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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5366-黄河谣-第6部分

小说: 5366-黄河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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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玛听得心惊肉跳,瞅准方向,不顾一切冲上去,咬牙切齿道:“叫你喊,叫你喊,看谁能救你……”就死死掐住了李淑敏的脖子,直到她叫不出来为止……    
    窦玛放开后,一只手捂着自己受伤的脑袋,叹息道:“亲爱的……真不应该呀……”见她再也没了生气,像睡着了似的,就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说道:“可惜呀,可惜……上帝保佑她,阿门……”    
    屋外的喊声,如是汹涌的浪涛,一阵高过一阵。他害怕起来,环视四周,想了想,慌忙将李淑敏的脑袋撞在墙上,又从地下拾起那些烟泡,做了个“戒烟者痛苦撞墙”的假现场,匆匆离去。    
    3“轰隆”一声,教堂被烧塌一角。火势渐渐小下来,义和团二师父阎大浪举起大刀,振臂一呼:“兄弟们,快跟我上啊,抓住洋鬼子!”    
    “冲啊,杀啊……”泉子、岩子、枫子等人紧跟着阎大浪,冲进了烟雾笼罩的教堂里。    
    阎大浪命令道:“快快……分头搜查!老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路子、杨子分头搜起来。“咔咔咔……”泉子咳嗽着喊:“咋这么呛?这台台还在冒烟哩。”    
    他“唰”地一刀,将窦玛经常布道的神坛劈开来,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神坛呀,分明是个仓库——里面的一箱箱鸦片,被码放得整整齐齐,有的在冒烟,有的在燃烧。    
    阎大浪见后,气愤地骂道:“狗日的洋鬼子,还每天嚷着救世济民哩!这里,竟然是个毒品黑窝窝呀!”    
    泉子问道:“二师父,该咋办?”    
    弟兄们纷纷嚷叫起来:扔进火堆里,还可以将火烧得更旺些!扔呀扔呀……    
    “且慢!”阎大浪用手抹一把脸上的烟尘,说道:“先不要扔,这火一起,咱们咋搜查哩?快些,快些……先全都搬出去,我自有办法处置。”    
    他把队伍分成两拨,枫子带一拨开始搬鸦片,杨子带一拨继续冒着浓烟搜查。    
    一会儿,箱子被搬尽,整个教堂也搜了个遍,却没有见到窦玛的身影,阎大浪只好气呼呼地率领着泉子等人出了教堂。    
    “蛤蟆滩的父老乡亲们,”沿河一线,纤班大师父李忠义命人将几十箱鸦片点燃,正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王荣耀等男男女女喊话:“你们且睁大眼眼,这么多年来,洋人口口声声宣传救世之道,皆干了些甚事啊!他们从千里万里运来这些劳什子,毒害咱健壮的体魄,腐蚀咱淳朴的灵魂……看看吧,咱泱泱华夏,被洋人害成甚哩?我们义和团顺乎民意,杀伐洋人,有甚罪过?你们中的好些人,却骂我们是匪是寇!快觉悟吧,别再上洋鬼子的当哩……”    
    鸦片在火中“滋滋滋”地响着,熊熊燃烧,比先前纤班在洪洞烧的那堆还要多。    
    李忠义的话极有感染力。人群中,就有些年长的人响应起来,老郎中王荣诚说道:“河侠说得极是!鸦片害人,鸦片不是好东西,洋人洋教也不是好东西……”    
    望着如此多的财富被付之一炬,王荣耀心疼得不知咋办才好,暗道:“作孽啊,这都是在烧钱,烧地,烧银子……” 见身边那位没出五服的荣诚老兄出来说话,就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吼道:“老糊涂哩,不开腔能把你当哑巴么?平日里,你占我家的便宜还少么?咋就胳膊肘往外拐?”可他更惦记着窦玛,心里七上八下,乱成一团麻,无法理出头绪来。     
    王荣诚被喝住,将太阳穴上的膏药扒去,点头说着:“荣耀,我糊涂……”    
    “咔咔咔……”阎大浪一边咳嗽,一边过来,声如洪钟,对李忠义道:“大哥呀,皆都搜遍哩,就是没见窦玛那老狗日的……”    
    这时,不知从哪跑来了黑蛋蛋似的井子娃,他指着庄子喊:“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我说话,你们皆不信。我看见哩,教堂里滚出了个火球球,进村哩,真的进村哩……”    
    李忠义和阎大浪一愣,正想说什么,纤班三师父陈永年就走过来,拉住小井子的胳膊,说道:“娃眼最尖,娃无戏言,咱跟着他,快到庄子里去搜!”    
    王荣耀脸色刷地白了,嘴唇直发抖:“这这……”心里暗道:“我的妈耶,这帮河侠可惹不下!如今天下大乱,正闹义和团,听说连慈禧老佛爷和光绪皇帝都怕他们,万一在家里搜出人来,可就……”    
    他凄凄惶惶出列,想用亲戚关系予以阻拦,颤颤说道:“忠义啊,你可是我内弟,不看僧面看佛面,叫他们快快住手下来,贵贱别搜我的庄子……”    
    李忠义“喔”了一声,瞅着这位仅见过一面的大姐夫,说道:“嘿嘿……这些年来,你可是发了洋财哩!若是别人挡道,我便给个人情;偏偏是你来,我也就不能讲私情给面子哩……”他抱了下拳道:“大姐夫,多有得罪!”然后,猛地一挥手,对纤班命令道:“跟我来,进入蛤蟆滩,搜查洋鬼子!”    
    “冲啊,杀啊,灭洋灭洋……”纤班兄弟们呐喊着,如是洪流一般冲进了庄子。     
    小黑蛋井子在前头喊着:“朝西头去,快朝西头去……”陈永年率领着泉子、岩子、杨子等一拨人往西边奔去。    
    李忠义把人马调拨开来,心中忽然涌出一种莫名的柔情,暗道:“姐呀,这蛤蟆滩是你的夫家……自小你就疼我惯我,有好吃食总是留给我……你嫁到王家,也不知道生活得咋样哩……”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二章(6)

    眼前,不由闪现出那年七巧节时,一群大姐姐坐在明亮的银河之下,讨巧比女红。    
    姐姐绣了一对漂亮的鸟儿,别人都稀罕得争相传看,赞不绝口。小不点的他也来凑热闹,一把夺过叫着:“姐啊,姐啊,咋恁漂亮呢?我要这对花花鸟……”    
    “甚花花鸟?这是一对鸳鸯呀……”大姐姐们哈哈大笑道:“傻娃,这是为女婿绣的,怎么能给你呢?”    
    他就是不放手,耍蛮道:“我偏要,我偏要,这是姐姐的东西,我当女婿……”    
    千颗万颗星星闪闪烁烁,姐姐在满世界笑声中脸腮绯红,羞得抬不起头来:“弟呀,星星都在羞你哩,你真是个活宝蛋蛋……”一把将他揽在怀中……    
    正想着心事,就听阎大浪那洪钟般的声音在响:“大哥,快来王家吧,快看你姐呀……”    
    听到吼声,李忠义撒开大步,跟着来报信的枫子,三步并做两步,跑进王家的厢房。    
    这里,早已经乱做一团:有人在哭,有人在嚎,有人已经戴起了孝布……王荣耀更是痛不欲生,捶胸顿足地嚷着:“我的天呐……这是咋的哩?我说不让你戒吧,你偏不听,就这样去了么?天呐……”    
    “咋哩?”李忠义看得头皮发麻,进屋便问。柱娃指着床上的白单子,回道:“是这样的,我婶子这一向都在戒烟,把自己捆在床上……许是痛苦之极,撞墙去哩……”复又抹着泪嚎起来:“婶子呀,快张张眼,你日思夜想的兄弟看你来哩……”    
    李忠义一个箭步蹿到床前,想要揭开白布覆盖着的尸体,却被阎大浪拦住,说道:“大哥,你冷静点,可要节哀呀……不看也罢,免得心里受不住……”    
    “让开……”李忠义猛一用力,拨开阎大浪,拉起白单子,见久违的姐姐的确已经死了,脑袋绽裂,鲜血流了一床。    
    他抖抖地重新将姐姐盖好,又恼又恨,回身一把拎起王荣耀,吼道:“我姐戒瘾有甚错?你们王家的人都死绝了么?为甚守候着,生生让她撞了墙?你这混蛋,老子非砸碎你的……”    
    一时性起,他举起了钵大的拳头,把泪人儿似的王荣耀吓得瑟瑟发抖。正准备砸下去,就被阎大浪死死抱住,说道:“大哥呀,听兄弟一句话,你就是打死了王家的人,也救不活你姐呀……”    
    李忠义“嗨”地一声,仰天长叹:“姐呀,我可怜的姐呀……”    
    阎大浪摇着大脑袋说道:“太惨哩……真是烈女啊!为了戒烟,竟搭上了性命!”    
    王二愣和柱娃等人,一边给王荣耀腰间缠麻绳,一边往自己头上戴孝帽,蛤蟆滩的女人们也悲悲切切地哭泣着,“呜呜咿咿”,此起彼伏。    
    “快抓呀,别让洋鬼子跑哩……”忽然之间,就听外面喧声大作:“洋鬼子朝东逃哩,快堵住呀……”    
    李忠义和阎大浪等人听到喊声,二话没说,撞开王荣耀,率领着纤班弟兄冲杀出去。    
    窦玛害死李淑敏之后,并没有隐身王家柴房,而是在庄子里左躲右藏,见义和团包围了西头,胡乱从谁家院外扯下一张干牛皮,裹在身上,冒充老牛。    
    义和团的队伍匆匆跑过,他以为危险过去了,就贴着东边崖崖,溜下河滩,却被陈永年发现,一声大吼,率领着弟兄们紧紧追赶。    
    村东头,李忠义和阎大浪等一拨人刚冲出甬道,就截住了惊慌失措的窦玛。    
    “哪里去!”阎大浪一把掀去老牛皮,扭住窦玛的脖子吼道:“狗日的,是只恶狼,还披着羊皮哩!”顺势一拳,将窦玛打倒在地。    
    陈永年、泉子等人也都在此汇合了。小不点的井子从大人腿间挤进去嚷道:“我说没烧死吧,我说狗东西跑村里了吧?”显出一副少年英雄的豪气来。    
    蛤蟆滩的乡亲们听说抓住了洋人窦玛,也都熙熙攘攘,围拢上来。    
    这时的窦玛,看见人山人海,知道已经无路可逃,却故作镇定,站起身来,抹去脸上的土屑,扬起早已歇顶的大脑袋,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陈永年看得气恼,“咚”地朝他肚子上猛击一拳,他后退了几步,用手捂住胸,腰也弓了下去。    
    “大家都静一静……”李忠义清了清嗓子,对人们说道:“我们义和团替天行道,专门清算这些洋人在咱中国犯下的罪行!现如今,八国联军打进北京,烧杀抢掠,血流成河,把咱的圆明园都烧掉哩……咱中国人就这么孬种么?还不快跟着义和团,向洋人讨还血债……太原动起来哩,几十座洋教堂皆都烧哩;临汾、运城一带的洋人据点,也都给拔掉哩!父老乡亲们,咱跟洋人算总账的日子到来哩……”    
    “要不得呀……”憋了半天的王荣诚,红着脸站出来说:“义和团呀,你们知道么?这窦玛可是光绪皇上的师傅呀!贵贱不能……”    
    李忠义、阎大浪等头领愣了一下,就听窦玛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哈……上帝啊,瞧瞧吧,这些‘东亚病夫’,还想审判我……哈哈哈哈……”    
    蛤蟆滩的人们没有瞎说。    
    这窦玛的确是个不简单的人物。他从欧洲大陆来中国传教多年,曾经在北京当过红衣主教,还做过教会的会长。由于名气很大,被请入宫中,为光绪皇帝布道宣经,受到朝廷隆重的礼遇。他的事业,在上海、福建、广州沿海一线,开展得如火如荼,可在黄河中原地区,却遇到了巨大的阻力。他听说,但凡在中国做事,“得中原者得天下”。于是,放弃了京城优越的生活环境,像苦行僧一样在大河上下艰难传教。    
    许多年过去了,他印证了前辈传教士的说法,黄河人的确墨守成规,固执己见,从思想上抵制外来的新生事物。让他哭笑不得的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虽然传教事业没能发展,但是经过他的手,运来的鸦片却深入了官场、民间。    
    他的结论是:“黄河人重物质而轻精神。”这些人既没有摩西十戒那样的约束,也没有严格的教会组织,千百年来,对宗教完全是实用主义的态度,骨子里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信仰崇拜……前一阶段,他去太原,见那里的义和团闹得正凶,教堂全被烧毁,他死里逃生,回到黄河沿沿,却又被大火包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些木讷呆滞,乃至愚昧落后的人们,怎么会在一夜之间组织起来,迸发出火山熔岩般的伟力?


《黄河谣》 第一部分《黄河谣》 第二章(7)

    想到这儿,他心有点虚了,住了笑,正想说“你们光绪皇帝……”就听远处叫喊起来:“来哩,来哩……他们都过来哩……”    
    4 顺着喊声,李忠义等人看到一彪人马,风驰电掣地朝这边飞奔而来,身后烟尘滚滚。    
    为首的叫蓝大顺,个子不高,四十上下,背后插一把鬼头大刀,一脸英气,喊着:“快下马!”在“咴咴”的马嘶声中,所有人一起下马,边往这里来,边喊道:“洋人拿到哩?在哪呀?”    
    李忠义脸上一喜,急忙和阎大浪、陈永年迎接上去,三兄弟抱拳打拱道:“蓝英雄,一路鞍马劳顿,辛苦哩!”    
    蓝大顺回礼道:“说甚辛苦不辛苦?只要杀伐洋鬼子,我们义军弟兄万死不辞!”礼毕,复又说道:“你们纤班行啊,烧了六座洋庙庙,加这一座就七座哩,比咱义军还多烧了两座!哈哈哈哈……你们捉的洋鬼子呢?”    
    阎大浪说道:“在这哩,在这哩。”然后对手下弟兄和蛤蟆滩的父老乡亲们喊道:“皆都让开些,让开些,蓝英雄的义军过来哩……”    
    蓝大顺在李忠义的陪同下,一边打拱,一边向前走。    
    当他看到被岩子和杨子扭着膀子的洋人窦玛时,脸上没了笑容,顿时火冒三丈,“嗖”地从背后抽下鬼头大刀,喊了声:“灭尽鞑虏,杀伐洋人!”手起刀落,窦玛还没来得及讨饶,脑袋已经在地上打起了转转,脖颈上的血“呼”地喷出,溅了人们一头一脸。    
    “哈哈哈哈……”蓝大顺从地下拎起窦玛的首级,笑道:“快哉快哉!我黄河九曲十八滩,岂能容你洋人胡为?哈哈哈哈……”    
    风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儿,蛤蟆滩的人们溅了一身血水,王荣诚等心里害怕起来,喊着“杀人哩,杀人哩……”如退潮似的,向四面八方散去。    
    李忠义本来是要当众审判之后,再处决这家伙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虽然意犹未尽,也只好就此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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