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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部分

4498-李宗仁回忆录(精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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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两方的侵略势力是相互为用、相互影响的。今日日本侵华得手,世界各国莫奈伊何。你看德、意两国一定要步其后尘,如法炮制。以今日形势来看,欧战的爆发,只是时间问题。欧战爆发了,英、法、荷等国自顾不暇,他们在远东的殖民地便成了俎上之肉,听任别人宰割了。到那时,日本这头贪狼岂能坐视肥脔在侧而无动于衷?    
    接着,我就分析日本必然南进的道理。我认为日本的南进不仅是国际间的利害问题,同时也是日本国内问题发展的必然后果。日本军阀之间,陆海二军原即相互嫉忌,水火难容,如今日本陆军在中国大陆横行无忌,扬威一时,大小军阀皆鸡犬升天。但是,以英美为假想敌的海军则原封未动,值此时机,能不跃跃欲试?根据我在华南所得日本在南洋活动的情报,日本将来必然南进无疑。日本南进,英、法、荷等国无力东顾,则美国必定挺身而出,与日本作战了。到那时,欧亚反侵略战争合而为一,便是我们抗战转机的时候了。    
    根据我的分析,我们抗战的战略重点便是以空间换取时间,以待世界局势的转变。我们能拖得愈久愈好,千万不能泄气。我们如果泄气了,投降了,侵略者势力东西相呼应,则可能西方被侵略国家也不敢蹈我们的覆辙,作不量力的抵抗。如果欧战因之不能爆发,或爆发后,不旋踵即为德、意侵略势力所扑灭,则二次世界大战不能实现,我们就永远做日本的奴隶了。    
    韩复榘听了我这番分析之后,如大梦初醒,也认为我们的抗战是有前途的,前途建立在欧战和世界大战之上。所以他一再追问我:“长官,你看欧战什么时候可以爆发呢?”    
    我说:“迟早总归要爆发的,至于确定的日期,则谁也不敢说了。”    
    我们在济南分手时,韩复榘对时局的看法,便完全以我这番话为依归。他也认为抗战是长期的,是有前途的,汉奸是当不得的。但是,他的愚而好自用的简单头脑终于误了他。他认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那两军部队,断不可在长期抗战的局面下,而在短期之内被消耗了。他不能与日军死拼,保存实力是第一要务。    
    1937年12月中旬,日方既攻下南京,乃强迫韩复榘摊牌,韩氏不肯。敌军遂于12月23日由青城、济阳间渡河。27日侵入济南。韩复榘不战而退。31日敌陷泰安。1938年1月2日韩部放弃大汶口。敌军乃于1月5日攻入济宁,沿津浦路长驱直入。我于徐州得报后,即严令韩复榘循津浦线后撤,设险防守。无奈韩氏不听命令,竟率所部两军,舍弃津浦路,向鲁西撤退,且不向我报告,以致我方津浦路正面,大门洞开,大批敌军乘虚而下,若非沿路少数部队拼力死守,则大局不堪收拾了。    
    1月中旬,统帅部忽传出命令,要一、五两战区,师长以上的军官可以暂离阵地的,齐集归德,举行由委员长亲自主持的军事会议。我心知这一会议系专为惩治韩复榘而召集的。韩氏本人果然也疑虑丛生,特派专人来徐州长官部请示,问他应否亲自出席这一军事会议。我告诉他的使者说:“应该去。”韩乃如命前往。


《李宗仁回忆录》第二部分第五战区初期防御战(4)

    归德军事会议系在1938年1月11日举行。委员长偕白副总参谋长已先一日到归德。事实上,此一会议是会而不议。共到师长以上军官八十余人。首先由委员长训话,鼓励大家奋勇作战。随即面嘱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程潜和我分别报告战况。报告毕,委员长遂宣布散会。    
    当与会众人纷纷离去之时,刘峙忽然起立大呼道:“韩总司令请慢点走,委员长有话要同你讲!”韩复榘闻言留下。离会众人遂议论纷纷,齐说:“韩复榘糟了,韩复榘糟了!”    
    当散会时,我走在最后,只见会场内留有委员长的便衣卫士四五人。刘峙便指着卫士对韩复榘说:“韩总司令,你可以跟他们去。”韩氏脸上顿时发青,低着头,蹒跚地随卫士去了。    
    同日下午,委员长在其归德行辕召集一小规模的谈话会。出席者仅委员长、程潜、白崇禧和我,共四人而已。大家方坐定,蒋先生便声色俱厉地说:“韩复榘这次不听命令,擅自行动,我要严办他!”    
    程潜应声说:“韩复榘应该严办!这种将领不办,我们的仗还能打下去吗?”    
    白崇禧和我在一旁默坐,未发一言。我回徐州后不久,即闻韩复榘已被枪决于武昌。虽未经过军法审判,然此事确使抗战阵营中精神为之一振。这是后话。    
    此次谈话的另一问题,便是实施军政合一。委员长认为抗战以来,地方行政机构未能切实配合军事上的要求,影响作战甚大,故提议以战区司令长官兼辖区内的省政府主席。并随即提议程潜兼河南省省主席,我兼安徽省省主席。程潜当即附议,认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我则认为无此必要,因为司令长官应该集中精神筹划军事,哪里还有时间兼管全省的政务?如果只是担任一个名义,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再者,军事与省政之所以未能密切配合,双方均有责任,如果只责一方,实欠公允。双方如均能设身处地,互相谅解,则闲言飞语自可消弭于无形。故对“军政合一”,我请委员长缜密考虑,然后决定。但是委员长仍说:“我看还是兼着好!”白崇禧也以为然。谈话至此乃告结束,并未作具体决定。    
    不意我回徐州后不久,中央便明令宣布程潜兼河南省政府主席,我兼安徽省政府主席。程潜当即就职,我则去电恳辞。无奈电报数度往返,中央仍坚持不准。最后白崇禧从汉口打电话来,劝我先到六安就职再说吧。同时皖省前主席蒋作宾,已于接到调职令后,离职去汉,致省政成了无政府状态。各厅长均频频来电相催。我不得已,乃勉强抽空往六安住一星期,接篆视事。


《李宗仁回忆录》第二部分台儿庄之战(1)

    第五十二章台儿庄之战    
    我在六安就省政府主席后回到徐州时,已是2月初旬,鲁南保卫战至此已进入紧急阶段。敌军板垣、矶谷两师团正以台儿庄为会师目标,策应津浦路南段敌军的攻势,企图合攻徐州。    
    先是,当韩复榘态度游移之时,津浦路敌军可以随时南下,青岛在战略上已成孤立之点,无死守价值。我乃命令青岛守军于学忠部南下,沿淮河北岸据险防守,以堵截敌军北进。对青岛防务只采取消极态度,由市长沈鸿烈率海军陆战队五百人和一部分警察,协同维持治安,并监视海面敌人。1938年1月12日,敌军板垣第五师团在青岛的崂山湾、福岛两处强行登陆,沈市长即率所部南撤。敌军占领青岛后,乃沿胶济路西进,至潍县转南,经高密,循诸城、莒县一线,进迫临沂,与津浦线上的矶谷师团取得呼应,齐头猛进。    
    板垣、矶谷两师团同为敌军中最顽强的部队。其中军官士卒受侵略主义的毒素最深。发动“二二六”政变的日本少壮派,几乎全在这两个师团之内。今番竟协力并进,与自南京北犯的敌军相呼应。大有豕突狼奔、一举围歼本战区野战军的气概。    
    2月上旬,临沂告急,该地为鲁南军事上所必争的重镇,得失关系全局。处此紧急关头,既无总预备部队可资调遣,只有就近抽调原守海州的庞炳勋军团,驰往临沂,固守县城,堵截敌人前进(庞部防地则由驻苏北的缪澂流军接替)。    
    庞军团长的职位虽比军长要高,但所指挥的军队则只有五个步兵团,实力尚不及一个军。庞君年逾花甲,久历戎行,经验丰富。于抗日以前的内战时期,以善于避重就轻,保存实力著称。人极圆滑,为一典型的“不倒翁”人物。凡为庞氏的指挥官和并肩作战的友军,莫不对渠存有戒心。    
    但是庞氏有其特长,能与士卒共甘苦,廉洁爱民,为时人所称道。所以他实力虽小,所部却是一支子弟兵,有生死与共的风尚,将士在战火中被冲散,被敌所俘,或被友军收编的,一有机会,他们都潜返归队。以故庞部拖曳经年,又久为中央所歧视,仍能维持于不坠。    
    当庞部奉命编入第五战区序列之初,庞氏即来徐州谒见,执礼甚恭。我因久闻其名,且因其年长资深,遂也破格优礼以待。我虽久闻此公不易驾驭,但百闻不如一见,于谈吐中察言观色,觉他尚不失为一爱国诚实的军人。在初次见面时,我便推心置腹,诚恳地告诉他说,庞将军久历戎行,论年资,你是老大哥,我是小弟,本不应该指挥你。不过这次抗战,在战斗序列上,我被编列为司令长官,担任一项比较重要的职务而已。所以在公事言,我是司令长官,在私交言,我们实是如兄如弟的战友,不应分什么上下。    
    接着,我又说,我们在内战中搅了二十多年,虽然时势逼人,我们都是被迫在这漩涡中打转,但是仔细回想那种生活,太没有意义了。黑白不明,是非不分,败虽不足耻,胜亦不足武。今日天如人愿,让我们这一辈子有一个抗日报国的机会,今后如能为国家民族而战死沙场,才真正死得其所。你我都是五十岁以上的人,死也值得了,这样才不愧作一军人,以终其生。    
    庞听了很为感动,说:“长官德威两重,我们当部属的,能在长官之下为国效力,天日在上,万死不辞,长官请放心,我这次绝不再保存实力,一定同敌人拼到底。”    
    我又问他道:“你的部队有没有什么困难,需要我替你解决呢?”庞叹息说:“我原有五个团,现在中央有命令,要我把一个特务团归并,共编为四个团。长官,我的部队兵额都是足额的,我把这个团归并到哪里去呢?不能归并,就只有遣散。现在正是用兵之时,各部队都在扩充,唯独要我的部队遣散,似乎也不是统帅部的本意吧!”    
    我说:“可能上级不知道你部队的实际情况!”    
    庞说:“报告长官,我如不遵令归并,中央就要停发整个部队的粮饷!”    
    我说:“中央这样处理是不公平的,我当为你力争此事。”我又问他道:“你的部队还缺少些什么呢?”庞说:“子弹甚缺,枪支也都陈旧,不堪作战。”我也答应在我权力所能及尽量予以补充。在庞部去海州之前,我便认真地向中央交涉,请求收回成命。旋奉军政部复电说:“奉委员长谕,庞部暂时维持现状。”我将此消息告诉庞,全军大喜过望,庞氏自更感激涕零,认为本战区主帅十分体恤部曲,非往昔所可比拟。我更命令本战区兵站总监石化龙尽量补充第三军团的弹药和装备,然后调其赴海州接防。全军东行之日,我亲临训话,只见士卒欢腾,军容殊盛,俨然是一支劲旅。


《李宗仁回忆录》第二部分台儿庄之战(2)

    此次临沂吃紧,我无军队可资派遣,只有调出这一支中央久已蓄意遣散的“杂牌部队”来对抗数目上且占优势的号称“大日本皇军中最优秀的板垣师团”。    
    2月下旬,敌我两军遂在临沂县城发生攻防激烈的战斗。敌军以一师团优势的兵力,并附属山炮一团、骑兵一旅,向我庞部猛扑。我庞军团长遂率其五团子弟兵据城死守。敌军穷数日夜的反复冲杀,伤亡枕藉,竟不能越雷池一步。    
    当时随军在徐州一带观战的中外记者与友邦武官不下数十人,大家都想不到一支最优秀的“皇军”,竟受挫于一不见经传的国民党“杂牌部队”,一时中外哄传,彩声四起。板垣征四郎显然因颜面关系,督战尤急。我临沂守军渐感不支,连电告急。    
    所幸此时我方援军张自忠五十九军,及时自豫东奉调赶至津浦线增援。张部按原命令系南向开往淮河北岸,增援于学忠部,适淮南敌军主力为我李品仙第二十一集团军的第三十一军和廖磊第十一集团军的第七军、第四十八军所纠缠而南撤,我遂临时急调张自忠全军北上临沂,援助庞部作战。    
    张部以急行军出发,于3月12日黄昏后赶到临沂郊外。翌晨,当敌军攻城正急之时,五十九军先与守城部队取得联系,乃约定时间向敌人展开全面反攻。临沂守军见援军已到,士气大振,开城出击。两军内外夹攻,如疾风暴雨。板垣师团不支,仓皇撤退。庞、张两部合力穷追一昼夜,敌军无法立足,一退九十余里,缩入莒县城内,据城死守。沿途敌军遗尸甚多,器械弹药损失尤大。造成台儿庄大战前之一出辉煌的序幕战。    
    敌军退入莒县后,我军围攻数日,终因缺乏重武器,未能奏效。    
    临沂一役最大的收获,是将板垣、矶谷两师团拟在台儿庄会师的计划彻底粉碎。造成尔后台儿庄血战时,矶谷师团孤军深入,为我围歼的契机。    
    此次临沂之捷,张自忠的第五十九军奋勇赴战之功,实不可没。张自忠部也在“杂牌”之列,他之所以能造出这样赫赫的战功,其中也有很多有趣的故事。    
    张自忠原为宋哲元第二十九军中的师长,嗣由宋氏保荐中央,委为市北平市市长。“七七事变”前,敌人一意使华北特殊化,张以北平市市长身份,奉宋氏密令,与敌周旋,忍辱负重,外界不明真相,均误以张氏为卖国求荣的汉奸。“七七事变”后,张氏仍在北平城内与敌交涉,因此舆论界对其攻击尤力,大有“国人皆曰可杀”之概。迨华北战事爆发,我军失利,一部分国军北撤南口、张垣,张部则随大军向南撤退。时自忠被困北平城内,缒城脱逃,来南京请罪。唯宁、沪舆论界指责张自忠擅离职守,不事抵抗,吁请中央严予惩办,以儆效尤。南京街上,竟有张贴标语骂他为汉奸的。群情汹汹,张氏百喙莫辩。军委会中,也有主张组织军法会审的。更有不逞之徒,想乘机收编张的部队,而在中央推波助澜。那时我刚抵南京,闻及此事,乃就西北军自忠的旧同事中调查张氏的为人。他们,尤其是张的旧同事黄建平,便力为辩护说,自忠为人侠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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