让肖楠最难忘记的就是，王思璇那种清澈纯净的眼神，肖楠
仿佛透过王思璇那清澈纯净的眼神，看到了远在另一个城市里的自己的女儿晶晶，晶晶从前在自己遭受事业上的失败和
失去母亲的时候，看他的眼神也是这个样子。不同的是，王思璇没有用她的手，来触摸自己的脸。肖楠不敢与王思璇的
目光相遇，他怕那种目光。在那种充满善良的带有拯救他意味的目光里，他觉得他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是一个被人怜悯
的人。
　　　　肖楠想，自己最终没有从21楼的窗户跳下去，除了王思璇对他的拯救之外，更多的是，他想到了他的女儿晶晶。他
想如果自己跳下去了，一切是可以得到解脱了，而自己的女儿，今后漫长的人生之路，怎么走？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诉
她说，她的爸爸因事业上所遭受的失败，而跳楼自杀了。年幼的女儿，将怎样面临她未来的生活呢？！肖楠想，他如果
那么做，实在是太自私了。肖楠直到这一天，才恍然明白了做人有时，就连想自杀的权利都没有。还有妻子李梦妮，妻
子和他生活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经历着肖楠的大起大落。肖楠真的不可以，再让她经历一次更加残酷的打击了。

75。为生存再次漂泊
　　　　肖楠，经历了又一次的致命性的打击，他终于明白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不管在自己的生活中遭遇到了什么，能够健
康地活下去，才是最为重要的。他有爱他的妻子和女儿，不为别的，就为这些，他也必须拿出勇气来，忘掉不幸的事情，
从头再来。只是，他对自己的所谓的事业，已经再不抱任何的幻想了。他只想生存下去，作为一个男人，对带自己的家
庭，他得履行自己应付的责任和义务。肖楠用了近半年的时间，来调整自己的心态。最后，他决定为生存再次漂泊。
　　　　肖楠通过一个朋友的介绍，认识了一位从事现场日语口译翻译人才派遣的老板。他想，凭借自己的日语口译能力，
到现场做日语口译翻译，还是可以混口饭吃的。他参加了短期的有关现场专业术语的的相关培训，培训结束不久，他便
被人才派遣公司的老板，派到了上海的一家国有的钢铁集团公司与日本合资兴建的大型工厂的现场，做现场日语口译翻
译。现在的肖楠，为了生活，已经不再讲究工作上的体面与否了。他只能把自己曾经有过的辉煌忘掉，一切都从新开始。
　　　　2004年的5　月中旬，肖楠乘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来到了上海那家国有的钢铁集团公司与日本合资兴建的大型工厂
的现场，开始了工作。现场的工作环境是很艰苦的，在设备的安装阶段，现场到处都可见到散乱在地上的，和随意被堆
放在地上的等待安装的各种设备。而脚下的有十几米深的没有盖板的地坑，与各种正在安装的管道，更是纵横交错。稍
不注意，就有可能发生安全事故。作为现场翻译，不仅只是在地面上工作，有时还必须随日本专家一起，爬到几十米的
高空上去作业。
　　　　最令肖楠难以忍受的是，在跟随负责玻璃钢管安装的日本专家工作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里，肖楠每天都必须在现
场安装玻璃钢管的地方呆很久，而现场工人在安装玻璃钢管的时候，会在玻璃钢管的表面上，涂抹上一层厚厚的化学用
胶。这种化学用胶所散发出来的气味，足能让你感到呼吸困难，甚至会窒息。尤其在新建的还没有启用通风设施的厂房
里，人若是长时间，嗅到那种化学用胶所散发出来的特有的气味，会产生一种类似中毒的感觉。会出现恶心和头晕。
　　　　上海的夏天，是非常炎热的。进了新建的厂房里，就更不用说了。肖楠在七月份的时候，每天在现场工作时，穿在
身上的工作服，都会被汗水浸透。在现场工作的人，每个人的手里，都会拿着一个很大的，里面装满了茶水的杯子。在
上海持续高温的天气里，现场里不仅闷热得要命，还有一种高原缺氧的感觉。肖楠作为北方人，对现场中午免费提供的
四菜一汤的午饭很吃不惯。上海人的口轻，喜欢吃甜的东西。每天中午那顿免费的午餐，让肖楠见了就望而生畏。但为
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不得不勉强自己。
　　　　肖楠在现场翻译的休息室里，算得上是最不爱与人搭讪的人。这不光是每天在工作上带给他的身体上的疲惫，更有
在他的心中，永远无法扶平的生活上带给他的创伤。随着现场设备安装阶段的结束，现场真正紧张忙碌的设备调试工作，
就紧接着开始了。在一连几个月的时间里，肖楠从未休息过一个星期天。
　　　　更难熬的要属每天夜里的加班。夜里加班，加到二十三点是件很平常的事情，有时还要加班到第二天凌晨。夏天还
会好一点，等到了冬天，就要遭罪了。上海冬天的寒冷，不同与北方。上海人把上海的冬天的寒冷叫做“湿冷”。肖楠
从前在上海曾经有过暂短的停留，但是，那是在夏天。肖楠来上海的现场工作以后，才有机会真正的体验到了上海的
“湿冷”与北方的干冷，有什么不同。
　　　　在北方过冬天的时候，人们只要身上穿的多一点，就并不会感到怎么特别的冷。那种冷是一种冷到人的皮肤表面的
冷，也就是被上海人称作的“干冷”。况且，北方人的家中都有暖气。可是上海的冷就不一样了。这种冷，能让你感觉
到穿透了你的皮肤，进入到了你的骨缝中的那种冷。而且上海人过冬天，有的家庭里，是没有空调的。
　　　　肖楠感觉最难受的就是晚上饿着肚子，站在举架有几十米高的空旷而又非常寒冷的厂房里，加班的时候。在没有吃
晚饭的状态下，站在寒冷的厂房里，一站就要站到半夜，才能结束一天的工作。
　　　　而在那种时候，往往是肖楠体验上海“湿冷”的最痛苦的时候。那种“湿冷”就会让你感到仿佛自己患了严重的风
湿病一样的难受。感觉自己身体上的每一块骨头的骨缝里，都似乎有带着湿气的寒流在侵入。而双腿由于长时间的站立，
所产生的酸痛，就更不必说了。不仅仅是来自身体上的疲惫与寒冷。
　　　　更令肖楠无法面对的是，前来帮助设备调试的日本专家，常常会因为调试工作上的意见不统一，而与中方发生的争
执。肖楠作为现场的日语口译翻译，被夹在日本专家与中方两者之间，真的很难做到两全其美。更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情
是，有时双方自己由于自己的失误给工作上造成的被动，当在追究责任时，往往会把翻译推到前面来。说翻译没有翻明
白。
　　　　肖楠真的就经历了一次这样的事情。有一天，他跟随的日本专家，正在聚精会神地在现场指导工人如何调试设备。
就在那时，一个现场的技术员走了过来。他想向肖楠跟随的那个日本专家，请教一个有关设备调试上出现的技术问题。
但由于提出的问题，问的过于细致。所以那个日本专家，也无法很具体地作出解释。于是，那个日本专家就回答说，这
个问题他不知道，因为他不是具体负责这项工作的。请那个提出问题的现场技术员，去向负责这项工作的别的日本专家
去请教。
　　　　然而，由于肖楠跟随的这个日本专家，以前曾在齐齐哈尔的一家工厂的现场，呆过一段时间，因此，他多少能听懂
几句不完整的汉语。坏就坏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