燧人氏-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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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有羊氏的猎人一个都没空手儿,拖回去的全是烧没了毛儿的黑黢黢的羊,小个儿的都不要,兔子伍的连瞧都不瞧。撂下赶紧又跑下来,女人孩子跟着拖,来回跑了三趟,家家儿都分了整羊,有羊氏开了大荤,打人们记事儿起,还没这么吃过羊肉,连见也没见过啊。皮皮氏灭了,有羊氏一个个儿兴高采烈,这一族人过去叫皮皮氏欺负得太狠了,有羊氏窝囊,可是老天爷帮他们出了这口气,恶有恶报!
大娘分肉一直分到天黑,也不知道累。肉多了她高兴,皮皮氏灭了,她解气:“老天爷有眼,谁都不烧,单单烧了他们家,恶有恶报,天报躲不过去。”猎头儿说:“大娘,这事儿难说,我估摸着是燧山干的。赖皮家欺负得了咱们,燧山人可不受他的气。”他一说,大娘也想起来了,“对呀,前些日子燧山人下来烧了几回荒,他们想烧哪片儿烧哪片儿,连狐狸都跑不了。嘿咿,半夜下来俩人,趁赖皮们睡着了放把火,神不知鬼不觉,一灭一窝儿。燧山这招儿厉害呀!”猎头儿啧啧不已,说:“幸亏有人家燧山的,总算帮咱除了这块心病了,往后再也不受窝囊气喽!”
大娘岁数儿大了,又累着了点儿,黑间躺下睡不着觉了。白天顾不上想皮皮氏的事儿,夜深人静,脑袋像大河开了冻,哗哗滚滚想开了。猎头儿估摸是燧山人放的火,大娘也这么猜。又没打雷,哪儿来的天火呢?皮皮氏准是得罪了燧山了,燧山人吃亏吃在了明处儿,报仇儿就要在暗处儿下手了。没错儿,昨黑夜呼呼的大风,正是放火的好机会。大娘想着,脚底下凉嗖嗖的,要是风往上头刮,有羊氏就跟着完了!皮皮氏是坏,燧山可是黑啊,明处儿坏的好对付,暗处儿黑的可就难防了,总不能夜夜不睡觉盯着啊。不说别的,就他们烧荒打猎这一样儿就够损的,上人家地界儿来烧,烧死人他们管吗?大娘脊梁骨冒凉汗,爬起来看看,天还不明,躺下,又睡不着。她想来想去,有羊氏只有一条道儿走:搬走,躲燧山远远儿的,省得哪一天惹火烧身。
人们听到要搬家,全都不愿意,猎头儿也觉得大娘想得忒过了,就劝她:“住得好好儿的,人家又没来烧咱,一动不如一静,别搬了。”大娘气得骂:“顾嘴不顾屁股的东西,等人家烧过来再动就晚了!”猎头儿说:“这么多人,拖儿带女的,一路上缺吃少喝,难哪!”大娘说:“再难也比让人放把火烧死了强。这事儿定了,不许再说了!”大娘对有羊氏有功,几次大灾大难都是她领着顶住了,这会儿脾气不好,人们也能谅解。猎头儿是个晚辈儿,想想从前,大娘做的都是对的,这回许是自个儿眼皮子浅了,就不再争竞了。
吃完了羊肉,有羊氏搬家了,顺着大河往下走,一路上全是大火过后的黑茬子地。人们逮啥捡啥,比往常打猎得的还多,直拣到拿不动走不动了。大娘瞧着天快黑了,就说:“先歇了吧,明儿再走。离河边儿远点儿,别走得太散了。那谁,你们看看能不能划拉些柴禾来,烧上一堆火。”
人们四处去找柴,突然不知是谁尖着嗓子喊叫起来:“娘啊!这儿全是烧死的人啊!”人们呼啦啦跑过去,一瞧,可不是吗,抽抽着、蜷蜷着的全是人的尸体!大娘听人们一说,头皮都麻了,不敢去瞧。这儿该是有兔儿氏的地界儿了,好家伙,那场火一直烧到这边儿来了!她本想带着人们立时离开这里,远远儿地走,可是天太晚了,好在这儿一大片全烧秃了,藏不住狼虫虎豹,就决定再往前挪挪,先躲开那块凶煞之地,歇一宿,明儿一早儿就走。
第三部分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气迷心羊氏闯绝路 精出窍哑巴抓变机(2)
在河边儿找了块干松地儿,娘搂着孩子,大人倚着靠着凑合睡了。大娘睡不着,脑袋一剜一剜地疼。这世界太凶了,有兔儿氏绵绵的,招谁惹谁啦?也给灭了。这地界儿真不能呆了,燧山人做得太过了,他们的燧大娘,就是那个教给人钻燧取火的女人,那时候还叫人给有羊氏送来了燧石,有羊氏打那时起有了自个儿的火。这会儿,燧大娘拿她钻出来的火杀人了,一族一族地灭。人性,真的靠不住啊,说变就变。大娘折腾得脑壳儿要裂了,两边儿的大筋突突跳,俩手使劲儿抱住,十个指头掐进头皮里头,嘴里念叨:“皮皮氏的,有兔儿氏的,甭管该死的还是屈死的,你们都走吧,快点儿上天去吧,甭挨这儿瞎转悠受罪啦!走吧!走吧!”
大娘叫鬼缠了一宿,天亮起来,蜕了一层皮,瘦了一圈儿肉,真跟过了一遭阴似的。她不想吃不想喝,只想快走。满地都是能吃的肉,人们讲究起来了,削了一层皮又剥一层,磨磨蹭蹭吃完了,又去河边儿喝水,喝了还要洗。大娘骂他们:“真是些个不知死的鬼!洗那么干净送命儿去,能好受得了?”好容易等到最后一个人从河边儿上来了,大娘下了令:“走啦!走啦!谁也不许再回头!”四百来口子战战兢兢跟着他们的大娘走上了不许回来的路。
走了没多远儿,就赶上了大沟。大娘上前一看,眼一晕,晃悠了两下,幸亏猎头儿在旁边儿,一把把她抱住了。过了一会儿大娘醒过来了,猎头儿说:“大娘啊,这沟深不见底儿,咱过不去了,就留在这边儿吧!这么一大片地儿,够咱舒舒服服活的了。”大娘说:“不行,天还没绝咱的道儿,不能缩乎儿!这沟总有个头儿,走到头儿绕过去!”猎头儿说:“大娘身子这么虚,还是先歇两天吧!趁这工夫儿,我们把这边儿烧的东西打扫打扫。”大娘咬着牙说:“为了有羊氏的后代,走!我死也要死在沟那边儿。”
猎头儿只好搀着大娘走。大娘一下子精神起来,甩开他,大步驾驾沿着沟走了。猎头儿紧跑两步儿追上了,靠着沟这边儿,跟她并排走。这沟长得望不见头儿,走了一阵,有人嘟囔起来:“这得走到哪辈子啊?”大娘听见了,回过头来骂:“蛋软包!哪辈子?这辈子都用不着!我这么大岁数儿了都不怕远,你说这话也不嫌碜。”谁也不敢再叨叨了,跟着大娘悄没声儿地走。
晌午了,大沟还不见头儿。大娘叫歇了,她自个儿实在走不动了,肚里空空的,拧一阵儿嘬一阵儿地疼,得吃点儿东西了。“你们说,这沟比头儿上窄了些没有?”走着瞧着不显,想想开头儿那条大宽沟,人们都说窄了不少。大娘说:“走着就比站着强,到不了天黑,咱就绕过去了。”她拿出根黑黢黢的羊腿,撕巴撕巴啃着吃,还没吃完,眼皮子沉得耷拉下来,坐着就睡着了。猎头儿扶着她躺下,任咋摆治,她啥都不知道了。
猎头儿对疲惫的人们说:“大伙趁这会儿工夫儿,在近处儿找找,甭管大的小的,是能吃的都捞回来。大娘一醒又得走,过了沟还不定找得着吃的找不着呢。”这地界儿燧山人前些日子烧过一回,没拾掇到这么远,黑茬子地里还有不少死兔子,人们都收拾回来了。
大娘一觉睡到了天黑,醒来直骂自个儿老不中用误事儿。猎头儿说:“大娘,一点儿也没误事儿,您瞧这工夫儿拣回来多少吃的!”大娘瞅着身边儿的一大堆黑黢黢的兔子,说:“我也不管分了,都自个儿拿着吃吧!”猎头儿有心,离开河边儿的时候就叫人们灌足了水,要不,这会儿嚼干兔子肉,真咽不下去。大娘火大,嘴干得裂了口子,抱着羊皮口袋咕嘟咕嘟喝了一大气。
猎头儿瞅着大娘精神好点儿了,跟她商量:“大娘,天黑了,走不好掉沟里,咱不如就这儿歇了吧。”大娘火下去了点儿,脾气儿也好多了,说:“行啊,明儿前晌再拾掇拾掇这片儿,把能拣到的都拣回来。咱明儿过了晌午走,到天黑咋也过了这条沟了。”
歇了一宿起来,人们吃了喝了,都去拣东西去了,猎头儿带了十几个走道儿快的,把人们的羊皮袋子全敛了来,一路跑回河边儿打水。人三天不吃没事儿,一天不喝可不行,嘴里干不说,底下老想尿尿,又尿不出来,要是三天喝不上水,人就得死。他们得把一族人活命儿的水打回来,够今儿个跟明儿喝的,过了沟,到明儿天黑也不一定能转到河边儿上,水,无论如何得备足了。
打了水回来,猎头儿跟大娘商量:“大沟那边儿咋样儿,咱俩眼儿一抹儿黑,不如我带上几个人先过去探探。好在这边儿有吃的,燧山人一时半会儿想不起上这儿来,狼虫虎豹也不上这黑茬子地里来,您跟大伙儿就先在这边儿凑合一两天儿,等我回来接大伙儿,您看行不?”大娘听他说得在理儿,就说:“行啊,你们人少,可得留神啊!早点儿回来!”猎头儿说:“绕到那边儿,我就隔着沟喊您。”“对对,隔着沟说话儿听得见。”猎头儿说:“我瞅着那边儿长的像是圪针,要是绕不过去,没准儿得烧一片儿地。”
一听说烧,大娘心里就哆嗦,脸也灰了,张嘴就没好气:“不行,你知道那边儿有人没有?咱可不能学燧山的,动不动就烧。”猎头儿说:“行,那就不烧了,我们拿棍子扒拉着道儿走。”
猎头儿他们一走,大娘就盼上了,一会儿往沟那边儿望望,连草里蹿的兔子都看得清清楚楚,想着一会儿猎头儿他们过来了,兔子不定咋逃呢。隐隐约约听见猎头儿喊叫,她眼睁睁望着沟那边儿,可是半天也没见个人影儿。“莫非是我耳朵有毛病儿了?”她问别人:“你们听见咱猎头儿喊叫了没有?”“嗯,模模糊糊听见像是他喊来着,许是还没走远,在这边儿呢。”大娘说:“我还以为他们过了沟了呢。”
天黑了,沟那边儿还没动静儿。夜里,大娘大睁着眼,盼着有个火亮儿,生怕误了事儿。直直盼到雀儿叫,天亮了,也没见人露头儿。这道沟咋这么长啊?他们这是走到哪儿去啦?别转向了吧?等人们起来了,她打了个招呼儿:“你们先吃着,我往那边儿走走,瞧瞧咋回事儿。”人们不放心,都要跟着她去。她说:“嫌我不中用了,是吧?那就跟个人来,有事儿好有个传话儿的。二子,就你吧!”
第三部分 无心女怜惜瞎热心气迷心羊氏闯绝路 精出窍哑巴抓变机(3)
二子跟上大娘走了,一会儿听见后头磴蹬磴蹬响,二子回头一看,说:“大娘,他们都来了。”大娘转过身来,冲着追过来的人嚷:“回去!都回去!真把你们大娘当废物了?!”人们只好回了,半道儿商量了一下儿,不行,这俩人啥都没带,万一碰上只狼都得送命,还是跟上几个猎人好,远远儿地随着,别叫大娘瞧见。
人们回去了,几个猎人远远儿跟着前头的大娘,走道儿悄没声儿,怕大娘听见又不干。沟越来越窄了,窄到快能蹦过去了,大娘试了几回,人们揪着心,好在她只是试了试,没敢蹦过去。
后头的人突然听见大娘喊叫了一声,赶紧跑过去,眼瞅着大娘挲着俩胳膊,喊着“不好了”沉下去了,二子上去拽住大娘的胳膊,也跟着陷了下去,瞬间俩人都没了。人们跑到地方一看,沟没了,地上长着不高的草,踩倒了一片,嘬嘬着,像没了牙的瘪嘴。
不到一天里,有羊氏没了猎头儿,没了大娘,还没了二子跟好几个猎人。人们慌了,乱了,不知道往下咋办。谁也不愿意再冒险过沟,就算过去了,也瞧不出个好儿来。男人们吵吵起来,有的说:“咱往河边儿走走,就留这儿吧。有吃有喝,又没人儿欺负咱。”有的要回老家去,说:“咱只当是出来打了两天猎。”有的说:“不能回去,老家离燧山太近,皮皮氏跟有兔儿氏全没了,人家该拾掇咱了。”
正吵着,远远儿过来一大群人,一看就是打猎的。刚才说不能回去的,这会儿更有理了:“瞧,准是燧山的,追这儿来了!”要回去的也有理:“留这儿好什么呀,背后是沟,旁边儿是河,让人堵死了,还往哪儿跑?”女人们急得说:“别吵吵了,眼瞅着人就过来了,咱到底儿咋办啊?”“咋办?还能咋办?跑没地儿跑,藏没处儿藏,等着吧,瞧他们来了干啥,大不了把咱都弄死,弄死咱他又有啥好儿呢?”人们哆哆嗦嗦等着,连拾掇死兔子的都不敢动了。
人群越来越近了,是燧山的。“嗨,你们不是有羊氏的吗?咋全都跑这儿来了?”问话的是三儿。有羊氏的猎人都认得他,但谁也不敢答话,其实是不知道该咋说。这么闷着不叫事儿,有人答话了:“这不是燧山的吗?你们咋也跑这儿来了?”说话的是平时闷声儿不响的猎人猪娃儿。有羊氏的人顿时对他敬服起来,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了,而且说得挺有气势,反守为攻,看他燧山的咋回话!
一问一答之间,燧山人过来了。三儿说:“我们是来找你们的。”有羊氏的人立时紧张起来。猪娃儿心突突跳,尽量儿拉长了声儿问:“跑这么远找我们,有啥事儿啊?”三儿突然问:“咦,你们猎头儿呢?”猪娃儿问:“你找他有事儿啊?”三儿说:“上回碰上,你们猎头儿说要去燧山背石头。我们今儿出来,大娘特地叫带了石头来,没碰上你们,去了你们住的地方儿也没找着个人儿,正纳闷儿呢,这一族人去了哪儿啦?嗨,你们都跑这儿来干嘛呀?”猪娃儿说:“,前两天一场火烧了皮皮氏,把有兔儿氏也捎带灭了,我们不敢在那儿住了,这不,打算过沟那边儿去呢。”
燧大娘很奇怪,问:“一场啥火?我们燧山这些日子没过来烧荒啊。”猪娃儿说:“确实不像是烧荒的火,齐齐儿地打坡底下皮皮氏那儿烧起来的,一口儿不剩地灭了。要说皮皮氏是坏,灭了活该,可人家有兔儿氏招谁惹谁了?也一口儿没剩!您说,我们还敢在上头住吗?”
大娘听他捎捎打打,话里夹着棍子,本想骂他一顿,咬了咬嘴唇,还是压了下来,先问自个儿的人:“你们谁去皮皮氏那儿点过火?”人们一时都愣了,三儿跟臭蛋儿几个紧闭着嘴巴。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