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日记-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两人说着出去了。我知道,肯定是她们宿舍里的一个女同学把男朋友带进来睡在一起了。
我没有白等。单美终于出现了。她穿着个小睡衣,眯着眼,一进来就蹲在地上方便。我发现她没有穿内裤。啊,我的身体有些发硬了。我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了一把她的臀部。这一摸不要紧,她吓得大叫起来,人已经坐倒在地上。我也吓坏了。我想给她说,我不是想怎么样,可是我又想怎么样呢?我上前想扶她,她却更害怕了,一边大喊“救命啊!”,一边往外要跑,却被尚未提起来的睡裤绊倒在便池里。我吓得赶紧往外跑。只听楼上已经乱哄哄的了。
我没敢回宿舍,从卫生间里逃出来,跑到火车站,连夜回家去了。
7月20日 晴
几天以来,我一直在一种恐惧中度过。我觉得总会有人来找我。我没有一天晚上能好好地睡觉,总是半夜里惊醒。弟弟有一天告诉我,说我在梦里说:“我不是故意的,不要抓我。”问我是怎么回事,我说做了个噩梦。
今天,我实在等不下去了。我要到学校里看个究竟。父亲不愿意让我走,我说导师说有重要的事找我。他也只好同意了。
7月22日 晴
学校里已经放假了。各类成人学生占据了这里。我问看门的阿姨最近学校发生过什么事没有。她说:
“在放假前有一个女生疯了。”
“为什么?”
“听说是被一个流氓在厕所里吓疯了。”
我吓了一跳,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我问:
“抓住那个男的了吗?”
“听说抓住了一个,但人家说那天晚上他在另一个学校里作案,没到咱们学校来。真是凑巧。你说现在的男人都变态了,是不是?”
我一听,脸有些红,赶紧说:
“是是是,那,后来学校没再查吗?”
“怎么查?没有任何线索。”
“那个女生现在怎么样了?”
“听说送到精神病院了。你说,现在这些独生子女,怎么都这么脆弱,这么吓一下就疯了。唉,也真是倒霉,看楼门的刘婶给我说,那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可能是被那个流氓给盯上了。不过,那个女孩子也真是的,刘婶说她穿得太露了,听说还在外面坐台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说奇怪不奇怪。听说她的父亲是个干部,母亲也是个知识分子,她花的钱一点儿也不缺,可她就是要干那种事。”
“谁说的?”
“刘婶说她都见过好几个男人晚上用车送她回来的情景。这世道啊,我看我这把年纪的人也看不透了。人都怎么了?疯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单美会是这样一个女人,更没想到的是她被我吓疯了。回到宿舍后,我内疚和害怕得不得了。
我知道,没有人会查出来的。因为没有任何人看到过我,也不会有人怀疑我。听说那个凑巧被抓起来的人是个流氓。人们绝对不会怀疑到一个大学生身上了。
可是,这就可以了吗?法律是个瞎子,不等于老天也是个瞎子,即使老天瞎了眼,我自己的良心是睁着眼的。我该怎么办呢?她居然疯了。这不是我所愿意的。即使她是个妓女,也不应该有这样的下场。是我的不良行为造成这样的悲剧,可是我的不良行为又是谁造成的呢?
写作带给我的是理性,是对自我的批判和观照,如今这一理性的习惯向我发难了。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是不是应该去看看精神病院里的单美?可这样一来,不就暴露了自己吗?我不想让人知道那样可耻的事发生在我身上。
那么怎么办呢?悄悄地隐藏在自己的内心深处,谁也不告诉。隐藏一辈子?万一被查出来呢?查不出来难道我就心安理得吗?
第四部分第八章(7)
7月23日 晴
这件事使我彻底清醒了。我过去的行为是多么荒唐、可耻,即使没有法律,即使没有道德,我那些苟且之事仍然是人生的罪恶。此后我将带着罪恶走向未来,面对世人。可是我是有罪之人,我难道能把罪恶永远地隐藏下去吗?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就能看到单美惊恐的神情和绝望的在空中挥动的双手。她愿意去坐台,愿意过着另类生活,可是她还是害怕有人强奸她。同样可能都是性欲的表现,又完全不一样,难道这就是区别?
昨天晚上,我只睡了一会儿,就再也睡不着了。我突然害怕我的这些行为万一被人们知道,传了出去让我的父亲和弟弟知道了,那将是多么耻辱的事啊!我是他们的精神支柱,可是我这根精神的柱子是如此的肮脏,让人唾弃,他们会怎么样呢?他们会待我一如从前吗?
应该去自首!我一次次地告诉自己。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面对世人,面对良心。我想起陀思妥耶夫斯基笔下的卡拉马佐夫兄弟,想起少年维特,想起郁达夫的《沉沦》,我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不幸和苦难,这不幸和苦难不是因为我吓疯了单美,而是我早已陷入苦难和困境中的灵魂。自首能说明什么呢?人们只认识冷酷的法律,只认识既定的道德。他们只知道这些,可是他们能知道我心灵的苦难吗?我向谁来申诉那苦难和不幸呢?卢梭可以写《忏悔录》,在忏悔中得到解脱,但他也绝没有犯下我这样的罪行,也没有像我这样的苦难和不幸。他的心是那样的高尚,即使他所忏悔的事也是那样的微小,可是我的一切行为都是耻辱,不可言说的。
怎么办呢?既然自首也不能解决问题,那么,由谁来审判我呢?
只有我自己才能审判我自己。
于是,我决定继续写《非常日记》的最后部分。在这最后的部分里,除了单美如何被吓疯的事件,剩下的全是我多年来的困苦心境的展示。我惊愕地发现,虽然我的灵魂是那样肮脏,可是读书和禁欲般的生活塑造了一个有理性的灵魂。我一点点地重新分析着我自己,一次次地向世人发问。
我几乎不再进食。进食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我为真理而存在,不为世人的道德和法律而存在。我疯狂地写作,把我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出来,把我所有对世界和人生的疑问都爆发出来。我基本上不再在乎单美发疯的事了。我惟一在乎的是我自己的灵魂。在这疯狂的写作中,我为自己的一切寻找着意义,鞭笞着,也雄辩着。世人可能以我为耻,而我以世人为耻。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灵魂,没有来世,如果这个世界只是一种偶然的历史,没有必然的因果,如果这个世界诚如那些哲学家所言充满了荒诞和虚无,我有没有罪恶又有什么关系呢?
似乎一切的观念都是某个人假定的,然后,他的随从们添加了一些实在的内容,世人便信以为真,认为这是真理了。一切的法律、道德都基于此。现在,一切都在我心里坍塌了,宗教、哲学、道德、法律等东西都在我心里成了虚无,成了谎言。这一切本来都不存在,可是它实实在在地又都存在着。存在着,便使人有了约束,有了约束,也就能害人。试问,如果没有那么多的禁果,我何以能有那样多的痛苦,又何以能够做了那么多不齿的事情,又何以能够吓疯单美呢?
世人啊,我告诉你们这些,绝不是我害怕法律和道德。是的,我是有顾虑的,但那只涉及到我的亲人,只涉及我那些自私的情感。除了这些,我还怕什么呢?人生都失去意义了,生命已经凋零,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呢?
我只有一个选择,就是自杀。是的,是自杀。世人啊,不要以为是你们的道德和法律占了上风,而是我的理性,是对真理向往的理性,是我的良心。虽然我找不到人生的意义,但我一直相信,要来到这世界上肯定有一种理由,这理由绝不是仅仅为了传宗接代,也绝不仅仅是你们现在信奉的那些。我相信它存在,是因为我需要它存在,是因为我命里注定在寻找它,是因为我以及那些寻找真理的人们的心中一直有一种神圣的感应,它肯定存在。
我惟一不能割断的就是我的亲人。虽然这种血缘关系导致的是自私心,但我对这种自私心也充满了爱恋。因为正是这种自私心使我有了明确的感情、理想,也有了明确的自卑、痛苦。它是一个根源。但是,现在,我的亲人啊,请你们原谅我吧!我不是不爱你们。过去我不知道,我是为什么而活着的,今天我知道了,我为真理而活着,为我自己的自由和尊严而活着。所以,正是因为爱着你们,我才选择了这条道路。
我知道,人们肯定会责难我,说我的行为可耻,说我没有勇气再生活下去。让他们说吧!我要勇敢地去死。只有死亡,才能赎回我一切的罪恶。也只有死亡,才能使我站在真理面前,虽然我浑身都是罪恶。
再见吧!世人。
再见吧!亲人。
再见吧!空虚的世界。
就让我的自杀来显出世界本来的意义吧!
第五部分第九章(1)
九
“难道我没给你说过不要把林风的小说给人看吗?”
“你也同意的。林风也同意了。”笑茵自己觉得很委屈。
“那你为什么要给别人乱讲呢?你不讲的话,别人怎么能知道林风呢?”
笑茵后悔得快要哭出来声来:
“他做了那种事还不让人说。”
余伟的语气有些缓和:
“那公安局是怎么找到这部小说的?”
“他们先来找我,说要看看。我不给,他们就说,如果查出来是林风做的案,就要追究我的责任。我害怕,就给看了。他们拿去复印了一份,把原稿又退了回来。”
余伟叹口气说:
“唉,连你们都认为是林风做的案。我就想不通,你们怎么能凭一篇小说就认为林风是罪犯。”
“他在小说里写的一切都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相吻合。你不是说过,这是一本带有很强的自传性质的小说吗?不就是说很多事情都是真的吗?”
“你们以为,林风写的那样的性变态者只有林风一个人吗?不是,有很多。他的小说里不是已经说在单美被吓疯后又抓住了一个流氓吗?这是小说,绝对不能把它当成真实的事。如果以前林风真的有那种犯罪的事实,他也不会给我们看他的小说,这不是自我暴露吗?再说了,如果以前真的有一次犯罪经历,他怎么可能还会重蹈覆辙呢?”
“……”
“唉,真是假作真时假亦真啊!”
那天,他们吵翻了。
余伟去找刘子奇校长。刘子奇说他对整个事件都了解了,他认为林风不是罪犯。可是这件事已经被当地公安局立案,而且从他宿舍里的箱子里搜出了很多女人用的东西,证明他的小说有很强的纪实性。目前还不能证明他的清白,派出所正在取证阶段,还不能释放林风。余伟提出想见见林风,刘子奇给学校武保处的处长打了个电话,要他陪同余伟一起去。一路上,余伟与那位学校武保处的领导一句话也没说。他恨他们的无知和愚昧。
余伟在一间小房子里见到了林风。他好像挨过打。他看见余伟的第一个眼神是惊奇,然后便慢慢地换成那种余伟从来没见过的轻视的眼神,最后他低下了头,再也不看余伟。余伟难过极了:
“对不起,是我不守信用,让别人看了你的小说,才造成今天这样一种局面。”
林风不说话。余伟知道,他在恨他。余伟又说:
“不过,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把你的事澄清。我知道你是无辜的。”
林风不说话。
余伟问他是不是有人打他,他仍然不说话。余伟又问些其它的问题,他还是不说话。
余伟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就给他说,我以后再来看你。余伟走的时候,问林风需要些什么东西时,林风头转了一下,似乎要说,但又固执地转过去了。
余伟只好出来。他知道,林风一定是恨透了他。林风本来可以好好地生活着,并把那本小说出版,可是现在,这小说反而成了他犯罪的证据。他本来可以说那本小说里的事是他听说的,不是他自己的,但现在再也难以向世人表白了。他出不出这里有什么关系?从此他的人生就被自己的小说蒙上了黑纱,再也取不掉了。余伟知道,这是林风真正恨他的原因。
余伟默默地出来,看见路旁有一个书摊,便随便买了些杂志和书,还买了笔记本和钢笔,转回去让看守转给林风。他想林风需要阅读和写作。
第二天,学校武保处的人找余伟,和余伟一起把第一次的取证向学校领导进行了汇报。经过三天的调查,发现林风在小说里写的大部分情节基本上都是他的日记串成的,只是姓名不一样而已。从中文系得知,小说里的林眠虽然是假名,但事实完全一致。林眠的真名叫林如诗。而学校武保处给的材料证明,在一年前确有一个女学生被吓疯了,不过罪犯已经抓获,而且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是个流氓。事实是,那个流氓承认一年前的事确系他为,不是林风。另外,从学校图书馆的报纸阅览室查到,两年前的报纸上也确有一对夫妻和一个女子因情而死的报道,与“表姐”一案相类似。所有的材料都证明,林风在小说里写的大部分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所以,武保处认为,林风确实为最大的犯罪嫌疑人。武保处汇报完毕后,刘子奇问余伟的意见。余伟愤慨地说:
“小说是最不可靠的。虽然林风在小说里所写的一切都是事实,但这些事实绝非件件都是在他身上发生的。你们大概都听说过鲁迅写小说的一个理论吧,就是‘杂取种种人为一人’,这就是小说里的典型性。他之所以要这样写的目的也是为了展示当代大学生中一些心理问题,虽然这些问题有碍学校的脸面,但他写的都是事实,我们应该予以重视。如果我们早重视了这方面的教育,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既然两年前就已经有这样的犯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