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的还魂术-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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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纳一百艘船的海港。
很明显,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在码头找到位置。于是人们便爬上了屋顶,以及法莱尔甚至泽亚所有公共建筑物的顶上。找不到一把空椅子或者一张空桌子:它们已经全部被那些想要找到观看这一场面的好位置的人们租用了。另外,不少桌子都被它们的占有者的重量给压塌了。
苏格拉底失望地来到海边,他在路上被那个从前对他宣布令人得意的阿波罗神谕的那个议员认了出来。议员挤在人群里,手里拿着一卷羊皮纸,毫无疑问应该是演讲的稿子。
后传 背叛的血 上石像阉割事件(3)
“如果你呆在人群里的话你什么也看不到。”他告诉苏格拉底,“跟着我,500人议会和国民大会已经在码头上安排好了位置。”他们好不容易到达了目的地。雅典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到场了,议员、司法官员,还有掌管城邦军事权力的大将军。苏格拉底面对一个尼西亚斯的拥护者感觉局促,那个人认出了他,并不是很热情地跟他打了招呼。“那不是苏格拉底的学生吗?那个阿里斯托芬揭发的可怕的思想疯子,不正是他挑起了这次愚蠢的远征吗?”但是他并没有时间来表示他的不满,因为人群暴乱起来,这使得不少权要人士失去了平衡:这是由于一队不满的装甲步兵的到来所引起的;事实上这些志愿者们一听到出征的通知,一大早便激情澎湃地武装起来,但是当他们来到大将军那儿时,有人告诉他们没有他们的位置了。800名失望的装甲步兵于是停在停泊场上,他们摆出一副(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保卫城邦的样子。
有好多明显很激动的人转向苏格拉底,这个既是智者又是亚西比德的老师的人,他被问题、议论以及感慨所包围着,但是他只是支着耳朵听,他已被那场面吸引了。在无可挑剔的明媚阳光下,100艘长约45米的三层划桨战船浮在法莱尔海港的港口,新护盾闪烁着光芒,装甲步兵的武器立在护板(为挡住敌人弓箭的甲板上部的防护装置)后面的甲板上。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人们的拥挤引发了场面的混乱,二三十名权要——雅典娜的神甫、波塞冬的神甫、阿波罗的神甫、狄俄尼索斯以及宙斯的神甫都包括在内,他们险些再次失去平衡掉进水里。城邦警卫队拿着棍棒赶走了兴奋的人群。当他看到亚西比德、尼西亚斯以及众位将领登上浮桥告别他们对城邦的职权的时候,苏格拉底暗自思索着这场欢呼的目的在于什么。
铠甲和耀眼的头盔似乎将所有的光芒都集中到了亚西比德的脸上。镶嵌在头盔和帽带里,这张被人们爱戴的脸便是一张仅剩下闪烁着光芒的眼睛的面具了。亚西比德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半神。苏格拉底的心痛苦地跳动着。这张脸,曾经使他承认天主对爱情的法则,这是一种排斥其他一切人的观念……而现在,这种观念再现了,但是却因为神祇可能遭他的创造物诬蔑的猜疑而被玷污。像尼西亚斯和其他将领一样,当亚西比德认出在第一排的苏格拉底时,他握住了他的双手。他的表情忽然改变了。他张开了双臂,苏格拉底紧靠在他的铠甲上。
“希望神明会保佑你。”苏格拉底小声说道。
“这件事本就该发生在今天的。”亚西比德以同样的声音说道。苏格拉底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目光落在他的曾经令苏格拉底为之陶醉的蓝色的眼睛上。亚西比德迎着他的目光。苏格拉底于是告诉自己,亚西比德并不知道关于神像被阉割的事情。
“赫尔墨斯神像和诸神都会保佑你的!”他说。
尼西亚斯就在附近,他听着两人的祈祷,把手抬起来放在面前,示意这告别仪式太长了,没过一会儿,亚西比德就不在那儿了,其他的人们在拥抱告别。苏格拉底一直伸着手,但是现在是将领们在跟他拥抱了。
演说还在继续:“……父辈的灵魂啊:孩子们的美德……雅典人民的意志……宙斯、雅典娜、波塞冬的仁慈……”苏格拉底不再听下去了。
接近中午的时候,亚西比德、尼西亚斯和将领们穿过浮桥以登上他们各自的船。人群爆发出新一轮的欢呼,这欢呼伴随着出发的号角以及即兴创作的锣鼓声的旋律。亚西比德从一艘船跳上另一艘船,最后抵达他的船,最远的那一艘。将领们同样上了他们各自的船。
船长们和乘务长们的命令声交替响起。第一艘船,也就是亚西比德的那艘,在船队的最外端,慢慢地驶在了其他船只的前面,它先是漂流了一会儿,随后18米长的桨才能够在水中随意划动开。它向大海深处前进,它的帆隆隆地张开在风中膨胀起来。角状的铜制船头转向西方,一会儿工夫人们就只能看到它的高高的船尾了,船尾刚好高过两名掌握方向桨(还没有发明舵,人们用方向桨来掌握方向)的领航员的头部。人群中数不清的胳膊挥动着,女人们哭泣着,胜利的祝愿在人群中沸腾着。第二艘船起航了,然后是第三艘、第四艘……一小时之后,场面依然是激动人心的:上百张风帆像白鸽一样在平静的海面上航行。悬着一颗心,苏格拉底转身回城了。尼西亚斯挥着他的胳膊说:“相信我吧,”他说道,“胜利和失败一样危险。”
他又阴沉地笑着补充道:“赫尔墨斯塑像也会保佑我们的!”
后传 背叛的血 上事件和疯狂(1)
黄昏时,苏格拉底回到家中,记忆中仍然闪现着他见到的亚西比德的最后的画面。他跟粘西比说的第一句话是:“那些赫尔墨斯塑像,不是亚西比德干的。”
但是她似乎已经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因为她短促地回答道:“不是他一个人干的,我当然愿意相信这点。”
“根本就不是他。”他直视着她坚持说道。
她叹了口气。
“这个人永远都享受着你的宽容!不是他把匕首插进菲利皮季的身体中的,但是是他的朋友。我们见到他的随从了。”
“今天中午我和他谈过了,”他说,“如果是他干的话,他应该会找一些其他的话来遮掩这件渎神的事件。”
“那好吧,你得说服雅典相信这一点……”
这些言词并不是为了使苏格拉底放心。他决定等黑夜的降临给他带来灵感。但是无济于事。
第二天,他希望着,但是也并没有做过分的期待,船队的出发所引起的情绪会减轻人们对亵渎圣物者(“赫尔墨斯塑像事件”也就是“神秘事件”在雅典的政治生活中引起了强烈反响)的情绪。他刚到阿格拉就失望了。午后两点,他在那儿遇到了前天晚上给他指过去法莱尔码头路线的议员,而且这个权要人物对他很特别。“苏格拉底,在这个事件上,我们需要你的建议。今天晚上我们会进行辩论的。对雅典神祇之一的冒犯波及了其他的神祇,这种冒犯好像是别有用心的。我请求你用你的智慧来解释一下,而且我事先告诉你,我会把你的意见转告其他人的。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公共谣言指向了你的朋友和学生亚西比德。”苏格拉底颤栗着,不过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以表现出镇定。
“事实上,这件事在我看来是有意图的,”他回答说,“城邦里有多少赫尔墨斯塑像?”
“107座。”议员回答。
“它们都被破坏了吗?”
“据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代表称,好像只有位于马拉顿的一个塑像例外没有遭破坏。”
“告诉我,他们用了多长时间在城邦里转了一圈?
议员好像对这个问题感觉很吃惊。
“听着,他们今天上午很早就出发了……黎明是有人把我叫醒通知我说我住的区里有两座塑像被破坏了,在埃法斯特昂附近,然后我就对附近的同僚发出警告了……他立即派出他的两个儿子来确定遭破坏的神像的名单……总之,我得说他们用了6小时吧。”
苏格拉底点了点头,思考了一会儿。
“好吧,你认为一个从事这样一件应受斥责的勾当的犯人,他会冒着被当场捉住并被阿雷奥帕奇判处死刑的危险在一小时之内完成这件事吗?”
“当然不能!”
“这样,他就得在一点钟开始,那会儿才能保证大家都睡得足够熟而听不到他们的声响。城邦睡得很晚。你知道,午夜之后才睡。而现在,六点左右天就亮了。如此一来,这个人用了五个或者六个小时的时间,也就是说和你刚才提及的那个代表用了同样长的时间。”
议员点头表示同意。
“这样就可以得知,一个人不可能完成这桩罪行,”苏格拉底接着说,“这件事至少是有两个或者三个人分工完成的。在你看来,需要多长时间来破坏一个塑像?”
“我不清楚……我觉得是10多分钟吧。”
“这也是我的看法,有一部分塑像是新的,它们的石块承受破坏的能力比其他的要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用一个小时,一个犯罪人至多只能破坏掉五六座塑像,还不算他从一个目标去向另一个目标在路上所花的时间。五个小时之内,他只能破坏25到30个塑像。”
“确实是这样!”议员喊道,“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犯罪的至少是五六个人才能顺利完成他们的计划。正是在他们之间来分工这桩罪行的。”
“阿波罗神谕选中你果然是灵验的!”议员说道。
他的一个同事来同他会合;他兴奋地向他的同事总结了苏格拉底的推理,那人便频频点头并挥着手表示他听得很明白。苏格拉底又被赞扬了一次。
“现在,”他接着说,“我们感兴趣的便是到底谁是凶手了。你刚才遇到我时,你告诉我人们怀疑到亚西比德头上了。我不知道这种怀疑的动机是什么。我只想简单问你们一句:你认为一个正忙于发动我们历史上最重要的远征之一的军事首领,而且是一次他自己的船也将参与的一次远征,他会有充足的精力在夜里跑去做一件与这次远征毫无关系的事情吗?难道你们不认为他为那些他所全神贯注从事的无数的准备工作而精疲力竭之后,他在陆地上所要做的最后的事情不正是好好睡上几个小时吗?”
两位议员用目光交流了一下。“事实上呢,我想,他应该是倾向于睡觉的。”最终,他们当中的一个承认道。
“这是有可能的,”苏格拉底说,“总之,你们知道亚西比德最亲密的朋友为了将来可以分享他的荣誉和他一起登上了他自己的战船;昨天你们都见到了。要想策划这样一桩罪恶的事端,你们不认为他需要的是比奴隶更忠诚的人吗?”
议员们仔细考虑了一会儿这个问题。苏格拉底又对他们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后传 背叛的血 上事件和疯狂(2)
“你们认为,这些冒着遭受最严厉处罚的危险而且一旦他们被抓获名字永遭唾弃的人,他们会眼看着他们的同伴将来会在我们的热切期盼中满载荣耀而归,而自己却冒险做这样无耻的事情吗?”
两位议员看上去有些困惑。他们可能是紧紧抓住了揭发亚西比德的谣言不放,因为,在愚昧的人看来,谣言要比什么都没有更令人信服得多;而他自己也才刚刚摆脱这样的想法。
苏格拉底简要地意识到了对于这种情形的讽刺:为了保护亚西比德,他已经应用了粘西比用来证明她的怀疑的方式。
“这样,”最终,其中一位说道,“现在你能帮助我们调查这桩卑鄙行径的动机吗?可能这动机会使得我们重新查出对哪一个人或者说是哪一些人有好处。”
他们转向斯托阿走去,想要喝一两杯酒凉爽一下。
当他们安坐下,并把嘴唇浸润到大杯的新鲜啤酒中之后,苏格拉底观察道:“这起渎神行为最明显的特征是,它的疯狂。它没有表现任何的意图,因为它的操纵者是在暗中进行的,这样便不会被认出。他们想要造成大的危害以打击那些几乎完全忠于亚西比德的事业的人们的精神。他们的胆量并不是出于自然的:他们是想给人勇敢的印象。”
“那然后呢?”一位议员问道。
“然后,我觉得这些人们希望大家把他们的恶行归咎于那个在雅典因胆识而著称的人。”
“那就是亚西比德了。照你看来,也就是他的敌人做的这件事?”
“他们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刚开始你所说的话,还告诉我说立刻怀疑到了他头上了。”
“确实是这样。”
“这起渎神行为的另一个明显特征是作案时间:不是8天前,而刚好是亚西比德率领船队出发的前夜。”
“你推断出什么来了?”
“这种侮辱想要表明亚西比德正在策划着最恶毒的计划:他不仅仅想夺取西西里,甚至还想要回来之后做雅典的皇帝,并毁掉雅典人的信仰。”
“你认为这可能吗?”
“不,因为我已经向你们指出来了,在这个阴谋中亚西比德什么也没做。另外,从阴谋策划者的角度来看,这样一桩渎神行为,在任何方面都不会给他的命运带来什么好处;他只会通过使人们相信不祥的预兆出现在远征出发前,从而搅乱人们本来关注着亚西比德的出发的热情。至于这不祥的预兆,他本人是热烈期待着的。”
“太对了!”议员中的一位判断道。他一口气喝了半杯的酒。
“这起渎神行为的第三个特征,”苏格拉底接着说道,“是它几乎是被用军事的方式来策划的。这不是两三个狂热的年轻人经过神像时因逞能而做出的蔑视行为。不是的,而是一些有预谋的人干的,他们晚上出发,破坏掉所有的赫尔墨斯塑像的生殖器。”
“你有什么推断吗?”
“这涉及一个目的是侵犯并恐吓我们城邦的一个政治集团。赫尔墨斯是我们的保护神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