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0-大国小城-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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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已经残破的东门牌坊旁,我看着老板一脸困惑的神色,估计他可能不懂英语。但是我知道这并不妨碍他的理解,因为不管怎样,对于那两位外国游客来说,倒是真的没有下次了。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那些花儿(1)
从古希腊开始,花朵就一直被认为是赠送英雄、祭奠众神的礼物,在佛教传入中国之后,“借花献佛”的说法也随之而生。花朵作为公众的审美对象一直持续了几千年的历史。无疑,花朵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是一种美的化身。但是要问世界上最美丽的花是什么花,绝大多数人根本无法回答,事实上,世界上最美的花竟然是最可怕的一种植物,它曾经毒害了整个中华民族,并促成了当今世界的大量社会问题。以至于联合国专门成立禁毒组织来处分这些看起来很美丽的花儿。一时间,众芳群凋,香消玉陨,可是世间竟然无人对其怜香惜玉,表示同情。
说到这里,大家都知道了,那就是罂粟花。
对于罂粟花的大名,我一直是久闻其名而不见其真容。直至在缅甸的禁毒展览馆,我看见了那些让人毛骨悚然的花朵,美丽而又娇小,在骨子里却释放出一种妖媚的光芒。我不由得颤抖了一下,那是一种在阴森中绽放出来的极致光芒。
缅甸曾经是毒品大国,原因是在中缅边境上,有一个叫做金三角的国家管辖死区,说到底也不能算是死区,还是有其历史原因的。大多数书上这么说,在二战结束后,中国国内爆发了内战,当时驻守云南边防的国民党将军李弥为了保存实力,就撤军到了现在的金三角。那个时候缅甸一片混乱,经济落后。金三角一带基本上是当地土司的辖区。土司们鸟枪火炮的兵器哪里能和国民党的正规军相抗衡?不消三两天时间,当地的土司们非死即降,数月时间下来,那里就成为了国民党的势力范围。但是作为想出逃的李弥是不会甘心被国民党指挥的,时间一长,这里居然成了一个独立王国。经过多年的修整,外界称奇为“掸邦第四特区”。这个特区的最高独裁者叫坤沙,是一个带有中缅泰三国血统的男子。
当地的朋友告诉我们,坤沙本人的真名叫做张奇夫,祖籍云南,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名字。其父为云南一个头人的女婿,坤沙幼年时其家族在一次战争中被另一派家族打败,张家惨遭灭门,年仅13岁的坤沙从死人堆里勉强爬出,投靠了缅甸的亲戚,从此改名坤沙,在缅甸继续生活。
在禁毒展厅里面,我看见了坤沙的照片,那是一个一个相当儒雅并且有着举重若轻风度的男子。眼神中透露出政治家和商人们才会有的精明和睿智,一眼就能看得出,这个男人所具备的精神和气质,可惜,成为了一代毒枭。
低头看看相片下用作展览的罂粟花,妖艳妩媚,百闻不如一见。照片里的男子风度翩翩,窗外的阳光射入整个展厅,他们的一切似乎又变得阴暗而又极端。历史的真相在这样一个有些古老也有些阴森的苏式展厅里先是悄然隐没,继而又激情上演。
世界上毒品的三大产地一个是金三角,一个是南北美的墨西哥湾沿岸,另一个就是西亚的新月地带。无独有偶,这三个地方的风景是最漂亮的。
不知道是不是罂粟花给地区增色的原因,抑或是其他原因。就我本人来说,我甚至还很期望去那些地方,毕竟在任何一个时代,对于一个热衷于单纯行走的人来说,所有根源于政治或是宗教、民族的一切人为隔阂都应该抛弃。在目前这个世界,完全能摈弃这些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可是一旦摈弃,就立即进入了一种大同的境界。
于是我到了金三角、满星叠。这些在书中被形容的恐怖而又神秘的去处。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那些地方应该是层峦叠翠、烟雾氤氲,暑热的气度总是环绕在丛林四周,然而今日我放眼望去,山岭上翠绿不假,但是缅甸的向导告诉我,山那边是大片大片的罂粟花,美丽的让人眼花缭乱。
我提出去那边看看,那是在展览馆后面,入境之前中国的国安人员就告诉过我,记住三不该:不该买的不买,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去的不去。那里黑社会猖獗,社会相当不安定,国际社会都对他们束手无策。由于战乱频繁,金三角地区的枪支交易是十分猖狂的,中国大陆大量的黑枪相当一部分是从那里流入的。我们在边防管理局“上完课”之后就开始对那个地方产生了大量的幻想,毕竟是第一次涉身那种地方。一个被美国作家加里森称为“魔鬼地带”的地区,在加里森的笔下,世界上另一个魔鬼地区就是中东。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那些花儿(2)
就是这样一个比肩中东的地方,我依旧执意前行,前面没有万丈深渊,但是绝对可能有地雷阵,向导说,越战和地方战争残留下来的地雷群,大多数还没有被排除。
我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就是在国境线以北,山上的植被多半是橡胶树,远远望去一片片灰色高大而又挺拔的躯干,显得相当巍为壮观。但是一到了缅甸,山上种的都是一片片的玉米,甚至还有罂粟花。按照地理环境因素,这些植被肯定会是一样的,出现了这种有悖于自然环境的现象,我实在感觉无法理解。
“那些(种玉米的)都是以前种鸦片的。”向导的手指着外面的一概风景,“你看看,满山遍野的玉米,以前可是满山遍野的罂粟花,多么壮观!”
我放眼望去,山上的玉米成群成片,夏日的玉米正是郁郁葱葱的季节,成片成片的绿色弥漫出一种压抑而又张扬的气味,这一切已经不能用壮观来形容了,金山角本身就是山区,我看到这样的局面,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
“罂粟花很漂亮的。”向导继续介绍,“山那边就是,沿着公路到清迈,两旁都是。光种玉米,那人怎么活?”
“怎么活?”疑惑顿时油然而生,“难道说种罂粟是唯一出路?”
“对。”向导点了点头,“我家以前就是种这个的,我们只会种这一种作物,象玉米什么的很多都是外地人来包的农场。”
“所以你就开出租车兼做向导了?”我哈哈大笑,“形势所迫?”
“差不多。”向导点燃了一支烟,继续专心的开着他的车,窗外的玉米正在茂盛的成长着,与热带风貌相映成趣。
金三角的罂粟花基本上已经被缅甸的联邦政府消除,掸邦也成为了缅甸一个对外经济特区。应该是缅甸唯一一个对外开放的特区,在这个特区里面,罂粟花已然成为了过去的代名词。
在掸邦的街头,路面上常常可以看见一些做的很精致的工艺品,都是一些精致的镜框,里面是一些干花做成的装饰品,有各种人或是小动物,看上去相当舒服。但是从那些工艺品里面透露出一股诡异的魅气。
我一眼几乎能判断的出来,那就是罂粟花做成的工艺品,尽管妖媚,尽管惊艳,但是仍旧能一眼看出其本质。曾经在整个亚洲甚至全世界造成如此影响的花儿,居然沦落到街头艺人的刀下的陈设,任人宰割,可是骨子里的妖媚,依旧没有丝毫退却。
在整个金三角,酒店和赌场几乎成为了最大的经济支柱,大量的外商来这里投资,这里成为了外国人的天堂,彷佛是一个小联合国,但是本地人却看着那些人来来往往,不做任何解释,不做任何挽留,客来客往,听之任之。
他们唯一所牵挂的,就是曾经给那里带来华丽和富裕的罂粟花。这一点我从很多人嘴里都了解得到,毕竟半个多世纪的一种依存,在他们眼里,那些花儿已经成为了一个载体,一个精神的家园。在很多人的心中,那确实是最美丽的花:
“我一直这样认为,罂粟花的美丽是无可比拟的。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花,可是现在在全世界都受到了一种压抑,种植甚至欣赏即违法,甚至要判刑。我认为这是残忍的,是不人道的,是违背审美精神的。
——那是法国普罗旺斯大学教授让阿里访问清迈大学时的演讲,他承认自己被这些花儿的美丽“所俘虏”。
“号召全世界,一方面要严格禁止毒品犯罪,一方面要努力的将罂粟花的美丽进行重新的审视,任何美丽都是无罪的,不能受到社会的迫害。
——这是世界毒品问题防治协会总干事,德国科学家克拉纳在亚洲禁毒论坛上的发言,这段话出自于世界禁毒专家之口,足以见得这些花儿的影响力。
“即使没有我,鸦片生产也会继续下去。罂粟花会依旧美丽。
——这句话的始作俑者是大毒枭坤沙,这是他在投降后说的第一句话,发人深省。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那些花儿(3)
在审美的层次上,我们常常会遭遇到这些内容,就是审美状态和社会伦理之间的一种冲突。对于大众们认为美的东西,本身就带有一种片面性。而形式美和本质美又是极大的差别。就像那些曾经满山遍野的罂粟花,美的摄人心魄,但是又让人觉察到一种别样的意味。那些花儿的美丽曾经征服了如此多的人,这些人,在人类历史上,可以说千古流芳或是遗臭万年,但是毕竟可圈可点,基本美学修养还是有的。
我回头又看了一眼镜框里的罂粟花,美丽而又令人感觉悸动,彷佛是来自彼岸时空的渺茫对话。
对于任何审美的人来说,审美对象的美学意义更多的体现在其审美者的自身价值之上。真正超脱一切的审美者是不存在的,也是虚无的。
伦理道德和社会政治一直处于一种理性的状态而存在。满山遍野的罂粟花如果只是被用作观赏我想也不会遭到如此的厄运。就在展览大厅里面,我看见了一幅巨幅写实油画,说实话,这幅画的作者美术功底不怎地,但是由于这幅画本身带有苏式传统的怀旧色彩,长宽分别为十米,给人以崇高敬畏之感;一方面,这幅画的内容让人震撼,一个破旧而又庞大的老式推土机正在对满山遍野的罂粟花进行推铲,前面石灰漫天,后面烈火熊熊。
那是一种残忍的画面,但是为了人类生活最基本的幸福,这种残忍又是必要的。因为美丽的东西沦落到歹徒手里,就变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物质。
这种转换是悲惨的,我想,任何人都不会忍心破坏这样一幅美丽的画面。从个体上看,花儿迎风绽放,朵朵妩媚娇艳,从大体上看,一望无际,满山遍野,给人极强的视觉冲动。
可是就铲除了,缅甸政府、中国政府以及联合国派遣了大量的人力,耗费了大量的物力,对这些柔弱的花儿进行最残忍的摧毁,包括大毒枭坤沙,在大势所趋下也弃暗投明,转向了世界潮流。
从展览馆出来,猛然间我瞅见对面山上那片罂粟花,在阳光下正发出夺目的白光,无所畏惧,但又冷艳悚人,彷佛是一片幽魅的坟冢。
《大国小城》 第三部分山下有山(1)
在去长沙之前,对我来说,岳麓书院是一个很独立的去处。那里一定和天一阁一样有着辉煌的外表,不入世俗的风格。或是说像万卷楼那样气派典雅,卓尔不凡。照理说,我是湖北生人,荆楚自古是一家,对于湖南的一切应该都不会陌生。可是我偏偏就对岳麓书院陌生起来,但是在陌生中又显露出了一种一知半解,一次湖南的朋友在聊天的时候提到了岳麓书院,我忽然像触碰到了某根神经一样大声喊道,“那里我知道有一副对子,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在多年以前,我一直以为那副对联就是岳麓书院的全部。走过很多书院,一直以为岳麓书院也和白鹿书院和武夷书院那样乏善可陈。书院是理学的产物,理学这个东西到了后来就变的更加束缚和缺乏多阐释性。社会科学走到了这一步,无疑是一种巨大的悲哀,而书院,就成为了这种悲哀的物化。
想起了胡适的一句话,理学这东西,该被永远地抛弃。
但是书院呢?
说起来很可笑,到了才知道,岳麓书院原来是湖南大学校内的景物。要想走到岳麓书院,就必须要穿过湖南大学的正门。我本身就是生活在大学里的人,但是在大学里忽然看见这样大一个历史文化遗产,还是头一次。
其实这正是我无知的表现,欧洲哪个大学不是历史遗产?随便走走看看,巴黎大学、布拉格大学都是承载着欧洲学问根基和道德典范的分量,再往上看,那些大学之前的神学院,也都不错。但是这些建筑就和他们的学问一样,一眼望去,高大挺拔,让人景仰不已。岳麓书院就坐落在岳麓山的右侧,或是说右山脚下。在外形上怎么看还是和白鹿书院没有区别。依旧是中轴歇山式建筑,仍然是头门、二门、讲堂、斋、轩这些传统的建筑格局,一看还是原来的那套老式的书院。
赶到那里的时候正是一个夏季的清晨。隐约已经感受到了烘烤的炽热。阳光如泻,暑气似炉。浑身觉得一阵子不自在。从身后望去,湘江碧波如链,天空湛蓝放晴,两旁的树木都变的格外苍白,整个长沙都弥漫在盛夏的酷暑当中,挥汗如雨,日光灼人。
眼前出现一个巨大的牌匾:岳麓书院。
还有那副早已烂熟于心的对联:
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在我临行前,我没有想到我会去岳麓书院,一是时间不允许,二是我认为岳麓书院不属于我的考察范围。这几年去过的书院不算少,我都没有写下来。更何况哪里会用得着千里迢迢专程去一次岳麓书院?
既来之,则安之。来湖南本来是考察湘西的苗蛮文化,但是还是路过了长沙。来到这样一个千年古城,第一个目标居然还是书院。看来我真的逃脱不了传统文化的感染,在传统文化的氛围里,熏染已久,若想逃脱,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再看看湖南大学和岳麓书院的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