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火-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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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沉吟了一下,应道:“不错。你姑且在马褂袋里摸一摸,可还有什么东西。我看那人所以要解动衣钮,一定是为了要在死者身上搜索什么东西。”
姚国英解开了马褂的钮子,伸手到袋里去摸索,一会,他摸出一只式样玲珑的小金表和一个钥匙。他更向夹袍袋中摸摸,却只有一块白巾和一只银质烟盒。
霍桑将表接过,开了盖瞧了一瞧,说:“唉,这只表还在走呢。……这钥匙是什么地方的?”他的眼光不住向室的四周瞧着。
汪巡官说:“唔,那边窗口不是有一只铁箱吗?这钥匙莫非就是铁箱上的?”他向一个窗口指一指。
霍桑正也向着铁箱走去,一边走,一边应道:“也许是的。姑且试一下子。”他就将钥匙投进铁箱的锁孔中去,果然相配。他把箱门旋开,向箱中瞧了一会,忽然又失望。
“铁箱里是空的。”他又低头想想,接着道:“虽然,这情形也可以给我们一种启示。”
姚国英问道:“怎么样?你以为凶手的目的就为着图财?”
霍桑说:“我们姑且不必说定凶手的目的是谋财,但至少总有过盗窃的举动。”
汪巡官似乎又忍耐不住:“如果财物算不得是凶手的主要目的,那么那人抱了什么目的才来行凶?”
霍桑似乎没有听得,走过来取了放大镜,重新回到铁箱面前。姚国英立在旁边,向汪巡官眨了一个白眼,默然不响。
我乘机向室中四瞧。这书室和方才的憩坐室大小和位置都相同,不过憩坐室居客室之西,书室居客室之东。朝南向花圃的一面,有两个一样窗口。在第一个窗口和那通客室的一扇门之间,就是那尸体横陈的所在。那铁箱放在靠壁第一扇窗和第二扇窗的中间。
从铁箱更向东一步,就是第二扇窗的窗口。靠窗放一只红木写字台,窗帘垂下,玻璃窗也紧紧闭着。朝东一面的窗也同样关着。我正向四面瞧察,忽听得霍桑失声惊呼,不禁使我回过头去。
霍桑说:“国英兄,我看这铁箱里面一定放过财物,却被什么人乘机偷去了。”
“果真?你从什么上见到这层?”
霍桑指着铁箱的门,说:“你瞧,这不是有人用什么东西在箱门上抹拭过的痕迹吗?”
姚国英点头道:“不错。大概是凶手故意抹拭,要消灭手印。是吗?”
“正是。我正想寻得些手印,不料那人是个老手,竟预先抹干净了。”
“这样说,凶手倒是个有经验的家伙!”
霍桑应道:“对,是一个精细多智的人。我们确不能轻视。”他又指着铁箱的内部,说:“瞧这箱板上的痕迹,似乎死者所存放的不是银洋,却是钞票。你瞧,箱板上薄薄有一层灰尘,那里不是有几条指尖所划的乱纹吗?”
汪巡官又挽言道:“那么被盗的数目约有多少?”
霍桑摇摇头。“这问题我不能答复,停一会问问死者的母亲再说。”他顺手把铁箱的门闭上,又对姚国英道:“瞧这形迹,似乎那人向有刚刺了一刀,随即解开他的衣钮,摸出这钥匙,开了铁箱,把箱中所有钞票取出,然后仍旧将铁箱锁上,更将钥匙还在衣袋里面,最后又扣上钮扣。这种种可以想见那人的从容不迫。事毕以后,那人还能将箱门上的手印抹拭干净,更足见那人的临事不乱和布置的周密”
姚国英点头道:“霍先生,你的见解真不错。因此我又得到一个印证。你瞧,那第一扇窗的窗帘的右角不是给剪去一角了吗?”
我的目光随着姚国英的手指瞧向那窗帘去。窗帘的右下角果真已给剪去了一个尖角,约摸有二三寸宽。
霍桑耸耸肩,道:“唉,国英兄,你的观察力真不错。”他回身走到第一个窗口的面前去。“这窗帘的剪痕,我方才已经见过,以为是偶然的。但现在着来,我先前的见解是错误的。”他又取了放大镜,俯着身子,在窗帘的剪角上细察。一会,他又说:“这窗帘的角确实是新近用剪刀剪去的。那被剪去的白纱下阔而上尖,恰成一个三角形。
我瞧剪的时候,剪刀的锋口分明是自下而上的。很奇怪。……国英兄,你说的印证,可是指消灭手印说的?“
“是啊。那人染血的手指谅必曾经掀动过这个窗帘,后来自己觉察了,就用剪刀剪去。霍先生,你说是不是?”
霍桑沉吟了一下,点点头:“对。这一层的用意,和在铁箱面上的抹拭,当然没有两样。晤,这个人真细心。
他用右手抚摩着他的下颏,眼睛不住地向四面流转。他又缓缓地问道、“那剪下来的纱帘的一角你们可曾看见?”
姚国英摇头道:“纱角,我没有瞧见。”他又举起手来指一指书桌。“剪刀倒已经看见过。那边不是一把小剪刀?——”
“哼!
霍桑的一声“哼”,打断了姚国英的语尾。原来他的眼光早已射到写字台上,仿佛他在无意中瞧见了什么紧要的证物。
四、察戡
在三个人的愕怡之中,霍桑的敏捷的脚步,霎眼早已走到了写字台旁。我们三个人都急急地跟过去。霍桑的一只手按在书桌面前的椅子背上,目光炯炯地凝注在书桌上面。
我一时不知他瞧见了什么,心中暗自纳闷。因为姚国英所说的那把小巧尖头的小剪刀,明明在书桌的左旁,然而霍桑所注意的,似乎并不在剪刀上面。我细瞧书桌上面的东西。
桌的中央有一方吸水纸的纸版,四角包着黑皮,纸版上有一支毛笔,笔的一端搁在砚台上面,砚池中还有余水。桌的左旁有一把西式金花茶壶和一只金边白瓷茶杯,此外还有几张新闻纸和几本小说。我觉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不知道霍桑为什么张大了眼睛,瞧得这样子出神。
一会,霍桑突的旋过头来。“国英兄,这桌面上你可曾瞧过?”
姚国英讷讷地答道:“瞧是瞧过一次的,可是没有瞧得仔细。”
“那么你姑且再仔细瞧瞧。可有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霍桑又回头向我说,“包朗,你也来瞧瞧。这是一个很好的实验观察力的机会。”
我偷眼瞧瞧姚国英,咬着嘴唇,紧蹙着双眉,神色很窘,显见他对于霍桑的话完全没有把握。我也重新向书桌上细瞧,竭力要想争一口气。可是桌子上实在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足以吸引我的视线。除了刚才叙述的几种东西以外,还有一个白瓷笔筒,一个黄钢笔套,一只紫色水盂,大半锭六角形的松烟墨,和一枚镂篆文的白铜镇纸。这几种原来是书桌上应有的用品。那一种是霍桑所认为可以注意的呢?难道霍桑的眼光竟能透过木板,瞧见了桌子肚里的东西?
姚国英说:“我瞧那支笔搁在砚子上面,并且去了笔套,砚池中又有余水,可知是有人写过字的。霍先生,这可就是你所说的应当注意的一点?”
“不错。这不过是一点,还有更要紧的一点。”
我再度用我的目力。我的眼光从毛笔上移接到渗墨纸版上面,仔细一瞧,不由不失声大叫。
我道:“霍桑,我瞧出来了!这纸版上的吸水纸,粗看果然是一色纯白的,其实中间却有一条分界——一半是雪白而新的,一半却微微带一些灰色,显见已受过几天灰尘。
分明上面的一张旧吸水纸已给撕去了半张,只剩了半张了。“
霍桑忽大声道:“包朗,你的观察力果真有惊人的进步!从今以后,我不怕没有得力的助手哩!”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霍桑又向姚国英道:“国英兄,你明白了吗?瞧这情形,似乎有人在这里写过字;写好以后,就在这张吸水纸上印过一印。这样,那字迹当然要留在吸水纸上。后来这上面的一张吸水纸,就因着有字迹的缘故,被人撕去了一半,所以才露出下面一层的新吸水纸。不过那上面的一层也算不得很旧。新旧的颜色相差至微,粗看自然不容易注意。”
姚国英红了一阵脸,说:“这吸水纸的新旧,我原也瞧见的。可是我愚蠢的头脑一时不觉得有什么作用,所以不曾注意。……霍先生,你想这吸水纸是谁撕去的?”
“这虽还是个疑问,但据常理揣测,撕纸目的必是要保守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与其说是死者自己撕的,还不如说行刺的人撕去的更加近情些。”
“吸水纸虽然已被凶手撕去,还有那张原纸可是也落到了凶手的手中去了吗?”
“是,照眼前说,大概也已被那人取去。不过我们究竟没有仔细搜检过,还不能说定。”
汪巡官又忍不住地说:“但那张原纸可是死者所写的?所写的又是什么样的性质?
霍先生,你可也知道?“
“我不知道。我们必须先查明了死者平日的行径和他的职业,然后才能够推想。”
姚国英道:“张有刚很有些遗产。据他的母亲说,他在新新面粉公司里当一个职员。”
霍桑点点头,顺手在书桌上把几张报纸取起。“这是昨日的新闻报。唉,还有两张专载戏剧和花界新闻的小型报。这可以想见他平日生活的一斑。”报纸取起了,下面还有一张粉红的小笺。霍桑又疾忙将小笺取起,“一张新式的请帖。我念给你们听:”阳历十一月三日,为小儿伯熊与孟凤凤女士,在本宅行结婚典礼。即晚敬治喜筵,恭候光临。钱家里鞠躬。席设本宅汉口路永乐里五号。“‘霍桑念完了,凝目想了一想。”国英兄,方才你问话的时候,那张太太不是说伊的儿子昨晚上吃过喜酒的吗?“
“是的,今天是四日。昨天他一定就是吃钱家的喜酒。这样看,也许可以合得上你的中毒的见解。这请帖确有重视的价值。”
我暗想有刚果真是中毒的吗?如果如此,加着行刺的确证,分明真是双重谋杀。这又怎么办?这两重谋杀是不是一人所为?或者有两个凶手?若使是一个凶手,既已下了毒,为什么再要行刺?倘或是两个凶手,那就疑团重重,更加难办。霍桑对于这案能否胜任,也就说不定了。
霍桑像在竭力运用他的嗅觉。他低下头去,在写字桌旁瞧了一瞧。
他呼道:“他还呕吐过呢!这痰盂中就是他呕吐的东西。你们可觉得吗?”
痰盂是一种可憎的器皿,我本不愿意瞧,但因霍桑的间接的暗示,自然而然地有一股难受的酒酸气味冲进我的鼻孔。
姚国英说:“中毒的见解又多了一种印证哩。”
霍桑抬起头来,向窗口外一望,叫道:“国英兄,有一辆汽车。大概是你们厅里的许济人医官来了。”
姚国英应了一声,便匆匆出去迎接。一会他领着一个身材短小穿西装的中年人进来。
彼此招呼了一声,便一同到尸旁来察看。许医官放下了带来的一只皮包,偻着身子在尸身上验看。一会他才慢慢地立直。姚国英又把方才和霍桑所谈的意见约略地向他说了一遍。
许医官说:“就外表看,这个人十分之八已有中毒的痕迹。但究竟怎样,还得等检察官到来后,经过仔细的检验,才能断定。”
霍桑道:“我还得请许先生证明一个疑点。死者如果是中毒,是不是因毒致命,还是被尖刀所杀,这一点要请你指教。”
“霍先生,太客气。等我检验之后,一定把结果报告你。”
医官立直了,向书室四周瞧看,似乎要寻什么东西。
霍桑问道:“许先生是不是要寻些检验的材料?”
“是啊。凡查验中毒的人,同时必须搜罗些饮料,食物和茶壶酒杯之类的应用器具,以便可以追究毒物的来由。”
“我早替你寻得一种了。在这里呢。”霍桑微笑地说着,引他走到书桌面前,指着那只黄铜痰盂给他瞧。
医官说:“唉,他曾呕过的。这真是重要的东西,应当带回去。”他回过头来,瞧见了书桌的茶壶,随手揭开了茶壶的盖。“这还是满满的一壶茶呢。大概是红茶罢?”
霍桑和我也伸过头去看。我细瞧那浮着的厚厚一层茶叶,果真是红茶。
医官又说:“无论如何,我总得带些去检验。”
许医官从衣袋中摸出一个小玻璃瓶来,随即取起茶壶,在茶杯中注了半杯,又从茶杯中装入玻璃瓶里。接着他把玻璃瓶塞紧了纳入袋中。
他说:“姚探长,我先回去报告,以便检察官早些来,我可以帮同查验。这个痰盂请你派个弟兄送回署里去。查验的结果怎么样,我再通知你。”
姚国英应道:“很好。我等你的信息。”
许医士拿了皮包,回身要出去,霍桑忽止住他:“许先生,对不起。还有一点,尸身上如果有什么可以注意的地方,也请你通知一声。我们只在他的外面瞧过一瞧,还没有仔细验看过哩。”
五、分工
许济人医官出去之后,霍桑提议,我们四个人分头工作。姚国英再去问问死者的母亲,所问的题目有四:一,伊儿子的银箱中存贮的银钱有多少?二,伊说过,死者曾经有过纳妾的意思。这事的情形究竟如何?三,伊儿子所交的朋友最熟悉的约有几个?四,当凶案发觉以后,金寿即往靶子路颜家去报信,那时候他们母女俩和女仆王妈等在什么地方?并且书室和大门是否另有看守的人?霍桑自己担任的是到门房里去查问金寿。因为据他的意见,金寿在这件案中实处于重要的地位。我和汪巡官负责在屋的内外仔细查验,以便寻得些线索,或发现什么凶手的来踪去迹。商议既定,四个人便立即分头去干。
我等霍桑和姚国英走了出去,又和汪熙年巡官再分一分。汪巡官去察看屋的外部,我却在尸室中搜检。汪巡官赞同了走出去,我就也在室中动手。
尸室中的地板虽然是广漆的,但这时候足印纵横,休想辨得清楚。我在墙隅边角仔细瞧了一会,没有可疑的东西。我理想中的窗帘上剪下来的纱角,撕下来的渗墨纸,和凶刀等等,更是没有踪影。我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