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着,因为你有同类-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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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某善芬衾帧!J可不是音乐播放师,他是当代俱乐部中的英雄,是创造现场音乐的天才。
现在你跟着音乐摇摇摆摆,用不着像交际舞似的追求舞步的正确,用不着担心踩了舞伴的脚,或者是动作欠形体训练。你只是跟着嗵嗵嗵嗵的节奏晃动,两手自由伸展,节奏快得似乎在加强身体运动的同时抹去了生命的意义。你在享受音乐、灯光,没有原因的欢乐,你扭动不停,周围全是幻觉,音乐为你带上一层面具,你藏在音乐之后,让人们看到的是一个夸张的你,你也看到的是夸张的他们,又好像是气功,不到精疲力尽不要停下来。灵魂和身体在音乐中夸张和消失。
但这音乐是什么音乐?你怎么判断你听到的音乐?怎么判断你所在的俱乐部是什么样的审美? 怎么判断你自己对俱乐部音乐的选择?它们为什么没有什么旋律?谁是它们的作者?自从有了DJ; 俱乐部音乐文化才有了真正的发展,俱乐部音乐不是由作曲家创作的,而是唱片制作人和录音棚虫,及当场献艺的DJ。如今俱乐部音乐已经从支流文化进入了主流文化,DJ们从俱乐部英雄已经渐渐地变成了舞台音乐家。在纽约的音乐家们,现在很愿意和DJ音乐家在舞台上合作。DJ音质的机械性与音乐家现场演出的乐器音色形成质的对照。
但这都是后话,你现在还泡在俱乐部中琢磨音乐种类呢,还没明白为什么你今晚的衣服穿错了, 闹得别人拿眼瞟你(我这比方可能在北京无用,但万一你是在欧洲呢),不懂得音乐种类,你还是当不了大爷。我们马上就会给你介绍俱乐部新潮音乐的种类……
不行,因为篇幅的关系,你先慢慢地扭着吧。
第二部分:给自己一个狂热夜晚爵士音乐的开山祖—奥耐德·考门
1993年我在纽约作了首场演出。那场演出是和美国前卫女音乐家劳瑞 安得森同台。我从英国带来的曲目是《六月雪》中的唱段和reggea。演出完毕,回到我的小化妆室,代理人沃娜领进来一个黑人老头。她介绍说,这位是奥耐德·考门。我们握手。奥耐德说:“嘿,姑娘,今后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支持你。”我是到了纽约后才听说奥耐德这个名字,才听说自由爵士音乐,才听到奥耐德的演奏录音, 但是从第一分钟听到他的音乐时就像生命里被注入了一种新的兴奋剂。现在奥耐德站在我的小化妆室里,一句话,至少告诉我没白在台上闹腾。
后来我常去奥耐德那里请教。他非常善谈,有一肚子的音乐哲学随时要发表。“爵士音乐对于很多人象征着黑人音乐,就像古典音乐象征着是白人音乐。但是音乐是没有颜色的。”他在年轻时被称为天才演奏家,一辈子有无数震撼的作品和惊人的演奏场面,从1958年就开始了他的“音乐革命”。在六十年代领导着自由爵士的潮流,并且首先把爵士音乐从俱乐部中解放出来,使之成为音乐厅的演奏形式。他创建了自由爵士音乐的风格和理论:“它可以用于任何一种音乐表现,但又不剥夺别人在演奏时的地位。”这个不停在琢磨音乐哲学的人对人也很敏感:”今天我去和一个基金会的人谈事情,那些白人姑娘,一看就知道她们做音乐是她妈妈想要她有一个好的身份……“有些人对音乐并不是爱好,而是用音乐在寻找自己的身份,为了身份而做音乐,这种人不可能做好音乐。音乐需要真正的热情。”“你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你也不在乎能从音乐中得到什么利益,只是建造你自己的音乐环境,这是真正音乐家的素质。”“我要找的是一种反对陈词滥调的声音。”他满屋子转着找一种颜色,拿出一筐棉线,想说明他喜欢什么颜色。“越政治化的音乐越失去它的真实。”他为了放音乐,又转遍了整个屋子找电线,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才把电线接上。“我年轻的时候,在俱乐部演奏一场,付我一块钱。”“我遇到查理·帕克,他说,我听说你吹萨克斯风。我说,我试着吹。但是我知道他也知道,我的演奏是绝无仅有的。那时候我已经像现在这么演奏了。但是我尊重他的风格和他的追求,因此我没说,听听我的招数。”当满屋子都响起他的演奏时,有一种精神马上以声音的形式笼罩了四周。如果你能当即把这种精神吸进身体里去,它会一生在你周围环绕,影响你很多的人生抉择。“器乐音乐不需要文字来拥有意义。但是文字需要意义来变成文字。”他常把自己和别人都绕进他自己的音乐哲学里去。他更喜欢高兴时把乐器拿出来即兴演奏。我们两人在一起即兴时,总是他吹他的,我唱我的,到现在我才明白这就是一个自我环境的建造过程。有一次我把中国作曲家郭文景带到他家里,他马上拿出乐器要和郭文景即兴。郭文景是拉小提琴的,但是自从成了作曲家,有二十年没拉过琴了。奥耐德把提琴拿出来,要郭文景拉,他吹萨克斯风。然后他又用左手拉提琴,显示他对特别声音的追求。“乐就是声音。”“需要说服别人。”天是郭文景二十年来第一次拉琴,居然还拉出不错的音乐来。当然,奥耐德也是不停地向郭文景发问或发表观点,可惜郭文景全没听懂。
奥耐德喜欢在排练的中间突然停下来向乐队发问:“怎么想目前的政治局面?”的脑子总是在想事情,一刻也不停。想到了,就马上问出来或总结出来。有时,一个下午的排练,乐队没练几个音,但跟着他想了无数的人生问题,如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对声音的反应,用声音与人类的交流等等,这些问题二十四小时缠绕他和听他说话的人。他会不停地强调和解答他的和声理论,但是如果不懂得他的背景和他的人生政治立场,是不可能用纯和声学的理论来解释清楚的。这位大师一生强调的是音乐家演奏时的“自我环境”。他认为在演奏时“越多的人依赖于别人去发挥自己的感觉,他们越失去自己的环境。”这就是自由爵士的理念。现在自由爵士虽然被广大的音乐家所利用,但是音乐家对声音的反应和建造自我环境的素质是多么参差不齐,当然这就是一个见仁见智的擂台,怎么打擂台全看个人的素质了。
奥耐德的音乐和艺术生活是惊人的,却丝毫没有普通意义的动人之处。也许是因为他的人生目的就是反对“陈词滥调”,在生活和艺术中都是眼里不容沙子。他九十年代在美国西海岸做了一场多媒体的音乐会,用一些宗教徒当场在自己身上穿针之类的演出,引起很多人的非议。但是对他来说,是“走向文明”,他希望看到一个他理想中的文明世界,是一个“所有人,不分种族,不分颜色,不分能力和知识,不分性别,都可以作为个人在人类关系中作出贡献”的世界。20世纪末,林肯中心为奥耐德举办了三天大型音乐会,奉他为美国现代音乐的祖师之一,去听他音乐会的人大多是美国的前卫知识分子,个个热泪盈眶。尽管他是这样一个杰出的天才,还是一直被商业音乐界认为是最不好相处的音乐家。所以他一生都在挣扎着被人理解。尽管他也曾获巨额奖金,也曾有自己的唱片发行刊号,但他的生活从来没有摆脱过起伏的挣扎状态。2001年他失去了自己长期拥有的唱片合同,但听说2002年还是找到了极好的代理人。作为朋友和晚辈,我们都希望多听到他的新作品,但更是被他的种种见解吸引。大家常是议论:“奥耐德真应该写书,他把要说的话都写下来,肯定好看。”
我曾经买了一盘奥耐德的唱片送给朋友。那张唱片是他早期的演奏。唱盘刚一启动,就是一声凄厉的萨克斯风的长音环绕整个世界。这个音从此在我脑海中留下来,每次我想到“音乐”这两个字,就先听到这个声音。
第二部分:给自己一个狂热夜晚我的灵魂姐妹——爱米娜·美雅
在曼菲斯我学会了黑人式的玩笑,忍不住处处以性来比音乐,后来发现这种玩笑不是在哪儿都能开的,碰上心情复杂压抑的听者,愕然不说,还以为你要强奸他们,骤然他倒自觉魅力无穷。孰不知音乐家在说粗话的时候其实并没有一定的目标,那粗话就像是把肆无忌惮的性格写在脸上。我最初见到爱米娜的照片时就看到了那种肆无忌惮的表情,马上决定要与她合作,后来真见其人,成了朋友,发现她和我一样并不是真正的肆无忌惮。
爱米娜的故事太多了,只能在这儿说二三则。那是我们第一次合作,她为我的专集《蓝调在东方》演奏管风琴、钢琴与第二人声。那天爱米娜一进门,正好赶上吃午饭,制作人比由·拉斯威欧问大家要吃什么,每人要了一份汉堡包,唯独爱米娜要了两份,大家愕然,两个大汉堡进肚,爱米娜开始说笑话,这回说的是她年轻时刚来曼哈顿时去四十二街看性表演的故事,说那晚本该是女人与马,结果出场的是女人与猪,大家听了都笑成一团。爱米娜就势模仿着猪的样子,哼着,走向比由,靠在比由身上做模拟动作,比由是个害羞的汉子,登时大脸通红,不知如何是好,到了录音时,爱米娜手下的音符个个带着她的性格滚蹦出来,活生生,像是都有故事可讲,她的演奏充满了神奇的个人性,状态好时,音乐喷泻而出,夹着狂笑,夹着歌唱,夹着狂舞,夹着述说,音色中充满灵魂。但她弹琴的时候会睡着,人睡着了,手还在动,如果不是因为打呼噜,谁都不会发现演奏者是在梦中,如果是她在弹琴前就睡着了,那可麻烦了,很难把她再弄醒,几个大汉一起推也推不醒她,周围的人干着急。那天她在录音之前就困了,头就往下栽,眼睛一闭就要打呼噜,我们把她叫醒,她睁开眼说声“对不起”,然后手往琴上一放,头又栽下去了,我急了,突然想起我的气功老师教给我的发功法,全神贯注,两手鹰爪般抓住她的头,十指着力,不多时她醒了,站起来抖擞精神,说,你真把我弄醒了!说完冲我鞠躬,大声对旁人说:她还真有两手!此后,她的真气又回到了手上,灌入音乐中,我们录下了她的最好的声音。她倒是醒了,我却因为功夫不够而把她的困意给挪到我头上来了,头疼之极,一天脑子不清梦。
那次发功后,她说我像个黑人,又说她自己前世曾是中国人。我们渐渐互称灵魂姐妹。后来我们再次合作我的作品集《缠》,录音中,爱米娜发出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她说是因为我的音乐风格影响了她,使她不自觉地出了那种自己也想不到的声音。其实那就是她的声音,那种魔力所在我们谁也不能模仿她,后来在北京演出时她不能来,我们全体乐队使足了劲儿想模仿她的魔力,但除了声音大之外,还是不能代替她的出现。佛南多说,我们四个人也顶不了爱米娜一个人,爱米娜的音乐充满着灵魂,时时感受到周围的灵气,也在意自己的灵魂。和她在一起演奏,常使我格外地放松,一见到她就想笑,全然可以不顾观众。而越了解她之后,越发现她的内心朴实。在外,她整天说粗话,见个年轻的日本导演,她会说,原来你是个刚开封的新宝贝儿!吓得年轻导演低头走人。有时又说,我年轻的时候,热着呢!她五十出头刚刚新婚,丈夫是从非洲来的移民,他们虽然已相处多年,一提丈夫,爱米娜还是大脸亮成一盘月亮。她丈夫叫帕帕,一直苦于没有正式工作,到现在还是到处为工作奔波。爱米娜一直在支持着帕帕,并为了帕帕在非洲工作的女儿来美国上学在努力。帕帕是个虔诚的穆斯林教徒,每天祷告数次,对曼哈顿的生活很是不满。他们两人在一起时可谓一景,爱米娜高高胖胖,浑身的衣着一看就是曼哈顿爵士音乐家,她每天下午起床,有时做一天音乐,有时在她的躺椅上歪一天;她张口就是黄色笑话,管所有黄色录像中的角色都叫艺术家,常说起哪个黄色录像中的女艺术家演得好,逗得旁人捧腹大笑;她永远是笑声的中心,有了钱她就喜欢去买一些幻觉回来。而帕帕又高又瘦为人文雅谨慎,小心翼翼,一提起不轨之事就连说“我的上帝”,脸上一副羞涩。他们结婚时我是证婚人,到了登记处两人都忘了带戒指来,我临时抓了两个从中国买来的景泰蓝戒指给他们戴上,爱米娜那一天都高兴得像十八岁,我差点儿看着他们落泪。我越了解她越发现,尽管一生经历坎坷,她的音乐中从没有悲伤,不稳定的音乐家生活也没有使她变得诡计多端(很少见!)。就像她每次提到生活中的窘迫感时,总是说,上帝在照顾我。爱米娜自己爱唱:我只是要看看……看看……所有我周围的世界,所有我周围的事情……
爱米娜是一个真正的音乐家,尽管她没有什么大部头流芳百世的作品,但她真实地生活在音乐里,没有大野心,总是看到别人的长处,不吝惜赞美,用她那种不介意的幽默性格鼓励周围的人,一个乐队有了她就像有了一个大暖炉,而她永远贪吃贪睡,睡醒了砸出一串只有她才拥有的音响。
……
2004年夏天,我从中国回到纽约,见到爱米娜,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坐在戈兰美西公园旅馆阴暗的酒吧里,坐在可能是一百年都没洗过的丝绒沙发上,看着那些围着我们水果盘打转的小飞虫,爱米娜接着谈笑乐队中的喜剧,我又感受到那种异常的放松,直到两个人都哈欠连天,才发现水果盘里的水果都被飞虫占领了,真的不能吃了。
第二部分:给自己一个狂热夜晚未成曲调先有情—速写佛南多·桑德斯
因为《蓝调在东方》的录音,我认识了佛南多。他是个美国黑人与美国印度人的混血儿,有名的电贝司手。他很小就开始演奏,跟大多数黑人音乐家的经历差不多,先是受教堂音乐的影响,然后转向摇滚乐。我刚开始对他的印象是他爱笑,不管说什么事都傻笑,像个小孩儿,对谁都友好,但是从来不摘下墨镜。后来知道了,他老笑是因为他见人紧张,加上天性善良,不知说什么好时就格格傻笑;尤其是见了